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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七章

笑解金刀 蕭逸 23251 2023-02-05
  雲飄飄真是一個男人?   冷玉仙子丁雲裳一語釋疑說:他的的確確是個男人,但是,多數時候他卻喜歡以女人的姿態出現,你說你見過他,是不是指的武夷山的那一次?   公子錦點頭稱是,對於丁雲裳的凡事料定、未卜先知著實佩服。   那就對了。丁雲裳說:那一次他是以女人姿態出現的,還有的時候,他喜歡喬裝成一個老人,所以雲貴川藏一帶的武林中朋友,又多盛傳他是一個老人,這就更加添了他的神秘性了。   公子錦原已有告辭之意,聽到這裡竟是走不動了,實在是這個人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不由不一探究竟。   太多的為什麼?等待著丁雲裳的解答。   你覺得奇怪麼?丁雲裳說:其實這個人風度翩翩,雖然年華老大,由於他保養得體,看上去一點也不老還有一點,這個人天生沒有鬍子,也許就是這個原因,觸發了他常常喜歡去喬扮一個女人的用心

  太奇妙了。   丁雲裳說:他武功高強,更因為早年隨師練功,出身崆峒、無極二門,這兩派的武功都以高異著稱,難得他質稟過人,年紀輕輕即學兼二家之長,後經他獨立見解,發展出獨樹一幟的七隨身法,這門功夫太奇特了,因以奠定了他今日領袖黑道武林的基礎。   公子錦道:太可惜了,其實以他如此高深功力成就,大可行俠仗義,有一番轟轟烈烈作為,又何故自暴自棄,廁身黑道,未免令人不解   丁雲裳微微一笑:人各有志,每個人的性情想法,以及對人生的抱負都不一樣,你認為行俠仗義,大丈夫當如是,別人的看法並不一定,雲飄飄這個人更不這麼認為。這些年來,我一直在觀察他,他這個人野心極大,行為乖張到了極點,常常做些令別人莫名其妙的事,至於是非好壞,在他那裡可就是一千個說不清楚了。

  公子錦道:您這麼說,這個人豈不是不分善惡好歹了?   丁雲裳道:那要看怎麼說了,總之他自有他的一套處世之道,這一點日後你就會體驗到鐵馬門在武林中雖然夙評不好,卻也不曾有過大惡,這一次的事情,鐵馬門的介入,不問可知他們為的是什麼了。   為什麼?公子錦問。   錢!丁雲裳冷冷說道:除了錢,再沒有別的事情吸引得了他。   錢?公子錦不勝驚訝地道:什麼錢?難道他也相信外面傳說的那些話?說是有大批寶藏   難道不是真的?   公子錦真的怔住了。   平心而論,有關這批寶藏的傳說,他還真不知情。蓋因為天南堡行事,極是謹慎,且是各有專司,設非負責承辦,負有任務,誰也不知道,公子錦即使與此有關,在指令未下達之前,仍然是昧於無知。是以聆聽之下,一時無言置答。

  丁雲裳見他模樣,心裡也就明瞭。   這也難怪,你們天南堡最喜故作神秘,這件事外面都已傳開,你這當事人竟然還蒙在鼓裡,不過,我想,你也就要知道了   燕子姑娘驚訝地道:這麼說,這個老怪物這一次一定會出來了。   也不一定丁雲裳說:我知道神眼木三已經來了,這個人相當厲害,手狠心毒,雲飄飄對於他是十分器重的,我看這次劫寶的事,多半由他負全責指揮一切。   可是我們這邊的人更多。燕子姑娘說:更何況他們已經知道您老人家在這裡,神眼木三他難道敢跟您公然為敵?我看他還沒有這個膽子。   丁雲裳冷冷說:那你是太小看他了。   說著她輕輕嘆了口氣道:我原來是無意插手管這件閒事的,而由於你的介入使我終不能置身事外,現在再想抽身也已無及,只希望雲飄飄能即時覺悟,懸崖勒馬要不然一場火拼之下,可真是不堪設想

  燕子姑娘說:娘,外面曾傳說,雲飄飄一生最忌諱三個人,好像您是其中之一,可是真的?又為了什麼?   丁雲裳微微一笑,搖搖頭道:真不知道這些謠言傳說是怎麼來的。就像剛纔他說的什麼海內七隱一樣,讓人無從追溯,漫無邊際   那麼,為什麼有一次您告訴我說,就是因為您在岳陽,所以鐵馬門的勢力,永遠也不會伸向三湘嗯!這可是您親口告訴我的!還想賴?   燕子姑娘得意的地把這位義母看著。她們之間顯得這麼隨和融洽,旁觀的公子錦好生羨煞。   你這孩子丁雲裳向一旁的公子錦看了一眼,微似臉紅地含笑道:別聽她胡說,我真要有這麼大的威風就好了我看天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   公子錦這才記起,匆匆站起告辭。

  丁雲裳轉向燕子姑娘道:你就送你公大哥一程吧,記住,不管中途發現了什麼,都不許你惹事,記住了。   燕子姑娘笑應了一聲,便與公子錦步出草舍。   夜風瑟瑟,外面竟然有了點兒寒意,月色下所見清晰,尤其是遠處江水,一瀉如箭,亮如匹練。大地沉寂,萬籟無聲,偶然傳過來幾聲夜犬的低吠,聲如狼嚎,更增加了夜的陰森與神秘。   二人併肩月下,連燈籠也沒有卻是燕子姑娘身上的一襲薄緞長帔,在月色裡閃爍有光,襯著她亭亭玉立的身材,真有仙女的神采,二人比肩漫步,直似有出塵之感。眼前一片竹影婆娑,公子錦站住抱拳道:不勞姑娘多送,這就告辭了。   燕子姑娘嬌哼一聲,站住道:你怎麼走?山路不通,只有水路,這麼晚了,你到那裡僱船去?

