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無月,加上陰雲密佈,星辰全隱,濃重的夜色,使人難以見到三尺外的景物,陣陣寒風更襯托出深冬之夜的蕭索。
整座趙府,不見燈火。完全陷入了沉沉的夜暗之中。
忽然間,一條飛動的人影,帶著衣袂飄飛之聲,躍入趙府,落在第一進庭院之中。
緊接著人如蝙蝠夜飛,四五條人影,連綿而入,落在庭院。
一共六個人,一色的夜行黑衣,身佩長刀。
夜色雖暗,但廳中更暗,這就使得隱在廳中的韓伯虎看得很清楚。
但他並沒對敵行動,只是輕揮左手,讓站在身側的張傑悄然行動,把消息傳了出去。
原來,為了應敵方便,趙府中的數進院落,都已經完全打通牆壁,廳房互通,使人手的行動接應快速隱密。
六個人在庭院中站了片刻,當先一人突然飛身一躍,蹬上屋脊,躍落在第二重庭院內,後面五人隨後行動,齊齊飛身而起。
韓伯虎並沒有攔阻,左手輕抬,帶著兩名匣弩手,繞向第二重庭院。
譚三姑依照蕭寒月設計的陣法,是把敵人引到第二、三兩重庭院之內決戰,以便集中,也使得強弓匣弩集中,發揮出配合的力量。
防守在另一面的常九、張嵐,也發現了敵人侵入,六人一組,直入三重庭院。
事實上,侵入趙府的敵人,是分由四面侵入,每一組六個人,合計二十四人。
來人對趙府中的形勢,也似乎是有相當的瞭解,一入府中,立刻向第三重庭院之內集中。
原來,整座趙府,是一座三進的大宅院,第三重宅院之後,就是花園了。
來人翻房越屋,不見有人阻止,很快的把四組人手,集中一處。
這情勢有些詭異,反使得來人行動之間,變得小心起來。
仔細查看之下,發覺了來人之中,雖然穿著同一顏色的勁裝,但四個帶隊的人,左臂上卻纏了一條白色的絲帶,此刻,四人正集於一處商量。
只聽其中一個臂纏白絲帶的人說道:奇怪呀!聽說王守義把應天府中的精銳捕快數十人,都派在這裏,防護趙府的安全,怎麼竟然未有一個人出手捕截?
另一個人答道:就我所知,趙家那個丫頭,還花錢請了三家鏢局中六位鏢師,怎的竟也是一個不見?
第三個嘆息一聲,道:聽說,有一個姓蕭的人,劍術十分精奇,連白龍教頭都不是他的敵手,這個人一直住在趙府中,竟也未見他出面。
第四個人道:咱們原來的計劃是亂敵耳目,全力搏殺,既然不見有人出面,咱們這計劃無法施展,我們不如發出信號,召請幾位堂主進來主持大局,不知各位的意下如何?
另外三個人同時點頭,其中一人取出一個竹哨,吹出了兩長兩短。
靜夜之中哨音清越,傳出極遠。
事實上,蕭寒月、譚三姑等都在附近,他們利用連接相通的房舍,行動起來更為快速。
韓伯虎、常九、張嵐、王守義、何剛等,都已集中過來,十隻連珠匣弩,和十張強弓,也都在廳房中選好了位置,但等譚三姑一聲令下,立時間弩箭齊飛。
王守義低聲說道:老前輩,他們集中一處,正好下手,也許,這一陣弩箭,就可以把他們全數撂倒。
譚三姑搖搖頭,蕭寒月也搖搖頭,顯然,兩人是希望見到敵人真正的害力。
常九輕輕一拉張嵐,低聲說:張兄,瞧出來沒有?
張嵐微微一怔,道:瞧出甚麼?
常九道:今夜的情勢有些奇怪。
張嵐道:奇怪甚麼?
常九道:咱們的設計,是把敵人誘入三進院中決戰,敵人好像也是這麼一個打算,竟然把人手集中在三進院中了。
張嵐點點頭,道:對呀!看來確是如此,怎麼這麼一個巧法?
常九道:這不是巧合,而是雙方都已對趙府中的形勢瞭然,選擇決戰之地,竟在一處!
但見人影翻飛,凌空大鳥一般,落下來五個人。
蕭寒月目光凝注,發覺五人之中,竟然有三個認識的,他們是魔刀白龍、鬼刀侯玄和文雀,另外一個穿著青色衣衫的文士,和一個全身白衣的佩劍少女。
那中年女士的四方巾上,插著一支白色的羽毛。
白羽令門中人終於出現了。
蕭寒月心中忖道:那二十四名的刀客、劍手之中,不知有沒有白羽令門中人。
看到了那白色羽毛,室中的常九、張嵐等人,都不自覺的伸手摸一下帶在身上的陰陽傘。
面對著凶名滿天下的白羽令門中人,各人心中,都不禁油然生了一股寒意。
那中年文士兩道森冷的目光四下探望了一陣,目注白龍、侯玄,道:分佈開去,準備出手。
白龍、侯玄,微一躬身,舉手一揮,二十四個黑衣人,突然迅速地移動,在庭院中佈成了一個八角形的陣勢,面對著四周的房屋。
文雀緊隨在那白衣佩劍少女身側,雙手握住兩把佩在腰間的短劍劍柄上。
看起來,那插著白羽的中年文士,似是首腦人物,但他對那白衣少女,卻又似極為恭順,緩行兩步,微微欠身,道:玉仙姑娘,可有指教?
白衣少女搖搖頭,笑道:由文兄作主吧,玉仙只負責對付那個姓蕭的。
蕭寒月心中一動,暗忖道:原來她是專門負責對付我的,不知這位玉仙是甚麼一個來頭?
回頭望去,譚三姑也正瞪著眼睛在看他。
但聽那中年文士朗朗說道:在下文天魁,諸位既未發動埋伏攔截,文某也不想造成混戰,希望諸位現出身來,照江湖上的規矩,一決勝負,如仍龜縮不出,那就別怪在下傳令放火燒屋了。
譚三姑低聲道:蕭公子有何高見?
蕭寒月道:前輩作主。
譚三姑高聲說道:諸位既然想照江湖規矩,明來明往的挑戰,請把人手撤入花園,咱們在那裏一決勝負。
文天魁看了白衣少女一眼,道:玉仙姑娘的意思呢?
白衣少女一點頭,突然飛身而起,文雀緊隨身後,似乎是文雀已成那白衣女子的護從女婢。
文天魁哈哈一笑,道:閣下是
老身譚三姑。
白髮龍女譚三姑,好,好,如果文某人的記憶不錯,你和敝門還有一段仇恨未了文天魁道。
不錯,今夜中本利一起結算,不過,老身想請教你一事,不知你文兄,能不能夠作主?
文天魁道:白羽令門,有仇必報,從不和人談論斤兩!
這件事,和你們白羽令門無關。
好!那你就說說看!
老身希望今天一戰,不管勝負如何,希望能先把趙大夫的事情作個解決!
文天魁哈哈一笑,道:譚三姑!恕難從命,趙大夫是何許人物?文某根本不認識。
蕭寒月忍不住,接道:閣下可知道這是甚麼地方?
文天魁冷冷說道:左右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宅院罷了,難道還會是龍潭虎穴,刀山劍林不成?
蕭寒月道:這裏就是趙府,趙百年大夫的居所。
文天魁道:你是甚麼人?喋喋不休,實在是討厭得很。
木門呀然而開,蕭寒月緩步行了出來,道:在下蕭寒月。
突然間,火光一閃,一個黑衣人的手中亮起了一支火炬,頓然間,庭院中一片光明。
這是特製的桐油火炬,長不過一尺,帶在身上,很難發覺,但照明的光度,卻是強烈得很。
敢情,對方早已有了準備。
文天魁藉著火光打量了蕭寒月一眼,道:你就是蕭寒月
白龍接道:就是他,一點不錯!
