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十二魔令

第15章 第十四章 欲擒故縱

十二魔令 臥龍生 21581 2023-02-05
  常明、江曉峰緊追在公孫成身後,一口氣行出了七八里路,才找一處隱密所在,停了下來。   公孫成目光轉動,望了兩人一眼,笑道:可惜!可惜!   一連兩個可惜,不僅江曉峰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連那一向精明的常明,也被弄得直抓頭皮,莫名所以。忍了又忍,仍是忍不住的問道:什麼事如此可惜?   公孫成道:你把我藏在神像之後,窩了半天,實是有些難過,但卻是不虛此行,收穫頗豐。   江曉峰仍是聽不明白,問道:老前輩收穫什麼?   公孫成道:玉燕子藍家鳳。   江曉峰道:她怎麼樣?   公孫成道:她對藍天義的作為極是不滿,不過,那是她生身之父,儘管不滿,但卻不敢抗拒。   江曉峰啊了一聲,道:有這等事?

  常明道:所以,她送給江兄解藥,暗中相助咱們。   公孫成道:藍家鳳雖然不滿父親的作為,但她此刻,還不敢背叛父親   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她頗具俠氣,又能明辨是非,可怕的是,她本身   話到此處,一頓而住。   常明奇道:她本身怎樣了?   公孫成道:是一股狂流,如若善加運用,是一種很大的力量,如是一個處置不當,極可能氾濫成災,這就是所謂的禍水了。   仰起臉來,望著天上一朵朵不停變幻的白雲,輕輕嘆息一聲,自言自語的說道:這本是不應該的事情,正人君子,武林俠士,都會痛罵我公孫成有失忠厚,可是,怎麼辦呢?武林中殺機瀰漫,蒼生塗炭,這一次,武林的大變,如不能及早平息,牽連的又何止限於武林中人呢?

  常明道:公孫叔叔,你好像感慨很多啊!   公孫成苦笑一下,道:小要飯的,你說公孫叔叔我是好人呢,還是壞人?   常明道:你是憂天下之憂,樂天下之樂,是一位大大的俠人。   公孫成嘆道:我不配作俠人,因為一個俠人,要有坦坦蕩蕩的胸懷,正正派派的氣度,你師父王大俠,還有死去的閔玉祥,他們才被尊為江湖上的大俠,而且是當之無愧。   常明道:我師父殺過人,只怕不會少過公孫叔叔   公孫成接道:那不同,他們殺人,一則那些人是該殺的十惡不赦之徒,而且,你師父殺人,是憑藉武功,殺的正正當當,我卻和他們有些不同,施用權謀,借刀殺人,有時,使用的手段,甚至近乎卑下,怎能和你師父相提並論呢?   常明道:雖然手段不同,但用心則一,只要心懷大仁,通權達變,用些手段,亦無不可,殺一人而救千萬人,小姪感覺到並無不對,而且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降魔衛道,也不能全憑武功啊!

  公孫成微微笑道:你小要飯的不用安慰我,你轉彎抹角的只不過想從我口中問明內情,是麼?   常明尷尬一笑,道:公孫叔叔,難道您覺著不該告訴小姪麼?   公孫成神情肅然的說道:藍家鳳是一個可怕的力量,她如全心全意的協助藍天義,不惜以色相誘人,武林中人,能夠過得美人關的。只怕是寥寥無幾。   常明低聲說道:一個女孩子的力量,當真有那樣大麼?   公孫成道:不錯,我研究過星卜之學,雖然不敢說論斷必中,但自信可看它個八九不離十,那藍家鳳不但生的美,而且具有一種魅力,她只要接近一個男人,就具有著極大的征服力量。   常明道:小要飯的聽公孫叔叔的口氣,似乎是你老人家胸中已有對付之策。   公孫成道:辦法倒是有一個,不過必需要事先下些功夫才成。

  常明道:公孫叔叔可否說清楚些?   公孫成不理常明,卻轉望著江曉峰道:江世兄和那藍姑娘很熟麼?   江曉峰道:彼此相識而已。   公孫成道:你救過她的命?   江曉峰道:曾有此事,但那藍家鳳不肯受人之恩,早已還報於我了。   公孫成沉吟了片刻,道:如若那藍家鳳肯於棄暗投明,世兄是否願助她一臂之力?   江曉峰道:玉燕子如果真肯棄暗投明,在下自然願助他一臂之力,不過,她和藍天義有著父女之情。只怕此事不易。   公孫成微微一笑,道:如若江世兄肯和在下合作,也許咱們能夠設法促成玉燕子大義滅親,至少可使她不滿父親所為,不願全力助他。   江曉峰略一沉吟,道:晚輩一切聽候老前輩的吩咐。

  公孫成道:等在下找出適當時機時,自會借重世兄   語聲一頓,道:敵勢敵情,大致如斯,咱們也犯不著再冒險去探那座莊院了。   常明道:公孫叔叔之意是?   公孫成道:咱們好好利用這幾日休息一下,也不用和他們鬥著玩了,等到江世兄和方姑娘約定之日,看看方姑娘是否能平安離開莊院,如是方姑娘能平安離開,對那莊院中的情形,自然瞭解甚多。   常明道:這法子也好,咱們躲起來,給他們個避不見面,使他們莫測高深。   三人計議妥當,就找個地方躲了起來。      時光匆匆,六日時間彈指而過。   這日,到了江曉峰和方秀梅約定的時刻。   這是個浮雲掩月之夜,江曉峰提前了半個更次,趕到了預定的相約之地。

  公孫成、常明都同行而來。   但兩人都隱身在附近的草叢之中,以作戒備。   江曉峰身體已完全康復,佩帶著長劍,準備萬一方秀梅被人發現生擒被迫降敵後帶著強敵回來。   突然間,一條人影,疾奔而至,帶起了一陣衣袂飄風之聲。   江曉峰閃身隱於一叢野草之中,凝目望去。   只見來人一身深藍色短衫長褲的婢女衣著,正是笑語追魂方秀梅。   方秀梅停下腳步,四顧了一眼,不見人影,立時探手入懷,摸出奪命金劍,握在手中。江曉峰吃了一驚,忖道:此物中藏細針,惡毒無比,常明和公孫老前輩都隱身在近,如若方秀梅射出劍中毒針,必將傷人。   心中念轉,急急叫道:是方姊姊麼?   躍出草叢迎了上去。

