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言情小說 雷麥徵信社三部曲二:切莫回顧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我長時間監視你家,雷夫人。想看看你有沒有採取任何行動,顯示你成功地找到手鐲。你是我最後的希望,謝謝你證實我對你詭計多端的信心。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薇妮低聲說。   哼,你真是典型的女人。撒謊、欺騙,像梅杜莎一樣狠毒,你們每一個都是。正因為太了解女人,所以我決定跟蹤你,而不是麥先生。他顯然是你的情郎,完全受你的控制。上車。   薇妮緩緩地爬進出租馬車的車廂,在裴奧世和美琪的對面坐下。裴奧世嘉許地看她一眼,她從他眼神中看到潛藏的怪物,不禁顫抖著。   你憑什麼推斷我知道藍色梅杜莎的下落?她戒慎地問。   你沒有別的理由再度造訪班克斯的宅邸,對不對?他得意地微笑。你顯然是來和陸夫人談生意的,而除了藍色梅杜莎,你們兩個還有什麼生意可談?我認為你們還沒有達成協議交付手鐲。如果有,我就不再需要你了,對不對?

  你必須放美琪走。她平靜地說。   哦,我想我不會那樣做。裴奧世用刀尖輕戳美琪的喉嚨,一滴血立刻出現。她是個賤婊子,必須為出賣我而受到懲罰。對不對,親愛的?   美琪閉上眼睛,在縛嘴布後嗚咽。   薇妮碰觸銀鏈墜,希望看來像是緊張的動作。你必須放她走。你不再需要她,殺她的風險太大。   裴奧世用令人不寒而慄的眼神注視她。別以為你可以告訴我該怎麼做。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就知道你是個麻煩。也許當時就該除掉你。   別傻了!畢竟你剛剛才在悲慘離奇的情況下失去妻子;而治療她的催眠師緊接著遇害,會令當地警方起疑。他們可能會開始問非常令人難堪和尷尬的問題。   哼!我一點也不擔心警方。我當時沒有懲罰你,是因為你不值得我費那個時間和力氣。事實上,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替我除掉一個越來越麻煩的妻子,使我繼承到她的財產。在那種情況下,殺你會太失禮。

  失禮。薇妮使勁吞咽一下。對,太失禮。但現在有美琪這個問題。   你也看到了,美琪不是問題。他用刀子輕敲美琪的肩膀。我隨時可以割斷她的喉嚨。在那之前,她會乖乖聽話。對不對,美琪?淚水從美琪的眼角滲出。   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薇妮說。只要美琪坐在那裏、喉嚨被刀子抵著,我就不會說出手鐲在哪裏。你要的是手鐲,對不對?   你會說的,裴奧世說。不然你會看到美琪非常緩慢、痛苦地死去。如果你狠得下那個心不說,我相信輪到你時,你一定會說。   把我們兩個都殺死的風險太大。薇妮捻轉銀鏈墜,使滲進窗簾縫隙的光線照射到它。風險太大。最好放美琪走,她傷害不了你。你太強、太有力,不需要擔心喝了太多酒的妓女。沒有人會注意美琪那樣的女人。

  停止。裴奧世突然把刀尖戳向薇妮。立刻停止。   她瑟縮一下,把背緊貼著靠墊。但密閉、狹小的車廂裏幾乎沒有變動位置的空問,他可以在她構到車門前,輕易殺了她。   美琪睜開眼睛,用認命和害怕的眼神望向她。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麼,裴奧世對薇妮說。你想要催眠我。沒有用的,我的意志力太強。   對,你太強。她輕聲說。太強、太強。   裴奧世顯得很樂。沒錯。瑟蕾和浩華都試過,但都失敗了。如果他們無法催眠我,你也不可能成功,對不對?   對。薇妮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捻轉著喉嚨處的銀鏈墜。跟他們相比,我的技巧確實差勁。而你太強。太強、太強。但黑夜即將來臨,天很快就要黑了,黑暗中不容易控制兩個人犯。最好放美琪走,她傷害不了你。

  裴奧世一言不發。   你太強。你不需要她。她討人厭。最好把她扔到街上。她傷害不了你。你太強。   她知道他還沒有被完全催眠。但他現在出奇平靜,好像得到了某種結論和擬定了計劃。她只能祈禱他不是決定立刻割斷美琪的喉嚨。美琪的眼神顯示她害怕那正是即將發生的事。   裴奧世突然伸手用刀柄敲車頂。   馬車停下來。   裴奧世打開車門。   薇妮看到外面是濃霧彌漫的街道。一時之間,她擔心最壞的情況將會發生,擔心裴奧世選中一個偏僻的地點棄屍。   但附近的車輪聲使她安了心。片刻後,一輛農夫的馬車經過,停在一扇門的前面。   我不再需要你。他對美琪說,舉起手中的刀子。   美琪畏縮,在縛嘴布後嗚咽。