  公子錦怔了一怔:那   所以你就跟我走。燕子姑娘近瞧著他道:以後咱們少不了還要多聯繫,你就別客氣啦。   公子錦抱拳說:那就有僭了,只是又到那裡僱船去?   僱什麼船?咱們自己就有。   說時她身子微偏,即閃身竹林。隨即像她義母丁雲裳那般施展出上乘輕功,踩步雲朵樣地快速輕飄,直向江邊行進。   公子錦亦即施展出師授陸地飛騰之術,乃與燕子姑娘同行並進,看似不疾不徐,仍能比肩共話。   你的輕功不錯!燕子姑娘眼角睨著他說:麻四叔說你的功夫比我強,看來像是不假,不過找一天咱們過過手,看看到底誰行。   公子錦謙虛笑道:我那裡是姑娘的對手,你就別讓我出醜丟臉吧。   忽然,燕子姑娘停下了腳步,打量著他哼了一聲,臉上似笑又嗔

  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越叫你不客氣,你越謙虛,怎麼著,以為這樣,我就會饒了你不成?   公子錦嘻笑道:不敢!   話聲出口,心裡已有了預感,怕是對方要向自己出手。果然不錯,一念未已,燕子姑娘已嬌笑道:看打!   她身子驀地向前一欺,右手駢中食二指,直向著他前胸點來,果然是大家出手,指尖未及,先就有一股尖銳指風,劍也似的鋒利,直刺而前。   公子錦心中有備,凹腹吸胸的向後一收,恰到好處地便自消除了對方指尖上凌人的氣機,緊接著身形一轉,已飄身三尺以外,動靜舒徐,一些兒也不著搏鬥氣息,即所謂雷霆萬鈞,冰雪一片儼然莫測高深,誠然大家身手了。   燕子姑娘肩勢一沉,原待趁勢而前,忽然卻又收住身子,微微笑道:很高明,看來麻四叔的話不錯,果然不尋常,今天晚上不是時候,等這件事情辦完了以後,我們再比比,咱們走吧。

  公子錦抱拳一笑,也不多說。   二人繼續前行。   有句話向姑娘當面請教公子錦說:燕子姑娘這稱呼只是你的藝名,而你的本來姓氏   我姓杜杜鵑花的杜,名字嗎暫時賣個關子,先不告訴你   說著她站下來,偏過臉打量著公子錦,月色疏影裡,無限嬌媚美麗。   她說:我知道你心裡有很多謎,像是我的來歷呀,為什麼會在船上賣唱啦等等,是不是?其實每一個認識我的人,都想知道   公子錦搖搖頭說:姑娘錯了,我可沒有這個念頭,事實上,你今天的所作所為,已經說明了你目前工作的重要,這也應該就是你為什麼要委屈賣唱的理由,別的我也不想多問這就夠了。   燕子姑娘笑著點頭道:你這個人倒是真的引起了我的興趣,以後倒要好好認識你一下唷可是真不早了,我們走吧。

  說著左右顧盼了一下,識定一個方向快速奔去,她輕功既佳,倏起倏落,一霎間已來到一處所在月色裡但見這附近雜草蔓生,淙淙流水聲直充耳鼓,其時已來到江邊。   燕子姑娘縱身一處,舉腳踢了一下道:喏,船在這裡。   雜草叢中露出船底一脊,敢情這裡面藏有一隻小船。   公子錦縱身面前道:我來。隨即輕而易舉把小船舉起當空。   那是一艘兩頭翹起的蚱蜢小舟,舟身既窄,看起來頂多能擠下三個人,再多可就不行了。   舟身極輕,連同置於舟內的雙槳,攜行起來俱稱輕便,好在江邊就在眼前不遠。   把小船放在水邊,燕子姑娘笑說:抓緊著點兒,小心被水沖跑了,這船只有我能使,換上你可就不靈了,上來吧!   說完,蓮足輕點,已踩上船頭,姿態絕妙,一如月下仙子。

  公子錦點頭道:那就偏勞了。   當下提定真氣,隨即登舟坐好,小船打了個轉兒,順流而下。   燕子姑娘緊挨著公子錦坐好,拿起一隻長槳說:划船好像繡花,要手下輕靈!略略一點,船頭即朝左側,再一點即歸向中流。看得公子錦好生欽佩,不禁一時手癢,也學樣插槳水中。   卻不知這看來極容易的事情,偏偏也出差錯,只聽得轟隆一聲,小小船身就像是觸到了礁石一般,一聲大震之後,向右一偏,幾乎為之傾翻。   公子錦啊!了一聲,嚇了一大跳。所幸一旁的燕子姑娘眼明手快,即時掄起槳一偏一正,劈啪兩聲,即行把船穩住。   卻是先時那一震餘威未了,激盪起一片水花,弄了二人滿身滿臉都是。   公子錦哈哈!笑了兩聲,轉向燕子姑娘抱拳道:佩服這又是怎麼回事?   燕子姑娘一手拿槳,一手在臉上揩拭,笑向公子錦嗔道:還說呢,差一點翻了船,我不是跟你說了吧,這船只有我一個人使得,別人無論你功夫再好,也休能划動,你不信,現在可好真是咱們都成了落湯雞了!說時忍不住自己也笑了起來。   公子錦擦著臉上的水,再看燕子姑娘比自己更狼狽,頭髮都濕了,一時好生過意不去,想要幫對方擦拭,卻又不便。   好在對方姑娘並不介意,反倒笑得開心,一面偏過身子,把一頭被水打濕的長髮,像擰手巾把兒那樣地擰水。   還真涼快好舒服她說:真恨不能跳下去洗個痛快,那才過癮。   公子錦自己也童心未泯,燕子姑娘這番話亦說明她的稚氣未褪,一霎間倒像是回到了童年孩提歲月,一番說笑無形中拉近了彼此距離,倒像是多年老友重逢,語多投緣。   怪事!公子錦不解道:我從小就喜歡划船,這船上你弄了些什麼手腳?怎麼會這麼奇怪   燕子姑娘被逗得笑了起來。   當然啦不弄點手腳還行?她笑得好開心:你知道吧,這船只有我能用,要不然我豈敢隨便放在江邊?過去曾有兩次被人偷去了,結果偷船的人差一點被淹死,以後就再也沒有人敢偷了。其實只是一點小技巧,學會了就很簡單,住在這個地方,自己要沒有一條船,行動起來就太不方便了。   江面上黑漆漆一片,所幸明月如霜,照得沿江兩岸景致如畫,雖不若白晝之清晰,卻也依稀可辨。   船行甚速,漸漸來到了人口密集的市鎮,只見沿江兩岸,舟舶雲集,看看已到了江都地面。   燕子姑娘對這裡甚是熟悉,略一顧盼,即行操槳引舟側岸,穿過了一道細窄的支流,把小船靠向一處寧靜的岸邊。月白風清,四野蕭然。   好了!她說:咱們就在這裡分手吧   公子錦縱身上岸,旋即回身抱拳,燕子姑娘打量著他,狀似依依,忽然一笑,雙槳輕運,已掉過了船身。   別忘了咱們的約會,我走了。   話聲甫落,小船已快速前馳,在她雙臂內力運使之下,箭矢也似地已隱向前道無盡煙波浩渺之中。   公子錦轉向客房,時已午夜。   他沒有驚動任何人,悄悄運施輕功由敞開著的窗戶潛身而入。   晃亮了火折子,點亮了燈。   燈光一亮,嘿!一個人坐在那裡。   公子錦嚇了一跳,事出突然,一時幾乎呆住了,半天才後退了一步,冷竣地問了聲:誰?   那人原是背朝著他,矮矮瘦瘦的個頭,頭上蓄著的短髮多已花白,一身灰布短衣褂,看上去毫不起眼。   隨著公子錦的一聲喝問之後,他才緩緩轉過身來:少俠別來無恙,我等你有一會兒啦。   瘦削的一張黃臉,眉成一字好奇怪的樣子。   啊公子錦這才認出他來:四先生是你呀!   那人嘿嘿一笑,拱了拱手,露出一嘴雪白的牙,低著聲音道:嶺南一別,總有年把子沒見了。指了一下身邊:坐下說話。   原來這人就是他們所說麻四先生一個久歷江湖的風塵俠隱。   