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碧血幽靈

第4章 第四回

碧血幽靈 黃鷹 17757 2023-02-05
  沒有話。   任何的聲息似乎也沒有。   無面法師默默地引著那個中年人,走過院子,走上了石階,來到房間的門前。   房間內完全沒有動靜。   龍婉兒也許真的已經入睡,即使她還沒有入睡,相信也不會發覺這兩個人的到來。   這兩個人也就木立在那裡,連動作都沒有了。他們好像在等候什麼,又好像在聆聽什麼。   好半晌,無面法師舉起了雙手。   那雙手在房間透出來的燈光照射下猶如玉石,潔白而晶瑩,簡直就像是一雙女人的手。   他毫無疑問,應該是一個男人。   不過一個男人即使有一雙女人一樣的手,也不是一件值得很奇怪的事情。   很多男人豈非天生就像是一個女人?   那雙手按在門上。

  門竟然是虛掩,一推就開。   開門就看見那張奇怪的床。   西門碧的屍體在床上,臉部已用被蓋上,只露出一頭金髮。   龍婉兒挨坐在床邊的一張椅子上,閉上了眼睛,似乎已入睡。   她左手握著聖經,右手抓著那個十字架。   那個十字架在燈光下閃動著冷芒。   無面法師旋即舉步跨進來。   中年人跟著跨進,回身將房門關上。   他關得未免急了一點。   房門砰地發出一下輕響。   這已經足夠驚動龍婉兒。   她霍地睜開了眼睛。   一睜開眼睛,她就看見了那兩個人。   她吃驚的從椅上跳起了身子,道:誰?   無面法師應聲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   他的語氣陰陽怪氣,寂靜中聽來,更說不出的詭異。

  龍婉兒一聽佛號,詫聲道:你難道就是那個無面法師?   他緩緩抬起左手,取下了頭上那頂竹笠,露出了那張空白的面龐。   燈光下,那一片空白現出了一種暗暗的死白色。   龍婉兒打了一個寒噤,道:你又來幹什麼?   無面法師陰森森道:並不是貧僧自己想來。   龍婉兒道:哦?   無面法師道:貧僧是經不起一個幽靈苦苦哀求,不得已再來這一趟。   龍婉兒道:幽靈?   無面法師道:正是。   龍婉兒道:你這一次到底來自什麼地方?   無面法師道:來自幽冥。   龍婉兒道:幽冥?   無面法師道:正是。   龍婉兒奇怪地問道:幽冥到底在哪兒?   無面法師道:不能說,不可說。

  龍婉兒目光一閃,道:在你後面的,又是什麼人?   那個中年人手握門閂,仍然是面門站立,龍婉兒根本看不見他的臉。   無面法師道:就是哀求我到來的那個幽靈。   龍婉兒道:他哀求你帶他到來?   無面法師頷首道:我佛慈悲,貧僧只好帶他來一趟。   龍婉兒道:為什麼他要你帶他來這裡?   無面法師道:他很想一見他妻子的遺容。   龍婉兒急問道:他到底是誰?   無面法師還未回答,站在他後面的那個幽靈已然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啞聲道:婉兒,妳難道不認得我了   他的語氣飄忽詭異。   龍婉兒變色,驚聲道:你你到底是誰?   那個幽靈又嘆了一口氣,從無面法師身後轉出來,面向龍婉兒。

  龍婉兒一見之下,失聲驚呼叫道:爹!   爹?   那個幽靈莫非就是龍棲雲?   他失蹤了三年,竟然就是死入幽冥?   別人也許會認錯,龍婉兒絕對沒有理由錯認。   那個幽靈確實就是龍棲雲。   他的容貌與三年前失蹤時一樣,只不過一絲生氣也沒有。   幽靈當然是沒有生氣。   他面無表情,道:好孩子,妳果然還認得爹。   這句話說完,他就走過去。   飄著也似地走過去。   龍婉兒臉色一變再變,突然道:你你不要過來!   龍棲雲一怔停下,道:為什麼?   龍婉兒沒有作聲,左手舉起了聖經,右手舉起了十字架。   龍棲雲又是一怔,搖頭道:這是外國的東西,對我國的鬼魂根本就沒有作用。

  龍婉兒道:你不要騙我。   龍棲雲道:怎麼?   龍婉兒道:因為你根本就不是一個幽靈!   她突然將左手的聖經迎面擲了過去。   龍棲雲側身一閃。   那本聖經從他身旁飛過,啪地擲在門上。   龍婉兒冷笑接道:鬼在燈下根本就沒有影子,可是你看自己在燈下怎樣?   龍棲雲回頭望去。   地上有他大半截的影子,還有小半截卻是在牆上。   他搖頭嘆道:無論我是否幽靈,到底是妳的父親,妳怎可以用這種態度對待妳的父親?   龍婉兒冷聲道:只怕你也不是我的父親。   龍棲雲道:妳看清楚我的臉龐。   龍婉兒道:不錯你的臉龐是我爹的臉龐,但聲音不像,舉止也不像   龍棲雲道:三年在幽冥,多少都會有些改變。

  龍婉兒道:可是你既然還記得自己的妻子,當然也記得自己妻子的事情。   龍棲雲道:妳要問我什麼?   龍婉兒道:我娘的左耳後有多少顆痣?   龍棲雲一愕,突然笑起來,道:好聰明的女娃子。   龍婉兒道:這一點我倒不否認,如果我不聰明,現在已投入你懷中,如果我投入你懷中,現在只怕我已變成一個真的幽靈。   龍棲雲冷笑道:即使妳沒有投入我懷中,也很快就變成一個幽靈!   這句話出口,他渾身的骨骼就格格格地響了起來。   龍婉兒臉無懼色,她緩緩伸手到那張床下拿出了一柄長劍。   龍棲雲冷冷一笑,道:我知道妳在劍上曾經下了好幾年的功夫。   龍婉兒道:你還知道什麼?   龍棲雲道:只可惜妳父親實在太愛惜妳,不想妳辛苦,所以妳雖然練了好幾年,連妳父親的三成的功力也沒有。

  龍婉兒道:這個你也知道?   龍棲雲道:我還知道即使我赤手空拳,不出三招就可以奪走妳的劍,不出五招就可以將妳拿下。   龍婉兒道:然後又怎樣?   龍棲雲道:要妳的命!   他雙手一搓,接道:這方面可以讓妳選擇。   龍婉兒道:如何選擇?   龍棲雲冷聲道:妳可以選擇我用毒藥結果妳,也可以選擇我用繩子將妳掛起來。   龍婉兒道:只是這些?   龍棲雲目光落在她的劍上,道:是了,還可以選擇用妳這柄劍自殺。   龍婉兒道:你打算將我安排成自殺的樣子?   龍棲雲道:只有這樣才可以省卻麻煩,將事情簡化。   龍婉兒道:你到底是哪一個?   龍棲雲道:人都快要死了,還問來做什麼?

