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五嶽英豪傳

第5章 第五章 愛河多變幻 無計補情天

五嶽英豪傳 諸葛青雲 19387 2023-02-05
  目前的情勢是,嚴慕光不知頭上有位紅衣少女!   紅衣少女不知頭上有位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則高高在上,可以洞悉一切!   巍峨高峰業已轉過!下面的深澗,變成了一處山谷盡頭!   摩雲峭壁之上,噴珠跳玉的一道飛泉,便是那條長長紅河的起源之處!   山谷中有不少人兒,正在到處徘徊,似有所覓。   這些人兒,都是嚴慕光所熟悉的人物!   他們是西嶽派中的跛足天君邢百非、神勇鐵金剛孟飛熊、鐵心諸葛侯鼐,及世外八兇中的桃花羽士熊策、鳩盤宮主赫連英、鐵心王母上官鳳,並無生面人在其中,也未曾看見諸葛朗的絲毫蹤影!   嚴慕光心中暗想諸葛朗雖未露面,但他既欲搶在群邪之前,下手奪走血神經,則必然藏在那谷底左近!

  一面心中思忖,一面忽見群邪由散而聚地聚集在那道飛泉之下,紛紛議論!   山風頗大,上下泉響又頗震耳,距離足有十來丈高,自然聽不清楚對方所說是些什麼言語。   嚴慕光遂提氣輕身,掩到一堆下垂藤蔓之後,施展武功中極尋常的壁虎遊牆雙手附壁,悄悄滑落!   他這樣做法,是因對方皆懷絕世武功,不得不盡量設法,減低聲息!   下落六七丈後,藤蔓更密,結成一團,嚴慕光坐在其中,既可掩蔽身形,又覺頗為舒適!   這時,壁下人語,業已清晰可聞!   只聽鳩盤宮主赫連英訝聲說道:根據三角血河圖的圖形指示,血神經分明就藏在這血河起源的山谷之中!如今業已尋到地頭,這山谷周圍,又不甚大,怎地分頭搜索多時,竟未發現絲毫可疑之處?

  鐵心王母上官鳳失笑說道:六妹不要性急,血神經是曠代異寶,那會容易得手?我們不僅應該釋矜靜躁,細心搜索,並要特別提高警覺,因為萬一尋得藏經之處,也許還有什麼意外埋伏?或奇毒蛇獸,驟然發難的呢?   群邪聽完上官鳳所說話後,均頗深以為然,遂又復由聚而散的分頭搜索!   嚴慕光見得群邪雖已找到地頭,卻尋不見血神經藏在何處,不由又復想到董天雄對自己所說的休覓血神經,難尋九角形之話!   遂在藤蔓隙縫以內,向谷底仔細凝目搜索,想居空臨下地,先察看察看有無九角形之物?   飛泉如練,削壁如屏,至於無數嵯峨怪石,則如猿蹲,如虎踞,如佛坐,如龍飛,但卻無一具有九角形狀!   群邪找了足有個把時辰!

  嚴慕光看了足有個把時辰!   找的人毫無所得,看的人卻忽然大為驚惕地,發現端倪!   嚴慕光注意到那道掛壁飛泉,自峭壁近頂之處,一墜百丈,落到一塊巨大平石之上,再噴珠濺雪地,分為無數細流,流向谷底,匯成紅河流去!   常言道得好:繩鋸木斷,水滴石穿,那塊接百丈飛泉的巨石,因千百年來泉水不竭,已被沖出一片凹痕,遠遠望去,頗像是多角形狀,但是否九角?因水花飛濺,卻看不真切!   嚴慕光心中一動,暗想這片石上泉痕,倘若真為九角,則萬眾覬覦的武林秘笈血神經豈不就是藏在石內?   照目前情況,群邪聲勢太眾,自己單獨一人,不宜現身硬奪,則只有靜等群邪搜尋得精疲力竭,掃興離去以後,再悄悄到那大石之前,察看究竟!

  嚴慕光坐在藤蔓隱蔽之處,方想至此處,谷底群邪,果然搜尋得均自漸漸不耐起來!連適才寬慰鳩盤宮主赫連英的鐵心王母上官鳳,此時已白髮飄飄地,怒聲叫道:諸位不必找了!   桃花羽士熊策笑道:上官大姐有何妙計?   上官鳳苦笑說道:我們苦搜這久,幾已翻遍整個谷底,卻仍毫無所獲,我對血河藏寶的這樁傳說,有些懷疑了呢!   跛足天君邢百非鐵拐點地,縱到上官鳳身旁,一面舉手拭去額間汗跡,一面搖頭說道:我與上官大姐,頗有同感,真想就此罷手!因為整個谷中,均已尋遍,連血河水底,也都仔細搜索,委實心力俱疲了呢!   上官鳳一頓手中王母杖軒眉說道:我想在停止搜尋之前,再作一次最後努力,假使仍無成效,則索性連這三角血河圖,也一齊毀掉!

  赫連英首先讚道:上官大姐說得對,我們倘若得不到血神經,便應該使這冊武林秘笈,永不出世!   跛足天君邢百非跟著赫連英,接口問道:上官大姐打算再作什麼努力?   上官鳳指著那些如猿如虎的嵯峨怪石說道:我們唯一不曾搜索到的,便是這些亂石之中!如今由我用王母杖,由孟飛熊用獨腳鋼劉,由邢天君用鐵拐,三人合力,把谷底亂石,完全擊碎,看看是否有冊血神經藏在石內?   神勇鐵金剛孟飛熊聞言之下,首先猛揮他那隻重達兩百零四斤半的獨腳銅劉,電火星飛,震天巨響地,砸碎了一塊足有五六尺高的人形怪石!   孟飛熊這一動手,跛足天君邢百非及鐵心王母上官鳳,自然也就隨後施為,只聽得一片砰訇巨震之聲,響遍谷底!

  他們這等作法,頗使嚴慕光擔憂,因為群邪萬一砸碎那塊承接飛泉大石,而果然顯出血神經之時,自己究應以寡敵眾地,冒險搶奪,抑或聽任群邪,把這冊足能助紂為虐,貽禍江湖的奇書取走?   嚴慕光如今遭遇難決之事,不由想起自己那位武功出神入化,心智靈妙無比的金蘭義弟諸葛朗來,暗忖諸葛朗賢弟如今不知是否隱身在谷底周圍?倘若他與自己同在一處,則可能又將想出什麼妙計絕招?不僅奪得血神經,並使群邪空費心力,灰頭土臉!   想完諸葛朗,跟著又復想起蛇蠍美人令狐楚楚!   這位在武林中極負盛譽,神出鬼沒的絕代佳人,在西來路上,屢屢相助,似對自己極為垂青,屢次留函之中,更充分吐露了幽情蜜意,怎的如今到了重要關頭,反而不見她的芳蹤出現?

