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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患難相扶持

劍影迷情 雲中岳 17449 2023-02-05
  焦家大宅屋後的小河,寬僅三丈餘,嚴冬水位低,時屆低潮,兩岸長滿枯了的蘆葦、枯柳、禿楊,視界有限,雙槳小舟在彎彎曲曲的河道向東北划行,速度甚快。操舟的大漢,是四名護院之一。   另一位大漢,是那位冒充門子的人,坐在船頭向前眺望,神情仍然沉著冷靜。   由於水位低,水面收縮了一半,兩面的河床泥濘,不必擔心有人從泥濘中往船上跳。如果漲潮,水面加寬升高一兩丈,想從兩岸跳上船,也不是易事,所以兩人放心大膽向下航,順水順流船行似箭,大漢控舟的技巧與力道,可圈可點。   江南水鄉,溪河縱橫,人們通常用小舟或竹筏代步,家家都有舟筏,看到停泊的無人小舟毫不足怪,不會有人偷走。   小河從丹徒鎮與諫壁鎮的中間入江,沿江有一條貫穿各村落的大道,有一座木橋高出水面兩丈。

  遠在百步外,便可看到橋上站著蒙了臉的梁宏和羅華欣。   橋下右岸,江右龍女以篙控制一艘竹筏相候。她號稱龍女,控舟筏的技巧是超一流的,水性更是值得驕傲,在鄱陽湖可與魚龍並肩遨遊。   橋上水面同時相候,登舟輕而易舉。   小舟已來不及回頭,發現危機,急衝的小舟已接近至五六十步了,回頭也不一定能逃得掉。   門子迅速拔出藏在衣內的單刀,小舟繼續向下衝。   江右龍女竹篙一點,竹筏衝出。   橋上的羅華欣一聲嬌笑,雙手一張,飛燕穿雲上升近丈,再向下前空翻四匝,真的身輕似燕,俏巧妙曼地降落在竹筏上,匕首出鞘。下降的高度足有三丈,那是兩層樓的高度,降落兩丈長五尺寬的筏中心,竹筏僅略為下沉,輕功超塵拔俗,這比高臺跳水表演,難上百倍。

  竹筏擋住去路,登舟輕而易舉。   兩大漢臉色大變,被羅華欣的輕功嚇了一大跳。   由於有潮水調節,所以小河不結冰,但水仍然奇寒徹骨,掉下去片刻便會凍僵。在小舟上格鬥,肯定會落水變落湯雞,萬無倖理。   舟首一轉,向橋左岸急衝。   橋上的梁宏一聲怪笑,奔下河岸堵個正著。   小舟衝上河岸,門子飛躍而起,雙方驟然撞上了,單刀毫不遲疑地倉卒間揮出,已無思索的時間,唯一的念頭,就是本能地行動,殺死對方自己才能存活。   竹筏也急衝而至,筏上的兩女大吃一驚。   梁宏跑得太快,想阻止已來不及了,怎禁得起身手非凡的門子攻擊?赤手空拳非挨刀不可,人在筏上,怎能搶救?   這剎那的致命瞬間,她們看到急劇的,幾乎不可能的奇妙變化,梁宏居然福大命大,突然滑倒了。

  河岸這一段沒生長樹木蘆葦,僅有及膝的枯草,冰凍的大地又硬又滑,枯草一碰即折。奔跑著的梁宏一腳跨出,腳下突然打滑,仰面急倒,雙腳向前伸向前急滑,恰好躲過斜劈而過的單刀,他的雙腳,竟然插入門子的雙腳間,夾住了門子剛沾地的右腳。   一滾一絞,門子大叫一聲扭身便倒。   上次在南鄉,功臻化境經驗豐富的江湖客,也是被梁宏仆倒時,鬼使神差無意中踹了一腳,幾乎把小腿骨踹裂或踹斷。   操舟大漢到了,向梁宏倒下處撲落。   羅華欣後發先至,縱上岸的高度,比大漢高了三四尺持匕首的手外張,小蠻靴快速地下踹,光臨大漢的背心,凌空下搏聲勢驚人。   這一踹如果偏了,手中匕首必定在身形沉落時下劈。

  江右龍女也同時到達,一腳踢飛門子的單刀,劍尖下沉,點在門子的喉下。   不可下殺手還沒爬起的梁宏急叫。   他是來查證的,查證必須留活口。   迄今為止,他所受到的傷害有限,一直就有驚無險,因此心中並無強烈的報復念頭,毫無傷人殺人的概念。   脅迫他合作的人中,也沒有人兇狠地存心要置他於死地。   兩女的勁道如果不能達到收發由心境界,他的叫聲肯定起不了作用,接觸快得有如電光石火,沒有超人的反應,根本控制不了如此急劇的變化。   兩女的反應確是驚人,勁道已臻收發由心境界。   羅華欣下踹的右腳略向外張,重重地踹在大漢的右肩胛骨上。大漢向下仆倒,背心被羅華欣踏住了。   江右龍女的劍尖,停在門子的結喉穴上。

  門子和大漢完全失去反抗的機會,被拉脫雙肩關節,雙手便失去用勁活動的能力,被拖至橋頭的橋側大樹下,乖乖地坐下聽候處置。   閣下乘坐這種小舟,能到大沙小沙傳遞消息嗎?梁宏開始問口供:焦二爺真的在大沙小沙搜捉走私船?我要你招供。   沒有甚麼好招的,閣下。扮門子的大漢倒有濃厚的英雄氣概:二爺的確在大沙小沙搜捉走私船,天沒亮就乘快船走了。二爺靠捉走私船發財,捉住便吞沒,這並不是甚麼傷天害理的事,歷任局大使都這麼做,他不做反而會受到猜忌,更沒有金銀向上級打點。宅院出了重要大事,咱們必須前往向他稟告。在小河口的小村,有船隻可用。風浪大險惡,小代步船當然不可能在江上行駛。我們只負責報訊,其他的事你要我招甚麼?宅中護院保鏢雖然相當多,但絕不許可過問權責以外的事,這是規矩。我們的確不知道主人的私人事務,逼死我也是枉然。

