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言情小說 新娘四部曲之二:玫瑰花嫁

第4章 第三章

  艾瑪帶著滿懷悔恨和自我可憐的心情,到位在主辦公室的家庭式健身房。它的設計反映出帕可力求效率的風格和無懈可擊的品味,這兩者現在都是艾瑪最厭惡、最不想看到的。   平面電視上CNN頻道音量很小,戴著手機無線耳機的帕可,站在滑步機上調整待會兒要跑的距離。艾瑪一面脫運動衫,面對Bowflex多功能健身器材皺眉;她轉過身背對多功能健身器材和運動腳踏車、架上的啞鈴,櫃子裡的健身教學DVD,精力十足、高難度的都有,DVD裡的健身教練可以帶領她上完一整堂瑜伽或皮拉提斯課,用運動治療球折磨她,用太極嚇她。   艾瑪打開其中一張軟墊,想坐下來做點伸展操暖身,結果她直接躺下來。   早安。帕可繼續做肌力訓練,看了艾瑪一眼。昨晚很晚睡?

  那個運動妳做多久了?   妳要做嗎?我快做完了。我正要做收操運動。   我討厭這個房間。酷刑室就算有發光的地板和美麗的油漆,還是酷刑室。   等妳跑個一、兩英里之後,妳就會覺得舒服多了。   怎麼會?艾瑪坐挺,兩手一攤,誰說的?是誰決定大家得每天跑好幾英里,做些不自然的姿勢,才是對身體有益?我想是賣這些醜得要命的機器,還有那些設計這些可愛小尺寸衣服的人說的;就像妳身上穿的一樣。   艾瑪瞇著眼睛看帕可穿的石灰色七分褲,活潑有朝氣的粉色和灰色相間上衣。妳有多少件這種可愛的衣服?   無數件。帕可冷酷地說。   看吧?他們要是沒有說服妳跑個幾英里,做些不自然的動作做出來的姿勢還要漂亮妳就不會把錢花在買這些可愛的小尺寸衣服上,妳可能會把錢捐出去做善事。

  可是這種瑜伽褲可以讓我的臀型看起來很漂亮。   的確。可是除了我之外,沒人看到妳的臀型,那有什麼用?   我自己喜歡。帕可的動作慢下來,最後停止。她下來,拿出消毒紙巾擦拭健身器材。怎麼了,艾瑪?   我跟妳講了,我討厭這間房間,還有它所代表的意義。   這妳剛剛說過了,但我聽得出來妳的語氣,妳很煩躁,以前妳很少這樣。   我和其他人一樣會煩躁。   不會。帕可拿起毛巾擦臉,拿起水壺喝水。妳總是很快樂、樂觀、親切,即使妳鬧脾氣的時候也是。   我是嗎?天啊,那一定很惹人嫌。   從來不會。帕可走向Bowflex多功能健身器材,開始鍛鍊上半身,她做這些運動看起很簡單、很流暢。艾瑪知道做這些根本不簡單,也不流暢。她心裡又湧起一股憎恨感,她坐起身。

  我很煩躁,從今天早上開始我就一直覺得很煩。昨天晚上   她停下來沒有繼續講,因為蘿瑞走了進來;她綁著馬尾,凹凸有致的身材穿著運動內衣和單車褲。我要關掉CNN,蘿瑞大聲宣布,因為我根本不在乎它在講什麼。她抓起遙控器,轉到節奏強烈的搖滾樂頻道。   轉小聲一點,帕可命令。艾瑪正要告訴我們她今天早上很煩躁的原因。   艾瑪從來不會煩躁。蘿瑞拿起一張軟墊,打開攤在地板上。讓人家覺得很討厭。   看吧?既然已經躺在地板上了,艾瑪決定也做些伸展動作。我最要好的朋友,這些年來,妳們竟然讓我到處去讓別人討厭我。   可能只有我們覺得煩。蘿瑞開始做仰臥起坐,我們和妳在一起的時間比其他人還要長。