我還道是三頭六臂的人物,原來只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文天魁冷冷的說:聽說你殺了不少衛字組的人,是不是真的?言語神情之間,有著嘲弄的輕藐。
蕭寒月吁了一口氣,說道:白羽令門能夠名動江湖,只不過是憑仗著幾支蛇頭白羽箭的暗器而已,說到真正的武功,據說是平常得很
文天魁臉色大變,怒聲喝道:好狂的口氣
蕭寒月冷然一笑,道:就算是名動江湖,殺人無數的蛇頭白羽箭,區區也未放在心上
文天魁突然跨出一步,右手揚動。
蕭寒月的動作更快,右手抬處,長劍出鞘,劍尖已指在文天魁右手腕上,相距不過是一寸距離,文天魁右手稍有移動,就難免斷腕之危。
文天鬼愣住了。
白羽令門是江湖上十分可怕的門戶,文天魁又是白羽令門中的高手,狂傲自負。
鬼刀侯玄、魔刀白龍,都吃過了蕭寒月的虧,也特別留意兩人動手的情形,感覺之中,蕭寒月的武功,似是有了更多的進步,出劍之快,完全出人意料之外。
蕭寒月神情冷肅的說道:至少,你該知道這裏是趙府吧?
文天魁點點頭。
人在矮椽下,不能不低頭。
蕭寒月道:趙百年現在何處?
文天魁搖搖頭。
他從未經歷過這種事情,一時間,頗有無法處措之感。
白龍、侯玄,同時移動身子,向蕭寒月衝了過來。
譚三姑行了出來,冷冷接道:兩位如果想用暗算,只怕是很難如願了。
話出口,人已攔在了白龍和侯玄的身前,右手微抬,擺出了出劍的姿勢。
她的軟劍,藏在袖中,和侯玄的鬼刀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聽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了過來,道:蕭公子,不用和文天魁一般見識,他只是奉命行事,趙大夫的事,他實在不知道,不過,我知道
蕭寒月接道:你是
白玉仙,傳說蕭公子的武功奇絕,我才趕來此地,看來,傳言並非是空穴來風了?
蕭寒月道:你知道趙百年的情形?
知道,蕭公子如果能夠勝了我,我會詳細奉告,來吧!花園中地勢廣闊,可以放手一戰。
蕭寒月目睹文天魁,沉聲說道:在未正式動手之前,閣下最好別用你的蛇頭白羽箭傷人。
文天魁心中雖然惱怒,但又不自主的點了點頭。
蕭寒月收劍入鞘,道:請!
文天魁、白龍、侯玄,同時飛身而起,越過屋脊,落入花園。
二十四個黑衣人,緊隨身後而去。
蕭寒月回顧了譚三姑一眼,道:今夜之局,咱們該要如何應付?
譚三姑道:看樣子,他們似乎並未準備暗襲,所以,老身之意,不如挑起燈火,和他們放手一戰。
蕭寒月道:晚輩亦是此意,只是迎敵之人,不用太多,一旦局勢有變,也好從容應變。
譚三姑點點頭,低聲道:蕭公子之意,由那些人出面迎敵?
蕭寒月略略沉吟一陣,道:這要老前輩決定了。
譚三姑笑道:張嵐、常九、王守義,再加上你我如何?
蕭寒月道:夠了,晚輩學的劍招有限,利在速戰速決,最好和他們單打獨鬥。
譚三姑微微一笑,道:老身明白。
張傑,羅鑣,挑起了兩盞氣死風燈,對方也燃起了四支特製的桐油火把。
花園中一片空闊的草地之上,照得一片通明。
白玉仙、文天魁、白龍、侯玄,一排橫立,蕭寒月,譚三姑卻帶著常九、張嵐、王守義,迎了上去。
文天魁帶來的二十四名刀手,佈成了一個半圓形,羅列身後。
但趙府中的韓伯虎、何剛,及六位鏢師,帶著人隱伏暗中,並未現身。
鬼刀侯玄一見王守義,立刻冷笑一聲,道:喝!王總捕頭也在啊!來,我這笨鳥先飛,先來見識一下王總捕頭的鐵尺銅索。當先疾步而出,向王守義迎了上去。
蕭寒月走在前面,冷笑一聲,道:白姑娘,這人不守規矩,我代白姑娘教訓教訓他了。右手一抬,刺出一劍。
侯玄大吃一驚,立即旁側閃避,同時疾抬右手,寒芒一閃,封向劍勢。
鬼刀不出還好,這一出刀封架,迫得蕭寒月劍勢不得不變,他右腕微沉,劍勢忽變,侯玄一刀封空,劍光已齊腕而過,江湖上神秘莫測的鬼刀,連著一隻右手,一齊跌落在草地上。
侯玄呆了一呆,才大叫一聲,向後退去。
一劍驚全場,不但文天魁等一行人臉色大變,就是張嵐、王守義,也瞧的變了臉色。
這是甚麼劍法?縱然是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也不容許有還手的機會。
事實上,一劍斷了鬼刀侯玄之腕,連蕭寒月也是大感意外。
白玉仙輕輕嘆息一聲,說道:好劍法!果然是兇狠、凌厲,無與倫比。緩步行了上來。
白龍右手疾出,封住了侯玄右臂穴道,止住流血。
任他侯玄如何凶狡十分,但斷腕之痛,刺骨錐心,他一面暗中咬牙強忍,人卻是席地而坐,運氣止疼。
火光照耀之下,蕭寒月才發覺白玉仙只是一個二十左右的少女,至少,看上去是這個年齡。
文雀緊隨在白玉仙的身後,神情冷肅,和在花舫上那種溫柔婉媚,判若兩人。
蕭寒月的快劍,震驚了全場,但卻沒有震住白玉仙。她的神情平靜,步履從容,直行到蕭寒月身前五尺左右處,停了下來,淡淡一笑,道:除你之外,趙府中還有一位神秘莫測的高人,能不能請他出來見見?
譚三姑回顧了常九一眼,低聲問道:兩位認識這位姑娘嗎?
常九搖搖頭,道:不認識,她很少在江湖上出現。
張嵐等都不知道白玉仙所指的神必高人是誰,但蕭寒月心中明白,卻不便說出來。
白玉仙輕輕嘆息一聲,道:蕭兄不肯說,想必就是你自己了?
蕭寒月道:白姑娘肯告訴我,你們的首腦人物是誰嗎?
問得好白玉仙淡淡一笑,說道:我不能告訴你他是誰,但我可以代表他和你談判。
蕭寒月道:如若白姑娘覺著趙府之中,有一位神秘莫測的高人,在下也得到了她的授權,可以和姑娘作任何決定。
白玉仙嘆口氣,道:蕭寒月,你已殺了我們不少的人,你準備如何交代?
蕭寒月嘆息一聲,道:兵凶戰危,逼到動刀動手,也非在下心願,但
白玉仙接道:好!你有此心,事情就好辦了。趙百年活得很好,他正在配製一種藥物,藥物配好,我們就送他回來。你殺了我們不少的人,也就此一筆勾銷,連斷去侯玄一手的事,我們也不追究便了。
話是對蕭寒月說的,所以,譚三姑、張嵐,都不便開口,看看蕭寒月如何反應?
蕭寒月道:還有麼?
白玉仙道:你同意了這些,咱們然後再談下去。
蕭寒月道:我也有自己的看法,白姑娘說完了高見之後,在下才能回答。
白玉仙道:蕭公子退出這場紛爭,我可以答應你絕不傷害趙府中一草一木,趙府所有的損失,我們也願意賠賞,你開個價碼出來,我立刻付錢,這條件應該很優厚了!
