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劍氣洞徹九重天

第9章 三足鼎立(上)

劍氣洞徹九重天 臥龍生 18006 2023-02-05
  江楓離開了棲鳳樓,直奔一家客棧之中,那是他告訴梅花的住處。   店伙計迎上來,低聲道:客官,你可回來,一位大姑娘已經來了兩次找你。   江楓嗯了一聲,道:人呢?   剛走了,天不亮就跑來,直等到剛剛才走!店伙計說的聲音不大,但眉眼齊動。   看樣子,他心中高興得很。   江楓低聲道:大姑娘長的什麼樣子?   店伙計道:甭說有多漂亮了,我活了四十多年,見過女客人少說點,也有個一萬八千的,就是沒有見過那麼美的人。我的媽呀!那不是人哪!簡直是月宮嫦娥迷了路,跑到我們客棧裏來。   噢!只是很美嗎?   美的冒泡,我是三生有幸啊!為她送了一杯茶,而且她出手大方,一賞就是十兩銀子,我三月的工資加起來,也湊不齊這個整數啊!店伙計口沫橫飛的說。

  我知道了,江楓道:那位姑娘可有什麼交代?   她說有要緊的事,必須和田大爺當面商量。   還有呢?   她說冬雪留香,田大爺就知道了,她在家裏等你,要你最遲今晚上一定要去,田大爺,她是說今天晚上啊!店伙計特別把今天晚上重複了一句。   江楓取出一塊碎銀子,大概有三兩多重,賞給店伙計,笑道:她是千金小姐,有錢得很,我就不如她了,伙計,將就著收下吧!   店伙計接過銀子,連作了兩個長揖,道:田爺,謝謝你的厚賜   江楓揮揮手,店伙計退了下去。   掩上房門,江楓在木榻上盤膝而坐,準備好好的調息一下,養足精神,去見梅花。   昨夜和青鳳交手的演變,完全出了他意料之外,幾乎命喪在棲鳳樓中。

  這場驚險的往事,雖然已成過去,但留在他內心中的警惕,卻如烙印一般,深印在心上。   仔細推敲那夜淪落下風的關鍵時刻,就是那一瞬間的忘去戒備。   如是昨夜中青鳳一擊不中,江楓起而反擊,必將是強悍無比。   當然,局勢發展到雙方以武功拚搏,不會有昨夜那番醉人如酒的溫馨時光。棲鳳樓刀光劍影,血濺樓頭,如今的洛陽居,只怕已人仰馬翻,天下大亂。   有些事,忍一時之忿,反會把一場凶險的場面變作和悅之局,使干戈化作玉帛。   這番凶險的歷練,使江楓體會到那個已統治了江湖的神秘組合中充滿著矛盾,只要能把握機會,就可以分散他們的力量。   忍字懷中一把刀,高度的忍耐技巧,有很大機會找出敵人的致命缺點掌握運用,使敵我之勢,彼消我長。

  當然,一個最重要的基本條件,是本身技藝修為具有接受考驗的能力。   江楓對本身具有的潛能力量,也有了愈來愈強的信心。   但也體會到對敵用術之間,不能有任何大意鬆懈,也許第二次再被人制住了穴道,就不可能有昨夜同樣的幸運。   這一番深思遠慮,使江楓增長了不少對敵的智略,舉一反三,也多了不少的江湖經驗。   不過,這一番用心深思,已無法再安靜下來,索性站起身子,換過衣服,直奔風雪小館。   張四姑迎入江楓,笑道:你來的正好,雪、霜兩女的父母,剛剛趕到。   好極了,江楓說:小弟也想向他們請教一些事情。   張四姑停下腳步,道:什麼?你認識他們?   沒有見過,江楓道:但我聽說過他們的大名。

  胡扯,張四姑微笑道:你騙人竟騙到大姐的頭上了,他們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從不和武林同道來往,他們仍寂寂無名,你怎會認識他們?   大姐很精明啊!江楓道:小弟一觔斗翻個十萬八千里,也逃不過大姐的手掌心了。   少灌迷湯了,大姐不吃這個,張四姑道:說實話。   唉!是幾位師長告訴我的,江楓道:他們隱居大巴山,也是受幾位師長之命,在那裏苦練劍術。   我有些明白了,張四姑道:他們是佈下的棋子之一。   江楓點點頭。   我呢?張四姑幽幽說道:也是你幾位師長佈下的棋子?   大姐是一代奇人,江楓道:對恢復武林清風明月的關係至大,小弟確實是得到了師長的指點,來求大姐相助。   嗯!張四姑苦澀的說:也是他們要你施展奇術誘惑我了,讓我一頭栽倒你的掌握中,死心塌地的為你效命?