  是沒錯。既然這樣,妳們真該死。天啊,天啊,妳們兩個真的每天做這些?   帕可真的每天做,因為她是偏執狂,我是一星期做三天的那種;要是心情好,我會做四天。今天我通常不會來,不過我替哭哭啼啼的新娘想到了個設計樣式,讓我覺得很興奮。   妳有東西可以給我看了嗎?帕可要求。   妳看,偏執。蘿瑞改做雙手抱頭、抬起上半身、同時抱腳的姿勢。等一下再給妳看,現在我想聽聽那位煩躁的人說話。   妳怎麼做到的?因為整個人覺得很煩躁,艾瑪咆哮,看起來好像有人用隱形繩子把妳往上拉。   親愛的,這是鋼鐵般的腹肌。   我討厭妳。   這也不能怪妳。我猜妳的煩躁是因為男人。蘿瑞繼續說,所以我要聽所有的細節。

  其實   天啊,怎麼回事?今天是布朗健身房仕女之日嗎?小麥走進來,脫掉連帽運動上衣。   我想是仕女辛苦流汗日。蘿瑞停下來,妳來這裡幹嘛?   我有時候會來。   妳有時候會看著照片,以為那就是健身運動。   我已經洗心革面了,為了我的健康著想。   才怪。蘿瑞咧嘴笑說。   好吧,我是亂講的。我現在很確定要選無肩帶的禮服,所以要鍛練完美的手臂和肩膀線條。小麥轉身面向鏡子,伸出手臂,我的手臂和肩膀還不難看,可是這樣不夠。她嘆了一口氣,脫下運動褲。我已經變成一個偏執、吹毛求疵的新娘,我討厭我自己。   可是妳會是一個偏執、吹毛求疵的美麗新娘。拿去。帕可說,妳看我做的。   小麥皺眉,我看到了,可是我想我不會喜歡。

  妳只要慢慢地、持續地做就對了,我會減少一點阻力訓練。   妳現在的意思是說我很弱不禁風?   如果妳現在就從我的階段開始做,妳明天會哀嚎、呻吟,我想避免這種情況發生。這套我每個禮拜做三次。   妳的手臂和肩膀線條的確很漂亮。   而且我穿這個讓我的臀型看起來很美。好,漸進、持續地做,十五次,做三組。帕可拍拍小麥。好了,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被打斷。艾瑪,講臺給妳,換妳講。   她已經躺在地板上了。小麥指出。   噓,艾瑪今天早上覺得很煩躁,因為   我昨天晚上去參加亞當和薇琪的派對就是麥可米連家?我本來沒打算去,因為昨天預約滿檔,今天也是。昨天一整天都進行得很順利,尤其是最後一場諮詢,我花了點時間擬合約和寫筆記,最後決定自己弄點晚餐吃,看場電影,早點上床睡覺。

  誰打電話說服妳和他一起出去?小麥問,她皺著眉做完第一組健身運動。   山姆。   山姆是那個最性感的電腦怪人,這些要素在他身上完全不會相互矛盾,或者也有可能是因為他臉上戴歌手巴迪.霍利眼鏡的關係。   不是,艾瑪對蘿瑞搖搖頭,那是班。山姆是有著超級笑容的廣告主管。   妳決定不再見他的那個。帕可補充。   對。而且那其實不算是約會。我拒絕和他去吃晚餐,不讓他來接我。不過好吧,我去了那場派對,答應和他在那裡碰面。兩個禮拜前,我跟他說過,我不會和他上床全都坦白講了,可是他好像不相信我。剛好愛迪森在場我表妹,應該是我爸那邊的。她很棒,完全是他會喜歡的型,所以我就介紹他們認識,結果很順利。

  我們應該提供相親服務,蘿瑞建議,開始做抬腿動作,就算只是從艾瑪想甩掉的男生開始,我們的生意也能成長一倍。   甩掉有負面的語氣,我的講法不同。總之,傑克也在。   我們認識的傑克?帕可問。   對,結果我還蠻走運的。我提早離開,在回家的路上,車子突然故障,它發出轟隆轟隆聲、卡住,然後就停了。當時在下雪,天又黑,我冷得要命,那段路偏偏又沒什麼人開。抬腿姿勢看起來沒那麼恐怖,於是艾瑪轉過去跟蘿瑞做同樣的動作。   妳的車應該去裝OnStar系統,帕可說,我再把資料給妳。   妳不覺得那有點恐怖嗎?小麥稍微深呼吸,做完第三組重量訓練動作,裝那種東西,妳在哪裡,大家都知道。我覺得,我真的這麼覺得,就算妳沒按鈕的時候,他們也可以聽妳講話。他們有在聽,沒錯,他們真的有在聽。