  他連忙將手一揮,道:截住她的退路。   這句話當然不是對龍婉兒說的。   那個無面法師立即凌空飛起來。   他颯的從龍婉兒頭上飛過,飛落在龍婉兒的後面。   兩個人於是就變成了一前一後,將龍婉兒夾在當中。   那個龍棲雲無疑是一個很謹慎小心的人,雖然自負一定能夠殺死龍婉兒,仍然不讓龍婉兒有逃生的餘地。   這一來,龍婉兒就是插翅也難飛出去了。   她居然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那目光追著無面法師的身形凌空一轉,又落在無面法師那張空白的臉龐上,道:你也是不肯告訴我本來的身分?   無面法師雙掌再次合十,說道:也是。   龍婉兒瞟著他忽然又道:你好像是一個女人。   無面法師一怔。

  龍婉兒接道:方才,妳凌空掠過之時,我看見妳袈裟下面穿著一條紅色的裙子。   無面法師道:妳的眼好利。   他的聲音竟變成了女人的聲音。   龍婉兒又道:我的記性也很好。   無面法師道:哦?   龍婉兒道:方才有一個女人我記得穿的就是這種裙子。   無面法師道:這是說,妳已經知道我是哪一個了?   龍婉兒道:妳那個丈夫方才稱讚我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子。   無面法師道:如此更留妳不得。   龍婉兒道:就是不如此,你們夫婦也不會讓我活下來的。   無面法師說道:妳好像一點也不害怕。   龍婉兒冷笑道:因為害怕並不是辦法。   無面法師道:怎樣才是辦法?   龍婉兒道:拚命!

  無面法師道:在我們夫婦面前妳以為拚命就可以逃出?   龍婉兒道:不以為。   無面法師道:有多少分把握?   龍婉兒道:一分也沒有。   無面法師道:是這樣的話何不乾脆受死?   龍婉兒道:這麼多年了,妳難道不清楚我的性格?   無面法師道:我清楚,妳的性格有時候比石頭還要硬。   龍婉兒道:這又何必多言?   無面法師道:好,就讓妳知道我的厲害。   他正想上前,那邊龍棲雲突然一聲輕叱,道:還是讓我來。   無面法師道:誰也是一樣。   龍棲雲搖了搖頭,說道:這丫頭一向詭計多端還是盡快將她解決了事的好。   無面法師道:這你就趕快動手。   龍棲雲深深吸了一口氣,猛一個箭步竄上前。   龍婉兒早已在小心防範,手中劍連忙刺出去。   龍棲雲輕叱一聲道:第一招!一閃身讓開。   龍婉兒劍走偏鋒,又一劍刺出。   第二招!龍棲雲擰腰,又再避過。   龍婉兒第三劍跟著刺到!   第三招!龍棲雲再一閃身,一錯步,就搶入空門,右掌化握為爪,抓向劍身,左手同時斜掌切向龍婉兒握劍的手腕。   他出手非常迅速,更算準了龍婉兒的出手。   龍婉兒只好鬆手棄劍。   龍棲雲將劍抓在手中,連忙又拋出,但是連忙又一爪抓去!   劍在半空中,打了一個轉,又給他抓住。   這一次他抓住的是劍柄。   他握劍在手,道:如何?   不錯!   回答的不是龍婉兒。   聲音從空中傳來。   男人的聲音!   龍棲雲一怔。   霹靂似的一聲暴響立即暴發!   房間上面的一片承塵在霹靂聲中碎裂,四面紛飛。   一個人飛奔而下。   沈勝衣!      龍棲雲只是一怔,手中劍便已刺出,一劍刺向龍婉兒。   龍婉兒暴退。   龍棲雲一劍刺空,又一劍刺去。   這一劍更加迅速!   龍婉兒背後已貼上牆壁,已沒有閃避的餘地。   她也根本已無須閃避。   閃電似的一道劍光嗤的凌空擊下,擊在龍棲雲的劍上。   龍棲雲的劍被擊開。   閃電般的劍從沈勝衣的手中飛出。   他的劍已握在左手,劍化為閃電,凌空一劍,擊開了龍棲雲刺向龍婉兒的劍!   他的人同時落下,落在龍婉兒身前。   龍棲雲的劍沒有再刺出,他收劍暴退。   無面法師同時縱身竄到龍棲雲身旁。   她空白的面龐向著沈勝衣,一雙手握拳,緊握。   龍棲雲握劍的手亦一緊,冷然道:好!沈勝衣!   沈勝衣劍隱肘後,道:彼此!   他一笑接道:詭計多端的並不是龍婉兒,是我。   龍棲雲道:這是一個圈套?   沈勝衣道:正是一個圈套。   龍棲雲道:我應該想到的。   沈勝衣道:你卻沒有想到,這大概因為你的心竅已經被迷住,被財迷住。   龍棲雲道:財?   沈勝衣道:除了財外,還有什麼東西可以令你們夫婦做出這種事情?   龍棲雲道:你也已知道我們夫婦的本來身分了?   沈勝衣道:你現在已經用原來的嗓音說話,任何人的嗓子我只要聽過一次,就能夠分辨得出來。   