此人廁身天南堡有年,從事反清復明工作不遺餘力,由於其行蹤飄忽不定,來去無蹤,武功高不可測,人既矮小,武林中乃送了他一個矮崑崙的外號。   眼下不請自來,自非尋常。   你老人家怎麼忽然來啦?   公子錦戒心既去,一時滿面春風。此時此刻他真巴不得有人能來為自己分擔一下眼前重任,且是許多事都沒有交待,眼前一頭霧水,麻四先生的忽然出現,料必有所指點,乃能使他茅塞頓開。   我原本不打算今夜見你,可是偏偏丁仙子提前出現與你見了面,小燕的嘴又快,有些事說出來你還未必清楚而且如今   話聲甚是難懂,濃重的贛省口音。標準的一個江西老表九江佬。   頓了頓,他把桌上的一杯涼茶,仰頭一飲而盡,抹抹嘴脣,繼續又道:這兩天風聲很緊,鐵馬門的木老三已是極不易招惹,丁仙子這一出現,等於逼著他叫上了陣,這件事很棘手另外小孤山的謝老頭也來湊熱鬧,還有盧九太婆嘿嘿都來了,來就來吧,看來往後幾天還有更多人來,十足的一場武林大會串,我原本不想要你先知道,現在看來只好提前告訴你了,大概這件事你多少聽說過了。   公子錦說:前輩說的是關於寶藏的那件事?   你果然聽說了。麻四先生點頭道:不錯,就是這件事。   這麼看來,果然是真的了。   公子錦喃喃地說著,心裡仍不禁充滿了迷惑,到底是這件事過於離奇,前此未聞而令人不著邊際,無如,麻四先生既然也這麼說,甚至先前丁仙子也曾提到,看來這件事是千真萬確,而非一般的道聽塗說了。   麻四先生冷冷一笑:是不是真的,誰也不知道,除了當事人之外,只有一個人能夠證實!   這   也只有這個人才知道。麻四先生冷笑了一聲:所以這個人便成為各方所重視的唯一目標。   公子錦激動道:這人是誰?   你要知道他是誰?麻四先生嘿嘿笑了兩聲,銳利的眼光像是兩把劍,直盯向對方:問得好告訴你吧,這個人就是你。   我?   公子錦簡直要跳了起來。   我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是我!我能證實?我能證實些什麼?   當然,現在你的確不能證實些什麼。麻四先生微微笑道:可是馬上你就能證實,非但如此,很可能你還會成為這批寶藏的一個關鍵性人物。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公子錦簡直被他弄糊塗了。   小伙子坐下來,坐下來麻四先生神秘地笑道:坐下來聽我一說你就明白了。   坐下來之後,公子錦仍然是一頭霧水。   麻四先生說:你不是馬上就要去見三太子嗎?   公子錦點點頭。   這件事一俟你見過三太子之後就完全明白了。麻四先生說:剛纔我說的當事者,就是三太子,除了他以外,目前沒有一個人知道實情,你是唯一的一個例外,所以你應該知道,在這件事情上你的重要性   可是我現在卻一無所知。公子錦實在忍不住心裡的好奇:為什麼選上了我?三太子為什麼要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告訴我知道?   這就是現在我要告訴你的。麻四先生哼了一聲:天南堡把這麼重要的事交給你當然不是偶然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公子錦當然不知道,便又搖了一下頭。   第一,當然是你的人品武功,值得信賴,這一點是最重要的,第二,這件事卻要朔源令尊公總兵的頭上了,這件事,知道的人極少極少。   先父?這又和他老人家有什麼關係?公子錦又加深了一層糊塗。   你父親才是這件事最關鍵的人。麻四先生說:告訴你吧,當年先帝在城破之先,確曾蒐羅宮中庫存所有,並把自己生平積蓄,悉數都由專人秘密運到了福建漳州,交由令尊保管,令尊在故世之前,為示公允,由天南堡召集天下英豪,秘密會商結果,將這一筆為數甚巨的現銀分成了兩份,一份送交給台灣的延平郡王鄭成功,另一份即交給了天南堡,保留至今   啊公子錦才似為之恍然大悟。   麻四先生嘿嘿笑道:當然,這筆龐大數目現銀、珠寶,天南堡是無權動用的,只不過是負責保管而已,保管的目的,是在一個適當時候,按照當年先帝的心願,交由其子用以匡復大業而用   頓了一下,他繼續接道:若是按照當年先帝的意思,這些錢財,悉數俱應交給太子在先帝當日的想像中,明皇還有半壁江山,太子和永定二王一經逃出,其勢將是大有可為,那裡知道,事實情況卻是大謬不然,太子和定王不旋踵間俱遭擒殺,若不是葉侍衛的機警智勇,怕是連永王也落在了他們手裡   公子錦點頭道:這事情我知道,當年的永王,便是今天所謂的三太子,皇天有眼,讓他還活著,真是太令人振奮了。   對了!麻四先生說:三太子不僅如今健在,尤其可貴的是,他還在一直為著匡復明室大業而努力,看看時機成熟,天南堡於是打算把這筆令尊留交的錢財,物歸原主交給三太子本人,這便是你此行的主要目的。   公子錦緩緩吁了一口長氣,點頭道:我明白了可是   事情千頭萬緒,牽涉既多,當然不會這麼簡單麻四先生冷冷笑道:風聲微啟,江湖上已是草木皆兵。天南堡責任重大,當然不敢掉以輕心,為了保護這批錢財不致落入外人之手,已是全力以赴,既要安全完成任務,又不欲打草驚蛇,實在是難上加難,儘管如此,還是驚動了那一個我們最怕的魔頭以後的事,還真難說   公子錦訥訥道:前輩指的是鐵馬門的頭子雲飄飄?   麻四先生哼了一聲:那還用說?當今天底下,還有誰比他更難纏?   不過,丁仙子的出現,總能給他一點約束吧。公子錦道:難道他連丁仙子的賬也不買?   哼他誰的賬也不買。麻四先生說:更何況這位老姐子如今玉體欠安,他們之間過去的一段恩恩怨怨,江湖上傳說紛紛,誰也弄不清   說到這裡他哧!了一聲,打量著公子錦道:你還年輕,當然不明白當年的那些事情傳說。   什麼事情?什麼傳說?   那是麻四先生唉!地嘆了一聲,搖搖頭道:說不清說不清,算啦   公子錦心裡一怔,道:難道丁仙子雲飄飄之間   這事難說難說得很麻四先生皺著眉,伸手搔了一下花白短髮:這話要讓她聽見,非要我的命不可,你可得嘴下留神。   公子錦又是一愣。   麻四先生頓了頓,終於說了出來   你知道吧!他說:他們當年根本就是一對戀人,曾經愛得死去活來,也曾有過白首相約哼哼,這件事瞞得了別人卻瞞不過我   啊   公子錦又一次愣住了這個震驚對他太大了。   怎麼會呢?公子錦臉色發白地道:這怎麼會   怎麼不會?麻四先生冷笑道:我不知道剛纔她們母女跟你怎麼說來著,不過,這件事是絕對錯不了,這件事江湖上知道的人極少,我看連她義女小燕兒也不一定知道,原因很簡單,這兩個人都是最難招惹的人,男的不用說是出了名的魔頭,女的也一樣你不要以為她那麼美的人,人又和氣,溫柔端莊嘿嘿你真要這麼以為,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公子錦無話可說,只看著他發獃。   