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天蠶變

第3章 第二回 接見無敵使者

天蠶變 黃鷹 17077 2023-02-05
  公孫弘也沒有再說什麼,大踏步繼續往前行,眾武當弟子跟了上去。   又一聲鐘響,即時從山上傳下。      正午,偏殿中燈火輝煌,香煙繚繞,氣氛異常的嚴肅。   對門正中,是一座神壇,迷離在繚繞香煙中,神壇之前,左右各立著兩個老道士,鬚髮俱白,年逾七旬,那是武當派的四大護法長老。他們過去,左是赤松,右是蒼松,六人都俱一聲不發,赤松不在話下,就是蒼松也扳起了臉龐,裝出了一副凜不可犯的神態。   偏殿中只有這六個人。在殿外卻聚著無數武當弟子,分列石徑兩旁,雖然這麼多人,都緊閉嘴巴,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公孫弘從當中走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看情形就像是只等一聲令下,便一起動手,將之剁翻。

  公孫弘居然面不改容,腰身始終標槍般挺直,走過石徑,步上石階。   白石始終在前面替他引路。   他人如其道號,四匹方方的一張臉,輪廓鮮明,就像是用一塊石頭雕刻出來,神態舉止也穩重如石。領著公孫弘來到偏殿門前,一側身,擺手道:請!   青松就在這裏頭等我?公孫弘仍然傲態畢呈。   白石眉一揚,沉聲道:請!   公孫弘仰天長笑,舉步跨進去。   這時偏殿中仍只得那六個人,神壇前那個蒲團仍然空著,公孫弘一步跨進,六個人十二道目光就像箭一樣射在他身上。   他若無其事地走至殿堂正中,目光落在那個空蒲團上,隨即問道:青松何在?   四大護法長老齊宣無量壽佛。   赤松卻一瞪眼,吆喝道:無禮!

  公孫弘大笑道:客人已進來,主人仍然未現身,豈非更無禮?   蒼松右眉一揚,右眼一瞪,道:我派掌門何等身分,肯接見你,已是你莫大的榮幸!   公孫弘仰面大笑,洪亮的笑聲響徹殿堂,梁上的灰塵也被震得簌簌飛落。   赤松怒形於色,蒼松雙眉左一揚右一揚,四個護法長老卻又齊宣一聲:無量壽佛!   公孫弘的笑聲竟就被這一聲無量壽佛壓下去。   也就在這時,雲板聲響,一聲:掌門到!步履響處,兩個手執雲板的小道士從殿後轉了出來,隨即左右退開去。   腳步聲接著又響起,兩個人的腳步聲,卻有三個人從殿後轉出來。   當先是一個全真羽士,一身鵝黃色道袍,步履如流水行雲,超然出塵,一些煙火氣味也沒有。他眉長過目,直鼻,五綹長鬚配合得恰到好處,已有些灰白,臉上也已有些皺紋,年紀應該在六十前後,卻絲毫老態也都沒有。在他的身後又跟著兩個小道士,左執麈拂,右捧寶劍。

  四大護法長老赤松、蒼松一見合掌欠身,公孫弘雖然還是第一次見面,看情形,亦知道來的就是當代武當掌門青松。   青松也就在那個蒲團上盤膝坐下來,兩個小道士隨即分立在左右。   公孫弘看著青松坐下,嘴角綻出了一絲冷笑,道:你就是青松?   護法長老皆皺眉,赤松隨即一聲暴喝道:大膽狂徒   青松揚手截住道:少安毋躁。轉向公孫弘道:貧道就是青松,來使   公孫弘!   無敵的首徒!   我們沒有見過面。   沒有。   你卻是知道有我公孫弘,看來武當派表面上雖然不問江湖上的事情,實則並非如此。   青松淡然一笑,道:武當派與無敵門,世代成仇,武當雖然甘休,卻是欲罷不能。   其實這也是簡單,只要武當派臣服無敵門,一切豈非就迎刃而解?