蕭寒月笑一笑,道:聽起來很動人,但白姑娘似乎是忘了追查趙大夫下落的是官府捕快,他們職司緝捕盜匪,保障善良,執刀拒捕,自然是格殺勿論
白玉仙接道:那不關你的事了,你不是官府中人,也用不著為他們賣命,他們護民有責,要有點護民的本領才行。
蕭寒月搖搖頭,道:姑娘要不要聽一聽在下的條件?
白玉仙臉色微變,道:說吧!
蕭寒月道:立刻放走趙大夫,既是只要配製藥物,在趙府中配製也是一樣,在下願意代姑娘勸勸王總捕頭,看看能不能雙方就此罷手
王守義接道:只要趙大夫安然回到趙府,其他都可以商量。
白玉仙嘆口氣,說道:蕭寒月,我已經再三對你容忍了,你可知道,雙方一戰的後果麼?
蕭寒月道:正要請教姑娘!
白玉仙道:趙府中樓舍成墟,雞犬不留,只怕趙姑娘也要化身成灰。
蕭寒月道:姑娘一定能勝嗎?
白玉仙冷笑一聲,道:只有一個蕭寒月算得是勁敵,餘子碌碌,何堪一擊?
譚三姑怒道:姑娘口氣太大了吧?
白玉仙道:你是甚麼人?
譚三姑道:譚三姑!
白玉仙冷笑一聲,道:白髮龍女譚三姑?很好,白羽令門中人正在找你。
文天魁道:江湖事情江湖了結,撇開趙府中事不談,文某人希望向譚三姑計取一筆舊債!
譚三姑道:老身在此,白羽令門中人要對付老身,儘管出手。
文天魁踏前兩步,就要出手,卻被白玉仙搖手阻止。她似是真有極大的權威,以白羽令門中人,竟也不敢對她稍為忤逆。文天魁一躬身,又退回去。
白玉仙又嘆口氣,道:我不願和你動手,希望你不要欺人太甚!
蕭寒月道:王總捕頭護民有責,譚前輩是應在下之邀而來,姑娘和他們任何一個人動手,在下就難坐視。
白玉仙苦笑一下,道:蕭寒月,看來,我的一番心血是白費了!
沒有,只要白姑娘肯把趙大夫送回來,事情還沒有惡化到誓不兩立的地步
白玉仙似是很喜歡嘆息,每次開口,總喜歡長長嘆息一聲,好像她心中有著無限的幽怨、委屈。
但這一次,白玉仙突然笑了,火光照耀之下,笑得一臉柳媚花嬌。
嘆息時若不勝情,滿臉愁苦,笑起來卻又是那般的嬌媚動人。
蕭寒月只感覺這個女人很奇怪,她的嘆息和微笑,配合著她的神韻表情,給予人兩種極端不同的感受。
蕭寒月,我勸你不是怕你,我只想彼此間不傷和氣,想不到你卻誤會了。突然右手一抬,點了過來。
原來,她要殺人的時候,才有笑意。
蕭寒月右手疾出,反向對方右腕扣去。
他的擒拏手法,一向穩准,出手必中,但這一次,竟然未能得手。
白玉仙右手食中二指微屈疾彈,兩縷指風,應手而出。
就在蕭寒月將要扣上白玉仙右腕的時刻,右手先被擊中,兩股寒厲的勁氣,似是有形之物,像針尖一般,刺入了肌膚之中。
以蕭寒月近日精進的內功,竟然無法抗拒,心中大吃一驚,一吸氣,疾退三尺。
白玉仙微笑如花的說道:蕭公子,走不了的,小妹失禮了。踏前一步,右手逼向蕭寒月的前胸。
蕭寒月感覺到有一股寒氣,循臂而上,已知身中暗算,受了大傷,一面運氣閉住穴道,左手劈出一掌。
這一掌急怒而發,用了他全身的勁力,雖然凌厲絕倫,卻完全是陰柔之勁,表面上看去,只是平平淡淡的推出一掌。
白玉仙的右手已逼上蕭寒月的前胸數寸之處。
這時,譚三姑、張嵐,都已經看出不對了,蕭寒月似乎已無自保之能,譚三姑直衝而上,準備攻敵必救,以解蕭寒月之危。
卻不料佔盡優勢的白玉仙,身子突然倒飛而起,一退八尺開外,蒼白的臉上,泛現出一股紅暈,落著實地之後,張口吐出了一口鮮血來。
白龍呆了一呆,急行到白玉仙的身側,道:白姑娘!
白玉仙冷冷說道:退出去!轉身向外行了出去。
白龍一揮手,喝道:走!緊隨白玉仙身後而去。
盤坐調息的侯玄,也匆匆站起,數十條人影,飛躍而去。
一場即將展開的群毆慘殺,竟然在蕭寒月和白玉仙的兩招互拚中化於無形。
王守義正要喝令放箭時,卻被蕭寒月阻止,道:讓他們退出去!說完這句話,突然向地上倒去。
譚三姑站得最近,一伸手抓住了蕭寒月的右臂,立刻駭了一跳。
原來,蕭寒月的右臂,似是在雪水寒冰中浸泡了很久一般,竟然是涼透肌膚。
張嵐、常九連忙疾行而至,道:蕭兄弟
譚三姑接道:快!熄去燈火,抱他回到房中。
張嵐一把抱起蕭寒月,張傑、羅鑣也同時熄去了燈火。
蕭寒月沒有被送回臥室,卻被帶入了賞花軒。
賞花軒中原來有一張休息的軟榻。
蕭寒月被放到軟榻上時,一張臉已變成了青白的顏色,雙目緊閉,人也似暈了過去。
常九伸手一按蕭寒月的前額,只覺如觸鐵石,一片冰涼,大吃一驚,道:譚前輩見識廣搏,可知他中的甚麼毒功?
譚三姑道:就老身所知,北海寒陰叟,有一種玄冰掌,傷人之後,全身冰寒,但發作也沒有這麼一個快法!
常九道:不是玄冰掌,以蕭兄弟內功之精深,就算中了一記玄冰掌,也決不會這麼快的就暈迷過去。
張嵐道:請趙姑娘來看看,她家學淵源,聽說已得趙大夫七成真傳。
常九道:那就快去請啊!
張嵐應了一聲,奔出賞花軒。
譚三姑沉吟了一陣,道:那一位看清楚了蕭公子和白玉仙動手的情形?
常九道:我看他們似乎拚了一掌!
譚三姑道:難道就傷在那互拚一掌之下?
常九道:但蕭兄弟傷後反擊,白玉仙似乎也受了重創。
譚三姑道:但蕭公子硬撐著沒有倒下去,才使白玉仙震驚而退,如果長嘆一聲,卻未說下去。
其實,用不著說下去,如若蕭寒月也受傷倒下,趙府中人,誰還能是白玉仙的敵手?
常九吁一口氣,道:常某多年在江湖上走動,自信江湖上有點名氣的人,我就算沒見過,也該聽過,但那白玉仙,卻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譚三姑道:老身也想不出來,天下有白家這麼一門人物!
常九似乎突然間想起了一件事,道:老前輩是不是也覺得剛才情形有些奇怪?
譚三姑道:甚麼事?
常九道:白龍一向都自視極高,但是,他對那白玉仙似乎極為恭順,似乎那白玉仙的身份,尤在白龍之上呢!
譚三姑沉吟了一陣,道:兩個人都姓白,會不會是一家人呢?