  因為他們喜歡聽人家跟著廣播唱歌,唱得五音不全,肯定可以讓他們樂上一整天。結果妳打電話給誰求救?帕可問艾瑪。   結果我誰都不需要打,傑克在我打電話前就出現了。他看了一下,是電池的問題,他接跳線讓車子發動。噢,他還把夾克借給我,結果我忘了還。我沒享受到安靜舒服的夜晚,反而整晚在躲山姆的嘴脣,一直想辦法轉移他的注意力;在冷得要命的氣溫下,站在路邊;我本來想要的只不過是一大盤沙拉和看部愛情電影。現在我卻得把車送進保養廠、特地跑一趟傑克家去還夾克。我今天行程排得滿滿的,擠不出時間來做這些。所以,我覺得很煩是因為   她翻個身,開始做另外一邊的抬腿運動,閃避回答,我沒睡好,一直在擔心今天沒辦法把所有的事情辦完,還一直自責,怎麼會一開始被說服去參加派對。

  她吐出一口氣,說出來之後,就好像沒有什麼值得擔心的。   車子拋錨總是很討厭。蘿瑞說,晚上拋錨,又在下雪?一定更讓人覺得很倒楣,妳有權覺得煩躁。   我得說這是我自己的錯。更糟的是,對,我從來沒有送過車子去保養,從來沒有。這真的很討厭。不過他那天真的幫了我很大的忙,還借我夾克。還有,他還跟在我的車後面回來,確保我有平安到家。總之,一切都過去了。現在我得找人來檢查車子,修理該修的部分。我也可以找會弄這些東西的家人來幫忙,可是我不想再被教訓一頓,說我不懂得照顧車等等。所以,帕可,我應該怎麼做?   我知道,我知道!小麥氣喘噓噓,停下正在做的健身動作。妳應該把車交給去年冬天把我媽的車拖走的那個人。德藍尼還蠻喜歡的那個人?任何一個能在琳達大聲嚷嚷的時候,叫她閉嘴的人,我都喜歡。   贊成。帕可說,而且他的確獲得德藍尼.布朗的認可。德藍尼非常在乎是誰碰他的車子。柯瓦納汽車修理廠,我再把電話和地址給妳。   老闆是麥肯.柯瓦納,小麥補充說明,非常性感。   真的嗎?嗯,也許電池壞掉不是壞事。我盡量下禮拜把車送過去。至於現在,有沒有人要去市中心,到傑克辦公室附近?我今天真的得待在這裡。   星期六再還給他,帕可建議,反正他在傍晚婚禮的賓客名單上。   噢,好吧。艾瑪帶著極度厭惡的表情看著滑步機,既然都來了,我也來努力運動一下。   那我呢?小麥問,我可以停了嗎?   進步神速。接下來,二頭肌彎舉訓練,帕可命令,我示範給妳看。      九點前艾瑪就已經洗完澡、換好衣服,坐在她想坐的位置上:工作檯邊,被花朵包圍。   客戶為了慶祝父母的五十週年紀念日,希望艾瑪重現當年的婚禮,在後院花園裡宴客,但要比當年的婚禮更好。   她翻拍了幾張當初婚禮的相片,釘在板子上.,另外把她的想法畫成素描和圖示,把希望用到的花、花托和配件列出清單,一起釘在上頭。她在另一塊板子上盯著蘿瑞畫的高雅、簡潔的三層結婚蛋糕,周圍用的是亮黃色水仙和淡粉紅色鬱金香裝飾。除此之外,還有一張結婚蛋糕裝飾人偶的照片,是那家人特別訂做,複製這對夫妻當初結婚大喜之日的模樣,甚至連禮服裙襬邊的蕾絲細節,都一模一樣。   他們在一起五十年了,艾瑪一面看著照片,一面想,五十年來日日夜夜、每一次生日、聖誕節、生老病死、爭執、歡笑。   對她來說,這比微風徐徐的草地和夢幻城堡還要浪漫。   她願意做一座花園給他們,各式各樣的花園都行。   艾瑪先從黃水仙開始,把它們放在長長的、布滿蘚苔的水槽裡,和鬱金香、風信子、水仙花混在一起,隨意加幾朵小長春花。