  嚴慕光心中百念紛呈,莫衷一是,坐在他頭上三丈來處,古松枝中的那位紅衣少女卻正對他怒目而視!   再高丈許的一塊突石之上,所坐的那位黑衣女子,則依舊面紗深垂,神色漠然地,靜靜注視著紅衣少女、嚴慕光,以及谷底群邪的一切動作!   群邪把谷底那些嵯峨怪石,完全擊碎,仍無所獲之後,也就意懶心灰,不曾再復援登峭壁,去向那塊承接飛泉大石,加以試探!   鳩盤宮主赫連英面含苦笑,自懷中取出那三角血河圖來,微運功力,合掌一搓,把三卷羊皮,整個搓成碎粉,灑落在滔滔流去的紅河以內!   上宮鳳長吁一聲,狂笑說道:好、好、好,我們雖然空費一番心力,但血神經三字,卻也從此永絕於世!   赫連英灑盡血河圖所化碎粉,一拍雙手,苦笑說道:上官大姐,此間既已事了,我們應該趕緊進入玉門關,去往哈拉湖畔,等候陰素梅八妹到來,與諸葛朗、嚴慕光,以及蛇蠍美人令狐楚楚主婢等人,一分勝負!

  上官鳳點頭說道:我確實應該先期趕到哈拉湖,把這場約會,好好安排一下,出口惡氣,因為一路之間,我們真被對方揶揄夠了!   熊策含笑說道:哈拉湖之戰,情況不同,我們添了一位陰八妹,應該佔得相當優勢!   上官鳳眉頭微蹙說道:令狐楚楚至今未曾正式露面,功力深淺難測,不知陰八妹比起她,究竟誰強誰弱?   赫連英充滿自信地,含笑說道:我對諸葛朗所說的三個蛇蠍美人,也比不上一個幽靈鬼女之語,雖然略嫌過分,但卻可保證陰素梅八妹,無論在智計方面抑或武功方面,均將勝過令狐楚楚!   群邪一面談笑,一面舉步,片刻之間,谷底除了到處碎石以外,便自毫無人影!   嚴慕光在群邪走去以後,又復等了頓飯光陰,見谷底別無人蹤出現,方知自己特意趕來尋找的諸葛賢弟,可能別因要事羈留,竟未趕到此處。

  尋找諸葛朗之念,既告成空,則嚴慕光自然不甘就此甘休,要想看看石上泉痕,是否形如九角?   心意動處,立即飄身離開藤蔓,向那承接飛泉的大石縱去!   他頭上的紅衣少女,及黑衣女子,則均默然不動,暗中注視!   那道飛泉,自高空拋落,水霧如煙,致使嚴慕光尚未縱到石上,便已全身盡濕!   但這點水濕,已引不起絲毫在意,因為他如今的整副心神,全凝注在那大石泉痕之上!   人落石上,自然看清楚,那石上泉痕,竟多達十角。   嚴慕光頗覺失望,欲往他處尋找,但忽地靈機動處,恍然悟出武林秘笈血神經,正是藏在這塊大石之內!   因為休覓血神經,難尋九角形,神經差半冊,何必苦勞心等四句歌兒,不知編自若干年前,這道飛泉,則匹練拋空,終古不斷,極可能把石上原來的九泉痕,又復沖激得添了一角!

  嚴慕光悟出其中妙理,遂立即功貫雙掌,猛力向那承接飛泉的大石震去!   連震三掌,大石果被震裂!   裂石之中,也全如意料地,嵌著一隻透明晶匣!   嚴慕光微運鷹爪神功,自石中取出晶匣,只見匣中有本薄簿小書,封面上寫著血神經三個鮮紅隸字!   就在他剛剛取得晶匣,加以審視之際,驀地一朵紅雲,自天疾降!   嚴慕光始終心存警念,故而才一聽得身後風聲,便把內貯血神經的晶匣,揣向懷內,閃開數尺!   來人身落石上,竟是隨侍蛇蠍美人令狐楚楚身畔,青紅二婢中的謝小紅!   但謝小紅日前協助嚴慕光、諸葛朗會鬥群邪之際,對嚴慕光的神情態度,何等恭順?如今卻面帶秋霜,眉籠傲氣,嘴角之間,也含哂薄神色!   嚴慕光能見到謝小紅,心中已頗高興,遂自懷中取出那隻晶匣遞過,含笑說道:謝姑娘,你要看看這被武林中萬眾覬覦的血神經麼?   謝小紅接過血神經,用一種幾乎深含殺氣的恨毒目光,對嚴慕光狠狠盯了幾眼,銀牙微咬,蠻靴頓處,竟驀地飛身,向來時峭壁縱去!   嚴慕光並不注意血神經被她取走之事,但想在謝小紅口中,探聽一些有關蛇蠍美人令狐楚楚訊息,遂愕然高聲叫道:謝姑娘,你倘若想要血神經,嚴慕光願意奉贈,但請暫留貴步,我還有事請教!   謝小紅答以一聲冷笑,身形毫未停留,業已撲上峭壁!   但就在她剛剛點足峭壁之際,突然一聲慘哼,像是中了什麼暗算,自十來丈高處,倒翻墜落!   那隻內貯血神經晶匣,卻被一隻膚白如脂,衣黑如墨的纖纖玉手,自峭壁之後,伸手奪去!   嚴慕光見狀大驚,顧不得奪取血神經,只好縱身撲向謝小紅墜崖之處,企圖營救!   尚幸崖壁只有十來丈高,謝小紅又未全失知覺,是順坡滾落,跌入叢草之中,故雖遍身傷痕,立即暈絕,人卻不曾死去!   嚴慕光知道外傷無妨,遂趕緊取出靈丹,弄來泉水,餵給謝小紅服下,療治她內臟方面所受震盪!   約莫半個時辰以後,謝小紅悠悠醒轉,緊咬銀牙,恨聲問道:是誰在暗中用隔空點穴手法,對我暗算?   嚴慕光搖頭答道:大概是黑衣女子!   謝小紅又復問道:血神經呢?   嚴慕光苦笑答道:大概也是被這黑衣女子搶走!   謝小紅柳眉雙剔地,咬牙問道:這黑衣女子有多大年紀?是什麼長相?   嚴慕光頗感尷尬地答道:我不曾看見她整個身軀,只看見奪取血神經時的一隻黑衣右手!   謝小紅怒道:為什麼連人都不曾看見?你簡直是個笨蛋!   嚴慕光想不到謝小紅竟會以這種態度對待自己,不禁呆了片刻,方緩緩說道:謝姑娘,你手中血神經被人奪走,又復中了對方的隔空點穴,尚不知是遭何人暗算,怎能怪我太蠢笨呢?   謝小紅被嚴慕光駁得玉面飛紅,羞窘萬分,但仍不肯承認錯地索性瞪著兩隻大眼,向嚴慕光冷然叫道:我說你笨,你就是笨!我隨侍主人令狐姑娘,走遍江湖,也不曾見過你這樣笨的男人!   嚴慕光聽不出謝小紅的弦外之音,只以為女孩兒家臉嫩,在失去血神經,及遭受暗算之後,難以為情,才這等亂發嬌嗔,藉遮羞窘!   