  你們是不是經常有陌生人夜間聚會?   那怎麼可能?老主人還在,宅中有三代老少婦孺,白天也很少有人往來,主人通常在衙門接待親朋好友,陌生人概不招待,天一黑宅院幾乎與外界隔絕了。你說甚麼夜間燒香聚眾,我聽得一頭霧水,那是不可能的。   說得合情合理,門子的話不像有假。   他娘的!梁宏粗話脫口而出:似乎你們真的甚麼都不知道,我不可能從你口中,逼出重要的消息,白白浪費工夫。   確是如此。門子苦笑:就算主人做傷天害理的事,我們也不可能知道。   你們是他的爪牙   我們並不認為是他的爪牙,爪牙只是你們想當然的說法。門子搶著分辯:我們只受僱做保鏢護院,這是白道行業中,頗受尊敬的江湖行業。我在焦家三年餘,的確經常有心存報復的人,糾集一些黑道牛鬼蛇神,前來襲擊、暗殺、行刺三年來共被殺死十七個人,我們的錢不好賺,是用性命巴結得來的。我們不是他的奴僕,隨時都可解約離去,他所做的虧心事,會讓我們知道嗎?要做虧心事可以在別的地方做,只有白癡才會在家宅裏做虧心事。總之,晚間不會有人來聚會,雖則我們不知道內宅的事。

  去你的!你們滾吧!梁宏連拉帶扳,替門子恢復脫臼的雙手:白白浪費了我的時間,滾!   兩人大感意外,難以置信他會真的輕易放人。   兩女也怔住了,怎麼就此半途而廢?   他再次喝聲走,揮手趕人。   門子兩人這才如夢初醒,拔腿便跑,奔過橋頭,直趨河岸擱舟處,不時扭頭回顧,防備他追來或突襲。   到達岸邊,門子突然止步轉身。   你那個佩飾,確是鎮邪的法器。門子高聲說:二爺的確有一個,日夕不離身佩在衣內。   我知道,所以來找他。   這東西在我這種人來說,可笑得很,心中有鬼神邪魔的人才需要。二爺並不信鬼神妖邪。   那是你的想法。   他真的不信,那玩意是買來的。   買的?梁宏一楞。

  知道府城西面十五里的小華山嗎?   知道。   山下有座白鶴觀,觀旁有座竹園,住有一個叫賈道婆的女巫師,她賣這種鎮邪佩飾。二爺就是在賈道婆處買的。你如果想買來送朋友,去找賈道婆吧!   兩人將小舟推下水,急急向下游划走了。   真是見了鬼啦!我居然看成是找線索的寶貝,聰明反被聰明誤。梁宏自怨自艾,極感失望。   該詳細盤問他的,你根本不會問口供。江右龍女對他的辦事方法不敢苟同。   他們不是重要的爪牙心腹   你並不知道他們是否重要,僅憑猜測而已。線索,是要仔細尋找揭秘的。比方說,那門子說焦老二那只佩飾是向賈道婆買的,門子是怎麼知道的?親眼看到呢?抑或是焦老二自己說的?何時說的?為何會到小華山買?都是疑問,對不對?

  毛病一定出在供給消息的人身上。梁宏向橋上走,走上返府城的大道:焦大使昨晚便得到消息,應變的手段無懈可擊,我得趕回城查個水落石出,賈道婆那邊也得去看個究竟,這條線索還沒中斷呢!   焦老二是現任的官,油水最肥的官。他老爹更是退職的官,官階更高,而且是負責治安的官,父子兩代家世赫赫,不可能與神秘的黑道組合有關連。羅華欣一面傍著江右龍女舉步,一面把分析說出:虹姐,你是老江湖,門路多,是不是該向黑道人士著手調查?從官府查線索是不是找錯門路了?   這是一條線索,也是我掌握有證物的線索,只有先從這條線索查。走在前面的梁宏說:從官方人士著手,其實門路並沒走錯。   你的意思   我算是鎮江人,對鎮江的地方龍蛇,有相當程度的瞭解,幾個不三不四的門幫我不陌生。梁宏有點言不由衷,其實他在鎮江逗留的時間並不多,經常在外地走動,奔走於南北兩地,所以稱浪子: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神秘組合,不但潛藏很長的一段時日,而且人手眾多。可是,從沒聽說過附近發生過重大的罪案,他們的財源何處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江右龍女說。   控制江湖行業或經營江湖行業,收常例錢保護費,向豪門大戶敲詐勒索等等江湖手段,是瞞不了人的,收入也不多,出面主事的人必定會暴露身分。如果從官方人士貧黷橫徵暴斂,營私舞弊收賄等等方式著手,那就財源滾滾而且風險小,這比交通官府更高明多多,官方安插有自己人必定無所不能。一個組合如果官匪合一,敢和他們對抗的人肯定會凶多吉少,他娘的!高明。   官匪合一的事,不算稀奇呀!江右龍女見怪不怪:凌雲莊在揚州死了一些人,揚州血案轟動江湖,依我看,如果你認為偵查門路無誤,真可能與這個鎮江的神秘組合有關呢!   怎麼說?   揚州血案可說是極不尋常的大刑案。可是,官府卻低調處理,並沒嚴厲追究,雷聲大雨聲小,三五天之後,就不再督責治安人員克期破案,之後更是束之高閣不了了之。你看,會不會與鎮江的官府影響力有關?兩地一江之隔,鎮江官方根本就懶得過問追究,是不是大有可疑?   唔!也許得向官方找線索。梁宏說:揚州血案牽涉到我,凌雲莊的人,就懷疑我是兇手的黨羽,我難脫嫌疑,值得一查,不能淡然置之事外。對,也許真把兩件事扯在一起呢!   