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鋒刃綺情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奪人之愛

鋒刃綺情 雲中岳 12810 2023-02-05
  杭教主說得不錯,四海狂客這些龍蛇,全是江湖人精,機警絕倫見微知著,不會做與大群高手無謂玩命的蠢事,風聲不對便向安全地區撤。   是否真的安全?誰也不知道。   迄今為止,誰也不知道貢船的正確下落,所有的人,全被各種傳聞謠言,作弄得四處奔波,財寶沒見到便把命丟掉的人,數量與時俱增;所以四海狂客這些人精,不再為沒有價值的事浪費精力玩命。   遠出里外,前面農舍零星散佈的茂林修竹映掩的田野中,四海狂客三個人的身影,像是平空消失了,一陣陣間歇的犬吠聲,打破田野的沉寂。   百步外兩家農舍前,陸續出現五個人,三男兩女,遠遠地便可看到所佩帶的兵刃,當然不可能是當地的村民,五個人正遠遠地向他們比手劃腳。

  咱們上當了。濁世威龍急急退回小徑的路口小樹隱身,向後面的人打隱起身形的手勢。   看出是什麼人嗎?杭教主無法看清那些人的面貌,但也知道是敵非友。   他們被那三個混蛋引來了。   他們與這些人是同夥?   這些人是絕劍的黨羽。濁世威龍肯定地說:那小畜生網羅了不少爪牙,與各方龍蛇分別訂了密約;四海狂客那群雜碎,至少與小畜生是同盟,故意危言聳聽,把我們引來了。   拼死這小畜生。杭教主咬牙切齒:在邵伯鎮你一掌沒殺死他,後患無窮。   教主,這附近恐怕全是他的人。拼,咱們得付出多少代價?他以逸待勞,一個人可發揮三個人的威力。   這   我們也佈伏,也用以逸待勞對付他們。濁世威龍向路左一指:那邊有幾家農舍,佔住地利等他們。走,我帶幾個人當先。

  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皆兼,注定了是贏家。埋伏在房舍屋角,以逸待勞用暗器攻擊,一個人真可以發揮三個人的威力,甚至一可當十。   透過枝葉草隙,可隱約看到路左約五六十步外,有依稀可辨的房舍形影,佔住房屋便集中全力防範,攻的人將付出可怕代價,江湖朋友很少做這種蠢事。除非有組織志在必得的組合,不得不冒險攻擊。      農舍側方不遠處,三株足有兩人合抱的銀杏樹像巨人,僅這三棵樹的銀杏收成,就夠這家農舍一家三口一年的生活費了,三棵銀杏都是雌性可以結實的。   點龍一筆樊人傑人才一表,氣度雍容,穿寬大的青長衫,如果腰間的筆囊換成扇袋,那就神似一位士紳或者貴戚名豪了;走在街上沒有人敢說他是江湖令人視同毒蛇猛獸,陰險毒辣可使用幻術殺人,筆中藏有毒針的可怕殺手刺客。

  他對面,卻是相貌猙獰,像猛獸也像屠夫的南人屠范一信,眨黃的虯鬚戟立,露出令人覺得蠢笨的可笑鯰魚嘴,怪眼一瞪,可把膽小的人嚇得半死,兩人面對一站,形成強烈的對比,士紳碰上強盜。   我們在揚州欽差府有內線,的確證實你們並沒勾結要命閻羅那些人轉手弄走了貢船。點龍一筆說話慢吞吞,真有名人士紳的氣概:再就是貢船的確在當夜駛過揚州而非駛往泰州,在三汊河附近失蹤,無法查出是走儀真呢,抑或是下瓜洲;當然,更可能在附近藏匿,所以你們不斷在這一帶活動。你是副教主,杭教主的內弟,應該曾參與機密大事,一定知道些什麼,對嗎?   濁世威龍兇殘中另有精明的一面:你所要的,我們根本沒有,把亂栽贓便咬定是理所當然的事實,怎麼可能有結果?一教一門的人已經傷亡過半,要不是丟掉貢船不甘心,早就該逃至天涯海角隱姓埋名了,犯得著在這裏等所有的牛鬼蛇神死纏不休?你們實在很蠢,知道嗎?