故而雖被謝小紅兩度頂撞,仍自毫不動怒地,轉開話頭,含笑溫言說道:常言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謝姑娘不曾受甚大傷害,便屬萬幸!至於血神經被奪之事,根本不足掛念!你主人令狐姑娘,現在何處?   謝小紅一雙妙目之內,射出兩道神秘眼光,凝視著嚴慕光,冷笑問道:嚴相公,你還記得起我主人麼?   嚴慕光臉上一紅,正色說道:謝姑娘說那裏話來?你主人令狐姑娘的一番深厚情意,嚴慕光銘刻五內,沒世難忘!   謝小紅喲了一聲,嘴角微撇哂然說道:誰要你銘刻五內?誰要你沒世難忘?我主人令狐姑娘對牛彈琴,空費了一番心意以後,已經嫁了人了!   這句已經嫁了人了,著實聽得嚴慕光愕然瞠目!   謝小紅哂然一笑,又向嚴慕光冷冷說道:嚴相公文武兼備,風流絕世,你猜得出我主人令狐姑娘,嫁的是什麼人嗎?   嚴慕光蹙眉搖頭,以一副不大相信的神情,囁嚅問道:謝謝姑娘,你方才所說的話兒,是否戲言?   謝小紅哼了一聲,揚眉答道:怎麼會是戲言?我主人令狐姑娘所嫁的人兒,便是你結盟義弟諸葛朗呢!   嚴慕光靜靜聽完謝小紅這番話兒以後,竟出人意料地,大笑說道:倘若令狐姑娘真與我諸葛賢弟結為佳偶,則委實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天上祥麟,人間威鳳,嚴慕光應該為他們   語猶未畢,啪的一聲脆響起處,嚴慕光頰上添了五條指印,驚奇欲絕地,退了兩步!   謝小紅一面重重地打了嚴慕光一記耳光,一面提氣縱身,連頭都不回地,疾馳而去!   嚴慕光自從遊俠江湖以來,幾曾遇見過如此怪事?手撫火辣辣地左頰,默然目注謝小紅逐漸隱去的嬝娜身影,心中茫茫然地,充滿一種不知是怒,是悲的難以形容情緒!   令狐楚楚是否真也嫁人?   她所嫁的人兒,是否真是諸葛朗?   謝小紅今日為何突以這種極不禮貌的態度,對待自己?   難測難參,疑雲如海!   驀然間,萬斛疑雲一掃而空,嚴慕光獨立深谷,發出一聲蘊有百丈豪情的引吭長嘯!   他怎會在愁疑萬斛之上,突發豪情?   因為他想通了!想通了人生若夢,想通了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世間萬事,皆有前緣!   自己最初結識的南嶽雙姝,一位埋骨黃沙環佩冷,一位綠葉成蔭子滿枝!   最近結識頗深,但未謀面的蛇蠍美人令狐楚楚,又傳出了嫁人之訊!   紅妝知己如此,英雄知己又復如何?   諸葛朗陪同自己,萬里西來,彼此間情義極深,居然也莫明其妙,不告而別?   人到情多情轉薄,嚴慕光就在心情上遭受重大打擊之後,有點把人情看透!   一聲引吭長嘯,驅散了無限閒愁,嚴慕光啞然自笑,結什麼盟?求什麼侶?還不如單人獨自倚仗一支短劍,一張金弓,及十二隻弧形箭,遨遊八荒四海,五嶽三山,管盡不平,濟救民物,來得暢懷快意!   英雄氣,雄勁發,兒女愁,黯然收!嚴慕光遂離卻這紅河起源的山谷,奔向中原而去!   進入玉門關後,再復東馳,便到了哈拉湖畔!   嚴慕光因人單勢孤,本已不願再與西嶽群邪,及世外群兇糾纏,但在經過哈拉湖畔之際,卻見自密林中閃出一條人影!   這人影是西嶽門下的鐵心諸葛侯鼐!   侯鼐一見嚴慕光便微笑說道:嚴朋友準時赴約,真是信人!   嚴慕光聞言,方始想起諸葛朗曾與鳩盤宮主赫連英約定十日後在此相會之事,遂不得不加承攬地,蹙眉說道:赫連宮主等人,是否均在林內?   侯鼐點頭笑道:當時訂約之人全在,俱不知諸葛朋友與令狐姑娘等,何時可到?   嚴慕光只好順口答道:他們少時就來,我們先到林內等候便了!   說到此處,忽然想起一事,又向侯鼐問道:幽靈鬼女陰素梅可曾來到?   侯鼐搖頭笑道:陰素梅今日必到,但如今尚未趕來!   說話之間,人已入林,這樹林範圍雖廣,但走進不遠,便有大塊平曠草地,正是極好的約鬥所在!   上官鳳、赫連英、熊策、邢百非、孟飛熊等一干兇邪,果然早在林內曠地相待!   赫連英見嚴慕光單獨前來,不禁頗為失望地,訝然問道:嚴朋友怎的單獨前來?諸葛朗呢?   嚴慕光早就看出這位鳩盤宮主,對諸葛朗頗有情意,遂故意縱聲狂笑說道:我諸葛賢弟燕爾新婚,無暇及此,故而只能由嚴慕光單獨赴約!   這燕爾新婚四字,果然把位鳩盤宮主赫連英聽得退了半步,目閃奇光,訝聲問道:燕爾新婚?諸葛朗與誰這等驀然結合?   嚴慕光笑而不答,隨口吟道:絕艷驚才結連理,美人自古愛英雄!   赫連英聰明絕頂,聞言駭然問道:難道諸葛朗是與令狐楚楚結了婚麼?   嚴慕光點頭笑道:赫連宮主猜得不錯,名驚天下的令狐楚楚,如今已做了諸葛夫人!   赫連英聽嚴慕光這樣說法,知道事已千真萬確,不由恨聲說道:令狐楚楚嫁誰,與諸葛朗娶誰,和我們毫不相干,但我為了使蛇蠍美人會會幽靈鬼女,業已用飛鴿傳書,把陰素梅八妹找來,如今令狐楚楚這一失約   赫連英話方至此,林內突然傳來一陣清朗語音,有人接口說道:蛇蠍美人並未失約,幽靈鬼女何在?   赫連英等兇邪,以及嚴慕光,均一齊循聲驚顧!   林外緩緩推進一輛車兒,車上半倚半臥地,躺著一位翠衣女子!   這翠衣女子,下半身蓋著一幅錦衾,像是患病模樣,臉上戴了一具重紗面罩!   推車的一位紅衣俊婢及一位青衣俊婢,正是聶小青、謝小紅,則躺在車上的帶病佳人,不問可知是名震江湖的蛇蠍美人令狐楚楚!   