她來來回回好幾次把水槽放上推車,然後推到冰庫裡冷藏。   她把好幾加侖的花卉營養液和水混在一起,加進玻璃圓瓶裡;把葉柄剝掉,在水龍頭底下剪掉花梗,接著開始插飛燕草、紫羅蘭、金魚藻、優美的滿天星、像蕾絲般的鳳尾蕨;顏色柔軟但又搶眼;她把花大把大把地束起來,高低各自不同,創造出春天花園的感覺。   時間過得很快。   她停下來動動肩膀、轉轉脖子,活動手指筋骨。   插花用的是已經浸泡濕潤的泡棉花座,把檸檬葉鋪在她用植物亮光劑擦拭過的底座四周。   她把玫瑰花放到手中的桶子裡,剝掉葉柄,即便被割傷,她也懶得咒罵,只管修剪花莖至合適的長度,好複製新娘半世紀前拿的捧花,這是五十束的第一束。   她從中間開始往外插,煞費苦心地把每一株花朵用黏著劑固定在泡棉裡。剝除、修剪、固定然後欣賞新娘選擇的多彩玫瑰。   艾瑪想:真美,真開心。她把劍山放到方型玻璃花瓶時想:真好看。   還有四十九束。   她決定先休息一下再開始動手做那四十九束。   把成袋的殘枝葉片放在推車上,推到外面的堆肥機放好之後,她在工作水槽邊,刷洗手指上和指甲縫裡的綠葉素。   為了獎勵自己一早上的辛苦工作,她拿了瓶健怡可樂和一盤義大利麵沙拉放在屋子旁的小陽臺上。她的花園無法還不能和她正在做的這個相比;這對快樂的夫妻是在南方維吉尼亞州結的婚,她想:給我幾個禮拜,當他們看到嫩枝發綠芽、多年生植物長出綠葉時一定很高興。   昨晚的雪只是廣闊的天空、和煦天氣下的一次回憶。   她看到帕可帶著一群人未來的潛在客戶正在參觀走過主辦公室外的其中一個露臺,帕可指著玫瑰花架。客戶絕對不會懂白玫瑰的豐富、紫藤的蒼翠,但艾瑪知道這些她連同三色堇和垂枝長春花一起親手栽種的盆栽,綻放地非常美麗。在有荷葉點綴的池邊,楊柳樹開始變得翠綠。   她很好奇,不知道這些未來的新娘、新郎會不會有一天也要人家幫他們做五十束花,紀念他們的婚姻。他們的孩子、孫子女、曾孫子女,會不會也幫他們慶祝,表示對他們的愛?   因為早上的運動和工作的關係,艾瑪肌肉痠痛地小小呻吟一聲,把腳放在對面的椅子上,抬起臉面對陽光,閉上眼睛。   她聞到土壤、護根層的氣味,聽到鳥兒愉快地啾啾叫。   妳不能繼續這樣過度工作。   她倏地抬起頭她剛剛睡著了。對著傑克眨眼。她腦海裡一片空白,看著他從她盤裡捲起一口義大利麵,放到嘴裡。很好吃,還有嗎?   什麼?噢,天啊!她慌張地看手錶,然後鬆了一口氣,我一定是睡著了,幸好只睡了幾分鐘。我還有四十九束花要做。   在他深邃眼睛上方的眉毛揪在一起,妳們有四十九位新娘的婚禮?   嗯,不是。她猛力搖頭。是五十週年紀念日,要為五十年來的每一年複製一束新娘捧花。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來拿夾克。   噢,對。抱歉,我昨天晚上忘了還你。   沒關係,我在附近約了人。他又捲起一口麵,妳還有嗎?我還沒吃午餐。   有,沒問題。我還欠你一頓呢。坐一下,我去幫你拿盤子。   我接受讓妳請這一頓。我不介意來點咖啡,熱的或冷的都行。   沒問題。艾瑪看著他,手壓著頭髮亂翹的地方,你看起來有點累。   忙了一上午。再過四十五分鐘,我還得去巡視另一個工地,妳剛好在這兩個地點中間,所以   順路嘛。我馬上來。   他覺得很累,伸伸腿。累的主要原因不是因為工作,也不是因為早上和滿懷敵意的監造人見面。