  其實,所有前來參與追尋的人,都想過這令人迷惑的問題,每個人的猜想都不一樣,所以都不想輕易放棄。   按情理推測,一教一門不論成功與否,都應該當時就遠走高飛了,強盜或鼠竊作案,不管成功與否,唯一可做的事是遠離現場活動,死傷日增依然不遠走高飛,委實不合情理,令人莫測高深。   摸清情勢想通了的人,失望地先後離去,抱著希望財迷心竅的人,不死心仍然紛至沓來。   等咱們消滅你們八九成門人子弟,擒住你們一些首腦之後,就知道咱們蠢不蠢了。點龍一筆舉步離去:上次見面你們非常幸運,下次可就得肝腦塗地了,除非你們帶咱們去取出貢船,不然你們注定了要被殺絕死光。告辭!   好走。南人屠也轉身便走。

  雙方都在等,都在準備慘烈的生死一搏。   絕劍應該毫不遲疑發動攻擊的,等候對他不利,拖至天黑,一教一門的人就可以一逃千里脫身不難。可是,久久毫無動靜。   攻擊,當然得付出可觀的代價,大群臨時結合想發橫財的江湖人精,誰也不願意自告奮勇打頭陣,打頭陣必定危險高,人死了不可能享受財寶啦!何況迄今為止,誰也沒見到貢船的財寶。      揚州欽差府的大群走狗,來得不算快,船一靠河倉碼頭,便分了一半人清查船場,拘提沒領有憑證的私船船主,抓當地吃水飯混混,嚴厲拷問貢船被劫的當夜與次日凌晨,這些人的行蹤活動,與及所看到河上船隻有何異樣狀況。   另一半人兵分三路,出鎮郊全力搜索。   趙辛在揚子茶社透露的可疑信息,發生了作用,欽差府的走狗,改變了偵查方向,肯定被劫貢船改裝偷越府城的可能性不假,改向府城以下河面追查可疑徵候,以便找出被劫貢船的去向。

  人還沒出發,三個身材特別雄偉的人,在街南的一家小雜貨店前,面對通向鎮東的小街口指指點點,商量分配路線的細節,身分地位不低。   店門左側的兩個青衫客,背著手向不遠處的碼頭眺望,也像在眺望街景,不介意三個走狗在旁嘮叨。   另一位五短身材的佩刀走狗,大踏步向三位同伴走來。突然看清兩位青衫客的面貌,怪眼一翻站住了。   我好像見過你,在高郵。佩刀走狗指著右首的青衫客:幹什麼的?   聞風趕來看風色,準備發橫財呀!青衫客暴露江湖人身分:賞格有一萬兩銀子,一萬兩銀子可以買一座村莊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為了一文錢捅對方一刀,平常得很,一萬兩銀子,很可能引起一場戰爭呢,誰不想拚老命賺到手呀?

  三個走狗一怔,不約而同靠過來。   你老兄在鎮上遊蕩,悠閒得很,並沒積極進行偵查,哪能發得了橫財?那位豹頭環眼走狗逼近青衫客,態度倒還和氣:也許胸有成竹,勝算在握,只需等候時機。兩位老兄貴姓大名?   我姓韓,他姓趙。青衫客拍拍同伴的手腕表示引介:江湖混世者姓名十之八九靠不住,不要計較好嗎?我就不想請教你老兄的名號。   唔!有道理。聽到什麼風聲了?   我感到非常奇怪迷惑。姓韓的顧左右而言他:好像大家都不怎麼熱衷找貢船,反而對互相打殺的事興奮踴躍。鎮東北郊榜林至桑里那一帶,人都興奮欲狂蜂擁而去,要找一教一門的人,真蠢哪!一教一門的人並沒抬著貢船走呀,湖廣欽差府的人去了,絕劍那些人也去了,好像儀真高欽差府的人也去了,一些江湖好漢也去了,能分得了多少財寶呀?所以我不想做傻瓜也跟去。

  你不懂。走狗淡淡一笑:你們只有兩個人,任由你們搬也不搬不了多少財寶。   所以,我們不去呀!姓韓的聳肩,偕姓趙的同伴向街南走了。      不遠處一座茶社內,倚窗一桌有四位茶客,透過窗口,可看到走狗們與青衫客打交道,相距不太遠,但不可能聽到談話聲,只看到雙方比手劃腳狀甚融洽。   那兩個青衫人氣概非凡,人才一表想不到竟然投身欽差府做走狗任眼線,真是人不可貌相。坐在下首的中年潑皮打扮大漢,也在窗口指指點點:這也難怪,天下洶洶,民不聊生,唯一可以發財獲得權力的途徑,就是投入欽差府做走狗劊子手。他娘的混帳!   那人姓韓。另一人冷冷一笑:在鹽務署作稅丁,在高郵我見過他,相當神秘,我還真怕他。