  無敵門退出江湖,卻是更簡單。   笑話!公孫弘一揮右手,道:無敵門在江湖上現在正如日當天,與武當派的龜縮山中,又豈相提並論。   青松毫不動氣,只是問道:無敵派你來,就是要你說這些的?   公孫弘搖頭,左手一沉,將錦盒遞向青松,道:雁蕩一戰,距今已又十年。   青松眼簾微垂。   二十年前殺虎口一戰,你敗在家師手下。公孫弘趾高氣揚地道:十年前雁蕩之戰又敗一次,這件事,相信你還沒有忘記。   武當、無敵,十年一戰。青松語聲沉靜,道:現在距離十年之期尚有三月。   可是到現在,武當派還沒有任何的表示。   無敵的耐性以貧道所知一向都很不錯。   問題在武當派這十年以來都不敢過問武林中的事情,一派衰落跡象,家師實在懷疑,武當派是否還敢再應戰。一頓,公孫弘才接下去道:所以特別吩咐我走此一趟。

  帶來這些話?   還有兩樣東西。公孫弘右手取過壓在錦盒上的大紅帖子,道:一是戰書!   語聲甫落,右掌一揮,那張大紅貼子颼地刀一樣向青松迎面飛去!   青松一抬手,哧地就將那張帖子夾在食中指之間,那張帖子猶自獵獵地不停震動。   公孫弘目光一寒,道:果然不愧為武當派的掌門。   青松手一翻,將帖子抖開,那上面,用金漆寫著兩行字。   九月初九卯末辰初   東嶽觀日峰玉皇頂   公孫弘道:九月初九,家師一定駕臨東嶽,至於你可以來也可以不來。   青松哦了一聲。   公孫弘右掌落在錦盒之上,道:除戰書之外,家師還準備了這個錦盒。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個錦盒上。   公孫弘右掌一牽,揭開盒蓋,放在盒中的竟然是一件女人用的紅肚兜。

  四大護法長老勃然大怒,赤松的眼珠幾乎已瞪出眼眶,蒼松咬牙切齒,雙手握拳,   已好像隨時都準備撲出。   青松修養即使再好,這時候亦不由生出了怒意,雙眉一揚,目光暴射。   那兩道目光簡直就像是兩柄利劍。   公孫弘與青松的目光接觸,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神態語氣卻沒有變動,道:你若是不敢前去,乾脆就解散武當派,穿上這件紅肚兜,從此退出江湖!   赤松大喝道:住口!   蒼松一個箭步搶出,道:師兄,這小子肆無忌憚   青松揮手截住蒼松的話,盯著公孫弘道:帖子貧道已經收下,至於那件紅肚兜,有勞帶回去。   公孫弘冷冷一笑道:你還是考慮清楚好。   青松淡應道:以貧道看,這一定不是無敵的主意。

  你在說什麼?   無敵睥睨天下,叱吒風雲,一代梟雄,自有一代梟雄的心胸,又怎會想出這種小家子氣的主意來?   公孫弘怔在那裏,半晌才開口道:好,有你這番話,肚兜我帶走,只是重九之會,觀日峰不見人到來,這件肚兜,還是會再送來武當。   語聲一落,拍地將錦盒闔上,轉身舉步。   四大護法及赤松、蒼松齊皆變色,青松的面色亦一沉,突喝一聲道:站住!   公孫弘已走出三步,應聲停下,卻不回頭,道:我奉家師之命,前來送信,現在責任已了   青松截口道:要來就來,要走就走,你當這裏是什麼地方?   武當山!   就是無敵親臨,也不敢在武當山上如此無禮。   家師也許比我更無禮!公孫弘霍地轉身。

  四大護法的右手已在劍柄之上。   公孫弘目光一掃道:要動手?哈!你們儘管一起上,公孫弘今日就是萬劍穿心,伏屍武當山上,也不會開口求饒。   兩地交兵,不斬來使!青松的語氣態度異常冷靜。   那待要怎樣?   你於解劍岩前,不肯解劍,直闖武當!   劍現在仍在我腰間。公孫弘一拍腰間長劍。   解劍規矩,乃是本派開山祖師訂下,數百年來無人非議,也無人不遵守。   現在我已經帶著劍上來了。   所以你雖然代表無敵門,代表獨孤無敵,貧道也只在偏殿接見。   誰管你們這許多規矩。公孫弘一仰臉,道:你叫我留步,就是要告訴我這件事。   貧道還要親自將你的劍在這裏解下來。   公孫弘哦的一聲,手落在劍上,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一個活人若是為一條死規矩變成死人,你以為這個活人是不是一個聰明人?

  青松很冷靜地道:小心,我現在就將你的劍解下!   利劍無情,人有錯手,還是你老人家小心一點的好!公孫弘嗆啷拔劍出鞘!   青松的身子即時從蒲團上飛起來,飛向公孫弘,雙膝竟然仍交盤在一起。   公孫弘身形亦動,一劍疾刺了出去。   劍疾如流星,直刺向青松的小腹,青松若是原勢飛前去,一定被這一劍穿腹而過。   也就在剎那間,青松的身子突然凌空倒翻,頭下腳上!   劍從他的頭下三尺刺空,公孫弘劍勢立變,追著青松的身形,連刺十二一劍!   他劍快,青松身形更加快,凌空一翻,落在他身後!公孫弘的反應也算敏銳,第十四劍仍還當頭削下!   青松左手中指如劍,即時劃在公孫弘的右腕上,公孫弘剎那間如遭電殛,右手一麻,劍勢一頓!