  方秀梅已聽出江曉峰的聲音,喜道:江兄弟,你無恙麼?   江曉峰道:小弟還好。   方秀梅搶前一步,把手中金劍還給江曉峰道:那花樹之下,未見兄弟留下消息,可把姊姊擔心死了。   江曉峰接過奪命金劍,收入懷中,說道:姊姊智慧過人,才能在他們嚴密的防範之中,安住了數日之久,小弟就不成了,不過一兩個時辰,就被人家發覺了   語聲一頓,接道:姊姊在那莊院之中,潛住甚久,定然,深得了不少院隱密。   方秀梅點頭道:可怕的很,咱們得以最迅速的方式,把藍天義的陰謀,轉告給武林同道。   四顧了一眼,接道:此地不是談話之處,咱們得先找個靜僻地方,再行詳談。   江曉峰道:姊姊,咱們並不孤單,藍天義雖然智點深遠,也不能一手遮天下英雄的耳目,在咱們之先,已經有很多武林中豪俠人物,對他懷疑了,而且已經有所行動。

  方秀梅道:有這等事?   江曉峰低聲說道:小弟已經和他們碰過頭了,而且這幾日中,都和他們守在一起。   方秀梅道:什麼人?   江曉峰道:公孫成老前輩,姊姊認識麼?不待方秀梅答話,回目望著兩人隱身之處,叫道:公孫老前輩,常兄弟,請出來吧!   但見草叢分動,人影一閃,公孫成和常明一先一後行了過來。   公孫成一拱手,道:方姑娘別來無恙,還記得區區麼?   方秀梅道:五年前咱們在金陵見過。   公孫成微微一笑,道:姑娘好記性。   回望著常明接道:這一位是小要飯的常明。   常明出道不久,方秀梅並未見過,當下點頭一笑,道:原來是常少俠。   公孫成道:常明出道不久,姑娘也許不認識。但他的師父李五行,姑娘也許見過了。

  方秀梅道:失敬,失敬,原來是鐵面神丐的傳人。   公孫成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換個地方再談。   語聲甫落,突聞一陣冷厲的笑聲,傳了過來,道:生死判官摘星手,公孫兄,咱們久違了。   方秀梅失聲叫道:藍天義!   但聞一陣呵呵大笑,道:不錯正是老夫。   江曉峰轉目望去,星光淡月下,只見藍天義身著長衫,卓然而立,左面站著一個七歲的勁裝小童,手捧長劍,右面是身穿玄色勁裝,背插長劍的藍家鳳。   身後並排站著四人,依序是老管家藍福,金陵劍客張伯松,少林高僧無缺大師,和武當名宿玄真道長。   雙方相距,也不過一丈多些。   公孫成暗暗吁一口氣,忖道:藍天義一個到來,已夠我們對付了,帶著這多高手同來,如若鬧翻動手,我們實無半分取勝之機。

  他為人冷靜多智,強敵當前,心神仍然不為所動,暗自分析敵情,籌思對敵之策。   只聽藍天義緩緩說道:方姑娘在我們莊院中時,老夫已經發覺,但我們故作不知,任你瞧去莊院中的隱密,因為,老夫相信,在姑娘身後,必然另有著主謀之人,這就是老夫雖然發覺了你,仍然不肯揭露的原因。   方秀梅冷笑一聲,道:果然是老奸巨滑。   藍天義道:但我想不到你身後主謀之人,竟然是公孫成!   公孫成道:客氣,客氣,藍大俠太誇獎兄弟了。   原來,他暗中分析今日之局,實已全無生望,膽小畏怯設法逃避,也是難免一死,倒不如死的坦蕩,有英雄氣概。   想通了生死之關,心中反而輕鬆了不少。   只聽藍天義哈哈一笑,道:公孫成,玄真道長,無缺大師,在江湖上比你的聲望如何?   公孫成道:如要我報實而言,兩位僧、道高手,比我高過甚多。   藍天義道:這就是了,他們既然能夠身為老夫屬下,你如投在我教之中,大約也不會辱沒你的身份吧。   公孫成冷冷說道:在下相信無缺大師,玄真道長,都是世外高人,他們決非自甘為你手下。   藍天義道:眼下情形昭然,你不信也得信了,你今日如不肯答允老夫好言相勸,老夫就讓你死在無缺大師的手下。   公孫成心中暗自想道:想那無缺大師,乃是少林高僧,極為武林同道愛戴,不知何故,竟然甘為那藍天義的爪牙,這一點,倒真叫人思解不透,難道這位少林高僧,當真是一個貪生畏死之人,遇到了性命交關之時,就變的全無骨氣,甘願為人所役,今日倒是要問他一個明白,瞭然此事,死了也少一樁心願。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在下倒想問明詳情,如若是無缺大師,當真是心甘情願的歸為你的屬下,在下倒要認真想想這件事了。   藍天義回目望了無缺大師一眼,道:你去勸那公孫成投我教中,如其不允立予搏殺無赦。   大師一欠身道:敬領法諭。   僧袍飄飄的行了過來。   距離公孫成三尺左右時,停下了腳步,一揮手,道:公孫施主。   公孫成一皺眉頭,道:大師素為武林同道敬重,想不到竟然會自甘為人之奴。   以那無缺大師在江湖上的聲望,公孫成相信這幾句話必然激怒於他。   那知事情竟然完全出了公孫成的意料之外,無缺大師竟然毫無愧咎之色,而且也全無惡意,淡淡一笑,道:投效藍大俠,又有什麼不好呢?   公孫成呆了一呆,道:大師是否瘋了?   無缺大師道:老衲很好啊!   公孫成雙目神凝,仔細的打量了無缺大師一眼,緩緩說道:大師望重武林,難道就不惜一世英名麼?   無缺大師淡淡一笑,道:老衲行心之所欲,世俗如何評論,老衲並不重視。   公孫成怒聲喝道:少林寺清規森嚴,想不到竟會有這等弟子,難道你不怕少林門規懲罰麼?   無缺大師平靜的很,不論那麼孫成說出如何難聽的話,都無法激怒他。   只見他淡然一笑,緩緩說道:老衲在少林寺和在藍大俠的手下聽命,不知有何不同   公孫成接道:天下武林豪傑,一向都把那少林寺看作武林中泰山北斗,大師可以不為自己想,難道那少林寺的清名,大師也一點不顧慮麼?   無缺大師冷冷說道:這是老衲的事,和你無關!   公孫成冷冷說道:想不到我們一向敬重的無缺大師,世外高僧,竟然是一個善變、險詐的無恥小人。   藍天義哈哈一笑,接道:無缺大師乃是江湖上名重一時的高僧,但他卻願意列身老夫屬下,不惜背棄少林,如若老夫待人不好,豈有此等事情?   語聲一頓,聲音變得十分冷漠,道:公孫兄請仔細的想想,如若不肯投入老夫教中,只有死亡一途。   公孫成心中一直在推敲那無缺大師背棄少林門牆,投入藍天義手下之事,只覺此事疑雲重重,令人費解。   藍天義久久不聞公孫成回答,不禁冒火,冷冷說道:公孫兄既不願投入我教,那是選擇死亡一途了?你一向敬佩無缺大師,那就讓你死於大師手中吧!   無缺大師接道:敬領法諭。