  這人是高郵四霸天之一的鬧江夜叉黃河清,和韓稅丁打過交道,這位仁兄終於離開高郵是非地,躲到揚州逃禍災避風頭。   欽差府的走狗,吃定了地方的豪強,稅區內的城狐社鼠大多數與走狗狼狽為奸,共謀私利,無所不為。   地方豪強天膽,也不敢和走狗作對,即使心中有正義感,也不敢形於表面,敬鬼神而遠之,鬧江夜叉怕韓稅丁,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黃老哥,你們真的對皇貢被劫的事,的確毫無所知,沒牽涉到豬婆龍那些好漢?同伴正色問。   老天爺!咱們怎知道外地強龍的動靜?鬧江夜叉滿臉委屈:你知道前後幾天裏,有多少外地超級強龍經過高郵?有多少官方的要員權威在附近興風作浪?咱們高郵四霸天,哪一天不灰頭土臉岌岌可危?他娘的!我早該離開避風頭的,幸好還來得及。

  你仍然站在風暴中。   那是不同的,在這裏誰知道我是老幾?天殺的!貢船到底是哪些混蛋弄走的?再鬧下去,咱們這些地方小人物,沒有什麼好混的了。   到大江去!你的綽號本來就是鬧江,在高郵鬧河,名不副實委屈了你啦!怎樣,要不要我替你引見水龍神入夥?   算了,老哥,我已經四十出頭,哪還有精力爭名奪利?我高郵的局面已經相當有成就,不想再寄人籬下做馬前卒了。煩人,不談這些。   好,不談玩命的事,談玩女人好了,此事不關風與月,喝完茶陪你去找咱們揚州一枝花,哈哈      趙辛激怒得快瘋了,像是失去幼獸的猛虎。   杭教主殺他滅口,在江湖朋友來說,平常得很,這種事有如家常便飯,因此他報復的念頭毫不強烈,所受的傷害他承受得了。第一次找到一教一門的人,他甚至救了藺小霞。   殺了李家一門老少,這就讓他受不了啦!那簡直是泯滅天良失去人性的暴行,天地不容的滔天罪惡。他對杭教主敢劫掠欽差的膽氣頗為佩服,甚至有惺惺相惜的尊敬念頭,所以願意幫助一教一門成事。   當時的情勢,他不得不暫且敷衍忍耐,只能退一步打算用堅決的態度爭取李家母子活命。事後,他非常重視所許的承諾,以全心全力策劃劫船大計,大丈夫千金一諾,一言九鼎,不會反悔,他出盡了死力。   杭教主決定在利用他時,就決定殺他滅口了。   他形如瘋狂,向來路狂奔。   我與你不共戴天他一面狂奔,一面向天狂叫,高舉短搶不住揮動,悲痛莫名。   英華緊跟著他,不知如何是好。像他這種被狂怒悲痛而至靈智不清的人,極像一頭受傷的山豬,瘋狂地衝入獵犬群中,雖然可能撞死一兩頭獵犬,但結果一定會喪命在群犬的圍攻下,絕無僥倖可言。   一教一門的人仍有半百之多,衝進去能有多少勝算?除非他能沉著冷靜,不然凶多吉少。   大哥,請你冷靜,冷靜她只能跟在一旁大叫大嚷,不時焦灼萬分抓住趙辛的手勸解。   我非宰了那喪心病狂的賤賊不可!趙辛不理會她,憤怒地揮槍大叫。   他們一定早就走了   他們走不了,上不了天下不了地,我   只有一個辦法,可以暫時阻止狂怒的人發瘋。   英華不得不要斷然處置,輕輕一掌拍在趙辛的玉枕上,一手接住短槍,搶到前面向下一蹲,恰好把向下撲的趙辛扛在肩上,抱住雙腿彎向路左的矮林一竄。      大群湖廣欽差府的走狗,分為三組向西趕,通過矮林,沒留意林中有何動靜;矮林佔地甚廣,任何人也不會蠢得毫無理由便闖入林中賞風景找徵兆,除非閒得無聊。   第一組人匆匆過去了,領隊的是獨行狼。   