  叮一聲,青松的中指接著一屈一彈,彈在劍鋒上!   那柄劍立時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離公孫弘的右手,飛上半空!   接著,公孫弘覺得腰帶一緊,目光落處,劍鞘已經被青松解下。   青松的身形不停,離地三尺,倒飛而回,那劍鞘往上一挑,正好迎著凌空落下的長劍!   嗆的一聲,那柄劍不偏不倚,正好就落在鞘內,青松身形一頓,也正好落回蒲團上,盤膝如故,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身形的迅速,出手的敏捷,目光的銳利,判斷的準確,簡直就不可思議。   公孫弘當場目瞪口呆。   剎那間,他突然一身冷汗濕透,對方武功的高強,實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對方若是存心要取他性命,無疑易如反掌,彈腕奪鞘,剎那間最少已可以令他死上三次。   不但他驚訝,就是四大護法與赤松、蒼松,亦同樣驚訝。青松的身手,一樣在他們意料之外。   拿回去!青松隨即將奪來的劍拋回。   公孫弘慌忙接住,劍上一股內力沖來,當場就震退一步。他那張臉已鑽成紫醬色,   瞪著青松,道:好,公孫弘今天總算領教過武當派掌門的武功。   青松揮手道:你現在可以下山了。   公孫弘也知道一時輕敵,才會敗得這麼慘,但亦不能不承認對方的武功,實在遠在自己之上。   他仍然瞪著青松,半晌才應道:姓公孫的技不如人,無話可說,至於這柄劍,劍字出口,他右手猛一揮,颼的一聲,那柄劍脫手飛出,飛向左面牆壁上。   奪的一聲,劍鞘直插入牆內半尺,劍鋒竟然沒有震出劍鞘外。   就留在武當。公孫弘一字一頓,道:終有一天,姓公孫的再闖上武當,將劍拿回去!   語聲一落,轉身舉步,頭也不回,奔向殿外。   青松沒有再喝止,目送公孫弘離開,靜坐如山,面寒似水。      山後比山前寂靜。   山後是武當派的禁地,一條白石經由山前繞過來,徑盡頭,是一片竹林。   風吹過,竹濤一陣又一陣。   青松走在石徑上,心情亦猶如竹濤一樣起伏不定。   竹林中也有一條小徑,前行數丈,就看見一道短牆。   迎著小徑,有一道月洞門,那上面的一塊扇狀橫匾,卻寫著妄入者死四個字。   青松在月洞門前停下腳步,望了那塊橫匾一眼,才再舉步走進去。   短牆下仍然是竹林,小徑再前行數丈,隱約看見一座小石屋。   那座小石屋深藏在竹林當中,門戶緊閉,當前三級青石級之下已長滿青苔。   青松沿著小徑一直走到石屋門前。   竹林清幽,竹濤擊中,偶然有幾聲鳥喧。   青松仰天望一眼,走上石階,屈指在石門之上叩了三下。   進來!一個聲音在屋內傳出來,並不響亮,卻是非常清楚。   青松伸手將石門推開,一股令人極不舒服的臭味迎面撲來,他若無其事,舉步走進去。      石屋內異常昏暗,左右雖然有兩個視窗,窗前卻都指著一道石屏風,空氣雖然流通,光源已被隔斷。   對門石壁之下,有一張石床,盤膝坐著一個老人。那個老人鬚髮俱白,糾結在一起,也不知已多久沒有梳理,一身灰布衣裳,亦是骯髒不堪。   他面容瘦削,身子亦一樣,但仍然可以看得出,骨節奇大,有異常人。   他背靠著後面的右臂,眼簾下垂,整體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懶惰意味,似乎邊帶著三分病態。   青松反手將石門關上,朝著老人一欠身。   老人眼蓋一抬,一笑道:是你。   青松拜見師兄。   我們師兄弟之間,又何須如此多禮?坐青松在床前石凳坐下。   方才我還以為是什麼人,身子竟然如此輕盈,叩門聲響,我才發覺。   青松搖頭道:師兄見笑。   老人目光落在青松的臉上,道:你的臉色不大好。一頓接問道:莫非山上發生什麼事?   方才無敵派人送來戰書。   無敵門獨孤無敵?   正是。青松的語聲沉下來,道:無敵、武當勢成水火,一直以來,卻都是我們武當派主動約戰,只有這一次例外。   老人沉思了一下,道:你是擔心這其中有詐?   獨孤無敵心高氣傲,相信不會詭計取勝,而且二十年來,我兩次敗在他手下,他實在犯不著使詐,也不會等到二十年之後的今日。   那就是表示,對於這一戰,他成竹在胸。   此外必定還另有陰謀。青松嘆了一口氣,道:近年來,無敵門一直在招兵買馬,擴張勢力,前前後後已經吞併了不少幫會。   沒有人過問?   沒有,如今少林已中落,峨嵋亦一樣人材凋零,所謂九大門派,已經有名無實了。   所以就只有坐視其勢大?   無敵當然也清楚,這一戰,只怕是計畫一統武林的第一步。   以你的意思?   一戰之外,別無他途。   你來找我只是想清楚無敵所練的滅絕魔功的威力。   據知近這十年來,你一直苦練不懈,本門武功,相信已臻化境。   無敵若是十年前的無敵,我自信必勝。青松嘆了一口氣,道:十年後的今日,無敵當然亦遠勝當年。   