談話之間,張嵐帶著了趙幽蘭匆匆行了過來。
趙幽蘭臉色蒼白,但精神很好,舉止之間,也表現出了對蕭寒月的極度關心。她人一入賞花軒,立刻便奔到軟榻之前,仔細的查看起來。
常九端起了燭台,使趙幽蘭能看得更為清楚一些。
仔細的查看蕭寒月之後,趙幽蘭嚴肅的神情,變得有些茫然,道:中了寒毒,但他傷在甚麼地方呢?
張嵐心中暗道:看來女兒究竟不如父親,趙百年如在此地,定有解救之法。
常九道:蕭公子和人對掌受傷,應該傷在右手。
趙幽蘭又抓起了蕭寒月的右手瞧了一陣,搖搖頭,道:右手無傷心中突然一動,捲起了蕭寒月的右手衣袖一看。
只見蕭寒月右小臂上,果然有兩個細小的黑點,只有針孔大小,假如不留心的話,很難看得出來。
幸好,趙幽蘭很留心。
伸出纖纖玉手,在兩點小黑點之上按了又按,趙幽蘭才嘆口氣,說道:是這裏了,只不知他用的是甚麼暗器射入蕭公子的右臂之中?
譚三姑微微一怔,道:怎麼?是暗器,不是掌力?
趙幽蘭道:晚輩不會武功,不過,我知蕭公子的內力很精深,只是寒毒掌力,他不會傷得如此之重。
常九道:有沒有救治的辦法?
趙幽蘭點點頭,道:有,不過,我希望先瞭解他傷在甚麼歹毒暗器之下,方能對症下藥,使他早些復元,否則,就算退了他的寒毒,也是無濟於事。
譚三姑道:就老身所見,他們是對了一掌,那丫頭並未打出暗器。
應該是一種非常細小的暗器趙幽蘭說:那種細小如髮絲一般,暗器上有極為強烈的寒毒,或是先為暗器所傷,後遭寒毒侵入。
趙幽蘭道:趙姑娘,常某走了數十年的江湖,還從未遇過這麼厲害的寒毒奇功,不管蕭兄弟是怎麼傷的,在下覺著應該先想辦法救醒他,再作道理。
趙幽蘭沉吟了一陣,點點頭,道:我先去準備一下。轉身向外行去。
望著趙幽蘭的背影消失,譚三姑嘆息了一聲,說道:張兄,常兄,請仔細想想看,當今武林之上,有甚麼暗器,帶著如此沉重的寒毒?
張嵐搖搖頭,常九凝目沉思了一陣,道:想不出來!
一直未開口的王守義道:在下想到了一種暗器,不知道是不是對?
張嵐道:說出來聽聽吧!
王守義道:我聽說江湖上有一種暗器名叫冰魄銀珠,不知道蕭兄弟,是不是傷在了這一種暗器之下?
譚三姑一皺眉頭,道:冰魄銀珠!王總捕頭在那裏聽到的?以她譚三姑見識之廣,顯然並沒有聽過這種暗器。
王守義道:三年前在下破過一件案子,死者是一位年輕的大姑娘,全身赤裸,頭髮也被人扯斷了很多,似是遭強暴而死,但全身找不出致命的傷痕,整個人,似是在冰雪中冷凍過一般,僵硬、冷白,就像蕭兄弟現在的情形一樣
常九接道:你又怎知是傷在冰魄銀珠之下呢?
王守義道:本來不知道,找不到兇手,也找不到致死傷痕,只好把屍體暫厝,我請教過金陵各家大鏢局中的鏢師,都說不出那姑娘傷在甚麼毒功之下。直到半年後,來了個走方郎中,為人診病,因診金不合,鬧翻了起來,帶到府衙,案子不大,只是幾句口角之爭,我放了他。他告訴我冰魄銀珠傷人之後,屍體會像冰凍一般,要七天之後,冷毒消退,才會復常。
常九道:那時受傷的人,是死的還是活的?
王守義道:自然是死的了。
譚三姑道:那暗器有多大?
王守義道:小如米粒,大也不過黃豆一般。
譚三姑道:王總捕頭看過沒有?
王守義搖搖頭,道:沒有。
這時,趙幽蘭正行入賞花軒,身後多了一個杏花,杏花提著一個水壺,和一個瓷盆,趙幽蘭卻提了一個藥箱子。
壺中水倒入瓷盆,仍然冒著騰騰熱氣。
趙幽蘭打開了藥箱,取出一塊白布浸入水中,先在蕭寒月右肘上,刺入兩枚銀針,才用熱巾洗拭小臂上兩個黑點。
三次之後,熱水拂拭的肌膚變回正常,已可清晰的看出來,那是兩個小小的傷口。
趙幽蘭移近燭火,仔細的瞧看傷口,沉思不語。
常九忍不住,低聲說道:姑娘,還不下藥,在猶豫甚麼?
趙幽蘭道:我的經驗不足,請諸位仔細看一下,這兩個傷口,是不是針傷?
常九、張嵐都低頭看去,那傷口也只有一個針孔大小,但張嵐、常九,竟然不能決定是不是細針所傷!
王守義道:姑娘,你心中可有甚麼疑惑?
趙幽蘭道:有一種細如髮絲的小針,長不足分,射入人身之後,能隨行血移動,十二個時辰之內,小針移入心臟,那時,縱然華佗重生,也無法救治了。
常九道:如若小針細如髮絲,那這傷口就稍顯大一些了。
趙幽蘭道:晚輩也覺著不似小針所傷,只是心中顧忌太多,生恐造成大恨,不敢決定,常前輩一語解惑,晚輩就放手上藥了。
只見她先從藥箱之中,取出一種藥丸,交給張嵐,道:讓他服下這一種藥物。
張嵐捏開蕭寒月的牙關,投下藥丸,觸手處,只覺他肌膚冰冷,有如觸在雪上一般,心中大是驚駭,忖道:天下竟有這種武功,看來,我張某人數十年苦練的武功,只不過螢火之光,微不足道了。
趙幽蘭倒下一杯溫水,但藥丸仍然停在口中,無法流入咽喉。
原來,他口中的舌頭已凍僵,無法運轉。
趙幽蘭苦笑一下,目光掠轉,道:救人要緊,晚輩只好不計世俗的看法了!伏下身子,把櫻唇投入蕭寒月的口中,一面用舌尖攪動蕭寒月口中的藥物,一面灌水入口。
這時,張嵐仍然捏著蕭寒月的牙關,譚三姑突然出掌,按在蕭寒月前胸之上,一股熱流,攻入其內腑。
足足花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蕭寒月口中之藥,終被攪化,趙幽蘭相渡,把藥物催入咽喉。
趙幽蘭抬起頭來,已是嬌喘吁吁,香汗淋漓了。
取出絹帕,拭去臉上汗水,趙幽蘭並無羞怩之感,神情一片莊嚴,道:晚輩小息一下,遲則半個時辰,藥力發揮,蕭公子可以醒來,請立刻叫醒晚輩。記著,不可讓他取下右臂上的銀針。退後幾步,依壁而坐,片刻工夫,竟然沉沉睡去。
張嵐嘆息一聲,道:這幾個月來,也真把趙姑娘給累壞了。
王守義道:一個嬌弱女子,經此大變,仍竟然能夠撐了下來,這一份意志,堅強,也實在叫人佩服。
杏花口唇啟動,欲言又止,緩步行到趙姑娘身側坐了下去。
常九心中一動,暗道:看她們主婢如此隨便就席地坐下,面且態度自然,定是經常如此,才能有此旁若無人的習慣。這主婢二人,躲在一座跨院之中,整天做些甚麼,竟使一個知書達禮的少女,會變成這樣的怪異?
其實,王守義、張嵐,都發覺了這數月之間趙幽蘭有了很大的改變,只是說不出那裏不對,還道她思念父親,強忍悲痛,心神有些恍惚。
好冷啊!蕭寒月突然睜開了雙目,挺身欲起。
張嵐一把按住了蕭寒月的身子,常九按住了蕭寒月的右臂。
譚三姑噓了一口氣,道:蕭公子,現在感覺如何?