這位貢船的護衛領隊已大權旁落,近期間戴罪立功,卯足了勁發誓要把丟失的貢船追回來,因此事事爭先,任何行動皆搶先打頭陣,比任何人都賣力。全組十六個人,實力足以衝垮一隊官兵。   不久,第二組十二個人,也匆匆西行,領隊的人是青面妖區一鳴,目下是總領隊司令人,隨行的走狗,當然是精銳中的精銳,身分地位皆高,一個比一個神氣驕傲,哪屑留意路旁的異常徵候?   第三批也是十六個人,大概都是些派不上大用場的人物,只能跟在後面助勢,無法擔任前鋒主力,走在路上也顯得萎靡不振,甚至垂頭喪氣無精打采,慢吞吞提不起勁。殿後的殘兵,就是這副德行。   以江湖雙毒為例,就可瞭解這些人為何沮喪氣短了。   江湖雙毒兇名昭著,許多高手名宿也不敢招惹他們,名頭聲威,比四海狂客千手窮神那些高手名宿,只高不低,名列令人害怕的魔道前輩。   可是,趙辛把毒掌天罡的右掌,一槍貫穿,三兩月期間,右手等於是廢物;毒爪地煞的左肩也被趙辛擊傷,可能半年內也無法痊癒。目下一個二流高手,也可以把他倆擺佈的灰頭土臉。   殘兵敗將,只能慢慢跟在後面啦!當然他們不會成為真的廢物,必要時在緊要關頭,仍可強忍痛楚,與仇敵放手一拼。   當惡鬥的雙方皆死傷慘重,高手名宿所剩無幾時,有一些後到的殘兵敗將加入,仍具有收拾殘局的威力,穩可反敗為勝。   從超等高手降為三流高手,雙毒的心情惡劣到了極點,跟在同伴身後垂頭喪氣慢慢走,不時左顧右盼顯得心不在焉。   不需趕到鬥場,其實相當幸運,情勢不容許為了個人的名利而爭,打群架不可能建立個人的威望,實在沒有全力以赴出生入死的必要,用不著垂頭喪氣。   也許,他們根本不想趕去拼老命。   走在最後的毒掌天罡,突然停下腳,目光在路左的樹上樹下專注觀察,眼神湧起陣陣疑雲。   矮林枝葉低垂,半枯的野草荊棘,與枝葉銜接,已渾成一體了;細心的人,定可看出大物體進入的痕跡,枝葉野草都出現折斷的遺痕,踐踏的遺痕清晰可辨。   等一等!毒掌天罡突然低叫了一聲:有人躲在林子裏,可能打算在這裏斷咱們的退路。   被人埋伏斷了退路,可不是好玩的,即使是勝利撤回,也將有相當程度的折損,受到埋伏的人突襲,勝利者也將變成敗者。   確是有人,大家小心。毒爪地煞略一察看,警覺地低聲向同伴招呼。   進去,把人搜出來!有人表示意見,大概是不甘寂寞生性好鬥的人。   略一商量,人分為兩路,小心翼翼進入矮林,消失在矮林深處。      趙辛睡得極不安穩,身軀不時抽搐顫動,手腳更是突然一陣急抖,肌肉繃緊又放鬆,身軀輾轉反側不定。   閉上的雙目,可看到眼皮抽搐,眼球在裏面亂動,呼吸會突然急促,頭臉不住冒冷汗,頭不時急劇擺動。   作噩夢的人,就是這種情景。   英華並不焦急,溫柔地輕撫他的頭臉,用腰巾替他擦汗,在他耳畔低聲呢喃,與他喉間所發的怪聲相應和。   不要激動,大哥!英華低柔的語音,並沒產生多少作用:事情已經過去了,那不是你的錯。你暫且放手不管,跟著我離開,離開,離開   她用錯了方法,因為她根本不瞭解趙辛與李家母子,相識相處的內情,也不知道趙辛與杭教主打交道的經過情形,僅憑直覺認為趙辛在做噩夢,夢中一定與杭教主那些人搏殺,夢回湖廣發生事故的現場,或者夢到與一教一門的人生死相搏,因此憑想像的情景,引導趙辛離開夢境的現場。   她卻不知道,趙辛怎肯離開?夢境或真實的處境,不殺死杭教主,趙辛是不會夢醒與罷手的。   她的呼喚,反而驅使趙辛的意識更為狂烈,身軀開始暴烈活動了,手撥腳蹬,把她推倒在地,口中發出獸性的叫吼。   大哥不要她驚慌失措,爬起壓住趙辛,雙手用勁,抱住趙辛的雙臂。   她不能用全勁,用全勁也壓制不住狂野的掙扎,不片刻,把及腰高的野草,壓平了兩丈方圓,你翻我滾,衣衫零亂。   