大道從鎮南延伸,在漕河北岸向府城伸展,沿途行旅絡繹於途,是沿江各村鎮的往來大道。   天寒地凍,罡風砭骨,人在路上行走,只露出雙目,誰也不知道其他旅客是些甚麼人。   這條貫連沿江各村鎮的大道,往來皆需經過鎮南街。他們前往焦家大宅時,是從鎮南街外繞鎮而走鎮東的,並沒進入鎮市。回程時,就不再繞道,穿越鎮南街出鎮西行,所以瞞不了鎮民的耳目。   出鎮僅一里左右,後面鎮街口便湧出八名男女,都扮成村夫村婦,兵刃藏在寬大的棉襖內,腳下甚快,不久便到了身後三二十步。   他們一面走一面談話,不徐不疾返回府城,並不急於趕路,路上行人零星絡繹於途,他們並沒留意有人追趕,因此八男女分為兩撥,接近至身後,他們仍未發現警兆,根本沒考慮焦家會派人追來,更沒料到有人在鎮中打聽他們的下落去向。對鎮內的動靜變化,可說毫無所知。   他們前往鎮外側的焦家大宅辦事,整個過程為期僅半個時辰多一點,並沒驚動鎮上的人,鎮上有何動靜,他們沒有留意的必要,匆匆來去不想引人注目。   大道其實寬僅丈餘,江南的鄉村大道,因地狹人稠而普遍窄小,不像北方的小徑也可行駛車馬。   領先的四個人可能是急於爭功搶進,腳下的聲息自然有異。   梁宏最先感覺出有異,身後的腳步聲不像村民趕路,本能地扭頭回顧,便看到最近的四個人一擁而至,把整條路都佔滿了,已到了十步以內啦!   小心!他急叫,一躍便到了路右的凋林邊緣。   兩女聞聲知警,倏然轉身。   很不妙,暗器的眩光入目。   暗器突襲打頭陣,人隨暗器一擁而上。   生死決於瞬間,本能的保命反應,一動便決定了生死,經驗豐富的人,反應通常不會發生錯誤,任何錯誤的代價都是死。   四個男女出其不意突襲,沒料到會被發現,暗器射擊方向皆射三人的背影,沒考慮到他們會向側方躲閃,控制的威力圈有限。   梁宏輕輕一躍,便有效地脫出威力圈外。   兩女同樣反應超人,一瞥之下,便決定了最佳行動,同向側方魚躍丈外,暗器貼她們的靴底掠過,僅差半寸左右全部落空。   走!梁宏叫:他們人多。   八比三,他們不想被纏住玩命。   八男女窮追入林,不理會遇林莫入的禁忌。   彩雲仙子,你這潑婦給我好好記住。江右龍女一面掩護梁宏飛竄,一面破口大罵:還有那個甚麼閃電狂客。你兩個賤種無恥卑鄙,丟盡武林人的臉面,只會偷襲玩陰的,人不要臉百事可為。以後別讓我碰上你們落單,我也會用暗器偷襲以牙還牙,你們給我小心了。   八個男女僅露出雙目,她居然在回頭一瞥之下,認出兩人的身分,大概是曾經交過手,所以印象深刻,從對方的行動與外型輪廓,認出兩人是何人物。   昨天她以一敵二,突然轉身發掌接招攻擊,彩雲仙子首當其衝,被震飛當堂出彩。第二掌拍中閃電狂客的手臂,她被震得手掌發麻,表面上她的內勁棋差一招,其實她的第二掌勁道,比第一掌減弱了三成,她並沒落敗。以一比二,她有信心在公開的場合拚搏,爭取六成勝算。   我不信你這漂亮女光棍能跑得了,你是我的,哈哈閃電狂客狂妄的得意狂笑震耳,似乎認為吃定她了,銜尾毫無顧忌地狂追。   這次,梁宏逃走的速度快得驚人,兩女在他後面掩護,幾乎跟不上他,也似乎忘了他不會輕功,把注意力全放在後面追的人身上了。   閃電狂客與彩雲仙子,不是追得最快的人,最快的是那位老儒生,然後是七煞夫人和彭小蘭。   混元教的人,把重要的人手派來了,但來晚了將近一個時辰,總算能準確地追蹤到達丹徒鎮。   梁天成了混元教脅迫合作的首要目標,他是鎮江的土地神。   除了凌雲莊的人以外,趕來鎮江的各路牛鬼蛇神,都把他列為爭取合作的目標,需要他追尋神秘組合的秘窟。   外地的人如果得不到本地人合作,尋幽探秘談何容易?   梁宏一直以弱者的形象周旋在強梁之間,不亢不卑態度不積極,應付得八面玲瓏,反而成為各方積極羅致的對象,處境很不妙。   這次,他必須用些勁,擺脫這些混元教高手,不想讓兩位姑娘冒不必要的兇險。   在凋林中一陣追逐,後面聲息漸杳。   怒火從心底燃燒,他逐漸有點按捺不住了,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這些人恩將仇報認為理所當然,他快要受不了啦!      他是土地神,這一帶地域他熟悉。   對方知道他非逃回城不可,躲在城內才安全。雖然夜間在城內也危險,但有地方躲就不會被人找到。   雖然返城的鄉村小徑甚多,但大道只有一條。   他是以大道為主軸,在大道兩側越野而走,時左時右,表示逃的主軸不變,但用飄忽的手段,令追的人捉摸不定。   對方料定他非逃回城不可,城內治安人員這期間加強戒備,至少不會有人明火執仗行兇,任何牛鬼蛇神除非不得已,否則不會犯忌在官府落案,城外就百無禁忌了。   他這種飄忽逃走的方法,瞞不了善於追蹤的老江湖。   繞過一座小村,他突然向後跟的兩女打出小心的手勢,再向右面的小溪流一指,表示沿溪繞走,快步穿越一片田野,鑽入一座光禿禿的楊林。   是不是又繞到大道附近了?緊跟在他後面的江右龍女說:好像你一直就無意擺脫大道。那些人如果沿大道追,速度肯定比我們快,豈不是有被劈面撞上的危險?