揚手一掌,劈向公孫成的前胸。   公孫成身軀一閃避開掌勢,右手一翻,反向無缺大師右腕脈穴之上扣去。   無缺大師乃少林有數高僧之一,功力深厚,劈出掌勢中,帶有強烈的勁風,一擊不中,身形一轉,招數早變,公孫成反擊之勢雖快,但仍然落空。   但見無缺大師隨著轉動的身軀,又是一掌劈來。   公孫成久年在江湖上走動,對敵經驗,豐富無比,目睹無缺大師幻變的身法、掌勢,竟然無法知曉他攻襲之處。當下不再反擊,一吸氣,疾快的退後八尺。   但見人影閃動,藍天義身後的藍福、玄真道長和金陵劍客張伯松,已然分別搶站了三個方位,團團把幾人圍了起來。   無缺大師卻追蹤而上,展開了凌厲的攻勢。   掌勢幻起,重重波波的攻了過來。   公孫成不善拳掌之學,準備抄出兵刃迎敵,但那無缺大師的掌勢一招連接一招,攻勢如長江大河一般,綿綿不絕,迫的公孫成連取兵刃的時間也是沒有,只好施展擒拿手,混入點穴手法,突穴斬脈,封阻那無缺大師的連綿攻勢。   轉眼之間,雙方已惡鬥了數十招。   無缺大師掌力雄渾一招快過一招,力道也一招強過一招。   公孫成一開始,就陷入被動之局,全無還手之力,數十招過後,已是不支狀態。   常明低聲對江曉峰道:小要飯的雖然沒有見過無缺大師,但卻知曉這位和尚的大名,乃是少林寺中高僧,公叔叔已呈不支之狀,小要飯上去替他下來。   江曉峰道:小弟心中早有此意,只是不便開口而已,既是可以替代,小弟去替他就是。   常明自知武功跟那公孫成尚有一段距離,更遑論勝過那無缺大師了。   是以,聽到了江曉峰要出手,立時接道:江兄的金蟬步,至少可避開他的掌勢,不可和他硬拼,這和尚內力深厚,恐非我們能夠及得。   江曉峰眼看公孫成已漸不支,連忙上前數步,躍入戰圈,把公孫成替換了下來,他仗著金蟬步法,和無缺大師周旋,雙雙打成平等。   無缺大師功力深厚,掌風虎虎,若以真實功夫比鬥,江曉峰決非其敵,但他那金蟬步法神妙新奇,往往在最危急的時候,閃步而過。   藍天義見無缺大師久戰無功,漸有力不從心之感,且江曉峰身懷絕毒兵器奪命金劍,深恐無缺大師有所閃失忙高叫一聲:住手。   公孫成唯恐江曉峰有失,忙上前一步道:藍大俠有何指教?   藍天義道:像這樣比鬥下去,何時才能分出勝負,這樣吧,只要你們有人能接老夫三招,你們就可全身而退,老夫決不願多造殺孽。   他哈哈一笑又道:老夫一生作為,有目共睹,但武林中惡人太多,老夫一人之力,也無法斬盡除絕,因此成立天道教,使武林統一,永絕殺伐。   公孫成淡淡笑了一笑,道:原來,藍大俠成立了天道教,兄弟孤陋寡聞,不知教名天道的用意何在?   藍天義冷笑一聲,道:公孫兄是當真不知呢?還是明知故問!   公孫成道:兄弟自然是當真的不知。   藍天義道:替天行道。   公孫成道:好一個替天行道,武林中近年之中,原本是一片平靜,但藍大俠這天道教一成立,就攪一個天翻地覆,天道二字,藍大俠不覺著用的很慚愧麼?   這幾句話,說的很重,在江曉峰想像之中,那藍天義定然要惱羞成怒,那知事情竟然是大出了江曉峰的意料之外。   只見藍天義淡淡一笑道:千百年來,武林中門戶紛爭,從沒有停息過,一時的平靜,不過是暴風雨前的片刻安寧而已。   公孫成接道:藍大俠組織這天道教,可算得一陣狂風暴雨,整個武林,都為之震盪不已。   藍天義笑道:霹靂手段,菩薩心腸,老夫這天道教,用心在統一武林之各大門派,雖然在起事之初,難免要鬧出幾場流血慘局,但一勞永逸,一旦各派各門,統納入天道教之後,那就永遠不會再有紛爭了。   公孫成道:如若藍大俠確實這般用心,兄弟倒有幾句奉勸之言。   藍天義似是有著無比的耐性,淡然一笑道:公孫兄儘管暢所欲言,老夫洗耳恭聽。   公孫成心中暗道:好一個陰沉、狡猾的物。口中卻笑道:藍大俠言重了   輕輕咳了一聲,接道:各門各派,爭雄江湖,千百年殺伐不息,誠然是一大憾事,但它也有它的好處,   藍福冷哼一聲,接道:胡說八道,既是殺伐不息,還有什麼好處可言!   藍天義搖搖手,阻止藍福接道:讓他說下去。   公孫成道:門戶紛立,互為牽制,一門一派中,縱然出了一兩個不肖弟子,謀得掌門權位,但他也不敢太過胡作非為,恐引起武林公憤,往事昭彰,並非區區捏造。如若各門各派,統納一教之下,萬一有不肖之人,竊得權位,荼毒所及,就非止限於武林了,何況千百年來,不少奇才梟雄心存武林霸業之願,但卻從未有一人能夠心願得償。藍大俠如肯聽區區良言相勸,目下時猶未晚,解散天道教,還一你俠譽,你仍是武林中,最受敬慕、愛戴之人。   藍福怒道:稟教主,此人詞鋒犀利,滿口胡言,留下終是大患,不如由老奴出手,立時搏殺。   藍天義搖搖頭,道:我答應過只要有人能接我三招,就可全身而去,豈能失信於人?   目光一掠公孫成道:人各有志,勉強不得,公孫兄既不肯聽我良言,都只有動手一途了,老夫一諾千金,接下我三招,老夫決不再下令追殺,公孫兄請準備,老夫要出手了。   一面說,一面舉步向前。   方秀梅大聲喝道:慢著!   藍天義微微一笑道:方姑娘是女流之輩,老夫破例優容,只要你接我一招。   方秀梅道:你身挾金頂丹書、天魔令中正邪兩道絕技,一擊殺我,並非難事。   藍天義道:哈哈,姑娘是明白人,此刻答允入教,老夫還願收留。   方秀梅大義凜然的說道:我方秀梅雖然是一個弱女子,但還能明辨是非,生死早已不放在我的心上了。   藍天義冷笑一聲,道:方姑娘很有豪氣。   方秀梅道:你藍教主親身到此,大約我們是死定了,不過,在死去之前賤妾想請問兩件事,不知藍教主是答允?   藍天義雖然心機深沉,但喜愛聽人奉承乃人之天性,方秀梅那兩項高帽子,又戴的不著痕跡,藍天義甚感受用,微微一笑,道:姑娘有著視死如歸的豪氣,也有著判論事務的聰明,你既知必死,老夫自也不吝回答你問的事情了。   方秀梅嗯了一聲,道:藍大俠組成天道教,志霸武林,籌備了二十年不著痕跡,這份心機,險森可怕、也叫人佩服,我想藍大俠在這近二十年中,除了暗中訓練了那十二劍童,和十二個飛龍童子,以及莊院中那批怪物之外,定然早已在各大門派中置有內應眼線了。   