蕭寒月道:很冷,全身都像在冰寒之中。
王守義正想招呼趙幽蘭,趙姑娘已醒了過來。
片刻小睡,趙幽蘭精神已恢復了不少,挺身站起,行近蕭寒月,微微一笑,道:蕭兄醒來了?
蕭寒月人已清醒,神知似是完全恢復,點頭一笑,道:你救了我?
趙幽蘭伸出纖纖玉手,拔下刺在蕭寒月右肘間的銀針,道:你能不能運氣?
蕭寒月點點頭。
趙幽蘭道:試試看,右臂行血中是不是有一枚細小的之物在移動?
蕭寒月運氣試了一陣,道:沒有。
趙幽蘭微微一笑,道:好,先休息一夜,明天一早,我要杏花給你送藥來,中午之後,我再來看你。闔上藥箱,帶著杏花而去。
譚三姑低聲道:諸位請回去休息,這花軒之中,有我一人守候就可以了。
常九道:蕭公子曾在花園中陪我藏了一夜,守護蕭公子的事,在下責無旁貸。
張嵐道:對!譚前輩指揮大局,最好能保持充分的體能。
譚三姑道:既是如此,我去休息了。轉身行出賞花軒。
蕭寒月道:張兄、王兄,也去休息吧!由常兄一人照顧在下足矣!
張嵐、王守義對望一眼,點點頭,離開了賞花軒。
蕭寒月低聲道:常兄,甚麼辰光了?
常九道:大約四更左右了吧!
蕭寒月低聲道:熄去火燭。
常九吹熄燭火後,問道:為甚麼?
蕭寒月說道:扶我下床,我要運氣調息。
常九道:不太方便吧!你傷勢未癒,萬一寒毒未盡,運氣調息,豈不是有害無益?
蕭寒月掙扎下床,常九無可奈何,只好伸手扶住他下了木榻,蕭寒月就在榻後盤膝而坐,一面低聲說道:常兄的精神如何?
常九道:還支持得住。
蕭寒月道:好!常兄地聽之術,能及細微,請施展一下,不論是聽到甚麼聲音,千萬不可出去查看。
常九心中奇怪,但卻未有再多問。
原來,蕭寒月已閉上雙目,開始調息。
常九感覺到他的身子在微微抖動,直到了頓飯之久,才恢復平靜。
常九暗暗吁一口氣,伏地靜聽。
他不瞭解蕭寒月的用心何在,但細聽之下,確實聽到了一些十分輕微的聲息。
似是有一些細小的昆蟲,繞著花在輕舞飛動,但花園之中,花木茂盛,縱有昆蟲飛動,自是平常的事。
忽然間,一種花木拂動的輕微聲息,傳入耳際,常九立刻心頭一震,以他的江湖經驗而論,這可能是人拂動花草的聲音。
難道是白玉仙那一批人去而復返?
想一想,又覺著不太可能,敵人雖然撤走了,但張傑、羅鑣和那六位鏢師仍帶著數十位捕快,在趙府中巡邏防守,防守的部署相當嚴密,如若有人侵入到賞花軒附近,應該是早已有警訊傳出了。
這賞花軒是趙府中防護的重點之一,要接近賞花軒,至少要經過兩道暗卡。
常九緩緩移動身子,向外行去,希望一探究竟。
突然,一隻手伸了出來,抓住了常九的右腕。
常九轉頭看去,不知何時,蕭寒月已經醒了過來。
蕭寒月搖了搖頭,低聲地說道:不能出去。
常九噓了一口氣,道:你你
蕭寒月接道:我可以行動了。
常九道:那很好,你歇著,我到外面看看。
他心中懷疑有人悄然接近賞花軒,因明明聽到了花樹拂動的聲音,希望能看個明白。
蕭寒月又搖搖頭,道:咱們到窗口看看。
常九點點頭,兩個人緩緩移動身軀,行到窗前。
夜色幽暗,但室中比外面更黑。兩人凝目向外探視,一面傾耳靜聽。
常九兩道目光,卻投注在一束花叢之中。
過了半炷香之久,果見花樹拂動,一個人緩步由花木中行了出來。
常九心中暗道:好小子,你終於出來了!一面卻又暗自懷疑,這人的舉動如此大意,何以佈守的明樁、暗卡,竟然沒有發覺?
但見枝葉浮動,緩緩行出一人。
這時,蕭寒月和常九的目力,都已適應黑暗。只見那行出花樹叢中之人,竟是杏花。
杏花手中捧著一個尺許大小的盒子,繞賞花軒行了一週。
她步履沉重,每一步常九都聽得十分清楚,顯然是個不會武功的人。
任是常九的經驗豐富,也瞧不出這是個甚麼名堂。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婢,夤夜躲在花樹叢中,用心何在?
蕭寒月的全部精神,卻是集中在杏花手中捧的那個盒子上。他心中明白,那盒子之內藏的秘密,就是趙幽蘭終日躲在跨院內的原因,但它藏些甚麼呢?
張傑告訴過蕭寒月,趙幽蘭的跨院中充滿神秘,凡是接近的人,都無端端的暈迷過去,這個秘密一直封存在蕭寒月的心中。另一個使蕭寒月迷惑不解的是趙幽蘭的轉變,那不但是外形的態度轉變,而是趙幽蘭整個人的性格改變,一個原本十分伶俐活潑的少女,突然間變得相當陰沉,絕美的容色也籠罩了一層莫可名狀的冷厲。
蕭寒月相信趙幽蘭這些轉變,都和她目前從事的工作有關,費解的是,甚麼樣的工作,會使一個人在極短的時間內,有這樣大的變化?
縱然有蛛絲馬跡的可尋,但百聞不如一見,蕭寒月很希望能看到那盒子裏的東西。
杏花繞著賞花軒行了一週,又抬頭望望天色,然後打開了手中的盒子。
幽暗的夜色中,蕭寒月似乎發覺了一些細小的點影投入了盒中,一種極為低微,形似昆蟲飛動的聲音,傳入耳際。
足足有一刻工夫之久,杏花才合上盒蓋,抱起盒子,轉身而去。
直待杏花離去,常九才長長吁一口氣,道:蕭兄弟,你瞧到了沒有?
蕭寒月點點頭,道:看到了。
常九道:杏花那丫頭抱著的盒子裏,似乎是裝了很多小蟲。
蕭寒月說道:在下傷勢初癒,目力不清,看的不太清楚,常兄,可瞧出那是甚麼小蟲嗎?
常九道:夜色太暗,瞧不出來,不過,就聽覺上言,似乎是一種飛動的小蟲。
蕭寒月道:是不是有很多的小蟲,飛入了那個盒子裏?
常九道:不錯,想不通的是,杏花有甚麼能力,讓那些小蟲自投羅網,而飛入了盒子裏?
蕭寒月沉吟一陣,道:我出去瞧瞧,常兄請留在賞花軒之中。拉開室門,奔出賞花軒。常九緊隨身後,也行了出來。
蕭寒月快步行到了杏花停身之處,停下不動。
星辰寥落,一片靜寂,已然是五更過後的黎明時分。
蕭寒月對自己傷後醒來的體能,一直抱著懷疑,明明嗅到了一種淡淡奇香,卻忍不住回顧了常九一眼,道:常兄,嗅到甚麼味道沒有?
常九道:對!有一股雅淡的香味。
蕭寒月道:這賞花軒附近,有四季不謝的花,那香味是不是來自花香?
不是常九斷然的說:這種香味帶有一種藥草味道。
蕭寒月點點頭,道:咱們回去吧!