不如保持越野避開大道為妙。   我想看結果。他放慢腳步,不時回頭向來路眺望。   看甚麼結果?江右龍女惑然問。   我們出城時,杭州那個組合的眼線在虎踞橋   就是追來的那個彩雲仙子。羅華欣打斷他的話。   其他各路牛鬼蛇神,也可能派有眼線。剛才有八個人追來,一定另有其他的人。我們好好留意,看到底有那些人玩弄陰謀,打我們的主意,早些發現,日後也好早作提防。   凌雲莊可能也有人跟來,十分可惡。羅華欣自從與江湖客發生衝突之後,對凌雲莊的人反感日深:彩雲仙子閃電狂客這八個人,其實對我們威脅不大,倚仗人多虛張聲勢而已。在他們杭州方面高手趕到之前,他們奈何不了我們的。如果他們的教主親自帶人趕來策應,我們就必須小心了。   教主?甚麼教主?梁宏不曾與那些人正式打過交道,還不知道該組合的底細。   可能叫甚麼混元教。羅華欣信口說:他們在杭州準備開山門,正式的教名還沒宣佈,還沒站穩腳跟,就迫不及待派人前來鎮江建勢力範圍。哼!妙想天開。   哦!你怎知道他們叫混元教?   昨天傍晚才知道的。羅華欣指指身後百步外的空曠田野:來了,他們是追蹤的行家。   八個男女一個不少,到達田野的邊緣,先後停步找尋地面的痕跡,聚在一起指指點點似在討論向何處追。   冰凍天地,人在林野中走動,必定踏斷枯草,留下足跡。但冬耕後的田野,可行走的田埂,枯草早在冬耕時踏平了,不易看出痕跡啦!追蹤的人並非真正的行家,很可能認為逃走的人,不會從空曠的田野走,田野外圍凋林竹叢星羅棋佈,正是藏身潛蹤的好地方。   鎮江府是稻麥混種區,府城東鄉一帶,是肥沃的水稻區,冬耕後的水田走動不易,必須沿彎彎曲曲的田埂行走,不是快速逃走的好途徑。   梁宏與兩女聊可算逃走的行家,所以故意穿越田野,走田埂時特別留心,盡量避免留下痕跡。   尤其是進入的前五六十步,三人幾乎是小心翼翼,放輕腳步,跟著前面的梁宏落腳點,輕靈地疊著腳痕走的。   跟來的八男女,顯然在邊緣附近失去腳跡,拿不定主意該往何處追,所以才會在原地討論了一會。   不久,八男女向右折,沿田野的邊緣,不徐不疾地尋覓蹤跡繼續追趕。      繞至田野的北端,便是一座小農村,有十餘戶人家,大概是這一帶田地的主人。小村的北面,便是至府城的大道。北面全是綿延起伏的小山丘,滿目全是凋林,至江邊已在十里外,江邊就是象山。   領隊是一個相貌清瘦的花甲年紀老人,老儒生可能是副手。   七煞夫人的地位比老儒生低些,彭小蘭該是地位最低的一個,她是七煞夫人的門人兼婢女。   閃電狂客的江湖地位相當高,但在這裏似乎比不上七煞夫人,而與彩雲仙子相等。這些江湖高手名家,在具有強大實力的組合中,身分地位必定比不上組合中的中堅人物,雖則這些中堅人物很可能不是江湖人。   即使是,江湖聲望與地位還不配論排名。   反正後來參加的人,實質上的名位都不高。   八個男女皆穿了村夫裝,男的戴風帽,女的裹頭帕,全穿了大棉襖長褲,兵刃藏在襖內,已看不出氣勢、身分、地位,外人怎知道這些人誰是老大?更不可能知道他們是何人物,分不清誰是皇帝,誰是乞丐。   但在他們的組合內,在自己人面前,身分地位的高低,極為重要,生活細節、行坐序列、言談態度反正控制的規則手段一大堆,階級分明近乎主奴關係,所以走在路上,可以從他們每人所處的位置,交談時肢體呈現的姿勢,分辨出他們誰是主事人,身分地位誰高誰低。   閃電狂客和彩雲仙子,無疑是身分地位最低的人,所以走在最前面,擔任先鋒獵犬。   水裏火裏,他兩人非領先不可。看到小村,領隊的花甲老人,向跟在身側的老儒生打手式。   小村氣氛不尋常,毫無動靜,一定有事故。花甲老人向老儒生說:你那兩個巡察心浮氣躁,搜尋蹤跡粗心大意,只知循聲息窮追猛跟。他們無意入村小心搜,旁若無人向裏闖,會吃虧的,快提醒他們留意不測。   閃電狂客一馬當先向村口走,大搖大擺毫無戒心。後跟的彩雲仙子也漫不經心,像在散步,顯得無精打采,追逐的興趣完全消失了。   逃走的人,恐怕早就逃回府城了,在鄉野鬼撞牆似的窮搜,根本就在白費工夫。   對付一些江湖牛鬼蛇神,他們是很得力的臂膀,可不要小看他們了。老儒生為部屬分辯,其實所有的人皆提不起勁,發出一聲忽哨,引起閃電狂客兩人的注意,再打出要他們小心搜小村的手勢。   再多花幾十兩銀子,可以請到更高明的高手供奔走;多花百十兩銀子,可僱到更有名的名宿做鷹犬,哼!花甲老人說的話刻薄傷人:你手下的一群巡察,最少有一半人虛有其表,跟你們出來實在浪費,那有機會活捉江南浪子?   事先不知這浪子將有何舉動,臨時派人追索,他望影飛遁,速度驚人,不能怪我們這些人無能呀!老儒生趁機吐苦水:要捉一個精明的膽小鬼,要瞭解他的一切動靜,就這樣抽調幾個人你追我趕,能成功恐怕只有靠天意了,不用全力佈網張羅,毫無希望。   別向我發牢騷,我也沒有幾個人可用呀!花甲老人突然轉身,劍同時出鞘。   同一瞬間,一聲狂笑震耳傳自身後。   在後面警戒的七煞夫人與婢女彭小蘭,分別被兩個人拖住雙腳,背部著地向後拖,像拖兩具屍體,身軀像僵硬了。   