麻四先生嘿嘿笑道:今天我是豁出去了,照說,這位老姐子對我還真不賴,我不該洩她的底,可是今天的事太重要,我不能不對你說清楚,公事公辦,咱們應該對事不對人。   公子錦點點頭,臉上不無驚悸道:你老人家應該對我說清楚,這樣我心裡有個譜兒   唉麻四先生愁著一張臉道:這件事還真說不清,尤其是男女之間的事情,神仙也扯不清,再說得明白一點,這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據我所知他們後來確是反目分開了,為什麼沒人知道。   公子錦也只有點頭的份兒。   他總算明白了一點,即為什麼丁仙子在面對鐵馬門一干惡煞時,像似手下留情。先時在談論雲飄飄其人時更似充滿了矛盾,譭譽不一,遮遮掩掩,欲語還休在在顯示著她內心的不能持平,對於雲飄飄其人,總是有幾分故情,這就難怪了。   所以你應該知道   麻四先生聲音壓小了:天南堡不是不想請她出來幫忙,是怕她   我明白了。公子錦慨然道:不過,今夜她老人家已表明了立場,這就很難得了,雲飄飄得知報告以後,不能不對她有所顧忌,重新估計這件事,前輩你以為如何?   不錯!麻四先生歪著頭想了想:確是如此。對雲飄飄來說,她的出現總是一大阻力,這是好消息,可是天南堡一面,卻也不敢期望她太深,你知道吧!要不是小燕兒的介入,她絕不會出面管這件閒事,咳咳這事太複雜瑣碎,一半時還真說不清,總之,對於燕兒你可以一千萬個放心,我們的計劃也是要緊緊拉住她,她介入越深,丁仙子就越不能袖手旁觀,對於我們就越是有利,原因是雲飄飄這個人太厲害,丁仙子不出來,誰也對付不了他,雲飄飄這個人我們太清楚,這個人是極多情的人,對於丁仙子他絕狠不下心真的與她為敵,這就是我們之所以努力爭取小燕介入此事的原因   公子錦心裡暗忖說,好狡猾的伎倆。再想此番作為皆秉諸正義,一切既為挽救民族存亡努力,也就說不得了,退一步再想,即使沒有這個光明正大的帽子,即以雲飄飄之為惡武林,也理應給他一個教訓,若能尋機瓦解了他鐵馬門的實力,也是一大功德。   心裡盤算著這件事,公子錦沒有吭聲   麻四先生看著他點點頭道:總之,眼前你的責任重大,三太子那邊更是一點差錯也出不得,你知道吧,現在各方打他算盤的人多啦,聽說吳三桂那邊更是不惜全力在爭取他   說到這裡,他的神色忽然變得嚴肅起來。   這是我們要特別小心注意的。麻四先生說: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三太子落在這個敗類手上。   公子錦默默地又點了一下頭。   實在說,他現在確實感覺著責任重大,聽了四先生的話,心裡不住地在盤算著應對之策。   怎麼也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那位叛王吳三桂也來插上一腳,使得原已錯綜複雜的情勢,變得更為波譎雲詭,真個從何說起。   吳三桂如今起兵造反,說得冠冕堂皇反清復明,誰知道他骨子裡是賣的什麼膏藥?麻四先生冷笑道:今後碰上了他們的人,你要特別小心,這個人翻雲覆雨太可怕了。   公子錦苦笑一下:這事我無能為力,眼前我所關心的只是三太子那一邊,我很奇怪,為什麼要見他必須通過燕子姑娘呢?   這是葉先生的安排。麻四先生說:葉先生為了太子的安全煞費苦心,老實說,就連我現在也不知道三太子住在那裡,眼前只有燕子姑娘一人知道,不久你會知道。   葉先生   就是剛纔我跟你說起的那個葉侍衛麻四先生繼續道:此人武功極高,當年北京城破之前,他是先帝身前的貼身侍衛,先帝駕崩之前,要他無論如何也要救出太子和永定二王他事後雖盡了全力,卻只救出了永王一人而已,有人說長公主也是他救出大內的,可就人云亦云,無法證明了。   那麼,你應該知道他是誰了?   我知道!公子錦會心地笑了一笑:遵照本堡的指令,我曾兩度去拜訪他老人家,可是兩次都撲了空,據我所知,除了陸安先生以外,很少有人能見著他。   麻四先生說:他不得不這樣,就我所知當今大內的十三飛鷹曾把他懸為第一要犯,各地衙門都接獲了密令在對付他,他焉敢掉以輕心?   公子錦說:金陵的福郡王一死,我就知道是他所為,自此他就離開棲霞寺,再也找不著他的蹤跡   驀地,紙窗波!地響了一聲,飛進來一粒極小的石子。   麻四先生哼了一聲,手掌揮處呼!地發出掌風,几上燈光應手而滅。   幾乎在同時之間,公子錦早已撲身而出。   他施展的是龍形乙式身法,隨著他撲出的勢子,窗扇霍地敞開,他身子一如戲檐貍貓,極其輕巧地已滾落窗外。同一時間裡,房裡的麻四先生也已遁身而出。二人身子看來是一般的疾快,卻是奔馳的方向卻大為迥異。麻四先生身子並不停留,腳下力點,長空一煙般地升空直起,飛掠上對面瓦脊,即刻隱逝黑夜。   公子錦卻另有所圖。   原來即在他身子方一翻出的瞬間,一條人影倏地向右側急閃欲退。   公子錦焉能容他脫身?腳下一連三點,施展雲中飛步身法,已把身子欺了上來。   那人卻也不是弱者,嘿!了一聲,猛地身子一個倒仰,用鯉魚倒竄之式反縱起兩丈開外,噗嚕嚕衣袂聲裡,已落身牆頭。   淡月稀星下看他不清,只彷彿來人身著一襲綢質緊身衣靠,身材瘦削,雙肩高聳,卻是交插後背,高出兩肩的一對兵刃鐵拐,使得公子錦乍睹之下,似曾相識,   這人驚鴻一瞥的當兒,第二次已施展潛龍昇天的身勢,再一次拔起了身子,向牆外縱出。   公子錦原也有此顧忌,因為自己居住之處,雖甚安靜,到底是投宿客棧,若是就此打鬥廝殺,難保不為之驚動,自非所宜,對方飛遁棧外,自是再好不過。   二人一前一後,形影不離地便自展開了一場追逐之戰,霎時間已是里許開外。   眼前一座廟宇,佔地既大,門前兩株龍柏,傘蓋垂蔭,尤具氣勢。   前行瘦削漢子,一步逼近廟前,霍地轉過了身子。   公子錦一撲而前,即行定住,與前行漢子成了照臉之勢。   閣下好俊的身法,佩服之至,倒要請教暗夜窺窗,所為何來?   說話之時,公子錦踏進一步,仔細向對方打量,卻因那人立身樹下,月光不及,一時看他不真。   呵呵   那人一連笑了幾聲,雙手拱了一拱:公少俠你好記性,咱們才見過,怎麼忘了?老夫姓徐,單名一個鐵字,這裡問你一個好字,不恭之處,還請見諒,勿罪,勿罪   公子錦在對方說話的當兒,已由對方聲音裡辨出他是誰來。徐鐵二字出口,便自證明不誤,正是方纔在江邊曾經邂逅,幾欲交手的鐵馬門中人物,當時他站在鐵馬門四當家帥星斗身邊,雙方劍拔弩張,若非丁仙子的出面化解,幾成不了之勢,想不到這人猶不死心,居然探知自己下榻之處,偷偷前來刺探,居心叵測,極是可惡。   