重入賞花軒,常九已迫不及待的問道:蕭兄弟,你好像已經胸有成竹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蕭寒月沉吟一陣,笑道:只能說這是一種推想,沒有把握。
就算是推想吧,說出來給我聽一聽總可以吧?
蕭寒月道:可以,但要常兄答允,暫時不得說出去。
常九點點頭,道:好!你說吧!
蕭寒月道:那盒子裏,如是裝了一種昆蟲,例如蚊蠅之類,打開盒蓋,讓他們飛出來容易,但如讓外面的蚊蠅自行投入盒中,那就不容易了。
常九道:難道是那種帶點藥草味道的奇香作怪?
蕭寒月道:常兄果然是閱歷豐富的人,舉一反三,就是那股香味的力量了。
常九說道:我想不通的是,杏花跑到賞花軒來,收了一盒蚊子,有甚麼用處呢?而且,收蚊子也不一定要到賞花軒外花叢坐上半夜。
蕭寒月道:那不是普通的蚊蟲,而是杏花放出來的。
常九低聲道:放出來的?再收回去突然失聲叫道:我明白了,明白了
蕭寒月道:說話聲音低些,莫要吵了別人。
常九道:杏花藏在外面,是為了要保護你
蕭寒月苦笑不言。
常九接道:她們不相信趙府中的巡邏防守能夠維護你的安全,所以在譚三姑等離開之後,杏花就趕來這裏保護你。
蕭寒月道:應該是趙姑娘離去的時候,杏花就留了下來,否則她又如何能逃過常兄的地聽之術?
常九被稱讚得甚感受用,微微一笑,道:這位杏花丫頭,好像是真的不會武功。
她不會,而且,趙姑娘也不會,而她們的自保能力,全是仰仗趙幽蘭那一身精深的醫學。
常九恍有所悟的,道:是了,那位風七,就是傷在那盒中的毒蚊之下。
蕭寒月點點頭,道:在下也這樣想,只可惜,沒有看得十分清楚!
常九道:這個推斷,八九不離十忽然長長嘆一口氣,接道:這件事,當真匪夷所思,我常某人在江湖上行走了數十年,可是從未聽聞過這等奇事,養一些蚊子,用作克敵。
蕭寒月道:常兄,這件事還未得到證實,咱們最好別說出去。
不錯,這些如非親眼所見,就算說給了別人聽,別人也不會相信。
蕭寒月吁一口氣,道:常兄,寒月復元的事,最好也別急著宣佈出去。
常九微微一怔,道:這是甚麼意思?
蕭寒月道:我想敵人一定會求證在下受傷的情形,也許會留下供咱們追蹤的線索。
常九道:有道理,不過,你是不是真的復元了呢?
蕭寒月心中一動,忖道:我如告訴他完全復元了,只怕他忍不住會說出去,至少也會告訴譚三姑等,倒不如給他個莫測高深,使他不能暢所欲言。心中念轉,淡淡一笑道:老實說,我也無法肯定是否已真的復元了。
不會運氣試試嗎?
試過了蕭寒月說:有時候,突然會感覺到一股涼意,由丹田中升了起來,使運行中的真氣,突然受阻
常九急急接道:你目前還在傷中,一點也談不上復元,老實說,我常九見過了無數奇怪的毒藥,中人立刻死亡,但從沒有見過你受傷的情形,片刻之間,身軀如置冰窟,那麼的一個冷法,據趙姑娘說,你好像是傷於一種暗器之下,但我看不像,我想不出世上會有甚麼樣的暗器,會有那種奇怪的威力?
蕭寒月希望能對自己受傷後的情形多一些瞭解,點點頭,道:常兄的意思是
我覺著你應該是傷在一種很高深的陰寒氣功之下,不過我可想不出,甚麼武功,能使人在一刻之間,會凍如寒冰?
蕭寒月仍點點頭,道:實在厲害,在下只覺一股寒意透心,人已經暈了過去。
常九道:說到這裏,又不能不佩服趙姑娘的醫術了,她使你能很快地醒過來,唉!不過也真是辛苦了,在那麼多人面前,櫻口渡氣,使藥物下喉
蕭寒月吃了一驚,道:甚麼,她
怎麼?你一點也都不知道啊?
蕭寒月道:不知道,常兄請說的清楚一些。
常九仔細地說了經過。
蕭寒月沉吟不語,心中卻大為感動,雖然旨在救命,但如沒有那一份真摰的關心之愛,盡有他策可想,用不著那麼一個急救法。
那不只是一份高貴的情操,而且是一份虔誠的愛意,趙姑娘在眾目睽睽之下,表達了一個心願。試想,一個姑娘家,口渡真氣攪化藥物,這件事傳了出去,還有甚麼人能娶她?她還有甚麼顏面嫁給別人?
常九似乎是沒有想得如此深遠,笑一笑,說道:蕭兄弟,明天趙姑娘來看你的時候,你可要把病情症候,跟她說個清楚,練武的人,如果是真氣不能提聚的話,那就和普通人一樣了。
蕭寒月道:寒月記下了。
常九似乎是突然間想到了甚麼高興的事,忍不住吃吃笑了起來。
蕭寒月奇道:常兄,怎麼忽然間高興起來?
我想到一件事情,如果那位盈盈郡主也在賞花軒之中,不知道又會是一個甚麼樣子的局面語聲一頓,接道:奇怪呀!昨夜鬧得天翻地覆,我們那位郡主姑娘,怎麼一直沒有露面?
蕭寒月苦笑一下,不再理會常九,閉上雙目,盤坐調息。
不論事情如何的變化、發展,蕭寒月也自知已成為事件的重心,他必須要盡快的恢復體能。
事實上,經過幾次的搏殺衝突之後,蕭寒月對江湖已有了很多的瞭解,既然承受了劍帝這一身武功,已注定了捲入江湖這個漩渦中。
精奇深奧的吐納、練氣之術,在兩度坐息之後,蕭寒月實已自覺到完全復元。
趙幽蘭步入賞花軒時,已經是過午時分。
看起來,她對蕭寒月的關懷之情,並非如常九、張嵐等料想之深,至少,她並未流現出迫不及待的關心和憂慮,她能忍耐了一個上午的辰光。
這和盈盈都主的那種溢於言表的關顧、焦慮完全不同了。
黎明時分,朱盈盈知道了蕭寒月受傷的事,就一直守在蕭寒月病榻之前,一會兒送茶,一會兒噓寒問暖,完全忘去了她金枝玉葉的身份,也不顧到身側有人,而且,一直在自責自怨,為甚麼竟睡得那麼香甜,一夜未醒。
其實,是譚三姑暗中點了她一處穴道,不願她涉險出戰,儘管朱姑娘心中有些懷疑何以會沉睡不醒,但她並未追問。
甘離王府,寧作平民的心中隱密,這一下子完全暴露了出來,但見她一片純真的模樣,沒有人再忍心取笑於她。
朱姑娘全不忌諱的溫柔看顧,但是卻使蕭寒月有一些情怯心虛,好的是,沒有人知道他傷勢已癒,心中一急,就閉上雙目,來個假裝暈迷。
趙幽蘭也似是經過了一番打扮,薄施脂粉,巧配腮紅,掩去她蒼白的臉色,帶著一臉淡淡的笑意行到了病榻前面。
賞花軒中除了朱姑娘,還有著張嵐、常九、譚三姑和王守義和等這幾個人,跟著趙幽蘭一起圍在了病榻四周。
他們是真正關心蕭寒月的傷勢變化,因為,他們都明白,沒有了蕭寒月,就沒有了抗拒那神秘組合的能力。
趙幽蘭伸出纖纖玉手替蕭寒月把脈,盈盈郡主立刻送上一把椅子讓幽蘭姑娘坐下。
蕭寒月心中打鼓,萬一被幽蘭姑娘從脈象上瞧出了自己已完全復元,當眾說出來,那可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立時暗中運氣,使脈象波動,忽快忽慢。
趙幽蘭臉上的微笑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臉嚴肅神色。
這一股嚴肅,立刻感染到場中所有的人,個個皺起了眉頭。
失盈盈第一個忍耐不住,低聲問道:趙姑娘,蕭公子的傷勢
趙幽蘭收回搭在蕭寒月右腕上的玉指,搖搖頭,看了朱盈盈一眼,道:不太好,脈象很亂。
朱盈盈呆了一呆,道:是不是很危險?