但口中呼出的白霧,可以證明兩人仍是活的。   天寒地凍,呵氣成冰不是奇事。   另兩個人站在十餘步外的大樹下,背著手狀極悠閒。是周、吳兩位花甲老人,穿了長衫佩了劍,氣勢比老儒生這些扮村夫村婦的人強多了。周老人曾經通名為周二十四,可就與那一身士紳打扮毫不相配了。   另一側是鄭老人和馮老女人。   拖著七煞夫人的是王老女人,上次兩人換了一掌,半斤八兩勢均力敵。   這次,七煞夫人栽了。   拖了彭小蘭的是一位少女,笑嘻嘻像在拖一頭小羔羊。   再次相逢,這次不會善了。   投鼠忌器,花甲老人和老儒生,都不敢衝上救人,也不知道七煞夫人主婢是死是活,如果死了,用不著衝上冒險搶救啦!   還沒入村的閃電狂客和彩雲仙子,飛快地撤回列陣,看清是誰,心中暗懍。有兩個人落在對方手中了,想挽回頹勢談何容易?   老儒生目下是與對方見過面的人,不得不暫時取代花甲老人的地位上前打交道。   你們並沒落腳在下河街胡宅。老儒生沉聲說。   呵呵!你們也沒落腳在西津渡的船上呀!周二十四怪笑:你虞我詐,平常得很,誰也不必笑誰使奸,彼此彼此看誰神通廣大。   你們事先毫無警告便下毒手   順手牽羊而已,並非故意擒捉人質。周二十四陰笑,怪眼狠盯著花甲老人,早已看出花甲老人是主腦指揮:我們是跟在你們後面來的,你們入丹徒鎮打聽消息,我們也在,直至出鎮追上江南浪子,我們才知道你們是為了他而追逐不休的。   咱們追逐他,不關你的事。   但老夫早就公開宣示,要他和老夫合作。   我宣示要做皇帝,你承認嗎?老儒生冷冷一笑:咱們有誠意要找你商談合作事宜,準備付給諸位合理的合作酬勞,你們卻暗中跟在咱們後面,抽冷子暗算咱們的人。周老兄,你想到後果嗎?   我當然想到啦!周二十四的笑容陰惻惻令人寒慄:今早你們派遣了不少人,分別與光臨鎮江的各路人馬,商談合作事宜,要統合行動挖出這個神秘組合的根柢。拒絕合作的人,你們要求他們離開鎮江以免礙事。這是說,你們要用強硬手段,要求各方合作了。誰都明白強硬手段是怎麼一回事,用不著你老兄告訴我有何後果。閣下,你也知道用強硬手段對付老夫,會有何種結果,是嗎?   屆時就知道了,目下說結果言之過早。彼此還有約會商談的承諾,不是敵人,可否把我們的兩個人釋回?他兩人沒招惹諸位吧?   用江南浪子的消息交換,如何?   我們根本就不曾和他接觸,剛趕到丹徒鎮片刻,僅在鎮內打聽他三人的動靜,鎮民居然堅稱沒看到這樣的三個陌生人。正在打聽,突然有人見告,有這麼三個人在鎮南出現。結果,咱們追上了,最後仍然勞而無功,被他們逃掉了。你在要求不可能的事,閣下。   真的不曾與他們接觸?周二十四沉聲追問。   咱們仍不死心,仍在盡力搜擒他呢!我們急於要知道,他到底在弄甚麼玄虛,他沒有遠來丹徒鎮喝東北風的必要,一定有重要的發現。咱們暫且臨時合作,分頭搜尋,如何?   這   只有他,才有能力查出那神秘組合的潛藏處!只有他,才能一步步掘出那個甚麼門主的根柢來。那個門主雖然已經現蹤,但神出鬼沒,誰也不知他是人是鬼,必須靠江南浪子找出他的秘窟來。閣下,暫時合作,值得的。老儒生全力爭取合作,頗有說服力:他前來丹徒鎮,絕不是和兩個女光棍來看風景的,一定獲得有力的線索,前來查證勘察收穫必定甚豐。   你們既然不曾和他接觸,表示白費心機毫無所獲,老夫為何要和你合作?我們如果追捕得手,為何要和你們分享消息?哈哈!你打的如意算盤並不妙,騙不了人。人還給你,合作的事,日後再說。   留下七煞夫人和彭小蘭,周二十四六男女向西掠走如飛。   一直在後面冷然屹立,一言不發沒表示意見的花甲老人,任由老儒生出面打交道,僅冷眼旁觀靜候情勢發展。   對方無條件釋放人質,花甲老人臉上也沒流露欣慰的神色,出奇地冷靜,似乎早已料定有驚無險。   這些人陰惻機詐,居心叵測不可信任。花甲老人等周二十四去遠,冷然向老儒生說:他們不可能和咱們合作,時時皆在打吞噬咱們的壞主意。對咱們具有威脅的人,早些鏟除便多幾分安全保障。把我的指示傳出去,我要全力查這些人的底,迄今為止,咱們仍不知這個周二十四是何方神聖,真不像話。咱們來了這許多人,居然沒有一個人能派上用場,你們一這些江湖高手名宿,真能幹呢!   好吧!我馬上派人回府城傳話。老儒生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召來一名大漢,低聲說出指示內容,打發大漢奔向府城:江湖高手名宿,也不可能認識所有的名宿高手呀!   七個人,實力依然強大。這次重新搜蹤,速度慢了許多,不敢再大意,不想再有人被暗算。   他們繞田野的西北角邊緣搜追的,忽略了身後的情況動靜。   兩個組合的人打交道,完全忽略了小村的西南農舍外側,有三個人潛伏在竹叢下,相距不足三十步。   花甲老人已看出小村的氣氛不對,卻被周二十四幾個人出現所擾亂,忘了小村的變化,走時更不理會小村到底有何異樣。   梁宏與兩位姑娘所藏身的竹叢,位於小村外側。