藍天義沉吟了片刻,道:方秀梅,老夫如若告訴你內情,那你就非死不可,除非你能投入我教之中。   方秀梅道:如是當其面對著死亡之時,也許我會改變心意,答允投入天道教中。   藍天義仰天打個哈哈,道:沒有,目下江湖上人才鼎盛,各大門派中,都有才慧很高的人,老夫如若在各大門派中廣佈眼線,此事只怕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被揭穿了,那裏還能等到老夫選擇發動的時機?   公孫成怔了一怔,道:藍大俠的陰沉,倒非古人能及了。   藍天義微微一笑,道:老夫默察歷代武功才能絕高之人,竟未能有一人完成霸統武林之願,他們的錯誤   方秀梅道:什麼錯誤?   藍天義道:事不機密。他們只管羅致人手,廣佈眼線,雨未至,雷先響,那無疑告訴了別人,所以,還未發動,已使武林中有了警覺,迫於情勢,提先發動,終於落得個一敗塗地。但老夫的準備,一直限於鎮江藍府,直到此時,江湖上也是沒有幾人知曉。   公孫成冷笑一聲,欲言又止。   方秀梅心中暗道:今日情景的確是生機茫茫,唯一有機會逃離此地的,只有江曉峰一人,他憑仗奪命金劍,和金蟬步的奇幻武功,我如能再聯絡公孫成等,捨死掩護他,更可增進他逃走的機會,但在他離此地之前,必得使他瞭然大部份內情,始可把此事傳佈於武林之中。   她心中有了一套完美的設想,便顯得氣定神閒,格格一笑,舉手理一理鬢邊的散髮,笑道:閣下的保密工夫,可算得前無古人,直到你藍大俠發動大變之前,我方秀梅還在費盡心機的替你賣命。   藍天義道:就憑這一點,老夫對你也應該破例優容。   方秀梅道:藍大俠盛情心領,但我在江湖上的聲名,一向不好,投入天道教下,實也無助你藍大俠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我一生之中,有一個最大的毛病,那就是最怕被人裝入悶葫蘆中,所以,我希望在死去之前,能夠死的明明白白。藍大俠如若對我方秀梅,還有一點顧惜,希望你能夠讓我償此心願。   藍天義笑道:老夫盡量答你所問。   方秀梅道:賤妾一直想不明白,想玄真道長,無缺大師這等人物,怎會甘願為你役用,這其間必有一種很特殊的手段。賤妾細察他們,又不似被一種藥物控制,這就賤妾想不明白了。   藍天義笑道:如若用藥物控制他們,那將使他們心智大受損傷,而且體能、武功,都將會隨著時間,日漸萎縮,終致成無用之人,老夫豈肯如此。   方秀梅道:所以,賤妾就想不明白了,有什麼方法,能夠使兩個世外高人,一夕間性情大變,甘為所用。   這幾句話,說的聲音甚高,希望能使無缺大師和玄真道長,能夠有所反應。   但細查兩人形態,一片沉靜,恍如未聞。   只見藍天義淡淡一笑,道:這是魔道中移情神通,昔年魔道中第一高手,勾魂真人,創出此法,還未在江湖上用過,但他卻留在天魔令中   公孫成駭然問道:那天魔令,當真落在你手中了?   藍天義哈哈一笑,道:何止天魔令,就是金頂丹書,也在老夫手中。   方秀梅接道:唉!如若世間沒有金頂丹書和天魔令,藍大俠也許能常保俠譽,留給後人無限的欽敬。   藍天義淡淡一笑,道:沒有金頂丹書和天魔令,世間也就沒有藍大俠,也許我早已死於別人的手中語聲微頓,聲音實轉冷厲的接道:那移情神通,博大深奧,老夫縱然願意告訴你,也非短時間所能瞭然   方秀梅點點頭,接道:不用解說了,賤妾再請問一事,然後就可受死了。   藍天義道:我希望你能在死亡之前,改變主意,投入我天道教中。   方秀梅嫣然笑道:那要看你藍大俠的手段了。輕輕吁一口氣,道:你養了那許多似似猿非猿的怪物,不知是何作用。   藍天義笑道:老夫要仰仗他們之力,除去老夫謀霸武林的阻力。   方秀梅道:用那些怪物?   藍天義道:不錯,用那些怪物,他們忠實可靠,而且力大無窮,先天的條件,馴育訓練,已然個個身負絕技。   方秀梅回顧了公孫成一眼,道:公孫兄,傷勢如何了?   公孫成道:這一陣調息,體能盡復。   藍福冷笑一聲,道:諸位還想作困獸之鬥麼?   方秀梅高聲說道:江兄弟,取出你的奪命金劍,此刻一戰,事關武林存亡,你用不著再心存仁慈了。   一面說話,一面縱身,一躍飛落到公孫成的身側。   江曉峰應了一聲,取出奪命金劍,手控劍柄機簧,流目四顧。   這一把曠絕古今,惡毒絕倫的兵刃暗器,連那藍天義看了,也有一些頭疼,當下喝道:各人向後退開!   分圍在四周的藍福、玄真道長、張伯松等,聞言各自向後退開八步。   守在正面,和公孫成對峙的無缺大師也向後躍退了一丈多遠。   常明低聲說道:奪命金劍,乃武林中第一的絕毒暗器,百年以來,從未聽說過有人逃過劍中毒針,咱們既有此物,何不用它除去藍天義?   方秀梅低聲道:只怕是傷不了他。   只聽藍天義冷笑一聲,道:方秀梅,你可是認為那奪命金劍,真能夠傷得老夫麼?   公孫成道:百年以來,從無人能逃過奪命金劍的毒針,藍大俠雖然練有正邪兩道中的絕高武功,但也未必能夠逃過奪命金劍。   藍天義冷冷說道:如若奪命金劍,當真有那等利害,老夫今宵非得把它毀去不可。   回顧了藍家鳳一眼,道:鳳兒,去把那金劍奪回來。   此語一出,藍福大為震駭,低聲道:教主,鳳姑娘   藍天義道:我知道,鳳兒只管出手無妨。   藍家鳳應了一聲,緩步向外行去。      江曉峰似是未料到那藍天義,竟然狠心到讓自己親生的女兒,以身相試這種絕毒暗器,不禁一呆。就在他一怔神間,藍家鳳已經向前行進了七八步,唰的一聲,抽出背上的長劍,護住前胸,緩步向前行來。   江曉峰心頭大急,道:藍姑娘,這毒針惡毒無比,見血封喉,而且細如牛毛無聲無息,劍中彈簧力道奇強,可及兩丈以外,就算是練有金鐘罩、鐵布衫的工夫,也無法擋這毒針。   藍家鳳淒涼一笑,道:我知道。口中說話,人卻仍然向前行來。   江曉峰凝目望去,淡月星光下,只見她臉上笑容淒迷,衣袂在夜風中微微飄動。那是一幅絕佳的圖畫,充滿著淒涼的美,幽暗的夜色,使得淒涼中又增加一分迷濛。   江曉峰雙目盯注那張美麗無倫的臉兒,執著金劍的右手,微微在發抖。   