  大姐言重了,小弟確實對大姐施展過奇術,不過小弟對大姐之情,卻是一片真情。   我知道,張四姑幽幽一嘆接道:除了第一次之外,你確未再用過奇術迷惑我,可是我已經栽進去了。   大姐,我們的燕婉之私,小弟絕不敢忘記,江楓神情肅然的說:但小弟深念玆在玆的卻是江湖重光的大事,大姐要小弟如何交代,江湖事定之後小弟無不遵辦。   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論你日後有多少紅粉知己,但你內心中一定要為大姐留一席存身之地。   是!小弟絕不敢辜負大姐。   張四姑微微一笑,道:情緣易盡,孽緣難了,大姐這一輩子,看來是被你吃定了,走吧!別又讓兩個丫頭疑神疑鬼的。   大廳中分坐著一對中年男女。   男的四十左右,一襲青袍,五綹長髯,面如滿月,目似朗星,有一股飄然出塵的仙風,想是久年山居,不染俗氣的關係。

  至於那中年婦人,除了一身月白衣服是中年婦人穿著顏色形色之外,怎麼看都不像中年人的樣子。   吟雪、吟霜依偎身側,有如三個姐妹花,深山幽谷能孕育出奇花異鳥,也能培養出不沾人間煙火的仙子人物。   你就是江楓?青袍中年微笑道:果然是一個肩承劫難,背負重託的千里駒。   過獎了,小弟心儀兩位已久,今日有幸拜識。深深一揖,撩起衣襟,就要拜倒。   不成,不成,青袍人攔住了江楓,道:你就是主帥,我們是受你指揮的人,怎能本末倒置。   是啊!兄弟,我們已經等了你十八年。中年夫人微笑著說。   娘啊!你怎麼能叫他兄弟?吟雪說:江大哥的年齡和我們差不多呀!   中年婦人回顧了吟雪一眼,道:江少俠胸羅萬有,武藝絕世,你們怎能比得萬一。

  娘,姐姐是說江大哥的年齡啊,又不是說他的本領。吟霜接道:江大哥的本領大,我們知道,張姨已經說過無數遍了,以後我們要追隨在他的身側,一定磨著他傳些絕技給我們。   夠了,以青袍人夫婦的聰慧,那裏還聽不出一對女兒的心願?夫婦相視一笑,竟似完全不放心上。   江楓卻聽得頭皮發炸,轉向青袍人道:如若小弟沒有記錯,大哥是複姓歐陽,單名一個昭字。   好記性歐陽昭笑道:我們彼此記在心二十年,今年總算見面了。   是,如非大姐的安排,還真不容易找到歐陽兄夫婦呢!江楓看了張四姑一眼,滿臉感激神色。   江兄弟,歐陽夫人道:知道嫂嫂我的名字嗎?   知道,江楓道:嫂夫人姓羅,閨諱一個蘭字,不知兄弟是否記錯了?

  娘,他真的知道啊!吟雪道:張姨說江大哥無所不知,她怎麼連娘的閨名也知道呢?   這對在山野久居的夫婦,對女兒的教育,全無迂腐之氣,使她們充分的保存了少女的天真。   倒是羅蘭被女兒問的臉上一熱,道:你爹和娘就是為了他,才長住深山,苦修劍術,二十年未履江湖。   看來,她似是一個外向的性格,這二十年的深山幽居,心中還悶了一口無奈之氣。   是啊!江兄弟,你大嫂為了山居中的寂寞。還和我嘔了很久的氣。歐陽昭大笑,道:有一年的時間,連一句話都不跟我說。   有這種事?張四姑道: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   江楓一個長揖,道:真是虧負嫂夫人了,都是小弟之錯。   聽他胡說八道!羅蘭說:當年山居習劍,我也事先同意的,怎會和他爭執?白了丈夫一眼,接道:吵架是有,不過不是為了山居寂寞。

  如是你們吵架的事和小弟無關,江楓道:小弟就心安多了。   怎會和你無關?歐陽昭道:我們這二十年來,完全是為了你而活著,所以我們夫婦的事,樣樣都和你有關!   這個江楓望著羅蘭,見羅蘭雙頰緋紅,心中突然想到了張四姑說起的一件事:羅蘭要生個兒子,丈夫卻要她習武第一,不肯答應,想來定然為了此事爭吵,下禁失聲一笑。   那知羅蘭敏感得很,看江楓笑的曖昧,不禁一瞪眼,道:你笑什麼?   沒有啊!江楓急急否認。   幸好張四姑插口了,道:羅蘭,你們一家人都在這裏,江楓也是你們神交了二十年的朋友,我心中有幾句話,要當著你們夫婦之面說清楚的。   四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這一生唯一的金蘭姐妹,什麼話都可以說。羅蘭道:說錯了,也不會有人怪你。

  你們對江楓的瞭解,張四姑道:看樣子是比我還深了,你們可知道他一身武功很雜博,也習練過迷惑人心的奇術?   江楓覺臉上發熱,羞紅滿面,卻又無可奈何。   我擔心兩個小侄女,跟在他身側幫忙張四姑有些說不下去了,改了口氣,道:是不是不大方便呢?   羅蘭目光轉動,發覺一對女兒,四隻大眼睛,正在凝望著她。   她們沒有否認張四姑的話,自然是默認了。   羅蘭大感為難,一時之間,確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喂了一聲道:你聽到沒有?四姑已經提出問題,你這做爹的,該出個主意呀!   我沒有主意呀!歐陽昭道:女兒大了,有她們自己的看法和想法。   江楓越想越不對,站起身子,道:諸位,我告個便!   用不著逃避,歐陽昭道:你也是當事人,最好也坐在這裏聽個明白,如果是我們處置有錯,你也可以提出高見啊!   這個江楓長嘆一聲,道:掩去江湖上清風明月的是一批身懷異術的人,他們來自西方魔教,和江湖上一些息隱的魔頭,結合成一股強大無匹的力量。小弟受命於大局晦暗陰霾遍佈的時刻,為挽救武林劫難,確實修習了一些不為正道人士所喜的奇術。