  薇妮的呼吸卡在喉嚨,雙手直冒冷汗。但她努力地使聲音保持平穩、低沉。   太強。她用安撫的語氣輕聲說。你太強。不需要殺她。不需要冒險。最好不要冒險殺她。你太強。不需要冒險。   裴奧世揮刀割斷縛嘴布,然後再度手起刀落地割斷捆綁美琪雙手的繩子。   出去,婊子!你不可能給我惹麻煩。我太強。他把美琪推出車門,好像她是一包髒衣服。   美琪跌到鋪路石上。   裴奧世關上車門,敲車頂通知車夫,馬車馬上向前駛去。   告訴我瑟蕾的事。薇妮連忙說。告訴我出了什麼差錯。   裴奧世握著刀,刀尖對準她的上腹部。她試圖操縱我、試圖欺騙我。   你雇用她竊取手鐲?   我別無選擇。憤怒在裴奧世眼中竄起。我想要雇用賀浩華,而不是一個女人。他聽了我的提議,起初似乎相當有興趣。他告訴我,他要研究、研究,再告訴我他的決定。等我再去找他時,他告訴我,他沒有勇氣去竊取手鐲。他說太困難、太危險。

  但瑟蕾有不同的意見,對不對?   裴奧世輕哼一聲。幾天後,她獨自來找我。她告訴我,賀浩華拒絕我,是因為他在他找到的一本古書裏研究過手鐲後,突然有股強烈的欲望想要自己擁有它。他不屑地揮揮刀子。那個傻瓜以為浮雕寶石具有他可以控制的力量,可以使他催眠功力大增的動物磁力。   瑟蕾表示她願意替你去竊取手鐲,對不對?   有酬勞的。她準備離開賀浩華,因此她想要先鞏固自己的財務。我不得不同意她的條件。她和賀浩華搬來倫敦;我跟來是因為我要看緊自己的投資。女人是不可以相信的。   瑟蕾偷了手鐲,到空倉庫跟你碰面。薇妮捻轉銀鏈墜。現在她知道裴奧世並非完全不受催眠暗示的影響。但他絕不是容易被催眠的人,尤其是在這種極端困難的情況下。她只希望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影響他的推理到某種程度。她在換取時間。你殺了她,是因為你認為不再需要她嗎?

  裴奧世瞥向銀鏈墜,表情變得困惑起來。他望向別處,隨即又瞥向它。   她看出他沒有聽見她說話。   你為什麼殺死瑟蕾?她輕聲問。   他凝視她。因為她捎信通知我,她要把藍色梅杜莎的價錢提高一倍。他的眼中再度冒出怒火。我答應在倉庫跟她碰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你在那時勒死了她。   她活該!   然後你發現她沒有把手鐲帶去倉庫。你失算了,太快殺了她。你不知道她把手鐲藏在哪裏。   她死後的那天早上,我嘗試做了一些秘密調查。   但你只成功地使藍色梅杜莎被竊的謠言迅速流傳開來。她說,想起葉英深夜造訪浩華,以及衛黎爵士突然對他們的調查感興趣。   沒錯。後來賀浩華雇用麥拓斌調查這件事。

  事實上,賀醫師是雇用我調查。   他不理會她的更正,繼續說︰我搜查了幾家骨董店,心想瑟蕾可能和其中一個骨董商達成更有利可圖的協議。   他顯然不知道陸夫人在無意中偷了自己的骨董,薇妮心想。他只知道瑟蕾得到了手鐲,但她顯然沒有告訴他,她是如何獲得的。也許她把這種細節視為職業機密。   薇妮突然停止轉動銀鏈墜。我那天在崔氏骨董店發現的闖入者就是你。   沒錯。幸好你沒有看見我。那時我並不想殺你,我想要你繼續調查。我認為憑麥拓斌的人脈,你們兩個很可能會找到手鐲。裴奧世露出微笑,舉起刀尖。實際上的情形也是如此,對不對?   對。   手鐲在哪裏,雷夫人?   她深吸口氣。你當真以為我會告訴你?我知道你一拿到手鐲就會殺了我。