藍家鳳那淒迷的笑意,有如一道閃光電流,使得江曉峰全身酸軟,無力按動劍柄上的機簧。其實,木然發呆的又何止是江曉峰,就是公孫成、常明、方秀梅亦被那藍家鳳淒迷的笑意所惑。   突然,一聲夜來長鳴、方秀梅的神智陡然一清,伸手從江曉峰手中搶過奪命金劍,高聲說道:江曉峰也許下不得手,但我方秀梅人稱笑語追魂,什麼事都能夠作得出來。   她口中大聲呼叫,二人卻微微偏過臉去,不敢和藍家鳳的目光相觸。   但聞藍天義高聲說道:鳳兒,快回來,功敗垂成,不能怪你。   方秀梅突覺腦際中靈光一閃,右手微微加力,按動機簧。   只聽蓬然一聲,藍家鳳突然倒掉在地上,那金劍內細針劇毒,見血封喉,藍家鳳一聲未哼,倒掉在地上,顯然已經中了劍中毒針。   江曉峰啊了一聲,叫道:藍姑娘中了   他心中一直深印著藍家鳳那嬌媚絕倫的音容,雖然彼此敵對相處,這印象仍然是這樣鮮明,目睹藍家鳳中針倒在地下。不自禁驚呼出聲。   方秀梅低聲,說道:鎮靜些。   這時,瞥見人影一閃,疾如電閃一般,直向場中撲去。   他動作太快,快的方秀梅無法分辨那人的身份。   但方秀梅卻知曉那人決不是藍天義,因為她一直在留心著藍天義的舉動。   那人影快如電光石火一般,一掠而過,探手間,抓起了倒掉在地上的藍家鳳。   方秀梅急轉手中金劍,正待按動劍柄上的機簧,打出毒針,突覺一般暗勁,無聲無息而至。   這暗勁來得十分奇異,事後全無痕跡,但一和方秀梅身子觸接之時,威力突發,方秀梅如受重擊一般,身不由主的向後退了三步,手中的奪命金劍,也不由自主失手向地上落去。   江曉峰一側身,右手疾快絕倫的一抄,抓向奪命金劍。   就在出手的同時,一條人影也疾衝而至。   江曉峰距離較近,動作亦快,先那人影一步,抓住了奪命金劍。   那人未搶到奪命金劍,伸出的右手,原式不變,一翻手背,易抓為掌,拍向江曉峰的右臂。   江曉峰雙肩晃動,使出金蟬步法,身子一轉,靈巧絕倫的閃避開去。   那人影一掌未中,呼的一聲,疾掠而過,直飛三丈開外。   這些變化啣接綿密,也不過是一剎那的工夫,當真迅如奔雷閃電一般。   江曉峰轉目過去,才瞧出奪劍之人,大袖飄飄,正是武當名宿玄真道長。   救去藍家鳳的卻是曾和自己對過掌的老管家藍福。   常明雖然常隨師父在江湖之上走動,見過了不少兇殺惡鬥,但也未見過這等武林頂尖的身手,藍福搶救藍家鳳的身法固然如迅風快箭,玄真道長出手搶劍的身法,亦是如狂飆忽至,但江曉峰身法更妙,竟能在間不容髮中避開一擊,只看得暗暗讚道:盛名不虛傳!玄真道長身手不凡,但那傳誦武林的金蟬步,更是奇幻絕倫。   但見方秀梅啊了一聲,張嘴吐出一口鮮血,雙肩搖擺,似是站立不穩。   常明一伸手,扶住了方秀梅,低聲道:姑娘傷的很重麼?   方秀梅滲然一笑,道:傷的不輕。   只聽藍天義冷冷的說道:方秀梅,你已被老夫無相神掌,擊傷內腑,老夫雖非全力施為,但相信你也受不了這一擊,遲則十二個時辰,快則三個時辰,必將嘔血而亡。   江曉峰避過了玄真道長一擊之後,雙方又成了一個對峙之局。   藍天義口中雖未提奪金命劍,但他對那江曉峰手中的絕毒暗器,似是也有著幾分憚忌,一直保持著兩丈左右的距離。   江曉峰相度一下形勢,暗道:今日之局,全仗這奪命金劍,保持微妙的平衡,如果他們能夠想出對付奪命金劍的辦法,我們將立時傷亡在他們的手中,但相持下去,總非結局。   心中念轉,口中卻緩緩說道:藍天義,你想不想救你女兒之命?   藍天義對女兒受了重傷,即將喪命,心中悲忿已極,但他乃一代梟雄,雖然在極度悲痛之中,仍然保持表面的鎮靜,心中卻在籌思對付那奪命金劍之策。   聽得江曉峰說出女兒有救,心中大喜,但表面上仍然保持平靜,冷冷說道:據老夫所知,這奪命金劍中人無救   江曉峰道:有救,不過,不能超過半個時辰,而且,武林中也極少有人知謀施救之法。   藍天義微微一笑,道:你知道麼?   江曉峰道:在下自然知道。   藍天義回顧藍福懷抱中的愛女一眼,冷肅的說道:你要什麼條件,可以提出來了。   江曉峰道:方姑娘的傷勢是否可醫?   藍天義道:那要看什麼人醫了。   江曉峰道:藍大俠呢?   藍天義道:老夫既然能夠傷他,自然也有救他之能。   江曉峰道:那麼你救方姑娘,我教令媛,誰也不吃虧。   藍天義點點頭,道:很公平。   方秀梅突然接口說道:不行。   江曉峰微微一怔,道:為什麼?   方秀梅道:你救活了藍家鳳,藍天義就沒有顧慮的殺害咱們了,他武功高強,你手中雖有奪命金劍,但亦不可久持。   江曉峰沉吟了一陣,低聲道:姊姊之意呢?   方秀梅道:我和藍天義談談   她氣血未平,勉強說得幾句話,又張嘴吐出一口鮮血。   江曉峰道:你傷勢很重,簡略把心意告訴小弟,我和他談吧。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我十條命,也抵不過藍家鳳一條啊!   她嘴角間血跡未乾,笑起來模樣十分難看,也十分淒涼。   藍天義道:我如果加上一分氣力,你此刻就沒有法子說話了。   方秀梅道:我為藍大俠可惜,為什麼不多加一分內力,不過,現在已經太晚了,藍大俠後悔也遲了。   藍天義道:你說吧!還有什麼條件?   方秀梅道:很簡單,只要藍大俠放我們走,三個時辰之內,不許派人追蹤。   藍天義略一沉吟,笑道:那是說諸位相信三個時辰之內,就可以逃往安全之區了?   方秀梅道:那是我們的事了,用不著閣下擔心。   藍天義道:好吧!就此一言為定,我先為你療傷。   右手一抬,道:接著療傷丹藥。   一點黑影,直飛過來。   江曉峰右手一伸,接在手中,凝目望去,只見那是一顆鴿蛋大小的白色丹丸。   藍天義道:服法很簡單,吞入腹內,調息一刻即可,這是對症之藥,立竿見影,很快就可以復元了。   方秀梅道:我相信藍大俠不會說謊。   伸手從江曉峰手中取過丹丸,吞了下去。   江曉峰轉對藍福道:放下藍姑娘。在下替她療傷。   藍福滿臉激忿的望了江曉峰一眼,緩緩向前行了五步,放下了藍家鳳,又向後面退去。   