花甲老人如果入村盤查搜索,絕不會出來搜外圍的樹林竹叢。   他們並不急於離去,以免半途又碰上了。   兩個組合的人都志在找他,短期間不會放棄的,可能仍在返城的大道附近伺伏,碰上了兇險重重。   當然啦!只要梁宏肯答應合作,兇險將減至最低限,這些人無意要他的命,他還有利用價值。   由於他再三拒絕合作,惹火了不少人,一旦落在他們手中,多少會吃些苦頭。   至少那位閃電狂客,就不會輕易放過他,因為曾經被他踹了一腳,那個狂客是睚眥必報的狂人。   松柏竹並非真的終歲長青的,只不過換葉並非按季節一起落,而且冬季同樣會停止生長,未換的葉子奄奄一息呈半凋狀態,看不到真正的青翠綠葉。   隆冬季節躲在竹叢內,不可能獲得有效的遮蔽功能,老遠瞥上一眼,便可看出是否有人藏匿。   他們是伏在地面藏匿的,不走近絕難發現他們。   等混元教的人消失在遠處的林影內,他們才爬起倚竹休息。   我大概可以把當前的情勢,理出一些頭緒了。梁宏已把兩位姑娘看成夥伴,除了重要的影響大局秘密外,其他情勢不再守秘:杭州那個甚麼混元教,必定高手傾巢而至,志在必得,我如果不明哲保身遠走高飛,必定難逃出他們的毒手,甚至難逃各方牛鬼蛇神的毒手。   有這麼嚴重?江右龍女臉色一變:情勢惡劣的程度如何?你瞭解多少頭緒?   凌雲莊的人來鎮江追兇,可說適逢其會,我跟著倒霉,他們確是把我當成疑兇之一。梁宏把近來冷眼旁觀所得說出:混元教前來鎮江建門戶,卻是事先詳加計畫的,事先知道鎮江沒有地方強龍,所以派來的人手並不多,有計劃地製造發動的情勢,正好利用凌雲莊的人擴大糾紛,掌握發動示威干預的好機。這一來,引起潛藏多年這個神秘組合的注意,首腦產生危機意識,毅然發動自保驅除混元教的暴力行動,同時打算從地底破土而出亮旗號立威,所以波及過往的江湖人士。這兩個組合,一是為爭奪名利,一是為了保護既得的名利,雙方都志在必得,結果將是你死我活。我的處境最危險,活在夾縫裏兇險重重。羅小姐,你一定要替無辜受害的朋友報仇嗎?   你會繼續發掘該組合的隱秘嗎?羅華欣不正面答覆:他們也把你弄入地牢要你的命   我只是好奇,也不希望他們公然打出旗號,影響我的安全而已。其實他們所加予我的傷害,算不了一回事。兩害相權取其輕,老實說,我寧可讓他們亮旗號開山門,不希望讓混元教耀武揚威,畢竟他們潛藏多年,並沒在鎮江製造轟動的大案。而混元教一旦打出旗號建門戶,初期必定大開殺戒血腥極濃,目下我就成為他們爭取的目標,我只有向他們投效的一條路好走。我不會屈服,所以日後兇險將日甚一日。   陪我過江遨遊吧!梁兄。江右龍女提出請求:你本來就稱浪子,遠走高飛,是江湖朋友逃災避禍的金科玉律,我不希望你成為他們獵殺的目標,既無名可爭,也無利可圖,太不值得了。走吧!讓他們互相殘殺,殺得血流成河也與你無關,除非你想做一個蕩魔的英雄。   我也陪你們走。羅華欣不啻表示放棄為友報仇的事:人孤勢單和這些人玩命,的確太不值得。梁兄,你往來兩京,對京師一定相當熟悉,帶我們逛逛紫禁城,你一定勝任愉快,你答應?   這   你沒有自保的能力,梁兄。江右龍女憂形於色:與這些武功驚人的高手名家相較,我和羅姐真有勢孤力單的感覺。高手名家一旦加入野心勃勃的組合,組織的利益列為第一優先,一切規矩禁忌都丟到九霄雲外去了,完成任務不擇手段。我們有自知之明,絕對無法提供安全的保護。早走早好,還來得及。   本來我打算勸你們置身事外,繼續你們的江湖游程,脫離鎮江是非之地,看來我是弄巧反拙了。梁宏懊喪地搖頭苦笑:好吧!逃災避禍的事,我得考慮考慮,回城處理一些兼職的瑣務再說,總不能說走就走呀!   他非常感謝兩位姑娘的關切。   萍水相逢,便慨然拔劍相助,不牽涉到利害,與大群牛鬼蛇神周旋,將自己的生死置於危險邊緣,難怪他對她們的好感日深,甚至逐漸產生患難相扶持的生死相許情誼,所以希望她們遠離是非之地,以免她們涉入太深危及生命。   他可以一走了之,但他不想走。   在鎮江,他是小有名氣的人,這裏有他的根基,有他的工作、生活、朋友,他不能棄之不顧逃避苟全。   他不想惹事生非,但不甘受到致命的傷害。   他可以承認世間是不平的,可以忍受強權。但忍受必須有一定程度,不能超出忍受的底線。   人活得必須有基本的尊嚴,絕不能含羞忍辱被人踩在腳底下。   人生幾何?活得把恥辱當飯吃,實在活得太辛苦毫無意義。   這就是為何有人要為非作歹,為何要奮起造反的原因所在。   活不下去只好鋌而走險,甘心受奴役受凌辱,不是甚麼好德性,那只會鼓勵豪強肆無忌憚迫害無辜弱者。   心存報復與爭取名利,兩者都是對世間不平的反抗與掙扎極端表現。   另一個他不想走的原因,是一旦一走了之,凌雲莊的人便會咬定他是揚州血案兇手之一,今後他的浪子生涯將告終結,在任何地方行走,都可能受到公門人與俠義道人士的攻擊。   面對無端的生命威脅,一旦選擇逃避,今後一生一世,都會逃避、逃避、逃避。   他也是強者,一個真正的強者。   