龍棲雲道:我相信你有這種本領。   沈勝衣忽然道:如此你何必再戴著面具說話。   龍棲雲冷冷一笑,伸手往頷下一抓一揭。   那張面皮就給他揭下來。   揭下了面皮,他便不再是龍棲雲,而是龍棲雲的結拜兄弟傅青竹!   沈勝衣瞪著傅青竹,目光忽然又回到他手抓著的那塊龍棲雲的面具之上,道:這好像是真的人皮。   傅青竹道:如假包換。   沈勝衣道:是從龍棲雲臉上剝下來的?   傅青竹道:不錯!   站在沈勝衣後面的龍婉兒立時叫起來,道:我爹已死了?   傅青竹道:已死了三年多。   龍婉兒盯著他,一臉悲憤之色,嘶聲道:是你殺死他?   傅青竹道:殺死他的不是我,我不過在他死後剝下了他的面皮。   龍婉兒咬牙切齒地說道:你還要否認?   傅青竹冷笑道:到這個地步我根本已不必否認什麼。   龍婉兒道:真的不是你?   傅青竹道:你可以不相信,但這是事實!   龍婉兒道:不是你又是誰?   傅青竹道:無面法師!   龍婉兒轉盯著傅青竹身旁的無面法師,道:是你?   無面法師道:是真的無面法師,不是我!   龍婉兒道:無面法師另有其人?   無面法師道:這也是事實。   龍婉兒追問道:他又是哪一樣?   無面法師道:我只知道他這樣叫。   龍婉兒道:他現在在那裡?   無面法師道:在幽冥。   龍婉兒道:幽冥?   無面法師道:如果不相信可以問你爹。   龍婉兒道:我爹不是死了?   無面法師道:死了,妳也可以找到他的。   龍婉兒道:到那裡找?   無面法師道:幽冥。   龍婉兒問道:我如何才能夠進入幽冥?   無面法師道:你過來,我告訴你一條進入幽冥的捷徑。   龍婉兒沒有過去,她聽得懂無面法師的話。   她知道一過去,無面法師必然取她的性命!   這的確是進入幽冥的捷徑!   無面法師見她仍站在那裡,反而笑起來,道:你實在是個聰明的女娃子。   沈勝衣淡笑一聲,道:即使她不怎樣聰明,有我在這裡,也不會讓她走你那條捷徑。   無面法師道:好管閒事的人我見過不少,像你這樣多管閒事的人我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沈勝衣道:你們本來不是也贊成婉兒請我來管這件事?   無面法師沉默了下去。   傅青竹亦是一樣無話可說。   他們本來的確贊成龍婉兒去請沈勝衣到來。   因為,沈勝衣有可以被他們利用的地方。   現在他們才知道沈勝衣並不是一個那麼容易被利用的人,卻已經遲了。   龍婉兒仍然狠狠盯著無面法師,想想又問道:你說的都是真話?   無面法師道:這個時候我又何必說謊?   沈勝衣截口道:這個時候你又何必再戴著假面具?   他淡笑一聲,接道:你戴著假面具話,說的就算是真話,聽起來也好像假的了。   無面法師道:是麼?   語聲未已,她那張空白的面龐就裂開,裂向兩邊,跌下。   跌在地上,碎在地上。   沒有血,一滴也沒有。      面具後面也沒有血,卻有一張完整的臉,姣好的臉,女人的臉。   面具一裂開,那張臉便外露。   沈勝衣、龍婉兒的目光不由都集中在那張臉之上。   他們一點也不顯得驚訝。   因為他們早已知道面具之後的一定是于媚的面龐。   這個無面法師果然就是于媚的化身。   她舉起雙手,輕柔了一下面龐,嬌笑道:戴著這個鬼面具,本來就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龍婉兒盯著她,道: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于媚道:不笑又怎樣?哭?   龍婉兒道:你現在不哭,以後只怕沒有機會的了。   于媚道:因為有沈勝衣?   龍婉兒道:你以為他不能夠將你們制服?   于媚道:能夠不能夠,現在仍然是言之過早。   她雙手一攏那一頭散髮,在頭上盤了一個髻。   然後她解開了衣襟,脫下了那一襲袈裟,連僧鞋都脫掉。   她的姿勢美妙而自然。   沈勝衣無動於衷。   龍婉兒眼裡只有悲憤。      袈裟內是一襲火紅色的衣裳。   紅裙之下,還有一對紅繡鞋。   于媚一整衣襟,美好地轉了一個身,道:現在更舒服了。   她似乎根本就不將沈勝衣放在眼裡。   傅青竹卻是如臨大敵似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沈勝衣。   于媚接又道:就是非進去幽冥不可,我也是穿著這種衣裳的好!   她又轉了一個身。   