要不是他沒睡好,這件事他會處理得更好。他整晚一直翻來覆去,努力不去想昨晚春:夢裡有個深情款款的小姐,任誰都會睡不好。   所以,當然囉,他一定是愚蠢加上被虐待狂,才會拿夾克當藉口順路過來。   誰會知道她在陽光底下睡覺這麼性感?   現在他知道了,這樣他並不會睡得比較好。   正確的做法就是忘了這回事。他應該去找個金髮或紅髮女郎約會,或者和好幾個金髮或紅髮女郎約會,直到他可以把艾瑪放回不得擅入的清單上。   把她放回屬於她的區塊。   她走出來,手臂上掛著他的夾克,手裡拿著盤子。   他想,她的美,就是會讓男人啞口無言的那種;她笑的時候,就像她現在笑的樣子,像一道閃電掠過他的心。   他努力在腦海裡打造一塊不得擅入的標誌。   我有一些我姑姑泰芮做的橄欖麵包,她告訴他,很好吃,我都配冰咖啡吃。   這樣可以了,謝謝。   不客氣,而且休息的時候有人作陪還不錯。她再度坐下,你現在在忙什麼?   有好幾件事情同時在忙。他咬了一口麵包,妳說得對,真的很好吃。   那是泰芮姑姑的私房食譜。你說你的工作在這附近?   有幾件案子。我要去的那一個永遠沒有了結的一天;這個客戶從兩年前開始要重新裝潢廚房,到現在進展成主臥室的浴室大整修,其中包括一套日式浴缸、無牆按摩浴缸和一套蒸氣淋浴設備,大到足以讓六個人使用。   她擠擠美麗眼睛上方的眉毛,吃了一口義大利麵,真豪華。   我一直在等她開口問我可不可以拓寬,再加蓋一座私人游泳池。可是她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戶外,她決定要在游泳池旁邊蓋座夏日廚房,她在雜誌上看到的,沒有它,她沒辦法生活。   其他人怎麼就可以活得下去?   他微笑,繼續吃。她二十六歲,她先生五十八歲,非常有錢,也非常樂意縱容她所有的古怪念頭。她有很多五花八門的想法。   我想他一定很愛她,如果他負擔得起,何不乾脆讓她開心?   傑克聳聳肩,我是可以接受啦,反正這讓我有啤酒可以喝,有墨西哥玉米片可以吃。   你很酸耶,她用叉子指指他,接著繼續插義大利麵吃。你視她為花瓶嬌妻,他是中年蠢蛋。   我猜他的第一任太太是這麼想,我則視他們為客戶。   我認為年紀在愛情或婚姻裡不該是個問題,那是兩個人的事,重要的是他們對彼此的感覺。也許她讓他覺得年輕、有生命力,在他心裡開啟了一塊新的田地。如果他只是為了和她上床,幹嘛娶她?   我只能說像她這樣的女人很有說服力。   也許吧,可是我們在這裡辦過很多場婚禮,很多對新人的年紀都差很多。   他搖搖叉子,學她的動作,插義大利麵吃。婚禮不是婚姻。   她坐下來,手敲桌子,好吧,你說得對。可是婚禮是序曲,是婚姻開始的象徵、儀式,所以   他們在拉斯維加斯結的婚。   他繼續吃,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努力不笑出來。   很多人在拉斯維加斯結婚,但這不代表他們在一起不快樂、不滿足。   證婚人是女扮男裝、扮成貓王的人。   我知道了,你根本就在亂講。不過就算你講的是真的,那種選擇也只表示新人的幽默感和趣味,這也正好是我認為成功婚姻的必要條件。   說得好。義大利麵很好吃。他往帕可和未來潛在客戶坐的主要露臺看了一眼,生意好像很不錯。   