他受聘任教頭,教導、要求、命令、訓練、嚴格指導那些聽天由命的農村樸實子弟,如何在艱難困苦、在敵人強百倍千倍的千軍萬馬,血肉屠場中,如何用智慧、勇氣、信心、技巧來擊潰強敵,保全自己,死中求活。   現在輪到他面對生死存亡,他卻選擇逃避,這一生一世,他那能在鎮江面對所有的親朋好友?   另一個被逼出來的極端意念,也悄悄地從他的心底萌芽、湧升。那就是:別人可以自認是強者,他為何不能?   目下他需要的是:動機與動力。   他在等。   他畢竟不是有做強者慾望的人,要等逼他出來做強者的機會。在心態上,他缺乏積極的進取心,所以在行為的表現上,呈現是消極性的,鬥志不旺盛。   其實,他也曾流露出強者的作為,江湖客和閃電狂客,都曾經吃過他的虧,只是表現的方式不同,兩位江湖之雄都沒看出他潛在的實力,而忽略了潛在的危機。   兩位姑娘不上他的當,不但拒絕自行離去,而且善意地勸他馬上走,他打發兩女遠離兇險的如意算盤落空,個人的打算不合實際情況。   他要考慮考慮,表示還沒下定決心,雖有行動的計畫,但舉棋不定。   他查證鎮邪佩飾,就是計畫行動的一部分。   我等你的決定。江右龍女不便再催促。   最好馬上付諸行動。羅華欣卻顯得積極多了。   咱們該動身了。他沒加回應,整衣而起:我得去找供給消息的人,看洩密的毛病出在那裏。   回程不再躲躲藏藏,沿大道輕快地趕路。      混元教七個人,仍在作窮搜的努力,務必將梁宏三個人搜出來,漫山遍野尋蹤覓跡不肯罷手。   他們以為梁宏三人仍在這一帶躲藏避風頭,不會冒險直奔府城藏匿。   由於有周二十四六男女出面騷擾,耽誤了搜索的行動,也沒能找到蹤跡,所以根本沒料到,梁宏三個人不但不在他們的前面,反而躲在他們後面歇息。追蹤者追到被追蹤獵物的前面,犯了追蹤的大忌。   周二十四走後,花甲老人恢復司令人身分,親自指揮行動,不再假手老儒生。   老儒生之所以能暫時充任司令人,原因是他曾經與周二十四打過交道,口頭上雙方都有意合作的約定,由他出面化解危機最為適當。   花甲老人所說的那一番話,集諷刺斥責之大成,老儒生心中五味雜陳,口中不便反諷,心中不住詛咒,大概這輩子從沒受過這種委屈,臉色一直就陰沉難看,對搜索的行動提不起勁,閉上嘴不再提供意見,帶了閃電狂客走在前面,不想再看花甲老人的臉色。   早已沒有蹤跡可尋,根本不可能找得到留下的逃匿痕跡,因此在前面搜尋的兩組四個人,僅不時東張西望虛應故事而已,懶得浪費時間在地面上找痕跡。這一帶山林田野,冬季本來就很少有人在外活動,所以沒有走動的痕跡可尋,也表示梁宏三個人不會躲在這一帶逃匿,沒有費神尋找的必要。   似乎周二十四的六男女,也沒留下足跡。   領隊的花甲老人,可能已看出老儒生的不愉快神情,也就有意放鬆控制,聽任他們敷衍偷懶,帶了兩個人走在最後,臉色一直保持陰森冷寞,令人望之生畏。   不久,鑽出一座凋林,看到零星走動的人影,原來轉繞到大道來了。   西面四五十步,四個人正大踏步東行,定然是從府城來的,去向該是丹徒鎮。   四個人梳髮結,沒戴巾帽,露出整個頭部,全是高頭大馬的雄壯大漢,羔皮大襖內藏有兵刃。   大道有行人零星往來,找人問消息是偵查手段之一。四大漢從府城來,正是查問的對象。   老儒生與閃電狂客走在最前面,接近至五六步內,仍無將四大漢攔住的意圖,甚至無意察看對方的相貌,各走各路互不相干,眼看要相錯而過。   四大漢卻警覺地留意他們的舉動,遠在二十步外便互相打眼色放慢腳步。   丘夫子,問問他們。跟在十餘步後面的花甲老人,終於忍不住大聲高叫,對老儒生的不理睬態度,明顯地大感不滿。   四大漢一怔,止步戒備。   老儒生丘夫子與閃電狂客,當然不敢不聽命,止步轉身回顧,但並無攔住四大漢的意圖。   他們是來鎮江看風色的江湖豪霸,問不出甚麼來的。老儒生大聲回話:九華四虎來了好幾天,他們也在找唐家農舍地牢的主人,算是與咱們有志一同的同道,他們沒有我們所要的消息。   老儒生丘夫子話中的意思,表示沒有招惹九華四虎的必要,四虎是友非敵,攔路討消息,很可能友變成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夫很少出京行走,沒聽說過這些人的名號。花甲老人走近,冷然審視九華四虎,像在審賊。   他們的名號相當響亮。丘夫子神情懶散,似乎無意浪費唇舌。   名號響亮一定有野心。   活在世間的人,誰沒有野心?尤其是在江湖玩命的人,野心是他們奮鬥爭取的力源。像我吧!我讀了不少書,鄉試考了三次每都名落孫山,文章憎命,仕途無望,感到在仕途混不出甚麼出路。讀書不成,不如學劍,用劍或許能活得比別人強,活得有聲有色,有了許多金銀,便想擁有幾座金山銀山。人如果沒有野心,與行屍走肉有何不同?丘夫子神情一變,變得熱切興奮:你在京都活躍在王公貴胄間,跟在左通政五雷真人身邊,任意翻雲覆雨,何等風光?一旦五雷真人和廣善大國師失勢之後,你們只好失意地離開京都,派人另創局面,另圖發展再造乾坤,這也是野心的具體表現呀!咱們這些追隨的人,也跟著沾光大展鴻圖。九華四虎如果沒有野心,跑來鎮江淌這一窩子渾水幹甚麼呀?