江曉峰緩步行到藍家鳳身前,蹲下身子,抬頭望了藍天義一眼,道:藍大俠,天色太暗,在下需要燈火。   藍天義一皺眉頭,道:荒野之中,那來的燈火?   江曉峰道:我只要找出她受傷的地方,一支火摺子就可以了。   藍福接道:我這裏有。   緩步行近藍家鳳,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火摺子,迎風一晃,亮了起來。   江曉峰低頭查看了一刻,低聲道:在這裏了。   抬頭望了藍天義一眼,道:令媛傷在左肩之處,必須挑開她的衣服。   藍天義沉吟了一陣,道:救命大事,那也顧不得什麼男女之嫌了,你覺著應該如何,只管動手就是。   江曉峰點點頭,伸手撕開了藍家鳳的左肩衣服,火光之下,只見藍家鳳雪白的玉肩上有一塊綠豆大小的青點,江曉峰連出數指,點了藍家鳳肩井會臑雲門鐵盆四處穴道,接道:在下就要動手起出她身上毒針了。   藍天義道:好!   這時,藍福手中的火摺子已經燒完,火光一閃而媳。   江曉峰望了方秀梅等一眼,道:他們可以走了吧!   藍福冷冷說道:教主答應了放你們,一言九鼎,不過,那該是療治好藍姑娘傷勢之後的事,目下藍姑娘傷勢還未療好,這承諾還未生效。   江曉峰道:在下留在這裏,如若我醫不好藍姑娘,替她抵命就是。   藍福冷冷說道:你可是覺著你那金蟬步一定能夠活得出去麼?   江曉峰道:在下並未存有逃走的打算,我既然承認了為她醫傷,自然是醫好了才能夠走。   藍天義揮揮手,道:藍福,讓他們去吧!   藍福欠身道:老奴領命。   江曉峰提高了聲音道:方姊姊,你傷勢怎樣了?   他掌握著藍家鳳的生死,藍福雖然就在他身側站著,出手可點及江曉峰全身的大穴,但他卻不敢出手。   只聽方秀梅道:藍教主給的藥症之藥,已覺著大見好轉。   江曉峰道:那很好,你們可以走了。   常明道:只有你一個人留這裏麼!   江曉峰道:我要替藍姑娘醫傷,那是非留此地不可。   公孫成道:咱們走吧!當先舉步而行。   常明知他心計多端,常人難及,也不多問,低聲對方秀梅道:小要飯的手很髒,姑娘不要嫌棄才好。   扶著方秀梅,緊追在公孫成身後而去。   江曉峰目睹幾人背影消失不見,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塊磁鐵,左手緊抓藍家鳳肩上肌膚,右手磁鐵緩緩在藍家鳳傷處移動。   大約有一刻工夫,江曉峰舉起手中磁鐵,道:那一位還有火摺子?   藍福一聲不響,又揮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火摺子,迎風晃燃。   江曉峰舉起手中磁鐵一瞧,隨手在草中一拭道:毒針已然起出,目下只要設法除去她身上所中之毒了。   藍天義道:你沒有藥物麼?   江曉峰道:她毒針起出,三五個時辰之內,不致於再有危險了。   藍福怒道:你沒有藥物,竟敢承諾為我家姑娘療傷。看不出你小小年紀,竟然是一個十分詭詐的人物。   江曉峰道:但我胸有療毒之方,淬針之毒,十分複雜,除我之外,天下再無人知此藥方。   藍天義道:好吧!你開出藥方吧!   江曉峰搖頭望望天色,道:明日午時之前,配好解毒之藥,還來得及,要請藍教主代在下備匹快馬,趕往市鎮中藥店配藥。   藍天義仰天大笑兩聲,緩緩說道:如是市鎮藥店中能夠購得之藥,老夫那別莊之中都備得有,只要勞駕同往別莊一行了。   江曉峰略一沉吟道:聽說教主那別莊之中,養了很多人猿,在下也很想去見識一下。   藍福冷冷說道:膽子不小。   藍天義探手從懷中摸出一粒丹藥,投向江曉峰,道:接著這粒丹藥,讓小女服下?   江曉峰依言接過丹丸,放入了藍家鳳的口中。   藍福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大事一般,低聲說道:就老奴所知,那奪命金劍中的毒針,一向中人無救,不用聽他的鬼話了。   江曉峰冷冷說道:那只怪你的見識太少了。   藍福道:武林傳言如此,難道是老夫捏造的不成?   江曉峰道:奪命金劍中的針上之毒,雖然見血封喉,但他卻並非無救之毒,最惡毒的還是這枚細小的毒針,隨著血行,在身體之內運行,十二個時辰之內,這毒針就隨行血刺中心臟,那時,縱然是華佗重生,也無法療治,中針如不在一個時辰之內,設法取出毒針,那毒針隨行血移動,就不易再行找尋了。   藍福道:你剛才用以吸出毒針,可是一塊磁鐵麼?   江曉峰道:不錯,但要最好的磁鐵,才能收效,除此之外,還要截住行血才成。   藍福冷冷說道:老夫只要知曉它用磁鐵取針,那就夠了。   藍天義淡淡一笑,道:你得了金蟬子的武功,就目下武林而言,也算得第一流頂尖的人物,如是肯和老夫合作,日後不難擔當一方雄主,如是還要和老夫作對,那是自取滅亡,再一次咱們相遇之時,老夫非取你之性命不可。   江曉峰略一沉吟,道:這個晚輩自有主意。   藍天義道:你若相信老夫能為你保密,那就為小女留下藥方。   江曉峰道:晚輩覺著,這藥方並無不可告人之處。   藍天義道:很好,老夫像你這般年紀時,倒也有你那樣的豪氣。   江曉峰道:現在呢?   藍天義道:存大義不拘小節,老夫志在消去今後千百年的武林紛爭,自然就要用一些厲害的手段了。   江曉峰知曉多言無益,改變話題道:此地無有筆墨,如何寫出藥方。   藍天義道:用枯枝燃燒,可燒成墨。   藍福就地搶了幾根枯枝燃起。   江曉峰取過一根枯枝,道:不知要寫在何處?   藍天義道:就寫在小女的衣衫之上如何?   江曉峰略一沉思,用枯枝在藍家鳳衣衫上寫下藥方,道:照方服用兩付,一日內其毒自解,在下就此別過了。   藍福舉手一揮,玄真道長和金陵劍客張伯松,已雙雙躍出,並肩擋住了江曉峰的去路。   江曉峰一舉手中奪命金劍,冷冷說道:兩位如若再中一劍中毒針,想在下不再施救了。   藍天義道:我們已知療救之法,縱然中針,也並非無救,三大高手,分由三方攻襲,最多你只能傷得一個,識時務者為俊傑,聽老夫相勸,還是放下兵刃,也依我教,既可保全性命,亦可   江曉峰暗暗吸一口氣,道:想不到,鼎鼎大名的藍天義。