  你會告訴我的。裴奧世說,眼中好像有毒蛇在滑行。到最後,你會非常樂意告訴我手鐲在哪裏。      馬車在不久後停下,薇妮可以聞到河水的味道。裴奧世打開車門時,她看到下沉的碼頭和破敗的建築在濃霧中若隱若現。沒有跡象顯示附近有其他人在。   她努力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   裴奧世用刀尖示意她下車。她小心翼翼地跳下馬車,抬頭望向車夫。一看到他的臉,她就打消向他求救的念頭。駕駛座上的那個人就是在美琪家攻擊拓斌的歹徒之一。   裴奧世把一個小布袋扔給那個歹徒。歹徒鬆開布袋的繫繩,往裏面瞥一眼,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拿起皮鞭策馬前進。   出租馬車很快地消失在濃霧裏。   濃霧可以提供一些掩護,薇妮心想。她提起裙襬,準備逃跑。

  別以為你逃得掉,雷夫人。裴奧世從大衣口袋裏掏出手槍。你或許跑得贏小刀,但你不可能跑贏子彈。我可是神槍手。   現在殺我,你永遠也不會知道瑟蕾把手鐲藏在哪裏。   放心,我賞你的子彈不會立刻要了你的命,你會有充足的時間說出你知道的一切。好了,我們現在要穿過那邊的那扇門。他用刀指示方向。動作快,雷夫人。我快要失去耐性了。   她再度碰觸銀鏈墜。你說過你是強人。我相信你。我非常尊敬強人。   他瞥向銀鏈墜。別再玩那個該死的項鏈。   你的力量使我焦慮不安。   理所當然。   它使我感到渺小。好像我離你好遠,在一條好長、好暗的走廊盡頭。   住嘴!他顯然費了些努力才使視線離開鏈墜。穿過那扇門,雷夫人。快一點。   我知道手鐲在哪裏,她輕聲說。要不要我現在告訴你?   他焦躁不安地改變姿勢,使視線離開鏈墜。在哪裏?   瑟蕾把它藏得很好,她往河邊的駁岸倒退一步。它就在一條長長的走廊盡頭。你能不能在腦海裏看見那條走廊?我就站在那條走廊裏。我在走廊的盡頭顯得好渺小,你必須靠近一點才能看到我。她往後再退一步。藍色梅杜莎在我這裏,我在長廊的盡頭。你必須穿過這條長廊才能找到我和手鐲   可惡!別再說那些關於走廊的廢話。但他猶豫不決地跨出一步,跟著她在霧中往河邊靠近。我不想聽長廊的事。   但你必須穿過這條長長的走廊才能找到藍色梅杜莎。她繼續緩緩地退向河邊,同時從眼角注意是否有小巷或建築物之間的通道,可以提供幾秒鐘的掩護。跟我一起穿過這條走廊,這條你很熟悉的走廊。   不,不要。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但他像是被線牽引著似地跟著她移動。不幸的是,他仍然緊握著手中的槍。   每次覺得必須毆打女人時,你就會走進這條走廊。在這裏,你控制一切。在這裏,你有權有勢。當你在這條走廊裏時,沒有人比你強。   對。他繼續走向她,速度慢慢地加快。我最強。   你在這裏時,女人控制不了你。   對。在這裏,一切聽我的。他的聲音略微改變,變得比較尖細。在這裏,她傷害不了我。   誰傷害不了你?   梅杜莎姑姑。   薇妮差點失足。梅杜莎姑姑?   裴奧世格格地假笑,發出那種小男孩而非大男人的笑聲。   我都在背地裏那樣叫美倫姑姑。她以為只要打得夠多、夠重就可以使我停止做壞事,但我不會停止的。因為她說的對,我的內心有惡魔,他使我堅強。總有一天我要重重地傷害梅杜莎姑姑,使她再也無法打我。我要殺了她。   她無法再後退,河就在她背後,她可以聽到潺潺的水聲。沿著石頭駁岸走回去是唯一的選擇,她慢慢地往那個方向移動。成排的倉庫形成一道看似不間斷的牆壁面對著河。   你已經沿著長長的走廊走了一半   她謹慎、緩慢地移動著,唯恐被石頭絆倒而打破脆弱的催眠狀態。她迅速瞥向右邊那些緊閉的門和沒有窗戶的牆,找尋逃脫之路。   那天晚上,屋裏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時,我跟蹤她進入廚房。要知道,沒有僕人肯繼續住在那裏,他們全都害怕我   兩座倉庫之間的狹窄通道突然出現;那是她一路來僅見的通道。她停下來,準備逃跑。   我用菜刀猛刺梅杜莎。