這一次她的身子竟然嗤嗤作響。   其實並不是她的身子作響,是暗器。   嗤嗤嗤的三枚暗器在她轉身的剎那,從她的手中飛出,飛射沈勝衣。   是三支飛鏢!   藍汪汪的淬毒飛鏢!   她的暗器手法居然也不錯。   而且她還懂得出其不意的偷襲。   幸好這種偷襲沈勝衣已不是第一次遇上。   他目光敏銳,左手劍更加迅速!   劍光只一閃,錚錚錚三聲,那三支飛鏢便給他的劍擊下。   于媚拍手道:果然是名不虛傳。   沈勝衣淡應道:你的暗器功夫比起龍夫人可差得遠了。   于媚道:我的暗器如果有西門碧那麼厲害,又何須裝神弄鬼?   沈勝衣道:你所以裝神弄鬼,難道就為了龍夫人的緣故?   于媚道:可以這樣說。   她的手向腰間一搭一揮,手中就多了一柄軟劍!   嗡一聲她將軟劍抖得筆直。   沈勝衣道:現在就動手?   于媚道:還等什麼?   沈勝衣道:最低限度也等你們將事情說清楚。   于媚道:清楚不清楚又有何關係,不成說清楚,你就會放過我們。   沈勝衣淡笑道:就算說清楚,對你們也沒有任何損失,不會花多少唇舌。   于媚道:這已經是一種損失了。   沈勝衣道:不過你們最低限度也可借此暫時鬆弛一下緊張的神經,這未嘗不是一種收穫。   于媚道:哦?   沈勝衣隨即一擺手,道:大家暫且化敵為友,坐下來談談如何?   他第一個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來。   于媚、傅青竹互望了一眼,終於在旁邊椅子坐下。   沈勝衣等他坐好就問道: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傅青竹道:兩件事,你到底先問哪一件?   沈勝衣道:龍莊主失蹤這件事。   傅青竹道:這發生在三年之前。   沈勝衣道:三年之前出現在莊院的無面法師到底是人還是幽靈?   傅青竹道:人!   沈勝衣道:什麼人?   傅青竹道:本來是一個鏢頭。   沈勝衣道:叫什麼名字?   傅青竹道:不知道。   沈勝衣道:你知道什麼?   傅青竹道:只知道十多年之前他因為一時貪心,監守自盜,盜出了一批價值連城的珠寶,那批珠寶卻是屬於幾個大盜所有。   沈勝衣道:其實只怕是賊贓了。   傅青竹道:正是,那幾個大盜因為被官府追緝得太緊,所以才假扮珠寶客商,將那批珠寶交給他的鏢局,利用他運送出去。   沈勝衣道:他盜去了那批珠寶,那幾個大盜當然不肯放過他。   傅青竹道:當然,他們一知道這件事,不但夤夜燒去他的鏢局,而且明查暗訪,找出他預先藏起來的父親殺掉。到他知道開罪的是幾個心狠手辣的大盜的時候,已經後悔莫及了!   沈勝衣道:那幾個大盜並沒有就此罷休?   傅青竹道:沒有,他們繼續明查暗訪,一定要殺掉他,取回那些珠寶才肯罷休!   沈勝衣道:他當然也知道。   傅青竹含笑道:是以他開始逃亡,幾個月之後,他逃到這裡,當時這幢莊院方開始建築,他躲在這幢莊院一夜,因為帶著那批珠寶不方便,同時恐怕有一日落在那幾個大盜的手中,那批珠寶亦會被拿回,就將那批珠寶埋在這個未建好的莊院內。   沈勝衣道:之後他又繼續逃亡?   傅青竹道:不單止逃亡,而且找機會報復他本來是一個孝順的兒子。   沈勝衣道:他成功了?   傅青竹點頭道:一年前,他終於將那幾個大盜一一擊殺,這才回來發掘那批珠寶。   沈勝衣道:那麼辛苦得來的珠寶,他當然不甘心放棄。   傅青竹道:可是他回來一打聽,卻發覺莊院已換了主人。   他輕咳一聲,接下去道:經過十年的逃亡,追擊,他已經變得很小心,並沒有立即偷進來發掘,卻先去調查這個莊院的新主人的底細。   沈勝衣道:的確夠小心。   傅青竹道:他甚至結識了龍立,用酒將龍立灌醉來探問。   沈勝衣道:結果他知道了?   傅青竹點頭道:所以他不敢偷進來。   沈勝衣忍不住問道:你們其實是什麼人?   傅青竹道:也是大盜,不過並非在陸上橫行。   沈勝衣道:在海上?   傅青竹道:不錯!   龍婉兒一旁立即輕叱道:胡說,我爹是正當商人,怎會是海盜?   傅青竹道:你若是不相信,可以問龍立,或者西門鶴,他們都可以給你一個明白。   龍婉兒沉默了下去。   沈勝衣道:什麼原因使你們走到陸上來?   傅青竹道:一個女人。   沈勝衣道:哦?   傅青竹道:也就是西門碧。   沈勝衣道:她本來是不是海盜?   傅青竹道:不是。   沈勝衣追問道:那是什麼來歷?   傅青竹道:她是一個西洋商人的女兒。   