聶小青、謝小紅並未把車兒推近嚴慕光,嚴慕光覺得不便不加答理,只好緩步走過,微抱雙拳,以一種尷尬神情,含笑說道:令狐姑娘,嚴慕光屢承厚助   令狐楚楚搖手止住嚴慕光,顯得有氣無力,病勢頗重地,低聲說道:些許小事,大哥不必掛齒,你兄弟諸葛朗比我病得更厲害,故而無法前來,他命我代向大哥問安!   這幾句話兒,證明了令狐楚楚確實已與諸葛朗結成連理,嚴慕光劍眉微蹙,目注令狐楚楚說道:令狐姑娘怎會玉體違和,你病勢不輕,何必來此,我諸葛賢弟現在何處?他得的是什麼   令狐楚楚微嘆一聲說道:他離此甚遠,英雄只怕病來磨,與大哥不過十日相別,便形銷骨立,無復往昔風姿了呢!   嚴慕光益發關心地,蹙眉問道:我諸葛賢弟究竟得的是什麼病兒?   令狐楚楚欲言又止,稍為頓了一頓,方自答道:他得的是無藥可醫的心病!   嚴慕光訝道:諸葛賢弟能與令狐姑娘這等絕代紅妝,結成佳偶,還會得甚心病?即使真個得了心病,常言道得好:心病還須心藥醫,嚴慕光不辭萬水千山,天涯海角,願為我諸葛賢弟   謝小紅在車後聽到此處,面若秋霜地揚眉叫道:嚴慕光   三字才出,令狐楚楚便沉聲叱道:紅兒太沒規矩,你怎敢對我嚴大哥如此無禮?   謝小紅默然垂首,不再作聲,聶小青卻以一雙森冷如刃的眼神,向嚴慕光看了兩眼!嚴慕光聽令狐楚楚斥責謝小紅對自己無禮,不禁想起在血河起源山谷,所挨的那記耳光,只有連連苦笑!   令狐楚楚斥責謝小紅以後,又向嚴慕光說道:嚴大哥,暫莫談你諸葛賢弟之事,我們今天是赴約而來,應該先與對方作個了斷!   嚴慕光搖頭說道:令狐姑娘既然玉體違和   令狐楚楚搖手截斷嚴慕光話頭,好似強自振作精神地,略微高聲說道:寧教人亡,不教名弱,我若為了這點病兒,不來踐約,豈不貽笑江湖?被人說是蛇蠍美人怕了幽靈鬼女!   說到此處,精神已似不濟,聶小青急忙送上一隻小小玉瓶,讓令狐楚楚自瓶中取了兩粒丹藥服下!   令狐楚楚服藥以後,精神較好,忽然揚聲叫道:赫連宮主!   赫連英緩步當前,含笑問道:令狐姑娘有何指教?   令狐楚楚問道:據諸葛朗傳言,是赫連宮主邀我來此會會你們世外八兇中的幽靈鬼女陰素梅!   赫連英點頭笑道:我認為你們兩位,均是當代數一數二的巾幗奇英,應該會上一會!   令狐楚楚哼了一聲,又復問道:你是否還說過三個蛇蠍美人,也抵不上一個幽靈鬼女?   赫連英秀眉微蹙,感覺這句話兒,不易作答,遂想了一想,含笑說道:這句話兒本意雖在激將,但我卻相信幽靈鬼女決不會弱於蛇蠍美人!   令狐楚楚點頭說道:關於這項疑問,我願意在今日一戰之下,加以澄清,但幽靈鬼女陰素梅,卻為何尚未得見?   赫連英正欲答話,忽自林外閃入一條人影!   這人來得無聲無息,宛如鬼魅,是個身材窈窕的黑衣女子!   自林外閃入的黑衣女子,也和令狐楚楚一般,在臉上垂落一幅面紗,不令人看出她的廬山面目!   令狐楚楚由於對方的打扮,及一身超絕輕功之上,已猜出黑衣女子身分,遂向赫連英問道:赫連宮主,這位姑娘,大概就是你們世外八兇中,排行最末,功力最高的幽靈鬼女?   赫連英自見黑衣女子現身,神情極為興奮地,點頭說道:令狐姑娘猜得不錯,這就是我陰素梅八妹,你們兩位均屬名滿江湖的絕代紅妝,今日在這哈拉湖畔相逢   幽靈鬼女陰素梅不等赫連英說完,便自伸手一指令狐楚楚,聲若銀鈴地,發話問道:赫連六姐,這位姑娘就是芳名震世的蛇蠍美人嗎?   陰索梅這一伸手,嚴慕光心頭忽動,大吃一驚,知道在血河發源谷內,施展隔空點穴手法,點倒謝小紅,奪去血神經的那隻黑衣玉手,可能就是這幽靈鬼女所有!   令狐楚楚聽幽靈鬼女陰素梅問起自己,遂哼了一聲,冷然說道:我正是令狐楚楚,陰姑娘曾經對我身畔不肖蠢婢謝小紅,不吝教誨   陰素梅想不到令狐楚楚竟能一口叫破此事,遂在微窘之下,自身邊取出那隻內貯血神經的晶匣,失笑說道:我以為武林中萬眾覬覦,並有不少人為之喪失生命的血神經,是什麼珍奇秘笈,遂基於好奇心裏,借來一觀,誰知只是毫無價值的半冊殘書,如今且物歸原主,免得嚴朋友白費了一番心力!   話完,便把那隻晶匣,向嚴慕光凌空拋過!   嚴慕光因深記石大夫人休覓血神經,難尋九角形,神經差半冊,何必苦勞心?那首歌詞,故對陰素梅所說血神經只是半冊毫無價值殘書之語,不覺詫異!   接過晶匣,見匣蓋已被陰素梅弄開,遂索性取出血神經來,當眾翻閱!   除了半躺半坐車中的蛇蠍美人令狐楚楚,身形未動之外,其餘諸人的目光,無不向嚴慕光手中投射!   但任憑何人,見了那冊血神經後,均不禁為之搖頭苦笑!   原來血神經每頁之上,或缺三行,或缺五行,並在每行之內,又有不少空白,以致整冊經中,幾乎尋不出一句完全之語!   聰明人一看便知血神經定然另有一冊,必需兩冊合參,才能完整無缺地,研習經中所載的秘奧武學!   赫連英心中,首先起了一種想法,認為這血神經未必無用,陰素梅似不應過分大方地,歸還嚴慕光   心中想事,眼光也自然而然地,向幽靈鬼女陰素梅看去!   陰素梅玲瓏剔透,一接赫連英目光,便猜透她的心意,暗用蟻語傳音功力,向赫連英耳邊笑道:赫連六姐放心,我把這冊血神經,業已另外抄了一份!   這時,嚴慕光業已收好血神經,謝小紅卻狠狠盯了陰素梅幾眼,躬身湊向令狐楚楚耳邊,似乎有所敘述。   陰素梅冷眼瞥見,嬌聲笑道:謝姑娘,你是想報我隔空點穴的奪經之恨麼?我看還是免了的好,因為一來當時我因那冊血神經,你奪自嚴朋友之手,才以黑吃黑的手段,轉借一觀!二來手下留情,未點重穴,三來放眼當世武林,除了你主人蛇蠍美人令狐楚楚以外,有誰能在我幽靈鬼女陰素梅手下,維持百合不敗?   