正感到絕望,趙辛突然叫了一聲,渾身一鬆,手腳停止活動,呼吸逐漸放緩,頭臉的汗水裏,摻和著眼角流出的兩行淚水。   阿彌陀佛!她力脫地伏在趙辛身上,如釋重負唸起佛來。   她想解了趙辛的睡穴,卻又怕趙辛醒來,不理會她的勸阻,可能仍然發瘋似的去找杭教主。   如果趙辛不能控制情緒,不能達到冷靜沉著精神最佳狀態,絕難在杭教主群起而攻的險境中僥倖,連她也難逃大劫。   不久前她警告杭教主和濁世成龍父女,聲稱趙辛可以殺死一百個高手,這只是增自己威風,誇大以嚇唬對方的老把戲而已。   事實上在人群湧到刀劍齊飛中,哪有餘力準確地發射正德喜錢?能獲得連發三兩次的機會,已經難能可貴了;格鬥中雙手用勁的機會不難抓住,但準確性必定大打折扣,凝神一擊的機會微乎其微。   趙辛身上,也沒有一百枚正德喜錢,真正可靠的兵刃,仍是右手的武器。   江湖朋友所知的鬼見愁趙,只知道所用的兵刃是刀或劍,可怕的武器是飛錢,沒有專用的兵刃,飛錢是鬼見愁趙的活招牌。   這次他用臨時打造的短槍,因此真正知道他是鬼見愁趙的人,只有英華一家老少;要命閻羅並不敢完全相信,因為有可能有人用正德喜錢唬人,市面仍可收購這種行將絕跡的正德喜錢,人人都可以用來唬人。   冒充高手名家唬人以騙財騙色的故事,江湖朋友並不認為是罕見的事。司空見慣,不足為奇。   要命閻羅真希望這位鬼見愁趙是冒充的,任何人皆可在正德喜錢上刻鬼頭圖形,當然不想把鬼見愁趙現身的事張揚,以免影響士氣,人的名樹的影,有些人的名號,真有令人聞名喪膽的威力。   她目下所要做的事,是讓趙辛好好睡一覺,讓激憤的心情平靜下來,冷靜才能智慧生;時間是心靈與肉體創傷的最好治療劑,是撫平創傷的萬靈丹。   她坐在趙辛身側,思路紛紜,不時用汗巾輕拭趙辛頭臉上的汗水,綿綿的目光審視身上每一寸軀體,纖手像蝴蝶的翅膀,或者天鵝的絨毛,輕柔地拂拭著臉部五官,像用心神撫摸雕刻一件心愛的寶物。   他心中是否有我?她突然喃喃自語,紅雲上頰。   趙辛心中有她,那是無可置疑的。   可是,她卻沒想到,趙辛心目中的她,與她所想像中的形象迥然不同。   她突然發覺,她與趙辛相處已有一段時日,趙辛對她關切,態度開朗,舉動親暱,談笑自若無拘無束,似乎沒把她當成女人。   趙辛投注在陰神和藺小霞身上的那種眼神,從沒在她身上出現過。   那是男人看喜愛的女人,才會出現的不算複雜的目光。   我在弄巧成拙了。她恍然大悟,不勝懊惱。   起初她只想製造接近趙辛的機會,並沒想到日後感情會發生變化。在再次相逢時,她對趙辛仍懷有恨意,當時怎知道在湖廣從花花太歲手中,救走她的怪物是趙辛?趙辛再次從龍虎真人手中救了她,感情的發展才突然峰迴路轉柳暗花明。   這種循序漸進的感情發展,變化是順乎自然無法預測的,與那些一見鍾情便如疾如狂飆迥然不同。   順乎自然是常數,根基特別深厚,一旦深植,便很難動搖,即使發生重大的變故,也將更為根深蒂固。   趙辛要替她找佳子弟,不是說來玩的。原來心中已把她看成小妹妹,她接近親近的目的達到了,可是,她所走的喜愛道路,只是一條單行道。   錯誤是可以改正的,還不太遲。她臉上湧起燦爛煥發的笑容,情不自禁俯身在趙辛的頰上親了一吻。   驀地她僵住了,猛地一蹦而起,像受驚的小鹿,向後彈跳疾升,半空中長劍出鞘,反應極為迅疾驚人,技巧已突破人體極限。   如果她彈起的速度慢了一剎那,今後便不會有任何事發生了,幾枚歹毒的暗器,從她的腳底掠過,尖銳的破風厲嘯令人聞之毛髮森立,挨上一枚大劫難逃。   已無需決定來人是敵是友,看到從枝葉叢中鑽出的人影的穿著打扮,便知道是些什麼人了。   