此人風雷叟徐鐵,原為雲貴道上出名黑道魁首,一雙鐵拐,據說得自異人傳授,舞動起來幾有風雷之勢,隨即為鐵馬門重視,經雲飄飄親自出面,收歸門下效力,如今他的身份是鐵馬門第四令副座,較之令主帥星斗雖是低了一級,若是論及武功,卻不在帥某之下。   即以公子錦所居住之處,何等謹慎隱秘?依然為他識破,此番單身刺探,實是期功過甚,無非自恃武功,並不曾把對方少年人看在眼裡。   原來是徐副座,失禮,失禮!   公子錦抱拳見禮,早已將兩膀真力凝聚雙掌,哼了一聲,接道:足下以堂堂副座之尊,竟然傚法鼠盜狗偷之流,此事若為貴門雲總座所知,豈不有失令譽,在下倒要聽聽,這又是怎麼回事?   徐鐵呵呵!笑了兩聲,伸手指向對方道:娃娃,你休逞口舌之利,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知道你此番身負重命,要來見什麼人,這些都不干我徐某之事,我只向你借樣東西,你可賞臉賜借?   公子錦心裡有數,冷笑道:洗耳恭聽。   徐鐵嘿嘿!沉笑道:我要向你借的是台灣延平郡王致大明三太子的一封親筆書信,自然,只是看看而已,三日之後,雙手奉還   話聲未已,公子錦早已按捺不住,低叱一聲:無恥之尤身勢已倏然掠起。   顯然公子錦早已窺測清楚,不出手則已,一經出手,必然全力以赴。   眼前這一手,便透著高明。   隨著他的起身疾勢,右足飛勾,一式笑點天燈,呼的一聲,尖銳風裡,直身風雷叟徐鐵兩眉之間直踢過去。   徐老頭嘿了一聲,身子向下一矮,雙手驀地怒盤掠起,用左右交叉之勢,反向公子錦足踝小腿間絞剪而來,力道疾勁,非比尋常。   公子錦眼快肚明,那隻腳其時才出一半,當下驀地向後一收,雙膝後收,一式倒剪金風,成了頭下腳上之勢,兩隻手有如一雙快刀,便向徐鐵雙肩上切來。   徐鐵雙手猝分:叭!四隻手掌已迎在了一塊。   黑夜裡簡直看它不清,驀然交接,驀地又分了開來像是一雙燕子樣的輕飄,兩個人已分了開來。   徐老頭嘿了一聲道:高明顯然這一式交接之下,並沒有佔到半點便宜。   惱羞成怒之下,這個瘦老頭兒雙手向背後一探,己把背上的一對冰鐵雙拐撤在手裡。   二話不說,隨著他腳下的一個猛竄,已到了公子錦身前,掌中雙拐倏地抖出,以雷霆萬鈞之勢,直向公子錦兩肩上戳來。   原來他雙拐頂頭,鋒利如一雙劍刃,並可當刀倒挑刺之用,猝然刺出,令人混淆莫名。   公子錦倉促躍出,並不曾攜有長劍,卻是那一柄描金折扇卻隨時插在腰間,當下手握扇柄,驀地掄出,左右揮動之下,只聽得叮噹!兩聲,已把來犯的雙拐磕向左右,緊接著唰地撤開扇面,直向對方咽喉上掃去。   風雷叟徐鐵驀地向後一仰,雙拐掄處左右齊出,反向公子錦兩肋上夾擊過來。   雙方一動上手,轉瞬間已是十幾個照面。   公子錦暗忖對方老頭兒,果然是個棘手人物,不出奇招難以致勝。由是霍地一個疾滾,翻出三尺開外。   徐鐵足下飛點,以花田八錯步法,直欺而近,雙拐掄施,暴雨也似,直向公子錦身上襲來隨即展開了他輕易不曾施展的風雷十三式。   一場疾戰,有如暴雨狂風。   妙在公子錦背及地面,一反常態,純然以地盾身法應戰,如此一來,徐鐵風雷十三式雖是勇猛不可一世,竟然一大半用它不上,大大失去了作用,心中之懊惱自可想知。   驀地,公子錦自地面彈身躍起,掌中鐵扇火中取栗直向徐鐵前額天心點來。   徐鐵一驚,慌忙閃身,同時雙拐疾速掄起以迎。   卻是,公子錦早已料定他會有此一手,前此地盾身法應戰,全在掩飾此刻一霎之出手,使對方簡直無能防範。   徐鐵雙拐作勢待揚的一霎,猛可裡公子錦左腕乍分,春風一拂,看似輕鬆平常,卻封住了對方雙拐的起勢雷霆萬鈞,冰雪一片,高明之極。   徐鐵心裡叫了聲不好,再想從容化解,那裡還來得及?危急一瞬間,這老頭施了個鐵板橋的姿式,驀地向後仰倒。   卻是,那一雙鐵拐連同雙腕,顯然還在對方控制之下,使他終不能全身而退。   妙在公子錦智珠在握,這一招處心積慮,志在必得,事先與已想好了多種變化,一見徐老頭仰身作勢,掌中扇唰!地掄開,疾若電光石火,直向徐鐵面頰削去。   風雷叟徐鐵此刻招式已老,再想撤換,那裡還來得及?隨著他的雙足力蹬,也不過僅能錯開半尺開外。公子錦敞開的扇面,不啻是一把鋒利的刀,即在他右面肩頭,連同前胸,足足劃了三四寸長的一道血口子。   按說公子錦大可趁勢追殺,事實上他手頭折扇一十三根扇骨,均係精鋼所鑄,亦可當暗器使用,眼下情景,只需乘勢一戳必將深入徐鐵內腑五臟,一任他功力再強,也難撿回活命,總是他居心仁厚,不忍傷了對方性命。   當時一招得手,腳下飛點:呼!地躍身而出,即行立足例下。   徐鐵這一面,僥倖撿回了一條活命,卻也嚇得面無人色,只見他身勢踉蹌著一連後退了五六步,才自拿樁站住,肩上傷口怒血泉湧,霎時間已是遍體淋漓。   好小子   嘴裡說著,這老頭兒拐交左手,右手指掌連連運施,一連封住了上身七處大穴,才行止住了流血。   儘管是黑夜,這個臉也覺得丟不起。   貓也似的,他發出了一聲怪笑。   小子你行!徐鐵睜圓了雙眼,聲音顫抖著道:老夫四十年橫行江湖,今夜竟敗在了你這個後生的手裡,卻也不能就此拉倒,咱們騎驢看唱本,往後走著瞧吧。   話聲一落,再也不片刻停留,突地擰過身子,一路倏起倏落,如飛而逝。   公子錦原想交待幾句場面話,這麼一來倒也乾脆,當下收起折扇,往回路速速趕回。   一路輕登巧縱,不消片刻,已轉回居住客棧,施展輕功,越牆而入。   卻是,他驀地定住了腳步。   原來房子裡的燈竟是亮著。   記得出來之時,麻四先生明明已把燈揮掌熄滅,怎麼現在還在點著?莫非四先生又回來了?   麻四先生果然又回來了,而且屋子裡又多了個人。   一個身穿黑絲短衫,留有長鬚的瘦削老人,二人正在對坐喝茶。   你回來了!麻四先生笑嘻嘻地站起來道:快來快來,老先生等你有一會了。   黑衫老者正在喝茶,放下茶碗,睜著一雙深邃的眼睛,向他直直看著,公子錦心裡不覺為之一震,都是因為對方老人好奇怪的一副長相,乍看之下,不由得使他嚇了一跳。   高瘦高瘦的個頭兒,端著一雙肩膀,原來他背有點兒駝,是個駝子。黑黝的臉上,有幾道刀刻也似的顯著皺紋,襯著高聳的雙顴,刀削過也似的臉上棱角,真正懾人心魄,好嚇人。   一眼之下,幾可斷定是個極不尋常的人物。   他是誰?   公子錦抱拳見禮,尚未表明心裡的疑問。   麻四先生先已呵呵笑了。   猜猜是誰看你來了?麻四先生說:要不是他剛纔指彈飛石示警,連我也被蒙在了鼓裡,看來咱們真得處處小心了。   說話的當兒,黑衫老人手捋蒼鬚,只是向公子錦注視不已,忽地一笑,打著一口濃重的川貴口音道:公少君竟然不認識我了,這也難怪,那一年見你之時,才這麼高   用手比了一比,黑衫老人哈哈笑了兩聲,口音清脆地道:在福建鼓浪嶼,你們家裡,你那時大概才五六歲,自然是不記得了!   