這星期這裡有五場活動,還有一場我們在其他地點辦的新娘婚前派對。   是啊,我會參加星期六晚上的那一場。   你是新郎還是新娘的朋友?   新郎。那新娘是惡魔。   天啊,的確是。艾瑪的背往後靠,大笑,她把她好友的捧花照片拿給我看,不是因為她要我複製;她們的捧花風格完全不一樣,不過她數了玫瑰花的數量,然後跟我說她要比她好友的捧花數量至少多一朵還警告我她一定會數有幾朵。   她會。而且我敢保證,不管妳做的成品有多棒,她都會找出不夠好的地方。   對,我們已經發現了,這是我們這種工作的一部分,總會接到惡魔、天使和各式各樣的人。不過我今天不用想她的事,今天是快樂的一天。   他知道她是說真的,她看起來很放鬆,臉上散發光芒。當然,她通常都是如此。因為妳有五十束捧花要做?   除了那之外,還有知道結了五十年婚的新娘一定會很喜歡這些花,都讓我很開心。五十年,你可以想像嗎?   不管是什麼,我都很難想像能保存五十年。   你這麼說不對,你一定要能想像你建造出來的建築物可以維持五十年;當然我希望可以更久一點。   妳說得沒錯。他同意,可是那是建築物。   婚姻也是啊,是建築生活,需要努力、關心和呵護。慶祝週年紀念的這對夫妻就證明了這是做得到的。現在我得回去開始動手,休息時間結束了。   我也是。我幫妳收。他把盤子疊好,他們倆站起來時,他拿起盤子,今天只有妳一個人做?妳的小精靈呢?   他們明天才會來。我們開始準備週末的花時,一定會一團混亂。今天只有我和三千朵玫瑰花,還有幸福的寧靜。她幫他開門。   三千朵?妳是說真的?妳的手指會斷掉。   我的手指非常耐操。而且如果我有需要的話,她們其中一個會過來幾個鐘頭幫我剝葉柄。   他把盤子放在廚房桌檯上,就和平常一樣心裡默想:她的地方聞起來有草地的味道。祝妳工作順利,謝謝妳的午餐。   不客氣。她陪他走到門邊,他停下腳步。   妳的車後來怎麼了?   噢,帕可給了我一家汽車保養廠的名字,叫做柯瓦納汽車修理廠,我會打電話過去。   這家很不錯,趕快打這通電話。星期六見。   他可以想像他走到車上,她回屋子裡弄玫瑰花的樣子;坐在那裡好幾個小時,沉浸在花的芳香裡,處理花柄上的刺,然後做她平常做的事,把花做成願意冒險結婚的女人拿的捧花。他回想剛剛走近她,她坐在陽光底下,臉微微朝上,閉著眼睛時的表情;她豐滿的脣,嘴角微揚,彷彿夢到了什麼開心事;還有她隨意紮起的頭髮和垂掛在耳垂上的銀飾。   他當時閃過一個念頭,很短,但很鮮明:他彎下腰親吻她。他可以假裝輕鬆地說些睡美人的笑話。她有幽默感,也許她會喜歡他開這種玩笑。   他默想,她也有脾氣,並不常發作,但她有。   不管怎樣,都已經無所謂了,他提醒自己,他已經錯過了那個機會。找群金髮和紅髮女郎的主意比較好,勝過老想著艾瑪的事,這念頭一直纏繞不去。   朋友是朋友,情人是情人。你可以把情人變朋友,可是當你把朋友變成情人時,麻煩就大了。   他快抵達工作地點時赫然發現夾克忘在她的陽臺上。   該死,該死。   現在他成為那種故意把東西忘在女人家裡,好找藉口回去表現自己的那種蠢蛋之一。不是這樣的。   是嗎?   該死,也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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