十年前你戰敗回來,曾與我詳細討論過那一戰。   師兄當時肯定,無敵的滅絕魔功已練至第五重的境界,十年後的今日,應該已練至第六重,甚至第七重、第八重。   老人忽然一笑道:無敵門的滅絕魔功,從來沒有人練至第七重。   哦青松顯然是有些懷疑。   夏侯天聰這個人你是知道的,他是無敵的師父,聰明絕頂,十四歲已練全無敵門武功,十九歲已能將滅絕魔功練至第六重,可是到他八十歲逝世的時候,亦只是第六重而已。   青松沉吟道:無敵卻是在四十歲才能夠練到第五重。   所以現在無敵的滅絕魔功,最多亦只能夠練至第六重而已。   第六重的威力又如何?   你來見我就是要清楚這件事情?   青松點點頭。   老人突喝一聲道:接住!一手抄過放在床頭的一柄古劍,擲向青松。   青松探手將劍接下。   老人接著喝一聲:拔劍!   嗆的一聲,劍出鞘,一股森寒的劍氣立時蘊斥整個石室。   老人目光落在劍上,漫吟道:易有太極,是生兩儀青松左手一提劍訣,身形立即展開,人動劍動。   劍風呼嘯,人劍剎那間合成一體!   一刺三十六劍,再刺七十二劍,青松渾身上下,都裹在劍光中,劍已化無形,人亦變得朦朧了,彷彿淒迷在一團霧氣之內。   老人的衣衫亦被劍風激得獵獵飛舞,他目不轉睛,嘴角悠然綻出了一絲笑意,右掌忽落,刀一樣將長衫一角削下來,接著一揚,飛向青松!   那一角衣衫竟猶如利劍一樣,曳著哧的一下急激至極的破空聲!   青松劍勢未絕,那一角衣衫本有巴掌大小,可是一飛近劍光,就消失不見,竟然被劍氣絞得粉碎。   老人看在眼裏,縱聲大笑!   青松笑聲中收劍,淵渟嶽峙,不過一剎那,竟能夠由極動變成極靜。   老人大笑不絕,青松隨即雙手捧劍,走到床前,道:師兄好老人笑聲一頓,道:這十年以來,你就是不說,我也看得出你實在已下過一番苦功,兩儀劍法練到你這個地步,以我所知,還只得你一人。   青松未答話,老人話已接上,道:無敵的滅絕魔功,即使已練到第七重,也不是你的對手。   青松半信半疑。   老人看得出,遂道:師兄的為人如何,你應該清楚,現在也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是青松垂下頭。   無敵的滅絕魔功若是仍然在第六重的階段,這一戰你可以輕易取勝,就是已進入第七重,除非你大意疏忽,否則要取勝也應不成問題。   小弟一定會小心謹慎。   你本來是一個小心謹慎的人。   青松慚然道:這是小弟與無敵的第三次決鬥   老人突然大吼一聲,道:萬念紛紜是為心魔,高手對敵,功力,招數,天時,環境,信心都會影響勝負,你未打先怯,已經輸一籌,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青松不覺汗顏。   老人聲音一柔,道:這一戰,你放心去好了。   青松終於吁了一口氣,道:是老人的性格他事實清楚得很,現在的確也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所以他終於放下心可是在他離開石室的時候,心頭仍籠罩著一重陰影。   驅也驅不散的陰影。   也許就因為他先後已敗在獨孤無敵手下兩次。      午後。   陽光更輕柔,風也是,卻已經足以吹皺池面。   這是天柱峰上的一個天池,不太闊,當中建了一座精緻的水軒,相連著九曲飛橋,   也是青松常來的地方,很多時,他就是在軒中召見弟子,接見來自遠方的朋友。   很多重要的事情,都是在這座小軒之內解決。      離開了那座石屋,青松就走向這個天池,在途中,已傳下他的命令。   所以他才在小軒坐下來,赤松、蒼松與四大護法長老便已走來。   還有他的五個得意弟子白石、謝平、金石、玉石、姚峰。   白石始終還是那個樣子,穩如山,靜如石。   謝平半敞著胸膛,結實的肌膚在陽光下閃著古銅色的光澤,他行動一向勢如奔馬,脾氣亦有若霹靂一樣。   玉石是比較接近青松的一個。   姚峰身材高瘦,好像隨時都會被風吹起來,五人之中,輕功也是以他最好。   金石與白石表面上似乎是同一類人,看來也像山,也像石。      赤松、蒼松先進入小軒。   青松輕嘆了一口氣,目光落在二人臉上。   二人好像有很多話要說,都還未開口,青松已開口道:這兩天本座就要啟程前去觀日峰。   一頓,又道:這一去最少也要兩個月,本座請你們到來,就是要商量一下,在本座離山之後,山上的諸般問題。   赤松、蒼松對望一眼,赤松道:小弟認為總該有一個人暫代師兄的位置。。   蒼松接道:不錯,山中不可一日無主,立一個代掌門實在是有此必要。   青松點頭道:兩位師弟以為由哪一個來做比較適合?   赤松、蒼松立時都緊張起來,赤松搶著道:當然是要一個年紀、輩份都相當的人比較適合。   蒼松忙接道:小弟卻認為,要打點那麼多的事情,一定要一個年紀比較輕的人才有足夠的體力、魄力應付一切。   赤松道:小弟認為還是老成一點的好。   蒼松忙又道:還是魄力最要緊。   老成好!   魄力要緊!   