這幾句話兒,說得極為狂傲,赫連英、熊策等人,因均居世外八兇,自然無甚表情,但跛足天君邢百非卻聽得雙眉微挑,接連向陰素梅看了幾眼,大有不信不服之意!   嚴慕光以為令狐楚楚聽了陰素梅這幾句話兒,定然動怒,誰知她卻語氣平和地,向謝小紅點頭說道:紅兒,陰姑娘說得不錯,她在奪取血神經之際,業已對你手下留情,你怎的還想螳臂擋車,妄自逞強?不怕把我的臉面,丟得乾乾淨淨!   謝小紅被主人叱責得低頭後退,滿面羞紅,泫然欲泣!   令狐楚楚抬頭看看陰素梅,笑聲問道:陰姑娘,承你看得起令狐楚楚,認為我還有資格作你對手!   陰素梅傲笑說道:天下英雄不足論,稱得起睥睨宇宙,叱吒風雲的大概只有你這蛇蠍美人,與我這幽靈鬼女!   嚴慕光聽得心中一震,暗忖自己既在兒女情懷方面,連受挫折,為何不從此埋首潛心?精研絕技,免得被幽靈鬼女陰素梅,看輕了舉世英雄,使堂堂鬚眉男子,毫無光彩!   他一面心中盤算,一面卻聽得令狐楚楚向陰素梅笑聲問道:陰姑娘,我們在此一會,頗為不易,除了較量幾手武功以外,要不要加上一些賭注助興?   陰素梅點頭笑道:令狐姑娘這項提議極佳,我若輸了,便除去幽靈鬼女外號,削髮為尼,皈依三寶!   眾人聞言,均自一驚,嚴慕光尤其暗覺皺眉,心想這幽靈鬼女陰素梅,難道真有必勝把握,否則怎把賭約訂得如此重法?   令狐楚楚聞言,也自點頭笑道:我若輸了,便與聶小青、謝小紅兩名侍婢,一同在這哈拉湖邊,飲劍自絕!   這項賭約,比陰素梅所訂更重,但聶小青、謝小紅卻絲毫未現驚容,臉色平靜如常,彷彿對主人的絕藝神功,具有無比堅強信念!   陰素梅嬌笑說道:令狐姑娘真是快人快語,我們所下賭注既大,則應該舉行得隆重一些,不能草率從事!   令狐楚楚笑道:怎樣舉行,才算隆重?陰姑娘定有高論!   陰素梅笑道:我們均自命不凡,故而非把外五行內五行的所有功力,完全較遍,輸的一方,才可甘心情願!   令狐楚楚點頭笑道:好極,好極,我們這就開始!   說完,便即手扶聶小青、謝小紅香肩,自車中掙扎站起!   陰素梅因來得較晚,不知令狐楚楚患病之事,見狀訝然問道:令狐姑娘,你身上有傷?   令狐楚楚搖了搖頭,嚴慕光卻在一旁接口說道:令狐姑娘神功絕藝,蓋世無雙,她怎會帶傷?只是如今身染重病而已!   陰素梅聞言,目注令狐楚楚問道:令狐姑娘,你既身染重病,怎能與我訂下這重賭約?   令狐楚楚苦笑一聲,正待答話,謝小紅竟柳眉雙剔地,搶先說道:我們令狐姑娘,是何等人物,病體懨懨的蛇蠍美人,也降得住生龍活虎的幽靈鬼女!   陰素梅冷哼一聲說道:你把你主人的蛇蠍美人名兒,看得值錢!我卻也對我這幽靈鬼女四字,並不菲薄!今日既然令狐姑娘有病,這場約會,索性取消,我們改時改地,再決勝負便了!   令狐楚楚想不到這幽靈鬼女陰素梅,居然頗有胸襟,遂含笑說道:陰姑娘,我們還是立即動手為宜,因為我的這場病兒,恐怕一時好不了呢。   陰素梅想了一想說道:令狐姑娘既然病重,不妨多珍攝些時,我們明歲端陽正午,在峨媚金頂一會如何?   令狐楚楚見對方語出至誠,遂只得點頭應允!   這時,西嶽三怪中的跛足天君邢百非,向鐵心王母上官鳳耳邊,低聲說道:上官大姐,令狐楚楚武學奇高,是我們稱霸武林的一大障礙,今日何不把她乘機除去?   上官鳳低聲說道:我也贊同邢天君之見,但陰八妹生平作事,只要一經決斷,便無更改   說到此處,陰素梅似已有所察覺,回頭目注鐵心王母上官鳳冷然說道:上官大姐,你應該深知小妹性情,我既與令狐姑娘,訂了明年端陽正午的峨嵋金頂之約,則如今便該彼此一笑而散,不能有任何小家子氣舉措!   令狐楚楚目光異常冷峻地,自面紗之中射出,一瞥上官鳳、邢百非等人,哂然笑道:陰姑娘不要為我擔心,令狐楚楚雖在病中,總還不懼什麼比酒囊飯袋強勝不了好少的跛足天君,與鐵心王母!   邢百非、上官鳳聞言,方欲發作,陰素梅卻急忙搖手相攔,向令狐楚楚笑道:令狐姑娘,我們約會既定,便不必再復多言!但望你玉體早日康復,明年端陽正午的峨嵋金頂再會!   說完,一笑轉身,便與上官鳳、赫連英、熊策、邢百非等人,隱入森林深處!   令狐楚楚倚在聶小青肩頭,目送陰素梅等背影,微搖螓首,幽幽一嘆說道:幽靈鬼女,名不虛傳,真是我令狐楚楚的生平唯一勁敵!   語音剛了,人已飄身入車,由聶小青、謝小紅推向來路而去!   嚴慕光情不自禁地,脫口叫道:令狐姑娘!   令狐楚楚聞聲,命青紅二婢,停車不行,回頭問道:嚴大哥,有話對我說麼?   這一聲嚴大哥,叫得嚴慕光意識出對方如今已是自己的弟婦身分,不禁悚然一驚,欲言又止!   令狐楚楚笑道:嚴大哥,你這是怎麼   嚴慕光俊臉通紅,耳根發熱地,慌忙囁嚅說道:令狐姑娘病勢,似乎不輕,你你要與我諸葛賢弟,一齊多多保重!   令狐楚楚默然片刻,方自點頭笑道:多謝大哥關懷,江湖遊俠,風險太多,你以後也要   一語未了,喉音忽已淒咽,遂停口不言,由青紅二婢,把所坐車兒,推出林外!   嚴慕光看出令狐楚楚仍對自己有情,但事已演變至此,無可奈何,只得頓足長吁,自然而然的,心頭一酸,雙目之中,垂落了英雄珠淚!   就在此時,一條青影,掠進林中,嚴慕光要想拭淚掩飾,已自無及!   來人正是聶小青,俏生生地,站在嚴慕光身前,哂然說道:嚴相公,你玉笛金弓神劍手七字,威震江湖,是位頂天立地英雄,怎的眼淚汪汪   嚴慕光愧然接口說道:聶姑娘不要笑我,傷離惜別,人之常情!   