他的目光一下遠了,思想也回到了那二十多年之前,沉聲接道:那一年我們在海上劫下了一艘西洋商船,西門碧也就在那艘船上,她與龍棲雲一見如故,竟就因為她,龍棲雲打消了焚船的念頭,甚至停止了殺戮!   他嘆了一口氣,又道:外國女人的思想也實在費解,西門碧不但沒有責怪他,嫌棄他,而且在他離船的時候,與她的兄長自動隨他離開。   沈勝衣道:這大概就是所謂緣份。   傅青竹道:也許。   他一頓接道:那之後不久,他們就結成夫婦,在他們結成夫婦之後,龍棲雲簡直變了一個人,不久甚至就洗手不幹,蛇無頭不行,我們一夥就因此散了。   沈勝衣點頭道: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傅青竹道:我與司馬軒本來只是他的手下,當時因為沒有主意,索性就跟著他夫婦上岸,他大概還瞧得起我們兩個,也就索性與我們結拜為兄弟。   沈勝衣道:你們原來並不是在海上橫行的時候就已是結拜兄弟。   傅青竹接道:卻也沒有多久,西門碧便病發半身不遂,龍棲雲痛心極了,帶著她走遍天下,訪遍名醫。   沈勝衣輕嘆道:這個人也可謂多情了。   傅青竹也承認,點頭道:但結果都無濟於事,最後他唯有寄望司馬不群。   沈勝衣道:當時你們來到這裡?   傅青竹點頭,說道:正遇上那個林姓官員的後人出賣這幢莊院,龍棲雲一看合意,便將之買了下來,這是三年前的事情。   沈勝衣道:當時你們並沒有發覺這個莊院之內埋藏著那批珠寶。   傅青竹道:並沒有,那個林姓官員的後人也沒有發現,否則,他們又何須賣屋子?   沈勝衣道:無面法師知道了你們的底細,自然更加不敢妄動的了。   傅青竹道:可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肯罷休。   沈勝衣道:這個不難想像。   傅青竹道:他費盡了心思,終於想出了兩個計畫。   沈勝衣道:兩個怎樣的計畫?   傅青竹道:一是裝神弄鬼,希望借此恐嚇我們遷出這幢莊院,其次就是個別擊殺,待殺盡我們之後再進來發掘那批珠寶。   沈勝衣道:這個人,原來也心狠手辣。   傅青竹道:他雙管齊下,兩個計畫同時展開!   沈勝衣道:如何展開?   傅青竹道:首先他以無面法師的形象在龍棲雲面前出現,預言鬼血的降臨,可是龍棲雲完全不為所動。   沈勝衣道:他能夠縱橫海上,膽子當然不小。   傅青竹道:而且他還懷疑是昔年仇敵找來,一意要將他拿下。   沈勝衣道:無面法師既然不敢與他衝突,就只有逃走?   傅青竹道:他的逃走是他個別擊殺計畫的開始!   沈勝衣道:然而他是故意引龍棲雲追下去的了?   傅青竹道:他將龍棲雲引到城外荒郊的一間古寺,在那間古寺之中,已經佈置了陷阱,龍棲雲一入陷阱,終於死在他手下。   沈勝衣道:十年磨練,他的確已可以變成一個厲害的殺手!   傅青竹道:可是他亦被龍棲雲臨死之前的反擊重創!   他冷然一笑,道:他傷的實在太重,根本不能再離開那間古寺,遇上我,也就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兒!   沈勝衣道:他怎會遇上你?   傅青竹道:我們夫婦是因為追尋龍棲雲的下落,無意中找到那裡。   沈勝衣道:於是你們就從他的口中迫出了藏寶的秘密?   傅青竹道:你這一個迫字用得很好。   沈勝衣道:相信你一定給他吃了不少苦頭。   傅青竹道:確實不少,所以他只有說出來。   沈勝衣道:想不到,你還有這種本領。   傅青竹道:只可惜他死也不肯說出那批寶藏在什麼地方。   沈勝衣道:結果你生氣起來,索性就置他於死地。   傅青竹道:他是自己死的。   沈勝衣道:自殺?   傅青竹道:他又怎會甘心自殺?   沈勝衣道:那大概是你下手大重,他受不住死去的了。   傅青竹道:正是。   沈勝衣道:之後你又如何?   傅青竹說道:我剝下了龍棲雲的面皮!   龍婉兒嘶聲叫道:為什麼你要這樣做?   傅青竹道:因為我想到也許有一天需要用到他的面皮來嚇人。   龍婉兒悲嘶一聲,就想撲過去,卻被沈勝衣將她按下。   沈勝衣接道:你當然不會錯過無面法師的面具。   傅青竹目光落向碎裂在地上的面具,道:這個面具我保存了三年,誰知道利用的價值也就是這麼多。   沈勝衣道:然後你就將他們兩人的屍體收藏起來?   傅青竹點頭道:非要收藏起來不可,我給他們在地下挖了一個坑,最少有一丈深。   沈勝衣說道:這就是龍棲雲失蹤之謎?   傅青竹道:不錯。   