青松一笑,道:兩位師弟不必爭執,各有道理,老成、魄力同樣要緊,白石為人老成持重,又年輕力強,應該就是最合適的人選了,是不是?   赤松、蒼松脫口道:白石?齊皆怔住。   青松道:白石經驗也許不足,但有兩位師弟一旁協助,應該不成問題。   赤松、蒼松齊聲道:師兄青松笑著截口道:本座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人可以代替白石。接著便擺擺手,道:沒有其他事,你們可以退下了。   白石等五人這時已陸續進來,赤松、蒼松無奈退下。      過了九曲橋,赤松再也忍不住,嘟喃道:分明早就已安排妥當,卻故意要找我們商量。   蒼松哼了一聲,道:老奸巨滑!   赤松道:都是你,怎麼也要與我爭著做代掌門,否則,又怎會這麼容易給他弄出一個白石來?   蒼松悶哼道:你怎麼也不讓我?   兩人隨即又爭執起來。      黃昏。夕陽無限好,雲飛揚走在夕陽之下,一點也不覺得好。他是從豬舍那邊回來,疲態畢露,垂著頭,走得並不快。   疲倦的,其實是他的心,強烈的疲倦,難以言喻的疲倦。   那種疲倦就像是毒藥一樣,在侵蝕他的脊髓,他雖然有些精神恍惚,卻沒有走錯路,繞過後殿的高牆,走向自己的房間。   才踏進院子,他就給幾個人截住,那正是早上以暗器尋他開心的幾個。   他發覺的時候,一頭已幾乎撞上擋住路中心那個人的胸膛,總算及時收住了腳步。   那個人卻立即捏住了鼻子,叫道:好臭!   雲飛揚一怔。   一人接著問道:你從哪裡回來,怎麼這樣臭?   雲飛揚沒精打采地應了一聲:豬舍我還以為你掉進了毛坑。   雲飛揚悶哼一聲。   豬舍的滋味怎樣?另一人接問道。   雲飛揚也懶得回答,繞路走開,卻立即被那個人攔下來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   要知道還不簡單,你又不是不知道豬舍在哪裡。雲飛揚沒好聲氣地道。   那個人哦的一聲,望一眼其餘同伴,道:你們看,我們的雲大少爺去了豬舍回來多麼神氣。   旁邊一人笑問道:這麼臭的人,讓他走進來,有誰受得了?   不讓他進來,師父說不定又會怪責我們欺負他,你們說這該怎麼辦?   一人立即嚷起來道:我們索性做好事,去替他洗刷乾淨。   好主意!大家先上去,替他將衣服剝掉。   其他人應聲一湧而上,前後左右,有的拉住雲飛揚雙手,有的將雲飛揚抱一個結實,當然還有一個去剝雲飛揚衣服。   雲飛揚實在忍無可忍,體內的怒氣就像是一桶火藥,突然爆炸!   他大叫一聲,用力一掙,抱著他、拉著他的人立時東倒西側,跌跌撞撞地飛跌出去,飛跌在地上。   好小子,居然有幾斤呆力。一個人好容易爬起來,撫著摔痛了的屁股,在他旁邊的一個,頭上更就起了一個瘤。   雲飛揚瞪著他們,怒氣仍未消。   就算他天生神力,也不是我們的對手。另一個跟著爬起身子,振臂大呼道:   兒郎們,索性揍他一個狠狠的,讓他知道我們的厲害!   眾人轟然應了一聲,便要衝過去。   什麼事?一個聲音即時在月洞門外傳來。   是女孩子的聲音。   武當山中就只有倫婉兒一個女孩子,在月洞門外走進來的也果然就是倫婉兒,她杏眼圓睜,瞪著那幾個在摩拳擦掌的師兄弟。   她當然看得出那些人在準備欺負雲飛揚。   那些人看見倫婉兒出現,不由怔在那裏。   怎樣了?倫婉兒雙手叉腰,道:你們又在欺負雲飛揚。   師妹,是小是他   你是說他欺負你們?倫婉兒瞪著那個師兄,道:虧你還說得出口,你們十幾個,他只是一個,又不懂武功,如何去欺負你們,我倒要問問師叔眾人傻了眼,其中一個急嚷道:師妹,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還是不要去騷擾師父他老人家。   再說,師父他老人家現在的心情不大好。   可不是嘛,我們不過是開著玩的,師妹又何必這樣認真?   對於空虛小師妹,眾人顯然都有些敬畏。   倫婉兒看了他們一眼,走到雲飛揚身旁,柔聲問道:你又怎樣了?有沒有受傷啊?   雲飛揚感激地望著倫婉兒,訥訥地道:我沒有   這件事   我也有些不是,就這樣算了吧。雲飛揚垂下頭。   你不用害怕他們。   雲飛揚只是搖頭。   倫婉兒轉瞪了眾人一眼,道:你們還不走,難道還要等機會欺負他?   眾人臉一紅,相顧一眼,一哄而散。   倫婉兒目送他們遠去,嘆了一口氣,道:怎麼他們老是欺負你?   雲飛揚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也許就是你好欺負。倫婉兒忽一皺鼻子,道:你怎麼這樣臭。   雲飛揚只有苦笑道:誰叫我整天跟那些豬混在一起呢。   倫婉兒又一皺鼻子,道:這種事本不該你來做的。   嗯雲飛揚也不知怎樣說。   倫婉兒忽然像想起了什麼事,道:我得走了。   嗯雲飛揚摸著後腦勺。   他們若是再來欺負你,告訴我!這句話說完了,倫婉兒便自轉身,飛燕一樣向來路掠去。