聶小青聽他這樣說法,面色微霽地含笑說道:原來嚴相公對我主人並非毫無情意,怪不得她在傷心重病之下,還叫我回來,送件東西給你!   嚴慕光訝然問道:令狐姑娘要送我什麼東西?   聶小青自懷中取出幾張薄薄紙兒,遞向嚴慕光,微笑說道:這是我主人費盡心思,特別為嚴相公研創的幾招神奇玉笛招術,名為韓湘八式,並命我傳言,嚴相公既與許靈莎姑娘,劫後重逢,便莫再分離,好好鍛煉武功,結伴遊俠,務須深深體會,情天生障,暗嚼相思的滋味,太不好受!   嚴慕光聞言,本想把許靈莎如今業已身為人母,作了大漠天心莊石二夫人之事,告知聶小青,但一來因為這段經過太長,又復太富曲折,不是短時間內,可以講得清楚,二來令狐楚楚已嫁諸葛朗,木既成舟,說亦無益,遂接過那韓湘八式,揣向懷中,對聶小青淒然含淚說道:聶姑娘,多謝令狐姑娘對我這番情意,我也有件東西,請你轉送給她!   聶小青柳眉微揚,含笑問道:什麼東西?是不是血神經?   嚴慕光搖頭答道:我本來是想把血神經,贈送令狐姑娘,但如今此經既已殘缺,那裏還有什麼贈送價值?   聶小青笑道:嚴相公莫非有什麼價值更高的東西,送給我主人麼?   嚴慕光黯然一笑,自懷中取出石大夫人贈送自己的那隻錦匣,向聶小青雙手遞去!   聶小青接過錦匣,含笑問道:嚴相公,這隻錦匣以內,是什麼東西?   嚴慕光搖頭苦笑說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但知決非凡品,並有助人解危濟急之力,敬煩聶姑娘轉致令狐姑娘,在她萬一有甚危難之際,不妨打開一看!   聶小青笑道:這樣說來,這隻錦匣是別人送給你的?   嚴慕光點頭答道:贈匣之人,囑咐我除非遇上極大危機,否則最好等到回轉中原以後,再復開視匣內之物!   聶小青哦了一聲,似欲再言,林外忽然傳來謝小紅的語音,連呼青姐!   聶小青揣起錦匣,向嚴慕光含笑說道:嚴相公,常言道人生如夢,你在暇時不妨把你與我主人的一番如夢遇合,仔細回憶回憶,參詳參詳,聶小青不多說了!   話完,微一揮手,嬌軀晃處,宛如一縷青煙,展眼之間,飄出林外!   嚴慕光本來已在悵惘之中,聶小青臨去所說的這幾句話兒,卻使他更添悵惘!   因為聶小青要他把與令狐楚楚間的如夢遇合,仔細回憶回憶,參詳參詳等語,分明有極深含意!   但這種含意,卻使嚴慕光摸不著頭,無從猜測,只有在業已充滿情愁的心中,更添上一種憫憫疑思而已!   西來事畢,何去何從?   嚴慕光有兩個想法!   第一個想法是回轉北嶽冷竹坪,參謁恩師冷竹先生查一溟!   第二個想法則是乾脆找一處幽僻所在,好好鍛煉鍛煉武功,並參研令狐楚楚所贈的韓湘八式!   這兩種想法,一時難以決定,嚴慕光遂迷迷惘惘地,信步前行!   他不是走向林外,竟是下意識地,走向森林深處!   入林未久,便幾乎撞著一個人兒!   嚴慕光抬頭一看,不禁駭然欲絕!   原來眼前站的竟是那位身材婀娜,面罩照紗的幽靈鬼女陰素梅!   嚴慕光頓感窘迫,不知應該如何應付之際,陰素梅卻大大方方地,指著一個樹墩和聲說道:嚴兄請坐!   她這一句嚴兄請坐,說得平和已極,但卻似含有不可抗拒的魅力,使嚴慕光如言坐下!   幽靈鬼女陰素梅見嚴慕光坐下,自己遂也在他對面,選了一段枯樹樹樁落坐,並笑聲向道:嚴兄,蛇蠍美人令狐楚楚呢?   嚴慕光適才見陰素梅號令群邪之際,那等威風殺氣,如今低聲細語地,卻又這等柔媚可人,不禁好生驚奇,頗想見識見識這幽靈鬼女黑紗臉罩以內的廬山面目!   陰索梅見嚴慕光目光凝注自己,卻不答自己問話,不禁失聲笑道:嚴兄,你怎麼了,我問你令狐楚楚姑娘,如今何在?   嚴慕光自覺失態,俊臉飛紅地,低聲答道:她走了,我不知道她去往何處。   陰素梅笑道:據說令狐楚楚姑娘對嚴兄頗為垂青,萬里西行,追隨將護,怎會突然嫁了什麼諸葛朗呢?   嚴慕光苦笑說道:我那諸葛賢弟,無論在品貌、見識、文才、武學等任何方面,都比嚴慕光勝強百倍!   陰素梅搖頭笑道:我不相信當世中會有比嚴兄更英挺俊拔的男子!   嚴慕光被她誇讚得耳根一熱,慌忙接口說道:陰姑娘不曾見過諸葛朗,才會這樣說法,但你若問問赫連宮主,便知嚴慕光所言不虛!   陰素梅笑道:就算諸葛朗真像嚴兄所說的瀟灑漂亮,文武雙全,但令狐楚楚也不該見異思遷,突然下嫁,把對嚴兄的一段感情,完全忘卻!   這幾句話兒,確實也是嚴慕光鬱悶心頭,從來未便向人吐露過的心中之語,如今卻在陰素梅的口內說出,不禁感慨萬千地,垂頭半晌,方自緩緩說道:人各有情,誰能勉強?   說完這兩句話後,突然感覺心中一陣奇酸,眼淚似要奪眶而出!   但嚴慕光何等傲骨,豈肯當著陰素梅垂淚,遂勉強一挑雙眉,低聲吟道:欲除煩惱須無我,各有因緣莫羨人!   陰素梅靜靜聽完,目注嚴慕光,柔聲說道:嚴兄所吟這兩句詩兒之內,含蘊了多少辛酸,我覺得唯大英雄能本色,當悲則放懷痛哭,當喜則慷慨高歌,鬱積心頭,容易致疾,嚴兄不必矯情,你不如對我大哭一場,或可把惱人情思,丟得乾乾淨淨!   嚴慕光萬想不到陰素梅居然有這等胸襟,說出這等話來,自己本來真想大哭一場,但聽了她這幾句話兒以後,又怎好意思掉下眼淚?   陰素梅見嚴慕光以一副奇窘神情,目注自己,遂忍俊不住地,笑聲說道:嚴兄,你要哭便哭,不哭便笑,卻這等癡癡看我則甚?   嚴慕光因慚窘已極,無法解嘲,遂索性厚著臉皮,岔開話頭說道:我想見見陰姑娘的廬山面目!   陰素梅想不到嚴慕光突然有此請求,不禁愕了一愕,但旋即點頭笑道:我向來不對我義兄義姐以外之人,摘過面紗,今天算是特為嚴兄破例!   