危險倒是沒有,不過,恐怕要養息好幾天了。
常九忍不住接道:昨夜裏蕭兄弟跟我談起,丹田中會突然升起一股涼意,阻止他真氣運行。
譚三姑道:那是說,寒毒尚未除盡,老身昨夜想了很久,一直想不出甚麼武功,有如此威力,竟使一個人,在片刻之間,凍僵過去,尤其像蕭公子這樣內功深厚的人!
趙幽蘭道:晚輩不懂武功,不過,就晚輩查看所得,不似武功所傷。
譚三姑道:趙姑娘的意思是
蕭寒月傷在一種寒毒暗器之下,天下有甚麼暗器,能在中人之後,使人體溫立刻下降,行血凝結?
場中無人回答。
以白髮龍女的見識之廣,也想不出天下有如此寒毒的暗器。
趙幽蘭低頭沉吟片刻,突然伸手搭在蕭寒月左腕脈穴之上。
蕭寒月正想變動脈搏,這時候,趙幽蘭搭在蕭寒月左腕的玉指,突然加力,又突然放鬆,回顧了朱姑娘一眼,笑答:郡主請放心,民女的醫道,已深得家父真傳,快則一天,慢則二日,我保證使蕭寒月完全復元。
朱盈盈心中一鬆,卻感到雙頰發燒,這幾句話,說得太明顯了,朱盈盈豈有聽不明白之理?但她仍然低聲應道:多謝趙姑娘了。
只不過說的聲音很低,但趙幽蘭還是聽到了,笑一笑,站起身子,道:杏花!
站在賞花軒外面的杏花,應聲而入,手中捧著一個藥箱子。
趙幽蘭打開了箱蓋,取出一個玉瓶,笑道:朱姑娘,這玉瓶之中,有七粒丹丸,用溫水送服,立刻給他吃下一粒,兩個時辰之後,寒毒應該完全退除,要是還沒有好,兩個時辰之後,再服兩粒,一定可以退祛寒毒
如果還不好呢?是不是再要他服用一次。
趙幽蘭搖搖頭,道:不行,藥量太重了,無益有損。把藥交給朱盈盈,帶著杏花離開賞花軒。
朱姑娘立刻忙著倒水,打開玉瓶,倒出了一粒紅色丹丸,道:蕭兄,快請服下。
張嵐一拉常九,兩人先行離開賞花軒。譚三姑暗暗嘆息一聲,也和王守義退了出去。
既然不能拒絕了朱姑娘一片好意,蕭寒月只好張口把丹藥吞下。
水送丹丸入腹,蕭寒月立刻感覺到有點不對,只覺得強大的熱流,直透入丹田之內,心中大吃一驚,急急運氣,把透入丹田的熱力逼住。
朱姑娘眼看蕭寒月皺起了眉頭,忍不住微微一笑,道:趙姑娘配製的藥物,效用很快,良藥苦口,蕭兄請忍耐一下。
蕭寒月吁一口氣,道:郡主!我要休息,你也請吧!
我沒有事啊
不行,快去練你的銀月飛霜
可是你一個人留在這裏,要是想喝口水,也沒有人幫你去拿。
蕭寒月道:不會,我至少要睡上兩個時辰,你坐在這裏,我反而有些睡不安了。
朱姑娘無可奈何的道:好吧!我聽你的話。只好起身行了出去,順手把玉瓶放在床頭的木案上。
蕭寒月取過玉瓶藏好,立刻運氣,化解腹中那運轉不停的熱力。
他不知道自己服用的是甚麼奇藥,但他內功精湛,立刻感覺藥力不對,這一陣運功排藥,花去了足足大半個時辰工夫。
出了一身大汗,才恢復回常態,剛剛放鬆心情,賞花軒外卻傳來了張嵐的聲音,道:這件事,先別告訴蕭兄弟,他傷勢未癒,不要影響了他心情。
只聽常九說道:我們進去看看,如果蕭兄弟不礙事了,再跟他說個明白。
蕭寒月心中一震,忖道:甚麼大事,會影響到我療傷的心情?
但聞木門呀然一聲,張嵐、常九雙雙行了進來。
蕭寒月目光盯在兩人的臉上瞧看,兩個人四道目光,也盯住蕭寒月看,見他臉上汗水未乾,想互交換眼色,顯然,是不準備把事情說出來了。
蕭寒月輕輕吁一口氣,道:常兄,有事嗎?
沒事,沒事,你好好養傷
蕭寒月淡淡一笑,道:不要騙我,我聽到你們談話了。
張嵐道:這件事也不怎麼重要,你還是養傷要緊!
蕭寒月挺身而起,道:趙姑娘藥物效用神奇,剛出了一身大汗,我已經完全好了。
張嵐道:真的?
蕭寒月道:張兄難道還要我蕭寒月證明一下嗎?
張嵐看了常九一眼,道:既然如此,常老弟就說出來吧!
常九苦笑一下,道:蕭兄,你聽了不要激動,事情既然發生了,急也沒有用。
蕭寒月道:我自信還能沉得住氣,你們說吧!
常九道:趙姑娘走了
走了蕭寒月大大的震動一下,接道:怎麼走的?
常九接道:好像自願走的
蕭寒月奇道:自願走的?這
張嵐接道:她留下了一封信,說是去見她父親,要我們不要掛慮,不過
蕭寒月急道:不過甚麼?張兄,你們不能騙我,我要知道所有的事情。
常九道:張兄的意思是說,趙姑娘似是和敵人接上了頭,由他們接她離去,而且,還帶走了武鳳和那個黑衣人。
大白天,重重守衛,怎麼會讓敵人摸進來,帶走了趙姑娘?
常九道:正因為大白天,防守上鬆了一些,趙姑娘住的地方又不准人太過接近,她走的是花園偏門
蕭寒月吁一口氣,平靜一下激動的情緒,道:守衛的人,都沒有一個發覺
張嵐道:被人點了穴道,由這一點推斷,才想到趙姑娘是和敵人早有了約定
常九接道:我們的想法是敵人派來高手,接應趙姑娘離開了這裏。
蕭寒月道:武鳳和風七都關在牢裏,至少守牢的人,應該知道他們如何離去的?
是趙姑娘入牢中帶走的,但在趙姑娘離去時,卻有藥物把他們全都迷暈了過去,重重凝點,合於一處,我們才得到了一個結論,趙姑娘是自願跟人離去,為了能見她父親一面張嵐神情肅然的說:這是很精密的計劃,在極短的時間中完成,各方面都配合的十分密切,如非趙姑娘自願配合,不可能如此輕易的被人劫走。
蕭寒月道:杏花呢?
常九道:一起走了。
蕭寒月又問道:查過趙姑娘住的跨院沒有?
張嵐道:查過了,室中各物,井然有序,至於失去些甚麼東酉,大家都不大清楚,無法查證,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趙姑娘帶走了一些衣物,和幾個箱子。
如是無人接應,她和杏花如何能帶走那樣多的東西?
蕭寒月道:王總捕頭和譚老前輩呢?