我無法預期是否能讓武林重光,只有盡其在我,死而後已,所以我無法保證什麼。歐陽兄如是覺得雪、霜兩位姑娘不宜在污濁的江湖中走動,何不把她們送入一片清淨的環境中成長,讓她們盛放出清香之花?   不要!吟雪突然開了口,道:白蓮花盛開於污泥中,無損於它的清白,何況我也不想自己成為一株白蓮花。   丫頭,歐陽昭道:那你想成為什麼?   桃也好,李也罷,吟雪道:我只要結出甜美的果實,要人們吃得得舌生津。   歐陽昭哈哈一笑,道:我佛割肉飼鷹,我兒可真有這番豪氣嗎?   江大哥身犯萬難,此後遭遇的凶險,必將是驚心動魄,吟雪壯烈地說道:女兒願陪他赴湯蹈火,萬死不惜。   真是語不驚人誓不休,一個在深山幽谷中長大的少女,怎會忽然間性格大變?   吟雪,聽爹娘的安排,江楓道:他們為挽救武林劫難,已奉獻了自己。   爹娘把最寶貴的青春消磨在深山劍技之中,吟雪接道:為的是要助你一臂之力,他們的女兒豈能規避凶險?   好啊!有女如此與兒何異。歐陽昭道:傲嘯風月,逃避劫難,靜則靜矣,但其與草木何異?羅蘭,怎麼說?   自然是妻從夫意,你能勘破世俗,讓她們燃燒自己,我也只有同意了。   吟雪,近火易焚,歐陽昭說:江楓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他不會承諾什麼,不論發生了什麼事,你們可都要自己承擔後果,別指望爹娘會給你們什麼幫助。   是!吟雪道:張姨告訴我們的,比爹說的還要明顯,這件事我和霜妹也商量過很多次。   什麼?霜丫頭也和你有著一樣的想法?羅蘭有些吃驚的說。   是啊!娘如沒有讓我們逐鹿江湖的心願,怎肯讓張姨帶我們下山?吟霜說:既然人已跳進了水裏,那就不用擔心雨水打濕衣服了。   羅蘭苦笑一下,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有一天老虎傷了你們,可不要叫娘。   不會的,吟霜笑道:大水沖了龍王廟,淹死總比枯死好。娘,放心吧!我和姐都會承擔近火焚身的痛苦,幫助江大哥照亮江湖。   好吧,這件事到此為止。江老弟,歐陽昭道:兩個丫頭交給你了。   江楓恭恭敬敬抱拳一揖,道:小弟盡力保護。   我不擔心兩個丫頭會拼戰而死,怕的是她們無能自制,滅頂於情海之中。羅蘭說:但我答應過天狐夫人,歐陽一家人都將應劫江湖,不會逃避責任。   所以她才傳了你青春常駐之術,歐陽昭笑道:如果這一次大難不死,我將白髮蒼蒼視茫茫,老態龍鍾,你卻仍是艷光照人。   艷色不褪,青春常駐,羅蘭說:總比雞皮鶴髮好看些,也免得你留戀春色,棄我於不顧。再說,術雖能駐顏,卻不會長生,有一天,你真的老病而死,我自會刎頸靈前,隨你泉下,放心吧!嬌妻雖艷麗,但此心已永為君所有了。   江老弟,你聽你大嫂這份甜蜜的深情,怎不叫老哥哥永拜裙下,終身不渝呢!歐陽昭拂髯大笑,內心中的快樂,表露無遺。   江楓心中一動,暗道:看來人生真正的幸福,還是一夫一妻,相敬相愛,才能培養出生死一體,互繫心靈的深情。我江楓這一生,只怕是永無這個機會了。一念及此,心頭黯然。   眼看江楓低頭沉思,神色悽傷,歐陽昭站起身子,拍拍江楓,道:各有前因莫羨人。老弟,你才是天下男人妒恨羨慕的對象啊!   江楓苦笑一下,道:小弟一直不提幾位師長的名號,生恐畫虎不成,傷害到他們的清譽。至於江某個人的生死,早置度外,就算落下個千古罵名,也無怨言,但我擔心的是敵勢強大,小弟一直無法瞭解幾位師長在暗中佈下了多少人手。歐陽兄可以教我嗎?   這個要你失望了,歐陽昭說:除了我們夫婦之外,在下亦不知幾位前輩佈有多少伏兵。   我知道,羅蘭說:為了秘密,完全沒有伏兵這個計劃,我們夫婦只是一項巧合。天狐夫人以交換的條件,安排我們夫婦作為援手,我們是你唯一的後援。江兄弟,天狐夫人對我有傳藝之恩,說起來咱們也算有同門之誼,據我所知,他們把全部的心血投注在你的身上,你也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這江楓神情肅然地說:我願全力一戰,但小弟一人   誰說你一個人?羅蘭目光一掠張四姑,接道:易花手千變萬化,一人可當十大高手用。我們夫婦息隱於大巴山中,二十幾年未離開過聽蟬小築,固然是在苦練劍術,但更重要的一件事是在培養兩個丫頭,她們的年紀不大,但劍術上的造詣卻已登堂入室。天狐夫人傳了我不少的技藝,我也傳給了兩個丫頭,你早該發覺了,她們都帶了一點狐性,深山大澤中長大的姑娘,那會有如此的不畏生人的放縱。   聽到此處,江楓忍不住回頭望了兩女一眼。   吟雪笑一笑,道:江大哥,我們是深藏不露啊!是不是有點意外?   主要的是我們和娘打賭,吟霜說:如若江大哥瞧不出我們的底細,就算我們贏了,允許我們追隨左右,所以我們把自己掩飾了起來。   羅蘭,你們娘兒三個,可把我給冤苦了,張四姑道:害得我日夜替她們擔心。   唉!我也很擔心,天狐夫人傳授我的技藝,我自己很少習練,大都傳授給兩個丫頭了,羅蘭看了丈夫一眼,接道:所以雪、霜兩個丫頭的狐性,比我深多了。在沒有見到江楓之前,我擔心這兩個丫頭自負技藝,不會把江楓看在眼中,現在我又擔心兩個丫頭這點道行,一觔斗栽下去,不克自拔!   大概這個世界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歐陽昭道:她們習練過狐媚之術,恐怕已無法建立起一個正常的家庭,那個人娶了她們,只怕要被她們折騰得天翻地覆了,何不由她們去吧!