雲飛揚很想叫住她,話到了咽喉,又嚥了回去,剎那間,心頭也不知什麼滋味。   他呆了一會,嗅了嗅自己的衣衫,嘟囔道:不錯,打理豬舍這種事不是我做的,我上武當,不是為了學看豬、餵豬的!   我要找主持,問一個清楚明白!   他啊叫在心中,放步奔出,奔向青松居住的地方。   這時候,夜色已降臨。      夜色未濃,雲房的燈火已燃亮。   青松背著燈光,立在西窗之下。   窗外有幾簇芭蕉,早已被西風吹綻,搖曳在夜風之中,是那麼蒼涼。   夜色雖未濃,夜空看來卻更遙遠。   青松的目光也很遙遠,彷彿已陷入沉思之中。他雙手卻撫摸著一塊玉佩。   那塊玉佩其實就只得一半,猶如半邊缺月,是齊中分開。斷口很整齊,是上佳透明綠玉,燈光映射下晶瑩透切,那上面刻著一隻鳳鳥,頭上仰,翅半展,紋理精細,神態活現,栩栩如生。   他撫摸玉佩,似乎並不是一種無意識的動作。   看來他現在沉思的事情就是關係這半邊玉佩。      雲飛揚終於奔到了青松居住的雲房前面,看樣子他就要衝進去,可是還未到門邊,他的腳步便已經緩下,走到了門邊,更就像癱軟起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會感覺恐懼。   本來他滿腔怒火,現在那股怒火竟不知道已去了什麼地方。   他不由自主地在廊上逡巡起來,時間越久,那種恐懼就越濃。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道士捧著一個木盤從那邊走廊走過來,木盤放著碗筷,還有幾隻蓋著的碟子。   雲飛揚一眼瞥見,已有了主意,忙迎了上去。   長清哥。雲飛揚堆著一臉笑容。   小道士長清看了雲飛揚一眼,道:哦!是你?   雲飛揚手一指那個木盤,道:是師父的晚膳?   你這是明知故問。   雲飛揚傻笑。   噯,別擋著路。長清一呶嘴。   我   你怎樣了?   這個木盤   要偷吃,你不要命了。   你別誤會,我是想替你,將這個木盤送進去。雲飛揚慌忙解釋。   長清看著他,忽然一眨眼睛,道:你是不是有話要跟師父說,又不敢進去。   就是這意思。雲飛揚不由贊上一句,道:難怪師父說,年輕一輩最聰明的就是你。   少拍我馬屁!長清雖知道是馬屁,仍覺得受用至極。   雲飛揚遂伸出雙手,但長清卻將木盤移開,道:噓!你要對師父說哪一個的壞話?   哪一個的壞話都不說。   哦!那我要對師父說什麼?   雲飛揚一攤,沒有回答。   不說就拉倒!   我是要問師父為什麼雲飛揚只有直說:只讓我做活靶子,盡給師兄們出氣。   長清看著他,搖頭道:你也是怪可憐的,好,我就幫你這個忙。   雲飛揚又伸出雙手。   你可要小心說話,莫要連累我。長清一再叮囑。   放心,你看我也不是那種人。雲飛揚接住了那個木盤。   看來的確不像是,卻也莫要忘記我曾經幫過你這個忙。   雲飛揚一迭聲道:當然了。   其實這也是廢話。長清一派老氣秋的樣子,道:所謂施恩莫望報,再說,你不給我添麻煩,已經是無量壽佛,報答自然就免提。   雲飛揚苦笑。   長清終於將木盤放下,雲飛揚接下這個木盤,腳步反而輕鬆起來。   我現在進去了。滴溜溜一轉,捧著木盤,走向雲房。   長清真還夠朋友,走過去替他敲了一下門戶。   門沒有關著。房內傳出青松的聲音。   長清伸手一推門,雲飛揚立即走了進去。      青松仍站在西窗下,背向燈火。   他好像知道是什麼人進來,頭也不回地吩咐道:放在桌上就可以了。   雲飛揚將木盤在桌上放下,也就呆在桌旁。   青松眉一揚,道:你出去。   主持雲飛揚終於叫出聲。   青松有點意外,終於轉身,目光落在雲飛揚臉上,道:是你?   弟子雲飛揚拜見主持。   長清呢?   他有些不適,所以我   方才我見他還生龍活虎,飛揚年輕人什麼不學,竟然學說謊,並不是一件好事。   弟子知罪。   你有話要對我說進來就是,用不著找藉口,找長清幫忙。   弟子以後不敢。   是了,你到底有什麼話一定要跟我說。   弟子弟子   說就說,吞吞吐吐,像什麼?   雲飛揚一咬牙,道:師父,我實在受不了。   你是說哪一方面?   就拿練功方面來說,怎麼總是要我拿著那個木靶子跑來跑去?雲飛揚雙手一攤,道:這倒還罷了,那些暗器不射向靶子,卻老是朝我身上招呼,若不是我做好了準備,今天便已難逃劫數,死在暗器之下了。   你現在不是仍活得很好。   那是我的運氣還不錯,一個人的運氣可不是永遠都那麼好。   你的意思是   要公平,不能夠厚此薄彼。   武當派中,一向公平。   卻是除了我之外,就沒有第二個活靶。   也許是謝平一時疏忽,你應該去找他說清楚。   還說呢,今天早上我一說,活靶是不用做了,卻要我去看豬、趕豬、餵豬。   你別看其他的師兄弟現在很舒服,你做的工作他們哪一個沒做過,可是他們都沒有你這麼多話。   雲飛揚搖頭道:主持你有所不知,弟子已受盡委屈   我什麼都知道。青松語音安詳。   