好多、好多的血   逃跑的動作會粉碎束縛裴奧世的脆弱催眠狀態,她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我帶走我帶得走的一切,後來把它們全部賣掉,包括那顆該死的寶石。她經常告訴我那顆寶石具有某種力量,但我不相信她。直到多年後我的情況開始惡化時,我才明白她說的是實話。她在我的夢裏來看我,她嘲笑地告訴我,我賣掉了唯一能驅逐她鬼魂的東西。   藍色梅杜莎,因此你決心找到它。   我非找到它不可。要知道,她想要逼瘋我,只有那只手鐲能夠阻止她。可惡!你一定得告訴我,它在哪裏。   就在這時,她的左邊突然響起翅膀亂拍聲。一隻水鳥尖叫著它的不爽起飛,低低地飛越過河面。   裴奧世立刻從催眠狀態中驚醒。他眨一下眼睛,接著好像恍然大悟大事不妙。   這是哪裏?你以為你在做什麼?他舉起手槍。你以為你可以耍我?   裴奧世,拓斌的聲音在霧中出現,陰森森地在空建築物之間回響著。住手,否則我立刻一槍打死你。   那句威脅彷彿催眠了整個世界,薇妮的周遭一片死寂。   裴奧世猛然轉身,在濃霧裏找尋聲音的來源。麥拓斌。你在哪裏?你給我出來,否則我宰了她。   薇妮拔腿就跑,衝向她先前看到的通道。短短幾呎的距離就可以決定她是生是死;手槍只有在近距離內才射得準。   不!裴奧世開始回頭追她。你休想逃,梅杜莎。   裴奧世。拓斌再喊。他的聲音恍似死神的召喚。   裴奧世的手槍轟然一響。在驚駭欲絕的一剎那裏,薇妮等著感覺子彈射入背部的衝擊。接著她發覺裴奧世是朝拓斌開槍,而不是朝她。   天啊!   但她明白那一槍是亂射的,裴奧世不可能在濃霧中看見拓斌。   隨她去,裴奧世。拓斌用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說。你必須先殺了我才會有機會逃跑。   薇妮背貼著最近的牆壁,把頭探出牆角偷看。裴奧世扔掉了第一把槍,正慌忙地從大衣口袋裏掏出第二把槍。   出來,麥拓斌!裴奧世大叫。手裏握著槍,他轉身在濃霧裏找尋拓斌的身影。混蛋,你在哪裏?   在你後面,裴奧世。   拓斌終於從霧裏出現,從容不迫地沿著駁岸走向他的目標。他一手握著槍,黑大衣的下襬在鞋面上方劈啪作響。無形的力量光環圍繞著他,在他接近目標時,變得更深、更強。   薇妮覺得他就像是從即將來臨的黑夜濃霧裏吸取能量,像揮劍似地揮舞著那種能量。   她感到無法呼吸。   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他未受訓練的原始才能。幸好他沒有想過要當催眠師,她心想。   拓斌確實是個危險人物,她心想。他想必在多年前就有所自覺,所以練擺了一身自制克己的好工夫。她很想知道他何時才會領悟出,他能夠控制和壓抑在體內作用的力量,只有使他更加像個巫師。   不要過來。裴奧世高聲叫道,現在聽來像是徹底瘋了。可惡!不要過來。   他舉槍射擊。   不!薇妮尖叫。   第二聲槍響幾乎在同時間劃破濃霧。   裴奧世一個抽搐,摔出了駁岸邊緣,薇妮聽到水花四濺的聲音。   拓斌,她往前跑。你沒事吧?   拓斌從無形的風暴中心望向她,他的手槍垂在身側。在那一刻裏,她可以肯定在他眼中瞥見危險的能量流。   只是你的想像力作祟。自制一點。她告誡自己。   我沒事,他說。他射偏了。我想是你使他神經緊張。   他低頭看到裴奧世俯臥著漂浮在河面上。她知道他為什麼射偏了。不是她的功勞,而是拓斌從霧裏走向他的身影把他給嚇得魂飛魄散。   她二話不說地投入拓斌懷裏。他緊緊地抱住她,許久、許久。   等拓斌把裴奧世的屍體從河裏撈出來之後,薇妮才想到倉庫。我想要進去看一看。她說。為什麼?拓斌問。他一直叫我進去,她望著緊閉的倉庫門。我必須知道門後面有什麼。   他猶豫一下,然後上前打開倉庫門。她慢慢地走進去,讓眼睛適應昏暗的光線。   倉庫裏堆滿繩索、空板條木箱和木桶。   賀浩華躺在角落裏,雙手被繩子綁著,嘴巴被布條綁住。   薇妮連忙上前除掉他的塞嘴布。他呻吟一聲坐起,好讓拓斌能割斷捆綁他手腕的繩子。   以為你們兩個不會到這裏來了。他寬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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