說完,伸手把臉上黑紗,緩緩摘下!   這塊黑紗一摘,嚴慕光頓覺眼前一亮,大吃一驚!   因為幽靈鬼女陰素梅不僅年齡只有二十一二光景,美得更是不可方物!   南嶽雙姝已以顏色著稱,但比起陰素梅,猶自未逮!   鳩盤宮主赫連英則更是無法比擬!   最怪的是,在嚴慕光忖度之中,陰素梅縱然絕美,也必帶有一種邪派人物特有的陰刁淫毒之氣!   誰知大謬不然,面紗以內所罩的,竟是一張清秀無比,嬌艷絕倫的極美臉龐,在這張臉龐上,或是在臉龐上的兩道湛朗目光中,除了傲、俏兩字以外,根本找不出絲毫陰刁淫毒之狀!   嚴慕光因大出意外,故而愕然凝視,目不稍瞬!   連陰素梅這等大方的人物,都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玉頰緋紅,柳眉微蹙,又把那方面紗,緩緩掛上!   嚴慕光被她這種動作驚覺,不禁臉上訕然,語發由衷地直言說道:陰姑娘,你太美了!   陽素梅低頭笑道:我最多不太難看,那裏當得起太美二字,據武林人物傳言,只有蛇蠍美人令狐楚楚,才是天人顏色,當代絕艷!   嚴慕光道:可指我不曾見過令狐姑娘的廬山面目,以致無法與陰姑娘作一比較!   陰素梅哦了一聲問道:嚴兄與令狐姑娘曾經同作萬里長行,竟還未曾見過她的真面目麼?   嚴慕光愧然垂頭,無法答話!   陰素梅一笑又道:嚴兄,你看我的武功與令狐楚楚究竟誰強?   嚴慕光聞言,方自面呈苦笑,陰素梅已自地上拾起一張枯葉,素手微揚,向嚴慕光身旁的一株樹幹打去!   枯葉去勢,極為緩慢,飛在空中,聽不出絲毫破空之聲,打在樹上,也聽不見絲毫入木之響!   葉是枯葉,樹是活樹,但這張枯葉,卻生生嵌入了活樹之中!   不是邊緣著木,卻是整張枝葉平貼而陷入樹幹之內!   嚴慕光看得心內大驚,由衷讚服說道:陰姑娘功力真高,竟把無形勁氣練到了剛柔隨意,吞吐由心的爐火純青境界!   陰素梅笑道:嚴兄,令狐楚楚比我如何?   嚴慕光不慣謊言,率直答道:我不曾看過令狐姑娘表現神功,但估計起來,似乎既不會弱於陰姑娘,也不會強過於你!   陰素梅點頭笑道:嚴兄的確心地光明,說得極為公允,據我自己忖度,也覺得令狐楚楚的功力,大概與我是在伯仲之間。   說到此處,抬手一掠雲鬟,又復笑道:故而我與令狐楚楚之間,若要分出強弱,關鍵只在一樣東西!   嚴慕光問道:什麼東西?   陰素梅道:看誰能夠先讀血神經。   嚴慕光愕然問道:血神經不是殘缺不全了麼?   陰素梅異常堅定地,朗聲說道:我認為血神經定然還有半冊,若能以兩冊合參,便可悟出足以傲視寰宇的奇絕武學!只可惜這半冊血神經,究在何處?根本毫無訊息!   嚴慕光聞言,暗想陰素梅既對另半冊血神經有心,為何又肯把這半冊血神經還給自己?   陰素梅玲瓏剔透,一見嚴慕光神情,便猜透他心中所想,嬌笑道:嚴兄,有樁事情,我還未曾向你說明,尚望你莫加怪罪才好!   嚴慕光訝然凝目,陰素梅繼續言道:嚴兄所得的那半冊血神經,業已被我抄了一份!   嚴慕光這才明白陰素梅何以慷慨還經之故,遂落得做個順水人情地,含笑說道:陰姑娘若愛這冊血神經,何必謄抄?嚴慕光奉送就是!   陰素梅嬌笑說道:嚴兄,你送我雖然是樁順水人情,陰素梅也極為感謝!但血神經本身無甚價值,所貴處只在經文,我既已抄了一份,原經應由嚴兄保存,或許你機緣巧合,獲得另外半冊血神經,不就有大用了麼?   嚴慕光聞言,心中一動,暗想另外半冊血神經的下落,當世中可能只有一人知曉。   這人,就是大漠天心莊的石大夫人。   因為石大夫人既然編出休覓血神經,難尋九角形,神經差半冊,何必苦勞心那首歌兒,就可能知道另外半冊血神經現在何處。   但這項秘密,自己卻須嚴加保守,千萬不能透露給西嶽人物,及世外八兇知曉!   因適才所見陰素梅隨意顯露的一手功夫,已屬高明透頂,萬一再讓她獲得整部血神經,豈不如虎添翼般,凌駕令狐楚楚之上,將來三山五嶽英雄,共聚白龍堆時,還有何人是她敵手?   陰素梅見嚴慕光突然垂頭深思,不禁詫道:嚴兄,你在想些什麼?   嚴慕光隨口掩飾,微笑說道:我在考慮我今後行蹤,是回轉北嶽還是   陰案梅接口笑道:倘若嚴兄目下無甚急事?陰素梅倒想小作東道主人。   嚴慕光愕然凝視,陰素梅繼續笑道:我所住的祁連山冰魂谷,景色尚佳,意欲屈請嚴兄前去一賞雪海梅花之勝,並品嚐我自釀的冷玉香醺風味,不知嚴兄肯否賞臉?   嚴慕光暗想將來白龍堆一戰,正道群俠的主要對手,便是西嶽群邪,與世外八兇,如今能有機緣,探探這幽靈鬼女陰素梅的底細也好!何況對方對自己神情不惡,此去最多有些銷魂陣仗,脂粉關口,憑自己的毅力意志,料來定可闖過。   念頭打定,欣然笑諾,竟與幽靈鬼女陰素梅,雙雙離開這哈拉湖畔森林,去往祁連山冰魂谷內!   誰知嚴慕光與陰素梅,離開森林,去往祁連之際,也就是令狐楚楚口吐鮮血,芳魂欲絕之時!   原來令狐楚楚對嚴慕光用情太深,一旦失意之下,憂鬱傷肝,病勢本已極重,只仗著極佳內功,勉強維持而已!   森林中與陰素梅一番對話,又傷了不少元氣,再在見了嚴慕光後,勉強抑制情懷,裝出一副淡漠神色,自然更復加深了幾分病勢!   出得森林,命聶小青持贈韓湘八式以後,令狐楚楚便告嬌喘連連地,支撐不住!   謝小紅見主人神情不對,慌忙摘去她蒙面黑紗一看,只見令狐楚楚不但燒得雙頰飛紅,連目光都有些顯得呆滯!   這種情形,自然使謝小紅慌了手腳,急得連呼青姐!   