群雄畢集的地方,才有名利可圖哪!   廢話少說。花甲老人不耐地揮手:這麼說,他們是可以利用的人了?   九華四虎還沒看出危機,呆頭鵝似的聽這七個人高談闊論,可能是一時好奇,想知道丘夫子這些人攔路目的何在。當然也認為自己是強者,不怕對方攔路有何圖謀。   世間的人,十之八九皆可利用,只要方法和手段運用得當,連皇帝都可利用。丘夫子陰笑:所有在京都的人,都在利用皇帝,五雷真人和廣善大國師,利用皇帝最為成功。   左通政五雷真人,指權傾朝野的妖道李孜省。   廣善大國師,指大妖僧和尚繼曉。   李孜省官拜左通政。   繼曉和尚官拜僧錄司右善世。   橫行京師的千多名傳奉官,全是這兩個妖道妖僧的爪牙。   去年遣散的五百餘名惡名昭彰的傳奉官,全是一僧一道的心腹。   這些被滿朝文武集中火力攻擊的傳奉官,罪證堆積如山,正統皇帝不得不忍痛將一部分人遣散,因此把那些忠心耿耿的朝臣恨得要死。   皇帝要利用僧道,讓皇帝成仙成佛,僧道們也利用皇帝名利雙收,沆瀣一氣互相利用,得其所哉。   他們可以收買嗎?花甲老人不理會丘夫子隱含諷刺的話,僅陰陰一笑。   世間的人,幾乎都可以收買。丘夫子的話仍有諷刺味:只問收買的價碼是否誘人。世間任何事都有價碼,很少例外。用重名重利做價碼,十之八九必可成功。我就是活見證,我是被名利所收買的活榜樣。   把他們帶走,讓教主量才為用,給予他們應得的價碼!但必須在咱們有效的控制下論價碼。   哦!長上的意思   你不懂我的意思?花甲老人沉聲質問:咱們白費了半天工夫追逐,一事無成。   這   帶走,聊算小有收穫。花甲老人大聲呼喝。   九華四虎並不笨,終於看出危機了。   這些混元教的人野心大得很呢!為首的大漢打出列陣的手勢,開始拉開馬步戒備:一早他們便派人去找凌雲莊夏侯少莊主,要求聯手合作,對付那個殘害江湖同道的組合,被夏侯少莊主趕出客店。他們不敢在凌雲莊的人面前撒野,卻要在咱們這些江湖玩命者頭上打惡毒的主意。誰來帶我走?我要求單挑。   哦!你這混蛋消息靈通得很呢!閃電狂客主動上前打交道:咱們派人去找凌雲莊協商合作,雖然是公開前往,不算秘密,但外人應該不會這麼快就知道了。閣下,你們是不是與凌雲莊有往來?   閃電狂客狂傲自負,不像丘夫子工於心計,對所投入的混元教忠心耿耿無怨無尤,喜歡表現自己,所以有事就踴躍打頭陣,在教中的地位,短期間便步步高升,對該教在外地建山門的事極為熱衷,是主戰派的急先鋒。   一個新組合在發展期間,亟需這種人才開拓局面。   凌雲莊廟堂太大,咱們這些小妖魔避之惟恐不及。為首大漢胸無城府,坦率的可愛:夏侯莊主自己的仇恨也擺不平,無暇再結更強悍的仇家,所以對挖掘這個神秘組合根柢的事並不熱衷,你們找錯人了。咱們都是外地人,如無本地的精明龍蛇協助,尋蹤覓跡談何容易?因此都在打主意,找那位破牢好漢梁宏合作供給線索。不久前打聽出他到丹徒鎮去了,所以咱們前往丹徒鎮找他商量。閣下找我單挑,在下深感光彩   劍剛出鞘一半,閃電狂客便毫不客氣撲上了,拔劍速度真有如閃電,撲上搶攻的速度似乎更快些,劍光迸射,看到光劍尖已經近身了。   無恥!第二名大漢厲叫,拔劍咬牙切齒急衝而出。   為首的大漢沒料到閃電狂客會突下毒手,這是極為犯忌的舉動,有如謀殺,看到劍光,已來不及反應,剛百忙中側閃,劍光卻如影附形跟到,鋒尖貫入右肋,入體半尺以上。   七煞夫人像幽靈,從側方斜掠而至,纖手一揮,六寸長的追魂針破空,幻化為淡淡的青芒,沒入第二名大漢的左脅。   第二名大漢的劍,距閃電狂客的左脅足有四尺,做夢也沒料到有人從側方偷襲,針入體氣血一湧,痛楚截斷了精力之源,但身軀仍在慣性的驅使下前衝,劍尖下沉,已傷害不了拔出劍退走的閃電狂客了。   西面有四個鄉民,冒著罡風趕路,出現在六七十步外,可看清格鬥中的情景。   強盜殺人!強盜四個鄉民狂叫,回頭飛逃。   路東也有人出現,也到了六七十步外。   滅口!花甲老人沉喝。   不需他這位司令人下令,丘夫子和彩雲仙子,已在同一瞬間電射而出,分別撲向剩下的兩名大漢,劍光無情地貫肉楔骨,出其不意行雷霆一擊。   快速脫離現場,是做案必須遵守的規矩,以免落入第三者的眼下。目擊者肯定會報官的,落了案可就麻煩了。   在鎮江建外圍山門的事還沒有著落,目前還沒有影響官府的能力。   所建的山門一定是半公開的,半公開才有處理一切事務的能力,如果不設法交通官府,那就不可能立足。   交通官府,才能影響或左右官府。   他們不再沿大道撤走,匆匆越野而走脫離現場。   沒有人接近現場,強盜殺人的叫喊聲,把東西兩面的行旅嚇壞了,紛紛回頭逃命。   九華四虎沒有其他同伴,也沒有朋友跟來,不可能有熟悉的人替他們秘密收屍埋葬,只能等鄉民發現報官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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