沈勝衣含笑道:現在應該說說鬼血的出現這件事了。   傅青竹道:這也是必須由三年之前說起。   沈勝衣道:請說。   傅青竹道:我們夫婦回到莊院之後,就開始找尋那批珠寶埋藏的地方。   沈勝衣道:這一找差不多就找了三年,你們遍找各個角落,用盡了所有的方法,可是始終一點線索也沒有。   傅青竹一聲嘆息,道:這幢莊院也實在太大了。   沈勝衣道:難怪這三年以來你一直反對出賣這幢莊院。   傅青竹道:不反對怎成?   沈勝衣道:結果找到了沒有?   傅青竹道:找到了。   沈勝衣道:怎樣找到的?   傅青竹道:這實在很意外,一個多月前的傍晚,我循例進去西門碧的房間探問,無意中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沈勝衣道:哦?   傅青竹道:我看見了一隻蜘蛛,從牆角爬出,一直爬向西門碧床下。   沈勝衣道:這有什麼奇怪?   傅青竹道:那隻蜘蛛一爬到西門碧床下就停止前進,非常突然的停止。   沈勝衣道:哦?   傅青竹道:它跟著倒爬回去,蜘蛛本來是喜歡黑暗的地方,為什麼會這樣?我看見奇怪,偷偷地用腳將那隻蜘蛛掃入床下。   沈勝衣道:怎樣?   傅青竹道:那隻蜘蛛立時顯露出非常痛苦的樣子,翻轉了肚子,不停在掙扎,之後就瘋了似的在周圍亂竄。   沈勝衣道:這與那批珠寶!有何關係?   傅青竹道:那個無面法師曾經透露那批珠寶之中有一顆辟毒珠!   沈勝衣目光一轉,道:這看來,那批珍寶只怕就是埋藏在這張床底下的泥土裡面。   傅青竹眼瞳之中露出了貪婪的神色,道:錯不了。   沈勝衣道:你於是有何打算?   傅青竹道:自然是想辦法看如何將那批珠寶挖出來。   沈勝衣道:你想出了什麼辦法?   傅青竹道:實踐無面法師的預言。   沈勝衣道:鬼血於是出現了?   傅青竹點頭。   沈勝衣道:你既然曾經做海盜,多少都懂得跌打刀傷的藥。   傅青竹道:而且下過一番苦功,所以能夠弄出那種鬼血。   沈勝衣道:司馬不群雖然博覽醫書,精研藥物,並未涉獵跌打方面,所以你並不擔心他看出來。   傅青竹道:我卻知你精於此道。   沈勝衣道:所以龍婉兒去找我來時,你不但不予阻止,而且非常贊成。   傅青竹道:因為你一來,一定看得出所謂鬼血其實是什麼東西,一定會懷疑到司馬不群。   沈勝衣道:因為這裡表面上只有他一個人精研藥物,懂得製造這種鬼血。   傅青竹道:況且我還將製造鬼血的藥物移放到他住的地方。   沈勝衣道:再加上那頂竹笠,還有在藥煲中下毒這件事的影響,我必定將他送去衙門,如此你再將龍婉兒佈置成不堪刺激,懸樑自盡或拔劍自刎的樣子,就不但那批珠寶,連這座莊院也是你們的了。   傅青竹道:我的確喜歡這莊院。   沈勝衣微嘆道:好狠!   傅青竹道:我本來只想裝神弄鬼,恐嚇他們暫時遷出,讓我們夫婦可以得到那批珠寶。   沈勝衣道:你卻嚇不倒他們,所以在龍婉兒找我來之後,你安排了這個毒計。   傅青竹道:可惜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沈勝衣道:你這個辦法本來就不是一個好辦法。   傅青竹道:不是你,我已成功。   沈勝衣道:我很奇怪。   傅青竹道:奇怪什麼?   沈勝衣道:只要你殺死西門碧,這件事其實就可以迎刃而解,反正你都要殺她,何必弄出這麼多事情?   傅青竹道:你見識過西門碧的暗器了?   沈勝衣點頭。   傅青竹道:你以為我們夫婦能夠抵擋得住她的暗器?   沈勝衣忽然問道:她這一身暗器本領那裡學來的?   傅青竹道:來自龍棲雲的悉心教導,最主要卻還是她天生一雙利眼,一雙巧手!他由衷贊道:她天生就是練暗器的奇才。   沈勝衣也自點頭承認。   傅青竹微嘆接道:她的一雙耳朵也是很厲害,所以我在灑鬼血的時候,也不敢太接近她的房間。   沈勝衣道:難怪在她的房門之外,一點鬼血也沒有。   傅青竹道:像這樣的一個人,我實在不敢在她面前冒險下手。   沈勝衣道:原來你也是一個鬼。   傅青竹一怔,道:鬼?   沈勝衣道:不錯,膽小鬼!   傅青竹苦笑道:如果我不是膽小鬼,又怎會寄人籬下。   沈勝衣道:其實那也沒有什麼困難,你現在不是很容易就將她毒殺?   傅青竹道:這是一種幸運。   沈勝衣道:幸運?   傅青竹道:你也知道的了,司馬不群在送藥之前很多時都會先試一下,春梅就更是一個很忠心的侍女,我下毒的機會並不多,再有,這個下毒的辦法我也是近日才想出來的。   沈勝衣道:你什麼時候下的毒?   