反正你已經對天狐夫人許下承諾,歐陽一家人,都將應劫江湖。   羅蘭微微一笑,道:好!你想的比我還開,我倒沒有擔心的了,由此刻起,你們兩個丫頭,就可以跟江楓走了。   謝謝娘。吟雪、吟霜同聲說,也同時躬身對羅蘭一禮,顯見她們心中十分快樂。   慢一點,娘的話還未說完。   兩女同時一呆,望著羅蘭,目光中滿是乞求之色。她們已經忍耐了很久,十幾年的苦學苦練,急欲一現身手。   江楓望著雪、霜兩女,心中卻是暗暗佩服,她們習過天狐夫人的武功,但在外形上她們竟控制得很好,一點也瞧不出來,端莊純潔,全無狐媚之氣。   但聞羅蘭接道:天狐夫人的武功,雖然詭奇絕倫,但你們功力還淺,而且面對的敵人,又是凶狡無比,如無張姨的易容神技,你們絕難逃過敵人的追殺,更不要說幫江楓的忙了。   我們已學到了張姨的快速易容手法,吟雪說:緊急應變,已可應付。   你們張姨是最傑出的易容高手,數百年來,此中高手無出其右,羅蘭說:你們是否已有應變的能力,要張姨決定了。   張四姑微微一笑,望著雪,霜兩女,道:你們跟我來。目光一掠江楓,接道:你也來,我把移花接木和五行潛術傳給你們。   吟雪、吟霜、江楓魚貫追隨在張四姑身後而去。   謝謝你,蘭兒,歐陽昭低聲道:你竟然放棄了習練天狐夫人的武功,我知道是為了我。   知道就好,羅蘭道:天狐武功,變化奇幻,我不敢練它,是怕練出一身邪氣,那就不知道一天要吵上幾次架了。   歐陽昭行近羅蘭,一下子把羅蘭擁入懷中,道:我歐陽昭娶到了你這樣一個天仙化人的妻子,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羅蘭推開了丈夫吻上來的嘴巴,笑道:我沒練天狐武功,你倒沾上了不少的邪氣,大白天的就這樣色膽包天,要是被四姑和兩個女兒看到了,你要怎麼交代!   歐陽昭尷尬一笑,放開了嬌妻,道:四姑要傳授移花接木和五行潛術給江楓和兩個丫頭,那是什麼武功啊?我怎麼沒有聽過?   是四姑真正的絕藝,移花接木是易容手法中最高明的嫁禍技術,在極短的時間中,能使人敵友莫辨。羅蘭說:易容術和轉接法的交相運用,使人物和景物能快速轉變。至於五行潛術,好像是一種色彩運用的極致效果,詳細的情形,我也不太清楚了,那是四姑畢生的絕技。   想不到啊!張四姑竟然是一位身負如此高級藝能的人物。歐陽昭道:看來世人對她的瞭解,真是十不及一了?   天狐夫人也推崇過她的技藝,羅蘭說:江楓一出道就找上她,豈是無因,不過她好像告訴過我一種潛隱秘術,將隨她永埋泉下,想不到竟然會改變心意,肯把它傳下來了。   歐陽昭道:情之為物,真叫人生死相許,張四姑改變心意,毀棄誓言,是不是為情所累,迷戀上了江楓?   江楓修習天狐功,已有了相當深的火候,四姑迷戀他,應屬常情,羅蘭道:但她肯把絕技傳給兩個丫頭,那可是看在我跟她交誼的情分之上。   我看她也是為了江楓,歐陽昭道:咱們破除了世俗之見,讓兩個寶貝女兒應劫江湖,助江楓一臂之力,四姑愛屋及烏,傳藝酬情。   也許你說得有理,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她那些技藝,也有點邪氣。羅蘭說:她可以早些傳給江楓的,但她沒有,那是因為江楓不能承繼她的衣缽,她不能把師門絕技,隨便的拱手送人。她帶兩個丫頭下山時,已視為衣缽弟子,隱技不傳,大約是不願兩個丫頭沾上邪氣,我看她是聽到我們兩個寶貝女兒早已習過天狐夫人的武功,才下定了傳藝之心,已經泡在了水裏的人,不會再感覺到雨滴是濕的了。   這麼說來,四姑對兩個丫頭的愛護之心,不在我們夫婦之下了。歐陽昭有些感慨的說。   有過之而無不及。羅蘭目光轉注在丈夫的臉上,道:我們已過了二十幾年的甜蜜生活,此番下山,履行我們當年的承諾,全力幫助江楓,一旦和敵人對上了,只怕我就沒閒暇餘情來照顧你了,可不許胡思亂想。   我知道,歐陽昭哈哈一笑,道:連兩個心肝寶貝女兒都捨了,還有什麼放不開的,由此刻起,我們一家為武林大局生,也為武林大局而死。蘭兒,放心吧!你盡你所能的去幫助江楓,我也會為他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羅蘭緩緩偎入了丈夫的懷中,兩人淚水奪眶而出。   奇怪,像歐陽昭這種英雄氣概的人物,竟然也忍不住流下了淚水。   但兩人的眉宇間,卻洋溢著一種捨身啖魔的俠義氣概,泛生出救仁救世的聖潔光輝。   眼淚代表了悲傷,所謂傷心落淚,也代表了極端的高興,所謂喜極而泣。但歐陽昭和羅蘭的淚水卻非喜非悲,它代表的是一種施捨的感慨,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敢精神,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慈悲情懷。      張四姑果然傾囊相授,把移花接木和五行潛術,作了一番仔細的解說,那是一種極致的利用色彩效果和轉替方法結合成的技藝,當然把高強的武功溶入這門技藝中,會產生更好的效果。   她詳細解說技巧法門,以江楓和吟雪、吟霜的聰明,很快領悟了個中要訣。   三個人都有著天狐夫人的武功基礎,那是充滿著機變詭詐的武功,背棄了武學常規,帶著三分邪氣,將聲、色表情全溶入了武功變化之內,有了這些基礎,學習旁門技藝,就有著得心應手,特別快速的感覺。   