張嵐道:王守義正在查問詳情,譚三姑帶著韓伯虎追了下去
蕭寒月道:常兄追蹤之術天下聞名,怎麼沒有一齊追下去?
常九道:是譚三姑要我和張兄留下來
只見王守義滿臉怒容的行入賞花軒,道:豈有此理,咱們幫她抓賊拚命,找她父親的下落,她卻跟人家勾結一起,偷偷的跑了!
蕭寒月道:唉!王兄,查問清楚了?
王守義道:完全清楚了,兩個接應趙幽蘭的人,一個扮作了廚房中的師傅,一個扮作巡邏的捕快,傷了我們的兩道暗卡,離開了這裏。
蕭寒月沉吟了一陣,按捺住激動的心情,緩緩說道:她留下的書信呢?
王守義道:在這裏。
蕭寒月接過一張白箋,只見短短數語,寫的是:
書奉應天府捕頭王大人閣下:
孤女思父,心碎腸斷,來人信誓旦旦,旨在求藥,無意傷人,民女決心攜藥探父,數月來勞師動眾,深以為歉,留贈白銀二十萬兩,聊表愧咎,並請人代向府台大人銷案。
民女趙幽蘭叩上
蕭寒月吁口氣道:能不能銷案?
王守義道:民不追,官不究,銷案不難,怕的是七王爺追下來
張嵐道:不要緊,既然是趙姑娘的決定,我想七王爺不會追查。
蕭寒月道:趙姑娘既然決定了,咱們也不用多事了,公事上,王兄有辦法交代,張兄能使七王爺不再追查,這件事到此為止,在下也就此別過了。他說走就走,抱拳一揖,轉身向外行去。
別急,別急,蕭兄弟,趙姑娘的案子可以銷,但楊尚書夫人的事,恐難罷休王守義說:這件事,你怎麼能撒手不管?
蕭寒月道:王兄,楊夫人的事,最好坦然呈報七王爺和府台大人,由他們決定,看看是否要追究下去。寒月是為了報答趙大夫的救命之恩,才挺身而出,現在趙大夫事情已結,寒月留下來,也沒有甚麼用了。
王守義道:這個,這個到底張兄有何高見?請明告。
張嵐道:蕭兄弟不是官府中人。趙姑娘決定這麼作了,他自然無法再追下去,楊夫人的事,請府台大人和她談談,再作決定。不過,蕭兄弟最好能再多留一些時間,至少要等譚前輩回來之後,再走不遲。
蕭寒月點點頭,道:張兄說得有理,兄弟先回臥室去休息一下。
望著蕭寒月的背影去遠,常九看著張嵐和王守義,道:兩位瞧出來沒有?
王守義道:瞧出甚麼?
常九道:趙姑娘突然離去,給蕭兄弟的打擊很大。
王守義說道:我就想不通,趙幽蘭怎麼會突然來這一記回馬槍,咱們幾個全被她給耍了。
常九道:就在下所見,在這幾個月當中,趙姑娘一直在變
張嵐接道:陡然出走,會不會和郡主有關?
常九道:不能說沒有,但這並非主因。在下初見趙姑娘到現在,不過是一個多月的時間,但仔細想起來,她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她變得深沉莫測
王守義接道:對!你不提,我還想不起來,這麼一說,果是大有可疑,這究竟為了甚麼?
張嵐道:她太聰明了
常九道:不但聰明,而是有了某一種特別的成就,吸引了她全部的心神
王守義道:你是說
常九道:我說不出甚麼成就,只是就她的言行、舉止上觀察,她已胸藏錦繡,手握智珠,才敢以一個嬌弱少女,投身入江湖凶險之中。
老常,你說對趙姑娘的瞭解,蕭寒月是否比我們清楚一些?
常九微微一笑,道:應該是吧!咱們平常都自負是見多識廣的人,其實,咱們只不過多一些膚淺的江湖閱歷罷了,真的要探驪取珠,窮理明道,咱們比人家趙姑娘、蕭公子差得遠了。
張嵐臉一熱,道:說得也是,趙姑娘如雲裏之煙,霧中之花,看不真切,但和蕭寒月相處這段時間中,卻叫人由衷的生出敬服。胸藏韜略,無所不能,卻又能自持分寸,坦坦蕩蕩。唉!他真要離去,還真叫人離情依依,難以割捨呢!
幾個人談話之間,譚三姑和韓伯虎雙雙歸來。
韓伯虎汗透重衣,譚三姑也是鬢角間冒著熱氣,顯然,兩人追了不少的路,趕得很累。
王守義親自倒了兩杯茶,道:兩位,喝杯茶,歇一會。
譚三姑道:蕭公子呢?
常九道:回房休息去了。
譚三姑道:那還好。坐下喝完一杯茶,接道:我要和蕭公子好好的談談。
常九道:好!我去叫他。
不敢有勞常兄,譚前輩辛苦了!蕭寒月緩步行入花廳。原來,他回到臥室,只是沐浴更衣。
譚三姑接道:我追上了趙姑娘
蕭寒月接道:在那裏?
譚三姑道:她坐了一輛馬車,出城直奔鐘山而去。
張嵐道:譚前輩見到她了?
譚三姑道:見到了,她停下車來和老身談了幾句話,還要我們別再管這件事,她自己會處理得更好。
蕭寒月道:趙姑娘有沒有受到威脅?
絕對沒有,她說,一年之後,她會再回到趙府中來和咱們見面。
張嵐道:這是甚麼意思,豈不是咱們還要等她一年不成?
譚三姑說道:唉!當時老身也是這麼問她
張嵐道:她怎麼說?
譚三姑道:她說,她希望我們都能到,要我別再追下去了。
張嵐搖搖頭,道:胡鬧,胡鬧。這算甚麼約定?
譚三姑目光轉到蕭寒月的臉上,道:趙姑娘說,希望你在趙府中住下來,但她也知道這不太可能,只求你一年後的今天,無論如何要來這裏聚晤一次。
蕭寒月道:我一定來。
譚三姑道:趙姑娘還告訴我,她有一幅畫送給你,要你仔細看看。
蕭寒月點頭道:我知道,還有甚麼交代呢?
譚三姑道:她要你好好的照顧郡主,而且特別請求我和張嵐要從中成全,如果不聽她的勸告,會造成情天留恨,我和張嵐都沒有臉再見王爺。
張嵐道:這個真會有這等嚴重的麼?
譚三姑道:趙姑娘說的不錯,我和郡主相處九年,我知道她的性格,本來,我還準備強迫她回王府去,現在想來,這真是一大蠢事。幸好,趙姑娘一語提醒,未鑄大錯,現在,老身倒要求你蕭公子答應這件事了。
蕭寒月道:答應甚麼?
譚三姑道:讓她跟著你走吧!你們遊蕩江湖也好,找一個地方研究武功也好,郡主讀書甚多,滿腹文才,陪你聊聊天,足可勝任。老身不要你有任何承諾,一切順其自然,知女莫若父,七王爺肯放她出來,追回所有的封賜,就是還她自由,蕭公子應該明白了。
蕭寒月道:這個,我
蕭公子譚三姑無限感慨的說:這是老身求你,也是趙姑娘的意思,趙姑娘要我轉告你幾句話
蕭寒月接道:老前輩還記得麼?
譚三姑道:記得,只是不太懂得話中含意。
蕭寒月道:怎麼說的?
譚三姑道:趙姑娘說藥能醫病,也能害命,她已非她。這幾句話,蕭公子是否聽得明白?
我明白,趙姑娘還說些甚麼?
譚三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奇經邪書,易淪魔劫,但她願捨身以試,看看能不能找出一條正路來,朱姑娘讀的是儒家正道,正是紅花綠葉,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