公子錦心裡還在納悶。   麻四先生噯!了一聲,道:怎麼還想不起來?這不是剛纔還在說嗎,說曹操曹操就到,你不是說曾經幾次去拜訪他都撲了空,現在人家自己來了,卻又怎麼不認識了?   啊公子錦神態頓悟道:是葉老居士?   這就對啦!麻四先生說:這就是你天天盼著一見的葉老俠客,老居士。多年來他可輕易不見外人,今晚上專程會你來啦。   公子錦驚喜著,待要二次見禮,卻為老居士一隻胳臂架著,嘿嘿笑道:少君不要多禮,請坐!   落座之後,公子錦不勝驚喜地向對方道:葉前輩怎麼忽然來了?   我早就打算來看看你了。葉老居士說:那天你在船上,四面八方都朝著你,我還真為你擔心,後來看見了他,我才放心離開。   麻四先生嘿!了一聲道:到底你在廟裡呆了幾年,道行比我高,怎麼你發現了我,我就沒發現你呢?   看來他們倆原本就認識,只是並不常相往還而已。   葉老居士那一雙炯炯的瞳子直直向公子錦望著,點點頭道:這一趟你的責任太重,多少人都在打你的主意,太子對你很關心,不止一次要我注意保護你,就拿剛纔來說,徐鐵偷偷到了窗外,你們還沒發覺,要是被他聽見了什麼,可就不好,是我心裡一急,不得不彈石示警,此人武功雖高,諒他還不是你的對手,我們兩個也就得安閒,讓你去處置。   麻四先生一驚道:原來老哥神目如電,已能預見五行造化,欽佩之至。   老居士又哈哈一笑,忽而苦笑搖頭道:過譽,過譽,我還不配,比起貴堡主紫薇先生,怕還有所不及   原來天南堡主人稱紫薇先生,此人姓百里名長風,與葉老居士、丁雲裳等皆是武林中最稱神秘飄忽人物,並同屬海內七隱中人,武林中知者不多。   老居士這麼一說,麻四先生才明白過來何以公子錦獨能當此重任,確是妙不可言。   對於這位前明大內侍衛葉照,公子錦真正心儀日久,猝然相見,驚喜不置,多年以來,有關他的種種傳說,不一而足,即以他當年救走永王及後二十餘年之休養生息,以至今日永王以三太子之名再起江湖,只此一端,已饒富趣味,堪為傳奇,而此人日後之寄身空門,行俠仗義,反清復明之種種義行,早已膾炙人口,尤其令人擊節讚賞。   現在這個人葉照,就在面前,公子錦焉能不對他投以特別注意?   由於這人喜愛穿著黑色衣裳,來去無蹤,行動詭異,神龍見首不見尾,所以江湖上給他取了個黑鷹的外號,是以鋤奸殺人時的黑鷹與廟裡靜居修行時的居士儼然是不可同日而語的兩種身份了。   黑鷹葉照用著炯炯瞳子注視著公子錦道:你離開南京時,那裡又發生了件大事,雖然與你無關,卻是不可不知!   公子錦一愣。   葉照說:棲霞寺的無葉和尚問斬   公子錦啊了一聲,霍地站了起來:已經被殺了?   老居士道:你沉住氣。哈哈笑了一聲,卻又冷下臉來,輕輕哼了一聲,又接道:有我在,豈能容他們猖狂得逞人?人,我已經救出來了!   公子錦又啊了一聲,臉上現出無比興奮,才又坐了下來。   麻四先生驚道:這件事我還不知道,我只當沒這麼快,想不到他們這麼快就下手。   葉照冷笑道:江南提督衙門,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無葉和尚處理掉,好向北京朝廷對於福郡王的被刺有個交待,我就偏不叫他們稱心,南京城這幾天勢將因為和尚的被劫,鬧得天翻地覆,卻是至終又將奈何?   無葉和尚呢?   想到了同是天南堡地下抗清行動的一員,麻四先生與公子錦自然極是關心。   你們放心,和尚不死自然還有重用。葉照說: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臨江寺的忍大師正是用人之心情迫切,無葉和尚去那邊助他一臂之力,那是再好不過,我想這邊事情告一段落之後,大家也會在那邊見面,就勸他先去臨江寺了。   好得很!麻四先生鼓掌樂道:臨江寺那邊這一次可熱鬧了,我聽說北京那邊大內的什麼十三飛鷹全出動了,看來很可能會有一次雙方實力的交接,倒要看看,鹿死誰手?   葉照說:北京方面,我們全力聯合,也許還可以對付,只是若加上鐵馬門方面,可就有點麻煩,難操勝算   公子錦道:那麼,眼前我們應該怎麼來對付呢?   葉照哈哈一笑,站起來道:貴門天南堡,人才濟濟,一定已有妥善安排,這個我就不便代勞了。好了,我走了,有什麼事,我自會與你聯繫。   麻四先生含笑抱拳說:一切偏勞,我就不送你了。   葉照走向窗前,向著外面觀望了一刻,回頭看向公子錦道:這地方既已為徐鐵所知,今夜又負傷落敗,必將大不甘心,為你著想,還是遷地為良,就這樣吧,我走了   話聲一頓,單手輕輕在窗上一按,人已騰身飛起,巨鷹展翅般,遁身而出。   月夜下只看見他碩大的身體,一起而落,緊接著二次騰起,幽靈也似的,已掠上了對面屋脊,好快的身法,不過是交睫的當兒,已自天蹤。   公子錦瞠目結舌道:喀   麻四先生亦不禁讚嘆道:此人輕功造詣,顯然已至登峰造極地步,便是丁仙子也無能過之有他在三太子身邊,莫怪乎太子能履險如夷了。   公子錦道:我很久已聽過對他的種種傳說,據說他早年是先帝身邊最稱得力的一名侍衛,還有,傳說長公主斷臂之後,也是他救出來的,不知是真是假?   這就不知道了。   麻四先生諱莫如深地笑道:這件事他本人從來不曾提起,更沒有一人出口詢問,問他也不會說,不過,大家心裡都明白,以當時情況而論,除了他以外實在不會有別人能有這個本事,大家心知肚明也就是了。   他隨即又道:這一次你朝見太子事,事關重大,看起來暗潮洶湧,略有不慎,一切不堪設想,葉兄既這麼說,我看事不宜遲,明天一早你就搬吧,小萬柳塘邊的鐵鏡觀那裡最是隱秘清靜,觀主金子和,也是我道中人,與我交非泛泛,你只提我名字,他必會另眼相待   公子錦一怔道:啊是他,金子和我一直以為他在華山不是傳說他已經死了?怎麼會搬來這裡?   這就是了!麻四先生說:他原本一直是在華山的太虛觀,後來因為仇家迫害,在一次與對頭決鬥之下,翻落懸崖,是以便傳說他死了,其實他還活著,不過   說著他搖頭嘆息不已,又道:他如今已是一個廢人,不過勉強還能走動而已,你見了面就知道了,經過這件事之後,他便潛身來到了南方,改名換姓,在小萬柳塘邊頂下了前人的鐵鏡觀,潛心修道,再也不問外事,誰也不知這個如今行動不便,口齒不清的年老的道人,便是當年聲震武林有華山一劍之稱的武林奇人。唉!這世道,白雲蒼狗,一切都匪夷所思,變化太離奇,太大了。   公子錦只是靜靜地聽著,若在平日,他勢將對此事循根刨底,問個不休,只是目前,他身擔重任,焉能有暇再顧及這些不相干事?聽過略生慨嘆,也就不再多問。   略事交待之後,麻四先生站起來便走了,留下來的公子錦,非但心裡沒有得到預期的平靜,反倒是心裡更亂了。   