聶小青聞聲趕來,尚不知主人病情急變,把那隻錦匣,捧向令狐楚楚,含笑說道:姑娘,我看嚴相公對你情意仍厚,這隻錦匣,是他送給你的!   令狐楚楚星目微揚,有氣無力地,伸手接過錦匣,抱在懷中,幽幽問道:他他除了送我這隻錦匣以外,還還說些什麼話兒?   聶小青這時方看出主人有點神情不對,秀眉微蹙,接口答道:嚴相公真是天下第一癡人,他請姑娘與他那位諸葛賢弟,多多珍重病體!   令狐楚楚聞言,一聲苦笑說道:他襟懷正直,不善尋思,這件事兒,可能怪我不好,一開始時,我的作法便有錯誤!   聶小青含笑向她安慰說道:姑娘風流蘊藉,遊戲人間,這易釵而弁,與嚴相公結盟相伴,萬里西行之舉,有何錯誤?委實算得上是一段古今罕有的武林佳話呢!   令狐楚楚長嘆一聲,如線淚珠,又自她那美得絕世無雙的妙目之中,潸潸湧出!   謝小紅性情比較爽直急躁,蠻靴一頓,恨聲說道:這事那能怪姑娘?只怪嚴慕光前生福慧未修,頭腦太笨!縱然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他也應該在種種暗示之下,猜得出諸葛朗就是令狐楚楚!   令狐楚楚又是淒然微嘆,嗓眼中一陣發甜,嗆出了一口鮮血!   連日以來,她吐血已非一次,聶小青見狀,不禁秀眉深蹙,急忙取出羅巾,為令狐楚楚拭去唇邊血漬!   謝小紅卻憤然說道:姑娘,你無論在容貌、武功、見聞、學識的任何方面,比那許靈莎,何止高明百倍?我勸你不必如此自苦,最好乾脆忘記掉嚴慕光這大傻瓜,倘若當真不能忘情,則索性挑明身分,公平競爭,向那許靈莎來個橫刀奪愛!   令狐楚楚倚在車上,氣息微弱地,搖頭嘆道:紅兒性情,比你青姐粗魯多了,嚴慕光是俠義男兒,絕不肯見異思遷,忘卻舊情,即令我施展各種手段,勝過許靈莎,佔有了嚴慕光,也永遠會使他心中有所鬱鬱!   聶小青聽到此處,異常婉轉地,向令狐楚楚柔聲說道:姑娘,你平素何等睿智?如今卻似用情太深,入了魔道!常言道:人好好色,姑娘雖未與嚴相公正式見面,但你對他一路關懷情意,以及今日的風儀談吐,若能使嚴相公從此淡忘,有誰能信?你怕爭取到他,會使他對許靈莎,抱憾終身,難道就不顧慮到嚴相公在聽得嫁與諸葛朗後,一樣要相思沒世麼?   令狐楚楚被聶小青問得無言可對,不禁心頭好生難過地,又復吐了兩口鮮血!   聶小青一面為令狐楚楚輕輕揉摸胸腹,並餵她吃了兩粒丹藥,一面低聲勸慰說道:姑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目前最要緊的還是請姑娘放寬心懷,善為珍攝!   令狐楚楚珠淚如泉地,偎著聶小青的玉頰,淒聲說道:青兒,你隨我多年,應該知我玉潔冰清,目高於頂,向來看不起天下男人!為何這次卻會鬼使神差地,愛上了嚴慕光,害得我無以自拔,如此苦法   說到後來,中氣已似極為微弱短促,略為頓了一頓,勉強提神又復嘆道:俗語說得不錯:英雄只怕病來磨,我令狐楚楚一身功力,敢說足以睥睨八荒五嶽的舉世豪雄,但卻抵不住這一場悽愴心病!   聶小青看令狐楚楚玉頰上忽泛嬌紅,顯得精神異常飽滿,竟似病人即將逝世前的迴光返照跡象,不由心中狂跳,暗叫不妙,竭力忍住滿眶痛淚,勉強裝出鎮靜神情,低聲說道:姑娘是明白人,你還是趕緊莫再癡想,珍攝   令狐楚楚搖頭接口嘆道:我當然明白,我大概在這塵世之間,不會再停留半個時辰以上!你們兩個,隨我一場,我有幾句遺言,要你們為我一一做到!   聶小青聞言之下,再也忍不住滿腔傷心,兩眶熱淚,一瀉無餘,濕透了所著青衫,只不敢哭出聲來,使令狐楚楚更添刺激而已!   謝小紅畢竟性剛,忍淚不流地,咬牙叫道:姑娘,你若當真死了,謝小紅發誓要將那把你害苦了的嚴慕光,分屍萬段!   令狐楚楚臉色一沉,目光凝注謝小紅,冷然說道:小紅,跪下!   聶小青、謝小紅平素極得令狐楚楚寵愛,名雖主僕,其實彼此情分幾如姐妹一般,但如今令狐楚楚這一不怒而威,冷然發話,竟使謝小紅全身一顫,絲毫不敢抗拒地,立即低頭跪倒!   令狐楚楚面罩秋霜,側頭聶小青說道:青兒,你趁我未死之前,代我下手,把小紅的一身武功廢掉!   聶小青悚然一驚,失神凝目!   令狐楚楚怒道:青兒,你也不聽我的話麼?要我自己動手!   說完,纖手微揚,竟聚集殘餘功力,向跪在面前,戰戰兢兢,業已嚇得發抖的謝小紅,當胸拍去!   聶小青慌忙下跪,抱住令狐楚楚手腕,含淚說道:姑娘,請你原諒紅妹只是為了姑娘傷心過度,一時失言,青兒願以性命擔保她決不敢對嚴相公有任何不敬之處!   令狐楚楚原是做作,那肯在垂死之際,再重罰愛婢,聞言之下,遂對謝小紅沉聲說道:小紅,若不是青兒代你求情   謝小紅忽然把螓首一揚,妙目之中,淚光盈盈地,悲聲叫道:姑娘,你還是把小紅打死最好,我可以到黃泉之下,再復侍奉姑娘!   這幾句聽得令狐楚楚也自失聲落淚!   謝小紅又復叫道:小紅不敢瞞騙姑娘,我實在太恨嚴相公,倘若遇上他時,縱不殺他,也要好好打他一頓!   聶小青聽得方自失色,誰知令狐楚楚倒並不再怪謝小紅,只是雙伸玉臂,把聶小青、謝小紅一齊攬入懷中,異常親切地,含淚笑道:青兒、紅兒,我知道你們對我忠心,但姑娘壽元已盡,不得不離開你們,我臨死前托你們兩件事兒,卻必須為我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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