一頓,接著又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勞其筋骨   恕弟子不懂。雲飛揚一再搖頭。   簡單來說,這一切都是學習武當派武功必經的途徑。青松的語聲始終那麼安詳,接道:就說做活靶,是訓練一個人應變   雲飛揚截口道:看豬、趕豬、餵豬又訓練什麼?   青松一笑不語。   還要叫我小雜種,諸般侮辱又訓練什麼?雲飛揚越說越氣。   青松的臉上仍然有一絲笑容,卻已顯得有些勉強,道:以後我會吩咐他們在說話方面小心。   師父,我看你老人家以後還是看穩一點。   他們並不是小孩子,而且每一個都循規蹈矩,沒有什麼不妥。   沒有什麼不妥?雲飛揚手一指青松,道:這方面主持你就沒有我清楚了,就說執法堂赤松、蒼松兩位師叔,便已是外和心不和,暗地拉攏人手,倘若師父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武當派一定四分五裂   住口!青松突喝。   我是為了武當設想   青松笑容一斂,道:我只是知道一件事情。   是什麼事情?   你只是個下人。青松一字一頓地接道:武當派怎樣也好,都用不著你饒舌。   雲飛揚整個人呆住,那副表情,像就被青松在小腹上重重地打了一拳。他實在想不到青松竟然會這樣說,可是他又不能不承認,青松所說的實在很有道理。   這裏沒有你的事了。青松接著喝一聲道:出去!   雲飛揚只覺得一股氣直沖咽喉,悶哼一聲,轉身奔了出去。   奔出幾步,卻又覺得這樣離開實在太無禮,腳步一頓,霍地回過身來,一抱拳,道:師父,弟子告退!   然後才轉身繼續奔出。   青松看著雲飛揚的背影消失,嘴角又綻出了一絲笑容。   是苦笑,遂又陷入沉思中。      夜已深。   雲飛揚在床上輾轉反側,思前想後,始終都睡不著。   只要一張眼,他彷彿又看見那些師兄弟輕蔑的嘴臉,彷彿又聽到那些極盡侮辱的話。   他不由雙手抱著腦袋,整個身子都蜷縮起來。   小室簡陋,那張木床當然也不會太舒服,雲飛揚卻已習慣,只是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實在不少,他受的侮辱也實在太多。   沒有燈光,從窗外潛心進來的月色,冷得就像是水,就像是冰。   風吹蕭索,吹來了遠處的更鼓。   二更鼓響。      二更!雲飛揚就像是中了箭的兔子一樣,突然從床上跳起來。   一滾身,腳沾地,隨即將鞋子穿上,再一動,人已經掠至窗前。   他的動作突然變得如此靈活。   窗外無人,院中死寂,這時候,絕大多數的人已經在夢中。   他仔細看了一眼,閃身到門邊,輕輕將門戶推開,肯定了沒有人,才躡足閃出門外,反手將門關上。   然後他穿過院子,往後出走去,他居住的地方本就偏僻,一路走去,都再沒有其他房間。   院子再過,是一片小松林。   走過了這片松林,就是崎嶇的山野。   沒有路,對於雲飛揚來說,卻並無影響,他走在亂石草叢中,腳步始終那麼輕快。   他翻過了這一片亂石草叢,是一片平坦的草原,雲飛揚吁了一口氣,身形突然展開,箭一樣向前掠去。   他的雙腳彷彿並沒有沾地,身形簡直就像是凌空從草地之上掠過。   但武當派年輕一輩之中,以姚峰的輕功最好,但他現在若是在一旁看見雲飛揚的身形,一定會大吃一驚,一定會承認,年輕一輩之中輕功最好的並不是自己,是雲飛揚!   雲飛揚哪來這一身卓越的輕功?      夜風吹急,雲飛揚猶如禦風飛行,身形飛快!   掠過草原,再穿過一條崎嶇的山路,越過一片濃密的雜木林,在一片空地之上,雲飛揚終於收住腳步。   那片空地也有數畝方圓,三面樹木,一面斷崖,說秘密,實在是一個很秘密的地方。   雲飛揚腳步一頓,突然發出一聲長嘯,身形陡然往上拔起來,一拔竟然有三丈,掠上了一株大樹的橫枝上。   他腳一勾那條橫枝,以那條橫枝為軸,霍,霍,霍一連三個風車大轉身,身形才呼地飛離!   凌空又是三個翻滾,他的身形才著地,落在那片空地的正中。   他的拳腳隨著展開,貓竄狗閃,兔滾鷹翻,身子靈鑽,細胸巧,鷂子翻身,跺子腳,輕捷而迅速。   若說他完全不懂武功,竟然就是日間飽受侮辱,飽受欺凌的那一個雲飛揚,又有誰相信?      月正在中天   淒冷的月光下,雲飛揚的雙拳彷彿化成千百招,風聲呼嘯,衣袂激盪。   他練得很起勁,到他停下的時候,一身衣衫已經汗水濕透。那滿腔悲憤,滿腔屈辱,亦彷彿已隨汗水流盡。   他坐了下來,用力地喘息。   喘息聲遠傳數丈,傳入了一個人的耳裏。   那個人身材高疲,一身黑衣,整個頭亦用黑布袋籠著,只露出一雙眼睛。   這雙眼睛現在正瞪著雲飛揚,他也正向雲飛揚走去。   身形飄忽,起落無聲,這個黑衣人簡直就像是一個幽靈。   現在豈非也就是幽靈出沒的時候?      雲飛揚背向著那個黑衣人,只顧喘息,並無所覺。   突然有所覺,他霍地回頭,那個黑衣人距離他已不過七尺,他一呆,脫口道:是師父!   