在床上他翻來覆去地想著,簡直是一團亂麻樣的糾纏不清,真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越想越亂,越想也越糊塗,不知不覺渾然入睡。   天似乎剛剛亮的時候   感覺著,好像床邊上坐著個人,公子錦一經發,霍地挺身坐起。   喲   一聲女人的嬌呼,把對方嚇了一大跳。   下意識裡,公子錦待將向對方出手,定睛看時,才自覺出自己孟浪了。   那人一身輕便綢衫,蔥綠顏色襯著雪膚靚容,更似無比嬌麗,像是受了驚嚇,由床邊霍地跳起,瞪著雙眼睛,驚訝地向公子錦望著。   阿是你呀!   公子錦既驚又喜道:小鶴姑娘。   一面說,抱拳為禮,收拾著下了床鋪。   徐小鶴背過身子笑說:別急,你慢慢收拾,穿整齊了才好說話。   她隨即背向著公子錦坐下來,舉起纖纖細手,理著頭上的疊螺雲鬢,自從她喬裝風塵賣唱姑娘之後,造型與以往確是大相徑庭,即以頭髮一項而論,亦為之變化多端,時而雲鬢疊螺,時而、雨後高椎,本地官妓歌藝流行的是一窩絲杭州攢,眉間若是再貼了個所謂的花子,又叫眉間俏或是加上個遮眉勒條什麼的,可就更見花俏,妍彩多姿。   姑娘這麼一拾掇,我幾乎認不出來了。   公子錦一面坐好,抱拳道:這是從那裡來?   你可真忙。徐小鶴說:昨天我來了三趟,都沒見著你,只有這個法子才行,再不,你又不知搬到哪去了,就更見不著了。   公子錦一怔道:咦?你怎麼知道我要搬家?   徐小鶴也一怔,說:你真的要搬?這麼說我還猜對了?   雙方相知既深,更是同路人,實不便再相瞞,除了與三太子剋期見面,事屬極機密,不便事先洩露,其它大可坦誠相告。於是略略把葉照與麻四先生昨夜來訪,以及與鐵馬門徐鐵交手一段經過說了個大概。   小鶴聆聽之下,驚喜道:啊葉老爺爺也來了?他老人家現在住在哪兒?   搖頭一笑,她又說:我看誰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一向是頂怪頂怪,除了陸老師父以外,他跟誰都不來往,想不到居然也對你如此垂青,可真是難得。麻四爺爺我已經見過,想不他們都湊在了一塊,要是我陸老師父也來了,該有多好!大家顯然可以好好商量一下了。   說完,她略略瞇著眼睛,向公子錦瞧著,微微一笑道:怎麼,這兩天過得可好?都見了些什麼人?   公子錦一笑:不都給你說了嗎。   還沒說全。小鶴挑動了一下眉尖:最起碼還漏了一個人不是嗎?   誰?   公子錦一下子還真轉不過來。   你可真健忘!小鶴訕訕地笑著:再想想看昨天夜裡你都上那裡去了?   啊公子錦說:你是說   我是說你很瀟灑!小鶴說:一個人穿得漂漂亮亮的到那裡逛去了?   嘿!公子錦這才想起,一笑說:原來你又跟著我了,既然來到揚州,總要四下走走   這個我沒有興趣,再說我也管不著。   徐小鶴忽地把頭轉到了一邊,過了一會兒,才又回過臉來,用著奇怪的眼光向他看著   我只是奇怪,這都是什麼時候了,你居然還有這個閑心,居然還會到那種地方去?真讓我心裡納悶兒   說時,小鶴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只是在他臉上轉著,那樣子還真像是弄不明白。   公子錦被她這種奇怪的眼神看得怪不自在,莫名其妙的臉也紅了。   徐小鶴哼了一聲,喃喃說道:別以為我是故意跟著你我只是不放心,怕鐵馬門的人對你使壞。所以才   公子錦乾咳了一聲,待要解說,無如事涉機密,一時不易說清。   徐小鶴見他並不解釋,更以為他是理虧,哼了一聲,把臉轉到了一邊,氣得還真不輕,臉都白了。   陸師父還一直誇你好,什麼少年人知道自愛沒有不良習慣   我公子錦搔搔頭,只是覺得好笑。   這樣子看在小鶴眼裡,氣就更大了。   虧你還笑得出來!小鶴臉一繃說:好雅興呀!去一個地方還不夠,還去兩家,好風流呀。   公子錦真是哭笑不能,一時還真說它不清。   愣了一楞,他訥訥道:原來你都看見了   不但看見了,還聽見。   徐小鶴低著頭,生了一陣悶氣,忽然又抬起頭來,冷冷說道:要不要我把你的那些風流事說出來聽聽嗯?   公子錦一笑擺手道:算了,別說了!   別說了,我偏要說。   徐小鶴還真氣得不輕,站起來走到窗前,拿著個花綢子手絹只是胡亂地扇著。   忽然她回過身來,氣呼呼地說:好闊氣呀,一叫就是兩個,哼哼,小雲,小仙什麼醜八怪,還當自己是大美人兒我都為你害臊要是陸老師父知道,不被你氣死才怪。   公子錦心裡忖著,原來她一直都在跟著我,倒要聽聽她知道多少,當下並不解說,只是微笑。   徐小鶴冷下臉來,訥訥說道:你可也別多心,照說這是你個人的私事,我也管不著,只是陸老師父的好心,要我在暗中多照顧你,我才不得不要不然我也不會管這個閒事   公子錦抱拳道:姑娘偏勞   別來這一套徐小鶴白著臉說:你還沒有把話說清楚我問你,你離了醉八仙酒樓,又到仙女湖的八音畫舫,找誰去了?   這   去八音畫舫找燕子姑娘,事關重要,公子錦心裡一直在盤算是否當說。   徐小鶴卻已忍不住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敢說,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哼哼我就代你說了吧,不是去找那個鼎鼎大名的美人兒燕子姑娘嗎?   公子錦不得不承認,點了一下頭。   徐小鶴氣就更大了。   好她說:你自己承認了,那可不是我冤枉你你你找她幹什麼?   忽然她往前逼近了一步,聲音顫抖地說: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陸師父和我爹都在誇你好,說你是個能擔當大任的人誰知道你卻是個沉醉於女色的風流鬼   越說越氣,也越傷心,一時眼淚也淌了出來。   還當我不知道我都打聽清楚了,人家姑娘病了,不在船上,你可真體貼,還去探病看來,你們早就是一對老相好了算我多事我對你失望透了   公子錦被這突如其來的舉止驚得呆住了,一時簡直不知如何置答。   徐小鶴哭了一陣,大概自己也覺出了不對,看了公子錦一眼,強行止住了傷心,鼻子裡哼了一聲,霍地把頭轉向一邊。   雙方誰都沒有說話,沉默了好一陣子。   當然恢復了冷靜之後,徐小鶴顯得怪不好意思的訥訥說:這是你自己的事,我也沒有理由來管你,那就當我是白說好了,以後,我也不會再來管你的閒事,你是你,我是我,就當我們原本不認識就是了。   公子錦微微一笑,這可真是從何說起?卻是對方姑娘這哭,不啻暴露了內在真情,這可是公子錦始料非及,心裡錯綜複雜,一時更不知如何解說才好。   耳邊上聽著徐小鶴的一聲輕輕嘆息,便幽幽站起,離開自去。候到公子錦警覺,忽然趕過去,目送著對方身影的飄然一瞥,便自無蹤。   清晨。   