因為張四姑這些技藝,也屬於旁門左道之學。   晚餐之後,江楓洗個澡換過衣服,準備離開風雪小館,但卻被吟雪、吟霜攔住了去路。   江大哥,還記得我娘說過的話嗎?吟雪不再刻意掩飾,笑容中透出嬌媚之態,道:娘已經把我們交給你了!   我知道,江楓道:但我要去安排一下,過一天,我再來帶你們離開這裏。   江大哥,我和姐都不會干預你什麼,吟霜道:我們的眼睛不好,也有些耳聾,不該看到的,就算擺在我們的面前,我們也看不到,不該聽到的,就算如雷貫耳,我們也聽不到一點聲音。   這個江楓怔了一怔,道:你們已經練過了天狐忘情?   功夫還沒有到家,還要你江大哥指點,吟雪笑道:凝神歸元,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惑心術呢?江楓道:練過沒有?   那是天狐絕技之一,豈可不練。吟雪笑道:不過娘一直笑我們缺少這方面的天才,練得不成氣候,一直缺少狐媚之氣。   千萬不可對我施展,江楓急道:我   為什麼呢?吟雪道:我們這一門武功火候最差,正要向江大哥討教討教。   不行,不行,江楓急道:我已破了身戒,只怕定力不夠,無法抗拒,一旦施術反擊,那就天下大亂了。   吟雪嫣然一笑,道:那會怎麼樣呢?   江楓正容說道:後果不只可怕,而且可悲,千萬不可嘗試,你們如是不肯應允,我只有敬謝兩位援手之情了。   兩女相互望了一眼,吟霜接道:好吧!你說的如此嚴重,我們記下就是。   江楓吁一口氣,道:你們在這裏等我,兩天之內,我來接你們。   現在跟你一起走不行嗎?吟雪道:我們有著照顧自己的能力,對你只有幫助,不會拖累。   今天不行,我還是洛陽居中的副總管,江楓道:帶你們回去,很難解說清楚,一定得稍作安排。   兩女順從地點點頭,齊聲道:我們等你兩天,江大哥不會失信吧?   果然是狐性已顯,狐性多疑,這一問表露無遺。   不會,兩天內我一定來。      擺脫了兩女,江楓急急趕回洛陽居,只見七寶和尚身著錦袍,頭戴方巾,緊隨在郭天同的身側,正在各處巡視。   郭天同行動自然,一臉冷漠,果然已把韓霸模仿得十分神似。   七寶和尚明明看到了江楓,但卻視而不見,連望也未多望江楓一眼。   好厲害的酒肉和尚,鎮靜的工夫,已到油鹽不浸的境界。   他不但自己神色不動,而,巧妙地一個轉身,擋住了郭天同的視線。   以江楓之能,竟然無法判斷出郭天同是否看到了他,如若是看到了,這年輕人的鎮靜工夫,也列入上乘身手。   江楓很滿意這幾個師徒、父子們的表現,他們在強敵環伺的洛陽居中,表現的恰如其分。也許是生長在大危險環境中吧,每個人都有著強烈的憂慮意識,中年人更為穩健,年輕人也變得早熟沉著。   目前這平靜的洛陽居,已被江楓點起了幾處火頭,不論那一處火勢冒出來,立刻就掀起一陣驚風駭浪。   但使江楓不解的是何以王龍之死,竟然被壓了下去。一個副總管身份的人,死了竟無人追查。   梅花這條線該引出一些什麼樣的風波,江楓無法估算。   這是出道以來,第一次成功的施展出惑心術,梅花陷入多深,能否自拔,江楓都無法估計,這兩天故意避開梅花,用以求證效果。   現在,江楓正行向梅花廳。   江楓原想由歐陽昭夫婦口中,探索出幾位師長替他佈下的後援力量有多少可用的人,但卻使江楓非常的失望,竟然只有歐陽昭一家四口。   當然,江楓心中明白這四個人力量十分強大,歐陽昭夫婦的武功造詣,足可和當今武林中第一流高手頡頏,最意外是雪、霜兩女,竟然是習練了天狐夫人的武功。這初期反擊行動中,倒是真應了以毒攻毒的策劃,真是邪術大對決。   忖思之間,已行近梅花廳外。   今夜梅花廳中有宴會,廳中燈火輝煌,透出了緊閉的門窗之外。   什麼人會在梅花廳中宴客?   因為那是一座小巧的廳堂,客人不會太多,超過四個客人,就會有著擁擠的感覺。梅花廳的特色,就是適合三兩人小酌的地方。   但這裏價格卻又特別昂貴,不是一般人能夠負擔得起。   在這裏也有好處,小廳雅致,聲息相聞,你可以聞到梅花姑娘身上散出來的香氣,也可以清楚評鑒梅花姑娘的姿色。   江楓緩步向梅花廳中行,還有一丈左右時,花樹叢中,突然閃出了一個全身黑衣的店伙計。   黑衣人年紀很輕,但身法奇快,人影一閃,已攔在江楓的身前,低聲說道:你是田公子?   江楓點點頭,道:不錯,我是應梅花姑娘邀約而來。   所以我才在這裏等你,黑衣人道:跟我來吧!先到菊花廳中坐坐。   可是,我總不能空入寶山而回,江楓想問出一點消息。   黑衣人一把抓住了江楓的右腕,拖入花樹林中,道:梅花姑娘忙得很,現在不能見你,特別交代我在這裏等你,我已經在黑夜冷風中站了半個時辰。   對不住啦!江楓沒有反抗,微帶歉意地說道:在下見到梅花姑娘之後,一定要她謝謝老兄。   黑衣人微微一笑,道:你是說,梅花姑娘會聽你的話嗎?   江楓心中一動,立時提高了警覺,道:這個在下就不清楚了,唉!風月場中的甜言蜜語,確也當不得真。   不過,梅花姑娘對你還是不錯,黑衣人道:她約你捧場,因無暇見你,竟為你安排了菊花廳中的小宴,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   聽到捧場兩字,江楓心中的疑慮盡消,這個黑衣人,把他看成了梅花石榴裙下之臣。   但這也說明了梅花的舉止十分小心,絕不輕易把心中之秘洩漏給人。   