一聲嬌叱,她當機立斷,猛撲而下,左手的匕首也同時攻擊,一撲一衝,灑出了滿天雷電,是拚命的時候了,湧出的人太多,幸好僅從一側衝出,而且有先有後。   劍光如虹,遠及丈外,匕首的如虛似幻芒影,近攻予取予求,她全力卯上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許有唯一的結果。   衝出的八個人,一照面便倒了最先搶出發射暗器的四個人。   啊叫嚎聲驚心動魄,被劍貫穿腹部的人慘叫聲可遠傳三里外。   劍光繼續光臨最後衝到的兩個人時,她知道糟了,急得幾乎心膽下沉,像是失足跌落萬丈深淵。   另一邊,出現另一批同樣打扮的人。   她已無法回身反撲,面對面仍有兩個人,身後與出現的另一批人相距一丈,中間隔著沉睡的趙辛。   附近三丈方圓的枝葉甚少,僅生長著及腰的野草,所以她選作歇息的地方,野草已被她倆壓得七零八亂,鑽出外圍的枝葉叢,便可看到躺著的趙辛。   趙辛的短槍擱在一旁,十分耀眼。   最先奔出的人,狂喜地向趙辛猛撲,右手的五爪紫金如意,伸向趙辛的左肩。   她認識這個人,江湖雙毒的毒爪地煞彭德。   趙辛的身軀,突然動了一下。   她心膽俱裂,大事休矣!   她早該解了趙辛的睡穴,後悔自責已無濟於事。   殺!她怒吼,左手的匕首破空。   右手的劍,同時劃過一名大漢的左頸側。   毒瓜地煞沒料到變生倉卒,根本沒想到會有匕首飛來,下搭的紫金如意距趙辛的左肩不足三寸,目力難及的匕首貫入眉心三寸,頭被震得向後仰,下體卻向前摔倒,紫金如意向前搭入地面。   右掌裹得像糉子的毒掌天罡後一步到了,大吃一驚,弄不清楚毒爪地煞為何倒地,急向側閃。   側方人影倏然一閃,劍光如匹練光臨,同時異光滿天,彩色依稀的芒影急劇閃爍。   隨後跟來的六個人,像雪花被熱湯所潑,紛紛委地。   同一剎那,英華的劍貫入最後一人的右肋,那人的三棱刺斜貫在她右肋的皮護腰上,貫穿五寸以上,幾乎傷及她的小蠻腰。   她飛退拔劍,想躍落在趙辛身旁,但她知道,已來不及了,趙辛身旁有暴亂的人影,她晚了一步,絕望的感覺擊潰了她。   暴亂摔倒的人叢中,出現一個彩色人影,站在趙辛身旁,劍向她遙指。   倒地的八個人,有一半仍在掙扎、爬動、呻吟。   是一位穿彩衣裙的美婦。她不陌生,臉上的笑容又艷又媚,完全不在乎散佈在四周,掙扎在生死邊緣的人,女強人的風采極為強烈。   雲華仙史絕劍身邊最強的同伴之一。   這位女妖仙的可怕暗器彩虹飛電鋒,殺人於五丈外發則必中,名列超等高手中的高手,聲威不下於當代十一高人。   趙辛曾經警告過她,要她小心雲華仙史的彩虹飛電鋒,現在,她非得面對不可了。   她確是深懷恐懼,更為擔憂,這位女妖仙在此出現,絕劍也可能現身,對付雲華仙史,她已經毫無信心,再加上絕劍一大群牛鬼蛇神,她毫無希望。   雲華仙史就站在趙辛身邊,她毫無搶救的機會,而且向後飛躍時方向略偏,所以能從側方看到趙辛的附近變化,不可能在下降時再折向飄落,想撲落在雲華仙史身邊,無此可能的。   飄落處距雲華仙史僅丈餘,她完全失去立即衝上遞劍的勇氣,只要雲華仙史的劍向下一落,毫無疑問定會落在趙辛身上。   謝謝你臨危援手。她福至心靈,收斂心神沉著地收劍道謝。   附近有八個垂死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雲華仙史的傑作,看女妖仙的神情,看不出敵意流露。   好說,好說。雲華仙史的媚笑美極了,連她也感到心中亂跳,說的是江湖朋友的口頭禪:小丫頭,你最好不要冒失地衝上來,你是趙兄的小妹,我不想把你整治得烏天黑地。   你你想怎樣?她心中略寬,趙兄兩字使她聽不出仇敵的意味。   當然她仍感不安,雲華仙史是絕劍的人。