竟然無信無義,你們只管出手。   藍天義哈哈一笑喝道:你們閃開。   藍福微微一怔,道:放虎容易捉虎難   藍天義冷冷接道:我要你們讓開。   藍福不敢再行多口,右手一揮,張伯松、玄真道長立時又返回原位。   藍天義道:江曉峰你去吧!有時間,好好想想老夫的話。   江曉峰不再多言,轉身大步而去。   藍天義目睹江曉峰背影消失之後,低聲對藍福說道:加派人手,監視他們的行蹤,然後,集中人手,一網行盡。   藍福一欠身,道:老奴遵命。   藍天義抱起藍家鳳,轉身而去。   且說江曉峰行約十丈之後,正待加快腳步,前奔去,突聞一個極低微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江兄弟麼?   人影一閃,常明已奔到身前。   敢情他就隱身在不遠一片草叢之中。   江燒峰正待答話,常明已牽住了江曉峰的衣袖,向前奔去。   兩人聯袂而行,一口氣奔出了六七里路。   常明停下腳四下打量了一眼,舉步向一座高大的古墓行去。   那大墳四周古柏環繞,四周生滿了長約數尺的青草。   江曉峰低聲說道:常兄,這是什麼所在?   常明微微一笑,道:這是我們第三個存身之地。   江曉峰啊了一聲道:常兄才慧過人,未雨綢繆。   常明道:別讚小要飯的,這叫做狡兔三窟,對付藍天義那種險惡人物,不得不用點心機了。   談話之間,已然行近巨墓旁側。   只見叢草啟動,燈光透出,公孫成探出一個頭來,道:快些進來。   常明一把牽住江曉峰,鑽了過去。   江曉峰抬頭看去,只見幾根木柱,支在地上,原來,他們竟在這巨墳一側,挖了一個大洞,用木柱撐持,外面青草覆蓋,不知內情之人,實是無法瞧出。   這土洞不大,不過幾尺方圓,免可容得四五個人。   公孫成笑道:挖人墳地,用以存身,實是不大該為的事   常明接道:這周圍十餘里,很少有人家居住,咱們如不經營幾處存身之地,如何能逃避那藍天義的耳目。   公孫成微微一笑,道:聽你口氣,似乎是還有幾處隱密歇腳地方了?   常明道:小叫花在這片荒野中,經營了七八處避身之地,就算他藍天義手下眾多,也夠他找上十天半月了。   公孫成突些長長嘆一口氣,道:今宵一會,使在下感覺到事態嚴重,咱們機會不多了   方秀梅道:不錯,憑咱們幾人之力,實無法和藍天義抗拒   目光轉到江曉峰的臉上,道:兄弟,你怎麼離開了他們?   江曉峰輕輕嘆息一聲,把經過之情,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公孫成點點頭道:藍天義表面上雖然鎮靜,但他內心很明白,他的武林霸業,和女兒有著很大關係。   方秀梅搖搖頭道:這個麼?賤妾不敢苟同。   公孫成點點頭道:姑娘如此說,必有卓見了。   方秀梅道:過去,我也這麼想,覺著那位藍姑娘,對藍天義的武林霸業,定然有著很大的作用,但我在那莊院中住了幾日之後,覺著其中大有問題。藍天義的霸業,不一定要抑仗女兒。   公孫成道:姑娘可否說的詳盡一些?   方秀梅道:自要很詳盡的說給諸位,藍天義不知在何處找了那許多巨大的人猿,而且又尋得了深諳猿語的人物,把人猿都訓練成了身負絕技的怪物   常明道:身負絕技?   方秀梅道:不錯,我親眼看到人猿和武林高手相搏,看到牠們生裂活人的手段。   公孫成道:方姑娘所謂的武林高人,不知是何許人物?   方秀梅道:南嶽三英,公孫成老前輩知道吧!   公孫成點點頭,道:不錯,南嶽三英,算得是武林中第一流局手。   方秀梅道:藍天義以三頭人猿,和南嶽三英動手,結果在一百招內,南嶽三英被三個人猿生裂而死,並且吸食了三英身上的鮮血。   常明道:小要飯聽人說過的古怪事情不少,但卻從未聽過人猿學成武功,還能搏殺武林高手。   方秀梅道:如非我親眼所見,別人說出來,我也不相信。   常明道:人猿生裂了南嶽三英之後,是否已發了獸性呢?   方秀梅道:可怕的就在此了,那三頭人猿,生裂了三英之後,竟然仍聽從號令,自行進入鐵籠,似乎是那些人猿,都已被訓練的通了人性,聽命令行事,而且奮不顧身。   公孫成道:那南嶽三英和人猿動手之時,是否用有兵刃了。   方秀梅道:用了兵刃。   公孫成點點頭,道:那別莊之中,一共有多少人猿?   方秀梅道:賤妾沒有仔細的數過,約略的估計一下,大約有五六十頭。   公孫成怔了一怔,道:那的確是一股不可輕視的力量,五六十位第一流高手,絕對忠心不變,不辨是非,不受名利之誘,除非能找出一個精通猿性的人,找出獸性的缺點,加以利用,否則對藍天義毫無辦法。   方秀梅道:一時之間,到那裏去找這樣一位人物呢?藍天義準備了二十年,他有著足夠的時間,設法去找出精通猿語獸性的人,這些人物,不是被他所用,也已經被他殺死了。   公孫成道:姑娘雖說的不錯,但古往今來,不乏具有絕世才慧的梟雄,但又有那一個成就了武林霸業呢?   方秀梅道:神算子王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胸羅萬有,無所不能,不知他是否通解猿語?   公孫成道:這方面在下也不清楚,不過,如若能找到他,至少他可以告訴我們一個辦法。   方秀梅道:就目前形勢而言,那藍天義已有著足夠的實力,藍家鳳似乎並非是舉足輕重的重要人物了。   公孫成長長吁一口氣,道:就方姑娘所見,藍天義那些人猿是否已經完全馴教成功了呢?   方秀梅道:就賤妾所見,人猿似是已馴教成功了。   公孫成道:那是說,近日之內,江湖即將發生大變了?   方秀梅點點頭,道:就賤妾的看法,藍天義近日內,似是就要有所行動,只是賤妾無法預料他行動的確實日期,和從何著手。   公孫成正待答話,突聞一陣淒厲的怒嘯之聲,傳了過來。   常明霍然站起身子,一口吹熄了燈火,低聲說道:公孫叔叔,來人很像是鳥王呼延嘯。   公孫成奇道:那呼延嘯已然息隱江湖二十年,你怎麼會知曉此人?   常明道:小要飯的有一次隨師父同行,在魯南境內,聽到這種嘯聲,只覺它淒厲無比,叫人聽來心悸,小要飯的在江湖行走很久,從來沒有聽到過這等怪異的嘯聲,因此問起師父   公孫成道:你師父告訴你的?   