去看看秋花雙婢也好,在洛陽居中能和青鳳相抗的,大概以秋、冬花婢為首了。江楓心中暗暗忖道:如能把秋花雙婢也爭取過來,大概可以控制洛陽居中十之七八的實力了。   菊花廳中只燃著一支紅燭,光亮有些暗淡,空無他人。   你坐一會吧!我要走了。黑衣人說完,轉身就走。   等一下!江楓仔細的打量那黑衣人,竟是從未見過的人。   這又使江楓發現了一樁隱密,這洛陽居中還隱藏著一些看不見的力量。   黑衣人臉上泛生不耐的神情,道:還有什麼事啊?   在下一個人坐在這裏方便嗎?   這支高燃的紅燭,是表示已經有人定了這個房間,黑衣人道:這個人就是你,菊花、桂花都在忙,她們騰出身子,自會過來招呼你。老兄,你身上只要帶了足夠的銀子,包你是平安無事。如果是沒有錢,那就很難說了,這裏是長安的銷金窩啊!這裏有最美的姑娘,最好的酒菜,可要黃金、白銀鋪成路,才能大搖大擺的走進來。   說得也是啊!在下和梅花姑娘,只不過見了三次面,江楓有些心痛地說:已經花去了我帶來的一半銀子。   銀子似是引起了黑衣人的興趣,笑道:你的一半銀子是多少?   三萬兩吧!那可是立可兌現的銀票啊!江楓皺起了眉頭說。   黑衣人笑一笑,道:這就難怪梅花姑娘會對你另眼看待了。轉身一躍,消失在門外的夜色中。   江楓暗道:這傢伙不像一般侍應人員那樣拘謹,而且身手相當高明,看起來好像還有點江湖經驗。   但聞嬌笑之聲傳入耳際,打斷了江楓心中的思緒。   轉頭看去,只見菊花、桂花,魚貫相隨著行入了廳中。   江楓對兩女早已耳熟能詳,但秋花雙婢都是第一次見到江楓真正面目,四隻眼睛盯在江楓的身上打量。   廳中的燈光雖不明亮,但秋花雙婢目光過人,自然把江楓由頭到腳,看個清清楚楚。   江楓隱藏了一切構成魅力的特質。   現在他只是一個普通人,身材瘦削,五官清秀的男人。   菊花、桂花,似是都喝了不少的酒,臉色緋紅,酒氣逼人。   只聽桂花嘆息一聲,道:我還認為他長了兩個鼻子呢!想不通啊!梅花怎會要我們照顧他呢?   至少,他不難看啊!菊花微笑著說:那張臉有點靈氣,眼睛也不錯,好像瘦弱了一點。   說他是白面書生吧!皮膚卻又不白,桂花道:這種人,隨手就抓一大把,梅花怎會   別胡說!菊花截住了桂花的話,接道:也許人家腹有詩書,胸藏錦繡呢?   桂花笑一笑,道:喂!你就是田公子吧!   是!在下田玉。   梅花要我們招待你,桂花拉開一張椅子,在身旁坐下,道:說吧!想吃什麼酒?   田某不會喝酒。   想吃什麼呢?桂花道:總不能連東西也不會吃吧!   江楓被評頭論足,冷諷熱嘲,鬧的心頭火起,但他卻強自忍下,他想試驗一下,一個普普通通的江楓,會給人一個什麼樣的感覺。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桂花嘆息一聲,提高了聲音,道:亮燈,上菜。   一個黑衣人迅快奔來,晃燃一枚火摺子,點起燈火,他動作熟練,片刻之間,四盞垂蘇宮燈盡被點燃,菊花廳中立刻大放光明。   黑衣人退出廳外,順手帶上房門。   江楓早知這些送酒菜的黑衣人,身手矯健,平常隱身室外,非經招喚不會進入廳中,也是一批訓練有素的人,但他卻不知道秋花雙婢和冬婢梅花,手下另有專門差遣的近侍。   今夜終於被江楓發覺了。   這些人江楓都未見過。   江楓一直留心著洛陽居中每一個人,二十四個鏢手,八十四個店伙計,每個人的形貌,他都記在心中,雖然不知名號,但一見都能認得出來。   但今夜見的兩個黑衣人,江楓已肯定過去沒有見過,心念及此,不禁心頭一震,忖道:難道是新來的人?突然之間有許多高手趕來此地,是不是準備要有所行動了?他們要對付什麼人呢?鄧飛和七寶和尚,還是錢缺和秦八公那一批人?想到此處,江楓的心神亂了。   廳門被人推開,兩個年輕的店伙計送上酒菜。   江楓仔細看了兩人一眼,認出是洛陽居中原有的人。   桂花斟滿了三隻酒杯,看也不看江楓一眼,端起一杯酒,道:田公子,我敬你一杯,也不管江楓是否已端起杯子,自己先一飲而盡。   這個文弱的男人實在沒有看頭,這杯酒只是表示了對梅花的敬重和友誼。   江楓被桂花一聲田公子驚醒,但卻並未被桂花的冷漠和輕視激怒,端起酒杯,一口喝下。   這場酒喝得乏味至極,桂花表現的冷淡輕蔑,任何人都很難承受。   亮起了燈火之後,桂花就未再看過江楓一眼,她心中一直在為梅花不值,怎麼會看上了這一個文弱畏怯的男人。   桂花的兩道目光一直看著廳門,她希望梅花早些來,也好交差了事。   但菊花卻發覺了江楓的可愛。   原來江楓心有所思,擔心今夜就會有一場搏殺,心中一直在盤算一旦衝突展開要如何要保護住七寶和尚等人的安全,又如何才能探聽出他們行動的消息,因此無心再掩飾自己,頓然神光充瑩,散發出誘人的魅力。可惜桂花未再看他一眼,但菊花卻在細細品評,看的痴了。   梅花姑娘來勢如箭,幾乎是飛躍而入。   她一向舉止優雅,看上去是那種溫柔、嫻靜的的姑娘,這種破空而來的架勢,立刻就給人一種十萬火急的感覺。   桂花心中暗暗冷笑,忖道:這種男人,長安街頭上到處都是,還怕我們吃了他不成?看你那副猴急的樣子,梅花呀!梅花,你樣樣強過我們,這一次可是陰溝裏翻了船。口中卻笑道:梅花姐姐,我們可是照著你吩咐辦事,全心全意的接待他。   謝啦!梅花神色嚴肅看了菊花、桂花一眼,道:有急事,子時行動,去把荷花、菱花找來。   