傅青竹道:晚飯之前。   沈勝衣道:你懂得把握機會,也懂得把握時間,幾乎就可以達到目的了。   幾乎?傅青竹苦笑。   他忽然問道:鐵膽張並不是真的準備買這個莊院開賭場?   沈勝衣道:不是。   傅青竹道:是你教沈蒼那麼說?   沈勝衣頷首道:我叫他隨便找一個人,他認為鐵膽張最好。   傅青竹道:這件事你早已告訴了龍婉兒?   沈勝衣道:你以為她真的想賣掉這幢莊院?   傅青竹道:也是你叫她一個人留在這個房間?   沈勝衣道:也是。   傅青竹道:為什麼你有此一著?   沈勝衣道:我始終都認為所有事情的發生完全是因為有人要得到這幢莊院,這個人大有可能是住在這莊院的人。   他一頓接道:這個人為什麼千方百計要得到這幢莊院?必然是因為這幢莊院之內隱藏著某些秘密。   傅青竹沒有插口。   沈勝衣接道:莊院這麼大,秘密到底隱藏在什麼地方,我本來茫無頭緒,但到西門碧被毒殺我就知道必然在這個房間之內,因為除非西門碧是一種障礙,否則她沒有理由被毒殺,而西門碧半身不遂,在這個房間臥著,她真的成為障礙也只是這個房間的障礙,所以我吩咐她今夜無論如何都要留在這個房間之內。   傅青竹道:你何以知道今夜我們會出現?   沈勝衣道:沈蒼既然約定了婉兒明天帶鐵膽張來接洽,萬一真的談妥了,明天這個地方會變成怎樣實在難以想像,隱藏在莊院之內的真犯無論目的在整幢莊院抑或只是這個房間,今夜他都要來結果婉兒,才能夠保護事情平安無失!   傅青竹道:你佈下這個圈套是迫使我們在今夜現身?   沈勝衣道:正是。   傅青竹道:你吩咐了沈蒼立即就溜回來,找機會偷入這個房間,隱藏在承塵上,等候我們的自投羅網!   沈勝衣道:你們果然自投羅網。   傅青竹道:有一件事情,我仍然不明?   沈勝衣道:請說。   傅青竹道:你一直懷疑司馬不群,後來何以又改變初衷?   沈勝衣道:兩個原因。   傅青竹道:第一個是什麼?   沈勝衣道:證據太充分太明顯。   傅青竹道:哦?   沈勝衣道:他能夠做出這種事,必然是一個聰明人,一個聰明人又怎會留下這麼多破綻?   傅青竹道:第二個原因又是什麼?   沈勝衣道:缺乏動機!   傅青竹道:動機?   沈勝衣道:他沒有殺人的動機。   傅青竹道:最低限度還有一個。   沈勝衣道:鬼迷住了心竅?   傅青竹道:正是。   沈勝衣道:有件事你必須知道!   傅青竹道:什麼事情?   沈勝衣道:我絕不相信有所謂幽靈,因為我從來沒有到過幽冥,也從沒有見過幽靈!   傅青竹無言。   沈勝衣也沒有再說什麼。   良久。   傅青竹忽然嘆了一口氣,道:我這個計畫相信你也不會否認非常周密。   沈勝衣點頭。   傅青竹接道:如果說我有做錯,只做錯了一件事。   沈勝衣道:哦!   傅青竹道:我該阻止婉兒找你!   沈勝衣淡笑。   傅青竹接問道:你準備將我們夫婦怎樣?   沈勝衣道:送交官府。   傅青竹說道:如果我們不答應又如何?   沈勝衣道:這只好得罪了。   傅青竹冷然一笑,側顧于媚道:娘子,看來我們今日不拚命是不成的了。   于媚頷首道:殺人填命,若到衙門也一樣死路一條,既然如此,的確不如在這裡拚掉了。   傅青竹道:可是這個人的武功實在非同小可。   于媚道:就算打他不過,要逃走大概還不成問題。   傅青竹道:不錯!   他緩緩從衣衫內取出了那個鐵算盤站起來。   于媚同時站起了身子,道:前後夾攻似乎比較好。   傅青竹道:可是,他並不在我們中間。   沈勝衣笑道:要我在你們中間也很容易。   傅青竹道:如何容易?   沈勝衣道:你們前後散開,我走到中間來就是了。   他說著舉步上前。   傅青竹、于媚連忙前後散開。   于媚笑了笑,道:這個人的腦袋莫非有毛病?   傅青竹道:就算真的有毛病,你可以治好他。   于媚道:如何治?   傅青竹道:你一劍將他的腦袋砍下來,什麼毛病都可以治好的了。   于媚道:這實在是一個好辦法。   她右手一振,軟劍嗡的又抖得筆直,一劍迎頭砍過去。   沈勝衣左手一劍架開。   傅青竹沒有配合于媚的行動同時攻擊沉勝衣,他左手握著鐵算盤,右手在腰側一摸,就多了一樣奇怪的東西,他拿著這樣東西指向沈勝衣!      火槍!   沈勝衣一眼瞥見,心頭一凜。   龍婉兒那邊也看見了,她一聲驚呼還未出口,沈勝衣的身子已經凌空颼地急拔了起來。   因為他已經看見傅青竹扣著火槍機括的那隻食指猛一勾!   他並沒有忘記西門碧的教訓。   砰一聲暴響,立即擊破黑夜的靜寂。   