常明道:師父又很詳細的告訴我鳥王呼延嘯的往事。   公孫成道:你們師徒,和他照過面麼?   常明道:沒有,那也是一個無月天星之夜,我和師父,宿住在一座小廟之中,那厲嘯之聲,似是很遙遠,一聲之後,就不再聞。   公孫成道:距此有多少時間了?   常明道:大約半年。   公孫成道:半年前,鳥王呼延嘯,又行重出江湖了。   方秀梅道:賤妾也沒有見過呼延嘯,但卻久聞其名,據說此人能奴役百鳥。   公孫成道:不錯,他精通鳥語,能役百鳥,說起此人,也算當代一大魔頭,一店縱橫江湖,武林人聞嘯退避   語聲一頓,接道:難道鳥王出山,也和藍天義有關不成?   語聲方落,又是一聲尖厲的怪嘯聲傳了過來。   這一聲聽得極是清楚,顯然,來人又行近了幾人停身之處。   方秀梅低聲說道:此人除了役使百鳥之外,不知他武功如何?   公孫成道:第一流的身手,當年藍天義,曾和他動手相搏一次,兩人力拼三百招未分勝負,但鳥王卻未敗而退。   方秀梅道:公孫兄可能確定來人是鳥王呼延嘯麼?   公孫成道:錯不了,天下再無第二個人,會發出這等嘯聲。   方秀梅道:呼延嘯陡然在江湖之上出現,只怕個中另有內情。   公孫成道:在下如甚懷疑,如若他當真是受藍天義邀請出山,咱們又多了一個強敵,而且他善役百鳥,咱們決無法逃過他的搜查   側耳靜聽了一陣,接道:目下咱們對藍天義企圖已明,那莊院中的隱密也已知曉,實也再無留此必要。   方秀梅道:只怕藍天義早已在各處要道之上,設了埋伏,咱們逃走不易。   常明接道:小要飯的自信安排的幾處落腳處十分隱密,就算他們人手眾多,也未必能很快找到,不如在此多留幾日,讓他們追尋不獲之後,防守鬆懈之時,咱們再走不遲。   公孫成道:我本也有你這等想法,但鳥王呼延嘯突然出現,情勢已然大變,如是他幫助藍天義,必可很快找到咱們的行蹤,因此,咱們要走的愈快愈好,據我所知,那鳥王雖能役百鳥,但夜間群鳥目力不濟,咱們被他發現行蹤的機會減去不少,不過,此刻處境,步步殺機,咱們四個人,只怕很難完全走脫,只好走一個算一個了。   望了江曉峰一眼,接道:江兄懷有金蟬步的絕技,又有奪命金劍,在咱們四人中,走的機會最大。   江曉峰道:晚輩江湖閱歷,不及諸位甚多,單憑武功,走脫的機會,只怕難及諸位。   公孫成道:藍天義實力強大的出人意料之外,咱們誰能逃出他們圍困,一大半要靠運氣,不論何人能夠脫身,都請趕往黃山一行。   方秀梅道:趕往黃山作甚?   公孫成道:我對天立過重警,不洩露他們藏身立地,十幾年來,我一直未對人說過,但此刻情勢不同,武林大難,迫在眉睫,就算日後身應誓言而死,那麼顧不得了。   方秀梅道:公孫兄說的什麼人?以藍天義目下實力的強大,小妹倒想不出,武林中還有什麼人能和他頡頏。   公孫成沉吟了一陣,道:方姑娘請恕在下賣個關子,咱們四人之中,還無法確定,那一個能夠脫身離此,在下實是不便在說出來。   方秀梅道:你如不肯說出,就算有人逃離此地,那也是沒有用了?   公孫成道:在下寫好三封書信,諸位各帶一封,誰能逃離此地,就趕奔黃山盤龍谷去   方秀梅道:盤龍谷,小妹在黃山住了數日之久,怎麼從未聽過盤龍谷?   公孫成低聲對常明道:小要飯的,你出去瞧瞧看,那呼延嘯是否停在附近。   常明點點頭,輕啟草門,緩緩探出頭去,四下打量一陣,不見人蹤,才回退室中道:目力所及,不見人蹤鳥跡,大約是不在此地了。   公孫成晃燃火摺子,點起燭火,就地畫出盤龍谷的形勢,並指點兩人住的地方,但卻始終不肯說出兩人的姓名。   江曉峰道:這兩個老前輩可有姓名麼?   公孫成道:姓名自然是有,但在未見到兩人之前,諸位最好是不用知曉,一則可保隱密,萬一咱四個人都未能離此時,在下未說出他們身份,也算沒有違犯立下的誓言。   江曉峰心中暗道:不知是什麼樣的人物,竟然如此神秘。   但聞公孫成道:三位記牢那盤龍谷的形勢,這是救目下武林大劫唯一的希望了。   方秀梅道:地形已熟記胸中,但此地沒有筆墨,公孫兄如何修書呢?   公孫成苦笑一下,從身上取出一方白色絹帕,撕成三份,咬破右手中指,寫了垂憐蒼生四個血字。   三份血書,寫的一樣。   一種悲壯,淒涼的氣氛,使每個人都有著負重千斤的感覺。   公孫成緩緩把三份血書,折疊起來,分交三人收好,神色肅穆的說道:諸位萬一不幸被擒,只要不說出地名,血書落入藍天義的手中,他也無法猜出血書作用。   方秀梅道:公孫兄但請放心,如若無法逃走也決不讓他生擒,我會自作了斷。   常明道:小要飯的身上帶有一粒毒丸,一遇攔劫,我就含毒口中,那毒丸藥性奇烈,咬破入口,必死無疑,寧叫毒發身亡,也不會塌你公孫叔叔的台。   公孫成點點頭,道:很好,很好。   目光轉到江曉峰的臉上。   他口雖未言,但神情之間顯然是要那江曉峰,也許下承諾。   江曉峰乃極端聰明之人,豈有不知之理,當下說道:晚輩如若遇上攔阻,定會盡奪命金劍中的毒針,和他們一決勝負,盡我所能破圍而出,如是力難從心,唯死而已。   公孫成輕輕嘆息一聲,道:我們四人中,你的破圍希望最大   語聲一頓,道:咱們該走了。   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常明低聲說道:公孫叔叔,咱們一起走呢,還是分開行動?   公孫成笑道:走在一起,實力要強大很多,事非得已時,再行分散,咱們都有破釜沉舟之心,只要不是遇上藍天義和藍福攔截,足可和他們一戰。   常明道:先置死地而後生,小要飯的開道。   身子一側,搶在公孫成前面而行。   方秀梅嫣然一笑,道:我瞧咱們幾人,都不是早夭之相,也許一個也不會死。   幾人心懷大仁,反把生死之事看的淡了,千古艱難唯一死,但幾人笑談生死大事,輕描淡寫,全不放在心上。   公孫成撕下一塊藍衫,包起傷指,緊隨在常明身後。   方秀梅居三、江曉峰斷後而行。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