果然是領袖人物,江楓心中暗道:大概內宮一系派住在長安的首腦人物就是她了。   嬌柔的梅花姑娘,一下子把臉拉了下來,竟然有一種令人畏懼的冷凜。菊花、桂花竟然一齊站了起來。   去啊!把菱花、荷花找來。梅花傳出了令諭。   我去!桂花一閃身,出了廳門。   在如此緊張的氣氛中,梅花仍然無法忘情江楓,伸出纖纖玉手,拉住江楓,溫柔的說道:對不住呀!今夜很忙,只怕沒法子招呼你了!   江楓噢了一聲,道:什麼事啊?   和外人無關的事。梅花道:突然發生的,我也是剛剛接到通知。   梅花沒有再說下去,江楓自然是不便追問。   要把田公子安排一下才行,菊花開了口,也不知是討好梅花,還是真的關心田公子,聲音溫柔,無限關懷地說:一旦刀劍出鞘,玩上了命,只怕很難有時間來照顧他了!   說的是啊!梅花道:今夜的行動,恐怕波及全場,那裏是安全的地方,很難劃定,洛陽樓那面會有些什麼反應,完全無法預料,我   這樣吧!我還是回到客棧中去,江楓望著梅花,雙目中滿是情意的接道:明天我再來看你。   不用來了,梅花說:如果是我還活著,明天初更時分,我會去見你一面。唉!二更之後還不見我,你就不用再留在長安了。   可是,我江楓裝作出無限的依戀,雙眉愁鎖的痛苦神情,倒也入木三分。   不用為我難過梅花不再避忌菊花,偎入了江楓的懷中。   江楓感覺那依偎入懷的力量很大,恨不得把整個的身軀都溶入在江楓的身體裏。一向玩男人於掌股之上的梅花姑娘,一旦動了真情,竟然是如此的深切,如此的無法自拔。   梅花緊偎著江楓,行出了菊花廳,行入了陰暗的花樹叢中。   我去找過你很多次,梅花說:可是你都不在旅舍中。   因來了一個長輩逼我回杭州去,江楓說:我們談了很久。   我不是怪你,梅花說:只是想念你。   但聞衣袂飄風之聲,桂花帶著荷花、菱花,飛躍入菊花廳中。   快些親親我,離開這裏,梅花說:記著,明晚初更時分在客舍中等我!   江楓本想再套出一些內情,但已被梅花的小巧櫻唇堵上了嘴巴。   這是深長的一吻,梅花姑娘似是借這一記長吻,發洩出數日來的刻骨相思。   推開江楓,梅花長長喘一口氣,道:快些走吧!反身一躍,人已飛入菊花廳中。   江楓舉步行去,這裏他路徑很熟,繞過兩道樹牆,行入小徑上。   但見燈光閃動,耳際間響起了送客之聲,想是各方都已奉到了令諭,盡快把客人勸走,因為這時間正是酒客雲集、華燈高照的營業高峰。   一個高大的黑衣人,突然由一叢花樹後行了出來,迎上江楓,說道:快些回臥室去,鄧飛正召集緊急會議,酒館中來的幾桌客人,看上去十分可疑。山雨欲來風滿樓,看來這洛陽居今晚要發生巨變,郭天同絕對應付不了,快些去恢復韓霸身份,應付大變。是七寶和尚的聲音,這位空門奇人,果然是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洛陽居的任何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江楓趕回臥室,郭天同準備出門,一見江楓,急急說道:總管已派人叫了兩次,大師父一直示意我拖延時間,現在已經拖不下去,幸好你及時回來。   我知道,你恢復本來面目,換上了夜行裝束,江楓說:但卻不要亂跑,留在這裏,要你出動的時候,我會來通知你。   口中吩咐郭天同,人也開始要換衣服,戴上人皮面具,揮手熄去室中燈火,道:多多小心,匿隱室中,除我之外,不要現身和人相見。   郭天同應了一聲,潛隱內室。   江楓帶上了房門,直奔鄧飛的住處,行近鄧飛的宅院,立時由暗影中閃出兩個黑衣人攔住了去路,但看清了來人之後,立時閃讓一側,道:副總管請,總管已候駕多時了。   江楓舉步前行,心中卻暗暗忖道:這洛陽居種滿了各色花樹,白晝間極為悅目,燈光輝煌處,亦見繽紛,但在夜幕之下,卻成了隱身、偷襲的屏障,大家都穿著黑色的衣服,混戰起來,實是難分敵我。   忖思之間,人已踏入了客廳。   室中點燃著兩支紅燭,燈火不算明亮,但可清楚的看到各人面目。   鄧飛高居首位,左首以七寶和尚為首,坐著北劍胡萍、南刀段九、胡元三人,右首一排坐著四個灰衣人,第一個白髯垂胸,身材高大,臉紅如火,斜揹了一隻黃布袋子,也不知藏了什麼兵刃。   依序而坐的三個灰衣人,年紀也都在五十上下,身上佩帶了不同的兵刃。   江楓不認識這四個人,但推想四人必是天馬總堂派來的人。   看起來天馬總堂的耳目也是十分的靈敏,內宮一系中的行動,並未逃過天馬總堂的監視。   鄧飛神情冷肅,但對江楓仍保持了相當的客氣,拍拍身側的坐位,道:坐吧,副總管,大家都在等你。   屬下發覺了一些可疑的變化,江楓說:忍不住去追查一下,所以晚來了一步,請總管饒恕。抱拳一個長揖,表現的恭謹,把鄧飛心中積存的一點怒火,也完全給壓熄下去。   留心觀察的七寶和尚,瞧的心中直樂,暗道:這才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啊!的確是亂世英雄、風塵奇人、以毒抑毒的高手。   這就難怪了,鄧飛道:副總管發現了什麼樣的可疑變化,快些說出來聽聽!   我發現了一些不屬於洛陽居的人,卻穿著類似侍應的衣服,出現在洛陽居中,江楓說:他們的年紀很輕,而且每個人都似具有了相當的武功。   一共有多少個人?鄧飛說:他們都出現在什麼地方?   多少人屬下未查清楚,不敢妄言,江楓道:出現的地方在梅花、菊花兩廳之間,同時屬下也發現了荷花、菱花、菊花、桂花、梅花五個花婢,會聚在菊花廳中,似是在商量什麼。   