趙辛拒絕與絕劍合作,不是朋友就是敵人,兩競爭者之間勢同水火,絕劍絕不會放過趙辛的。   我救了你們。   這不錯。她不得不承認。   趙兄受到禁制。   這他在睡。她當然不便說是她制的睡穴:是嗎?我救了他。   我謝過你了!   從前,我欠了他一條命的債,但在他救走陰神之後,欠他的債算是還清了,因為是我指引他去救人。   原來你們之間   他沒告訴你?   沒有。她坦然說,趙辛並沒向她提及這件事。   唔!他是一個可敬的,不多嘴的人,現在我救了他,輪到你欠我的了。   你倒是斤斤計較呢!她又好氣又好笑。   我需要你幫助。   哦!你的意思   你是他小妹,他說你的武功比他強一倍,可能你從小就欺負哥哥,所以他一定聽你的。   胡說,他不是   你聽著。雲華仙史不想聽她分辯:我喜歡他,我敢保證,我比陰神好一倍,我希望他喜歡我,我不想挾恩要脅,所以請你促成我和他並肩行道的心願   你你休想,你她幾乎要跳起來,搶著尖叫:他是我的,他   咦!你是他的小妹,他當然是你的哥哥,我和他相好,可沒有損及你們的兄妹情呀!   該死的!你你是絕劍的人她情急亂找理由,雲華仙史的確是絕劍的同夥。   但牽涉到男女情愛,這句話就有語病,涉及曖昧了。通常江湖朋友口中,你的人如果指一男一女,就表示是屬於對方的人,也泛指愛侶或情人。   閉嘴!果然引起雲華仙史的誤會,大聲叱責她的話:是朋友的朋友,引介與他合作追尋皇貢的同伴而已。由於趙兄的點醒,我發掘的秘密愈來愈多,愈令人生疑,他所使用的手段,也讓人難以苟同,一舉一動皆令人莫測高深。他那幾位心腹,也神秘兮兮神出鬼沒,與他相處愈久,愈有令人心驚膽跳的感覺撼動心神,無時無刻都有大禍臨將臨頭的感覺,因此我和他分手了,這個人靠不住,我要做一個冷眼旁觀者,希望能看到結果,看皇貢到底落在誰家。我要陪伴他,我會是一個讓他喜愛的好女人。   你算了吧!你比他她幾乎衝口而出,指出雲華仙史的芳齡比趙辛大一半以上。   陰神配不上他,那潑婦已背叛了月華門,與絕劍卿卿我我纏綿兩日,天知道兩人之間訂了些什麼密約?你大哥如果接受我,我能為他做任何事,不論他做什麼,我都會和他在一起禍福相共,包括搶貢船做欽犯。小丫頭,我說得夠明白嗎?雲華仙史不理會她的話,只以強者的面目發表自己的意見和打算。   你她冒火地踏出一步揚劍。   你敢妄動?雲華仙史鳳目一瞪:就算你的武功,真比你哥哥高一倍,也奈何不了我,我你最好不要試。你如果拒絕幫助我,我帶他走。   兩人只顧鬥嘴,警覺心減弱了許多。   再就是幾個瀕死的人,不住呻吟求救,影響了聽覺,掩蓋了其他聲息,風吹過樹叢,草木簌簌而動,也掩蓋了其他的聲息。   右方枝葉突然急動,人影乍現。   哈哈大笑聲震耳:你一個美艷如花的女人,帶一個半死的大男人走,帶得動嗎?何不讓我替你帶?   是揚州欽差府鹽務署的走狗,領先現身發話的人是怪丐朱福,四個江湖隱身大盜之一,風塵四怪的老大,倒拖著打狗棍笑得邪邪地。   風塵四怪都出來了,另有八名爪牙。   揚州欽差府的人出鎮全力搜索,兵分幾路窮搜村郊,各隊爪牙互不相顧,搜索的範圍太廣,村野視界有限,出鎮片刻就不知身在何處,各隊分處天南地北。   這一行十二人,瞎貓碰上死老鼠,搜到此地來了,居然找到了讓他們恨之切骨的死對頭。   上次在上雷塘的附近的小崗上,這四個超級高手碰上了趙辛和英華,結果被打得災情慘重,幾乎丟掉老命,把趙辛和英華恨之切骨。   怪丐那次栽得最慘,擄走了英華,卻不幸碰上鄱陽趙家的人,碰上令他害怕的什麼湖海功曹,莫名其妙被打昏,然後被逼供,供出在鹽務署做走狗的底細,再次被打昏丟在一座土坑裏,第二天才被同伴找到。   英華心中一涼,暗暗叫苦。