他的一身武功,毫無疑問,就是傳自這一個黑衣人。   黑衣人目光一垂,道:你很累?   他的聲音與他的身形一樣飄忽,聽來不怎樣真實。   不累。雲飛揚立即搖頭。   我老遠已聽到你的喘息聲,再說,不累又怎會我到了你身後已不過七尺你才發覺。   雲飛揚方待回答,黑衣人又道:來的若是你的敵人,你就是有十條命,現在只怕已死光!   他雖然是在責怪雲飛揚,聲音並沒有任何變化,是那麼平淡,是那麼單調。   雲飛揚口吃地道:我   黑衣人打量了雲飛揚一眼,道:是不是又吃了什麼人的虧。   不就是那些武當子弟,老是拿我尋開心。雲飛揚的怒氣又來了,他道:總有一天,我要叫他們知道厲害。   黑衣人沒有作聲。   雲飛揚越說越氣,道:我就是不明白,青松那個老頭兒打的是什麼主意,既不肯收我這個徒弟,知道我受盡侮辱,又沒有什麼表示。   也許他還不知道。   總之不收就算了,他教出來的徒弟,也不見得本領有多大,我發力一掙,他的幾個徒弟就變成滾地葫蘆說到這裏雲飛揚才發覺說漏了嘴,語聲一頓,誠惶誠恐地望著那個黑衣人,道:我只是將他們扎脫,並沒有施展出一招半式。   我只希望你牢記答應過我的條件在武功未練成之前,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有一身武功。   弟子時刻記在心中。雲飛揚這句話出口,不禁心頭一凜。   當時若不是倫婉兒經過,繼續下去,他實在不敢肯定會不會闖出禍來。   不識武功裝做識武功,固然不容易,識武功裝做不識武功,卻更是困難。黑衣人一沉聲道:但你既然答應我,就必須遵守諾言。   好幾次我實在忍不住,想揍他們一個落花流水,只是想起師父你的話,才忍氣吞聲,沒有與他們計較。   你若是武功未有所成,被武當派的人發覺,一定會追問你的武功來歷,結果實在不堪設想,輕則將你逐下武當山,重則挑斷你的手筋腳筋,將你的武功完全毀去。雲飛揚聳然動容。你當然知道,我並非危言聳聽。雲飛揚點頭。我希望你是真的明白。   黑衣人仰天嘆息道:憑你現在的武功,縱然被發現,要闖下武當無疑不成問題,只是你以後,也就休想再學得我的一招半式了。   雲飛揚拜倒地上,他眼中雖然充滿了疑惑,卻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黑衣人語聲一轉,柔聲問道:你還累不累?   不累,雲飛揚霍地跳起來,連翻了兩個筋斗。   很好!黑衣人點頭,身形一動,掠向旁邊的樹林,一瞬間,又掠了回來,雙手之中已多了一大捆松枝火把,還有一支丈八的纓槍。   接住!他將纓槍拋向雲飛揚,遂探懷取出了一個千里火,迎風閃亮,迅速燃著了那捆松枝火把的一端!然後他就將那些火把向雲飛揚拋過去,一支緊接一支,剎時間,火把漫天飛舞。   雲飛揚纓槍急展,彈出一團團槍花,將飛來的火把挑飛上半天。   七七四十九支火把飛舞半空,蔚為奇觀!   火把飛起又落下,雲飛揚纓槍急又將之挑起來,四十九支火把此起彼落,交織成一道火網。   雲飛揚也就飛躍在火網之中,身形不停,槍勢不絕!   火光閃亮,眩人眼神,差一點的人,只看這火光,眼光就花了,何況還要將落下的火把在著地之前挑回半空中?   這不但要目光銳利,定力過人,身手還要相當敏捷。   雲飛揚居然能夠應付得來,卻似乎也很吃力。   一支火把終於失落在地上,雲飛揚纓槍急救,顧此失彼,到他將這支火把挑回半空,已失分寸,已又有三支火把失落地上。他慌忙搶救,哪知道他的心越急,纓槍就越發失準,失落地上的火把就越多。   黑衣人看在眼內,忽然嘆了一口氣,身形接著展開,一陣急風似地繞著雲飛揚一轉。   火網剎那間消散,黑衣人回到原來位置,那七七四十九支火把卻都已在他雙手之中。   火把仍在燃燒,使得他看來,就像是一個渾身在發光的怪物。他身形一頓,雙手突然一揮,捧著的四十九支火把一起飛上了半天,流星般四散。   颼的他身形再動,手一探,已將雲飛揚那支纓搶奪過來,旋即倒退回凌空急落的火把下。   哧哧哧一陣亂響,無數槍花繞著它的身子彈出來!   落下的火把剎那間又飛上半天,漫空飛舞,又組成一道火網。   黑衣人纓槍在火網中閃起了一道槍網,槍無虛發,火把久久無一落下。   雲飛揚呆在一旁,一臉的惶恐之色。   這幾年以來,每一夜二更過後,他都來到這裏苦練武功,風雨無歇。   黑衣人有時來,有時不來,每一次都是黑布蒙面,到現在為止,雲飛揚還沒有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   他既不知道黑衣人的來歷,也不知道黑衣人為什麼要教他武功,只知道,黑衣人的確出於一番誠意,所教的,也是上乘的武功。   每一夜的時間並不多,他的辛苦可想而知,可是他忍受得住。他上武當,原就是為了要練成一身武功,要出人頭地。   但由於他的出身,他一直只能夠做一個下人。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