嗯!鄧飛點點頭,道:這大概不會錯了目光轉到那白髯老人的身上,接道:看來這裏的首腦人物,大概是梅花姑娘了,丁老得到的消息是   老朽已十餘年未踏入江湖了,對那些後生晚進的人瞭解不多,丁老一捋長髯,接道:堂主命老朽率領三位護法趕來洛陽居為鄧總管助拳,老朽一切唯鄧總管之命是從,至於敵人是男是女、何等身份,老朽不願知道,也不想多問!   這是個軟釘子,碰得鄧飛愣住了,竟不知如何接言。   震於丁老人的昔年威名,鄧飛不敢出言頂撞,也不敢回絕丁老人的援助,也不便太過示弱,當真是輕不得,重不得,不知如何才能應付得恰到好處。   幸好江楓開了口,笑一笑,起身說道:丁老言重了,以丁老的赫赫威名,本應該主持大局,調兵遣將,應付變化,但丁老是洛陽居中的貴賓,實在不敢有勞,韓某人代總管先向丁老致謝。恭恭敬敬,對丁老人抱拳一禮。   丁老人一揮手,冷冷道:不用客氣。   江楓微微一笑,對老人的輕藐冷漠,完全不放心上,轉對三個灰衣人,抱拳笑道:洛陽居副總管韓霸,見過三位護法。   三個灰衣人相互望了一眼,大概是被韓霸謙恭的態度感動,微微欠身,算是還了一禮,齊聲說道:副總管請坐下說話。口氣雖然托大,但用詞還算客氣。   胡萍、段九、胡元,六隻眼睛瞪著江楓,心中卻暗暗想道:這個人的處事方法,已完全脫離了江湖人的氣質,不爭名,不爭氣,能忍人所不能忍,已達到行略伐謀的上乘境界。   但聞江楓笑道:多謝三位護法,也感激總堂對洛陽居的關顧,目下的情形十分明顯,是我們這個組合的內部之爭,只是本堂中人處落下風,一切操之在人,只能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幸得丁老和三位護法大駕親臨,使我們實力大增,至於今夜的情勢變化,我們處於守勢,只有坐以待變,待敵勢臨頭,再由丁老和三位護法酌情裁決,如果非打不可,自由洛陽居中的人先行迎戰,我們支持不住時,再由丁老和三位護法援手。是否可行,還請四位指點。   鄧飛沒有出言干預,顯然是對江楓的處置,深表贊同。   事實上江楓完全不認識這四個人,但他侃侃而談,好像早已聞得四人的大名,語氣中倍極推崇。   丁老人點點頭,道:這樣安排很好,能夠不傷和氣,把事情擺平下來,才是上上之策。口氣之中,竟似對敵人有所偏但。   江楓心中忖道:任你奸似鬼,也要把你拖下水。人卻轉身對著鄧飛道:丁老德高望重,照著丁老的意思辦事,絕不會吃虧,總管是否同意屬下的意見?   很好,很好,鄧飛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又見江楓頻頻以目光示意,只好說道:多臂神魔丁西山丁老前輩,三十年前已名震江湖,見多識廣,今日之事,自該以丁老前輩的馬首是瞻。   江楓心中忖道:看來鄧飛是有意的點出丁老人的名號了,只可惜他未把另外三個人也說出。   七寶和尚保持了相當的平靜,但胡萍、段九卻聽得心頭震動不已,久聞大名,未曾一晤的老魔頭,竟然在這麼一個亦敵亦友的局面下見面,此人凶名久著,已在江湖上消失十年以上,想不到竟也投入了這個神秘的組合之中。   丁西山對鄧飛話中有褒有貶,顯然是大感不滿,冷哼一聲,道:賓不壓主,如若鄧總管不以老朽之言為是,老朽立刻告退。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江楓道:總管點出丁老的名號,用心在惕厲士氣,丁老英名蓋世,晚進這廂,早已經大感振奮了。   好一番花言巧語,丁西山接道:縱然是滿口謊言,也聽得人心頭舒坦,過了今夜這場風雨,老朽倒是指點你兩手功夫,以示獎勵。   多謝丁老的愛護,但願今夜在丁老的神威籠罩之下,能夠平安渡過。江楓苦笑一下,住口不言。   你倒是說下去啊,丁西山道:難道幾十個晚生後進的小夥子,嬌滴滴的大姑娘,還真能移山倒海,鬧翻這洛陽居不成?敢情他不是偏但敵人,而是輕視敵手。   丁老,江楓神情嚴肅的說:堂口中人和內宮一係爭逐權勢,已非一日,咱們在各地都被迫落下風,洛陽居日進斗金,為目下堂口上最重要的據點,內宮中人,久存霸主之心,今宵之爭,恐難善了!   你是說,他們會真刀真槍硬幹了?丁西山臉色泛起了怒意,道:老夫既然來了,豈容他們得逞?   江楓眼看已激起了丁西山的火氣,心知不宜再火上加油,這個燃爆火藥的事,留給梅花她們去點吧!立刻換上一副笑臉,道:說得也是,也許仗憑丁老和三大護法的威望,真能使他們知難而退呢!   他沒有忘記給三大護法也戴上一頂高帽子。   果然三張冷冰冰的臉上,都現出了笑容。   七寶和尚只看得暗叫過癮,幾乎忍不住要鼓掌叫好。江楓這小子雖然沒什麼江湖閱歷,但卻把準了江湖人物的性格,一番話挑撥起他們的好勝之心,離間既成,卻又抽出泥足,等著一場好戲上演。   乖乖,這小子身負著高深難測的武功,胸藏了千般奸謀狡計,能說會道,伸屈自如,縱橫亂世,一個人可當得十萬雄兵,是個極可握的對手,但願他會是個可愛的朋友。   大和尚正想的入神,一個全身黑衣的大漢急奔而入,說道:稟總管,梅花姑娘帶著春、夏、秋三季花婢和一批黑衣人已到大門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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