沈勝衣剎那間只覺得靴底一熱!   也就在剎那間,于媚一聲慘叫!   沈勝衣及時拔起身子閃開,那一槍便射在她的胸膛上,一朵血花從她的胸膛濺開,迅速的濺開!   她整個身子猛地一震,踉蹌著摔倒地上!      傅青竹呆在當場!   他吃驚不已,沈勝衣已凌空向他撲來!   人未到,劍已到!   傅青竹怪叫一聲,右手棄槍,鐵算盤左手交右手,叮噹一聲,硬擋一劍,一個身子連忙向于媚倒退過去!   沈勝衣身形一折落地,落地又竄向前!   傅青竹立即又一聲怪叫,右手猛一震,鐵算盤突然裂開,鐵打的算珠飛蝗般激射沈勝衣!   這個鐵算盤原來還是暗器。   沈勝衣手急眼快,一劍化千鋒!   錚錚之聲不絕於耳,所有算珠竟全都被他的劍擊下。   他的去勢並沒有因此停止。   但突然停止!   傅青竹擊出算珠,人已在于媚身旁,他突然一腳將于媚踢起來,猛向沈勝衣撞去。   沈勝衣那一劍幾乎就刺入于媚身上。   他總算立即收住了劍勢,右手連忙接住了于媚的身子,就勢一送,將于媚送到旁邊的一張椅子之上。   他眨眼之間,發覺于媚已經是一個死人!   好厲害的火槍。   他心頭又是一凜。   傅青竹也就趁這個機會一個箭步竄到窗前,左手掌擊,震碎一扇窗戶,人緊跟著穿窗而出。   幾乎同時,沈勝衣人又已凌空。   凌空箭一樣射向旁邊的另一扇窗戶。   他連人帶劍撞在那扇窗戶之上。   嘩啦的一聲,整扇窗戶被他撞碎,四下激飛!   他人劍從中穿出。   傅青竹身形方穿出院子,瀉落地上,沈勝衣已凌空追擊而至。   好迅速的身形,好迅速的劍。   傅青竹耳聽窗戶碎裂聲,利劍破空聲,魂飛魄散!   他倉皇回頭,一回頭就看見一道劍光迎面飛來。   驚呼未絕,劍光已飛入了他的咽喉。      龍婉兒追出院子的時候,沈勝衣的劍已入鞘,傅青竹已橫屍地上。   她怔在當場。   沈勝衣冷眼向天,道:我平生最痛恨的就是這種人!   龍婉兒點頭道:他對妻子的確太過份了!   沈勝衣道:這種人即使送入衙門,只怕也不會便宜別人,不難揭發令尊底細,這一來,你與司馬不群可就麻煩了。   龍婉兒道:因為我們的父親都曾是海盜?   沈勝衣點頭道:不過事情到這個地步,簡單得多了。你們只須將這件事情當作謀財害命呈報就是。   龍婉兒道:我們   沈勝衣道:上一輩全都死了,何必再理會那些事情?你們父母生前所以從來不跟你們提他們的過去,相信也是這個原因。   龍婉兒道:那批珠寶是否交給官府處理?   沈勝衣點頭道:這件事我也會跟沈蒼說一下。   龍婉兒道:沈蒼現在是不是在衙門中?   沈勝衣道:你心裡問的是沈蒼還是你表哥?   龍婉兒臉一紅低聲道:我表哥。   沈勝衣笑道:你表哥跟沈蒼現在大概已經在大門外等候。   龍婉兒奇怪道:怎會?   沈勝衣道:不相信何不隨我出門去一看?   他舉起腳步。   龍婉兒亦步亦趨。      沈蒼、司馬不群果然等候在大門外。   一見沈勝衣、龍婉兒出來,他們連忙迎上去。   沈蒼立即問道:事情是否全都解決了?   沈勝衣點頭。   他回顧龍婉兒,笑道:我有沒有騙你?   龍婉兒的臉更紅了。   沈勝衣轉顧司馬不群。   司馬不群連忙一揖。   沈勝衣好像知道他要說什麼,揮手道:不要多謝我,這件事,我歉疚猶恐不及。   龍婉兒說道:你還是記著我娘的被殺。   沈勝衣道:令堂的被殺確實是由於我的失策。   他再對司馬不群道:好好地對等待婉兒,她只剩一個人了。   司馬不群道:我一定會好好地對待她。   沈勝衣淡笑道:這一次我真的要告辭了。   他真的舉步走下石階。   沈蒼慌忙追前,問道:事情到底是怎樣的?真兇到底是哪一個?還有   沈勝衣截口道:由這裡到衙門有多遠路?   沈蒼道:半盞茶時候必到。   沈勝衣道:走慢一點,在到衙門之前,我應該可以給你說一個明白。   沈蒼連連點頭。   沈勝衣放慢了腳步,開始他的說話。   雨仍然在下。   夜雨蕭蕭。   更鼓聲傳來,已經是四更。   距離黎明仍然有一段時候,現在這個時候幽靈勢必猶在人間徘徊。   鬼血!幽冥!幽靈!   沈蒼聽著不由地打了個寒噤,張目四顧。這個時候本來就不是談論幽靈這種東西的時候。   只是,真的有所謂幽冥?真的有所謂幽靈?   這個問題相信還沒有人能夠回答。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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