小萬柳塘,鐵鏡觀。   踏著一逕的露水,公子錦直趨向這座看似壯觀,其實早已頹廢的觀樓正前。   沿著觀院四周植滿了青松翠竹,倒也綠意盎然。才這麼早,蟬兒竟已發出了吱吱的嗚聲,意味著又是炎熱一天的開始。   一個彎著腰,破衣百袖的老道人正在觀門前掃地,他實在太老了,也太不起眼了,頭上支離白髮,身上破衣百衲,在晨光交織裡所顯示的只是微弱與嘆息,令人想像到,生命可能即將結束。倒是那一方鐵鏡觀的三字長匾,在晨光映照裡,尚有幾許生意,卻與那頹廢老舊的觀院不大相襯,很可能這方字匾是後來重新加上去的。   公子錦一逕地來到觀門正前,正在掃地的年老道人,不得不停住了動作,仰起頭來向他望著。   他原是想說些什麼,諸如:你是誰?來幹什麼之類的話,可是,或許是過於世故,久經歷練,還是老了,懶散了?便連這樣一類的問話也懶得出口,只是向公子錦看了兩眼,便自低下頭掃他的地了。   公子錦咳了一聲道:這是鐵鏡觀了,老道人,借問一聲,金老觀主可在這裡?   一面說,他把隨身攜帶的一個頗大行囊由身後卸下來,放在地上。老道人一聽他要找金觀主,頓時便停住不動,緩緩地直起腰來   其實直起來並不比彎下要高出多少,再者,由於左面半邊身子像是癱瘓,已是不折不扣的半身不遂,看起來怪異得很。連帶著左邊的臉部也都走了樣兒,口歪眼斜,這一仰起臉,更是怪樣,連帶著口水也淌了出來。   你說你找誰?聲音更透著沙啞,十足的已是一個廢人,即使用他來從事像眼前這樣掃地一類的工作,也不稱職,難得他努力奮發,還想到自己找點事做。   公子錦嘿嘿笑了兩聲,實在是對方那副樣子太滑稽,一時忍不住笑了起來。   立時,對方道人臉上便現出了不愉快的神態,卻是那一正一斜兩道眼神,猶自瞬也不瞬地狠狠向他盯著,仍然在等待著對方的回話。   公子錦這才想起,同時警覺到自己的失禮,忙自收斂笑容,雙手抱了一下拳   對不起我是來這裡找一位金道長,金老觀主,不知他老人家可在?   老道人才似聽明白了,重重地哼了一聲,說:什麼金道長,金老觀主,這裡根本就沒有這個人,你是從那裡來的?   公子錦怔了一怔,說:沒有?怎麼會呢?這位老觀主是從華山   忽然心裡一動,恍然大悟,暗忖著自己的孟浪,好糊塗試想那位金道長為避仇家迫害,才潛藏來此,外面俱已知道他翻落懸崖死了,焉能死而復活?毫無疑問,必已是改名換姓了,豈有仍然還沿用當年名字的道理?   道人見他久不置答,也就不再理他,一時低下頭來,拖著半邊仍能動彈的身子,繼續又去掃他的地去了。   公子錦趕上一步說:麻煩道長,請代為通稟一下,我有事要求見貴觀主,他老人家可在?   道人鼻子裡哼唧著,頗是不屑與他答話,嘴裡口齒不清的也不知在說什麼,仍然是自顧地在掃地。   你們的觀主可在這裡?   只當是他的耳背,公子錦這句話幾乎是叫出來的。   道人這一次不能再裝聾作啞了,不得不停住了掃地的動作。   他不能見你。   停了一下,又說:他也不認識你   說了這兩句話,又繼續掃他的地。   公子錦說:這又為什麼?   不為什麼道人說:他就是不能見你   咦公子錦說:見不見他也要他老人家自己說呀,你怎麼可以代他拒絕呢?   道人哼哼了兩聲,生氣的道:我就能代他說我就說不見你走吧,你這個年輕小伙子。   公子錦氣由心起,卻是看見對方這樣的一副樣子,心裡有些不忍,微微一笑,壓置著心裡的不悅,繼續與他打著交道。   對不起!他說: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來看他老人家,是一位麻老先生介紹我來的。   道人歪過頭來說:誰?誰介紹你來的?   麻老先生。公子錦陪笑道:麻四先生,請道爺你代我回一聲,就說是由嶺南來的一位麻四先生讓我來看他老人家來的!   這麼一說,道人才似完全聽明白了,緩緩地又直起腰來,一面轉過身子來,開始很注意地向他看著。   嶺南來的麻四先生?他訥訥說:你是說麻仁先生   這一說,連麻四先生的本名也報了出來。   啊公子錦為之一驚:不錯就是他老人家,道爺你也知道?   道人撩著左邊下垂的眼皮,吃力的向公子錦看著,訥訥說道:他是什麼時候到的?我怎麼不知道?   才來公子錦奇怪地向對方看著。   這時道人已丟下了手裡的掃帚,怪不得勁兒地轉過身來,移步向觀門步入。   公子錦忙上去攙扶他,卻被道人倔強的用膀子給掙開了。   這一掙力量還真大,公子錦無備之下,差一點站立不住,暗吃一驚,忖著,好大的勁兒。   吱啞一聲,道人推開了虛掩著的兩扇門扉,斜過身子來,極吃力地邁過了門坎。   公子錦呆了一呆,忙拿起了行李,跟著他邁進了觀門,這一次道人沒有阻攔他。   門內光線陰晦,主要是樹蔭太密了,幾乎掩遮了所有的天光。   正面堂殿的門敞開著。   兩個年輕的道人,一個端著碗麵,一個還在扣衣服釦子,似乎都為著突然出現的公子錦大感驚異。   道人理也不理他們,拖著半邊殭硬的身子,繞過了正面堂屋,來到一個偏間門前站住。   這房子門還關著,道人用右肩頭一頂,門就開了,他回過頭向公子錦看了一眼,隨即邁步而進。   公子錦欲罷不能,也跟了進來。   屋子時很簡陋,只有一張木床,一張八仙桌,兩條榆木長凳,一隻裝水的瓦罐,兩隻陶碗,別無長物。   道人一聲不吭地在凳子上一坐,兩隻死魚眼瞬也不瞬地向公子錦望著。   公子錦放下手裡的行囊,也向對方道人望著,略似尷尬地笑了一笑,等候著對方的發落。   道人忽然開口說:四先生要你來看我,有什麼事?   公子錦一怔說:你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道人說:麻仁要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公子錦由不住大大吃了一驚,他雖由麻四先生嘴裡聽說過金觀主的大概遭遇,也知道他身罹殘疾,可是卻無論如何也難以與眼前這個道人聯繫到一起,怎麼也想不到昔年那位名重一方的華山武林名宿,竟然就是眼前這個簡直毫不起眼半殘廢的道人。   驚異只是剎那間事,立刻回復如常。   對方道人灼灼目神,兀自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忽然點頭道:是了大概是介紹你來這裡投宿的吧,你就住在這裡吧。   說完就要站起來離開。   公子錦忙道:前輩別走。   道人吃力地又坐下,看著他說:別叫我前輩,這裡人都叫我是跛跛道人,你就叫我跛跛道人就得了。   那就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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