風塵四怪如果一擁而上,她和趙辛也不一定能擋得住,一比一,她自信有七八成勝算。   上次趙辛就怕四怪聯手,因此用激將法激四怪單挑,結果幾乎上了大當,四怪仍然聯手攻擊。   雲華仙史與風塵四怪是一輩的超級高手,過去曾經見過面,對這四個隱身大盜不算陌生,並不怎麼介意四怪的身分,她自己也是人見人怕的魔道人物,但如果四怪聯手向她攻擊,她就沒有多少信心可以自保了。   看這些人的一式勁裝打扮,便知道是欽差府的走狗,走狗們是不會以江湖規矩與人周旋的,必須盡快把對手擺平。   她所要面對的人,有十二個之多。   怪丐的話諷刺嘲弄,就表明吃定她了,一比一或者二比一,四怪絕對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你過來帶。她強忍怒火,伸手托大地相招,用意是要怪丐十個人上:老娘弱不禁風,背不動這個大牯牛似的大男人,正需要有人代勞,你來得好。   十二個走狗,已形成半弧形包圍。   英華已別無抉擇,依然往雲華仙史身邊靠。   解我大哥的睡穴。英華警覺地用傳音入密術說。   雲華仙史機警絕倫,工於心計,伸腳將短槍挑起以引怪丐的注意,分散對方的注意力。   如果她俯身解穴,必定引發對方的猛烈攻擊。   槍的重心沒挑對,槍跳起便翻至一側旋轉而墜,她一急,俯身急抓。   這瞬間,她的手掠過趙辛的後腦。   她先前並沒留意躺在地上的趙辛,趙辛本來是仰躺的,她出手解穴時,居然沒發現趙辛的頭,不知何時轉臉向右了,正好讓她的掌一拂而過。   槍當然抓空,重新跌落在趙辛身旁。   哈哈!女人。怪丐又大笑:你的彩虹飛電鋒威震江湖,號稱暗器之後,想拾槍使用,難道彩虹飛電鋒用完了?   朱老哥,不要肉麻當有趣了。那位竹竿身材中年人不耐煩:他們根本不是一教一門的人,只是一些前來妄想發橫財的江湖雜碎,趕快斃了拉倒,辦正事要緊。我似乎聽到隱約有銅哨聲,那邊的人有發現了,得趕快前往辦事,知道嗎?   速戰速決,咱們並肩上。彎腰駝背的怪婆,升起壽星杖:這兩個潑婦,殺了這許多湖廣來的人,可知極難對付,大家小心了。   他們早就看到散佈的屍體,附近已經沒有能動的人,求救的聲音也聽不見了,可能仍有三兩個人有氣息,輕微的掙扎也沒有人理會。   這女妖已經沒有彩虹飛電鋒行兇了。怪丐自以為是:已經用光啦!我上了。   雲華仙史乘這些人冷風熱諷的機會,拉了英華的手肘向華的手肘向後推。   帶你的大哥全力脫身,我掩護擋住他們。雲華仙史嗓音變了,生死關頭,激發她寧死不辱,乾坤一擲的豪氣,她本來就是生性叛逆,挑得起放得下的玩命女亡命:我最多只有發射兩枚飛電鋒的機會,一切得靠你自己了,保護他,脫身第一,準備!   我柯大姐英華心向下沉,能逃得掉?   你必須有多快就走多快快走   左手連揚,彩虹破空,第一枚脫手,第二枚隨閃動的劍斜飛,劍佈下劍牆,不能主動攻擊。   三方匯合,雲華仙史無法兼顧了。   最先揮打狗棍搶攻的怪丐,打狗棍剛發勁要斜劈而出,半舉的棍突然停頓,馬步仍然踏進,但像是一步踏空,屈膝下挫,上體繼續前傾,腹部出現一星彩影,八寸二分長的彩虹飛電鋒已入腹六寸以上。   雲華仙史已離開原處,在側方一劍貫入一名走狗的左肋,另一枚彩虹飛電,出現在另一側的一名走狗腹肋下。   這一剎那間,她擋住了三方衝得最快的三個人。   可是已無力擋住後續的人,劍還未拔出,怪僧的方便鏟已光臨她的左腰肋。   我完了!她心中狂叫。   她將和中劍的走狗同歸於盡,完全沒有躲過方便鏟雷霆一擊的機會,鏟勢如崩山,威力可籠罩一丈方圓。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