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言情小說 雷麥徵信社三部曲二:切莫回顧

第13章 第十二章

  第二天下午兩點多,薇妮和拓斌被帶進班克斯爵士宅邸、那陰暗、寂靜的客廳。   一個年齡不詳、臉容嚴峻的婦人坐在窗邊看書。她穿著深褐色的衣裳,腰間繫著一條裝飾用的鏈子,鏈子上懸掛著幾把鑰匙。她的頭髮在腦後綰成一個緊實的髮髻。   午安。陸夫人語氣冷淡地說。   她放下書,首先望向薇妮,一臉的不感興趣。但注意力一轉向拓斌,立刻就變得容光煥發起來。   就像貓兒剛剛發現花園裏的小鳥,薇妮心想。   謝謝你接見我們。薇妮冷冰冰地說。我不會耽誤你太多的時間,但我們覺得你一定會對我們要說的話感興趣。   請坐。陸夫人對拓斌露出親切無比的微笑,示意客人坐到褐色的沙發上。   薇妮就座,但拓斌照例地站到最近的窗戶前,背對著從窗簾縫隙滲進來的陽光。

  我就直接說重點了。薇妮說。我的同事麥先生和我從事秘密調查的工作。   那句話使陸夫人的目光暫時從拓斌身上移開。她望著薇妮,眨了幾下眼睛。我不懂。我以為那種事歸保安官負責。   我們的客戶比較高級。薇妮說。   原來如此。陸夫人仍是一臉茫然地說。   雇用我們的都是堅持極度保密的上流人士。薇妮補充說明。   她從眼角看到拓斌的嘴又以那種令她氣得咬牙切齒的方式抽搐著,她不予理會。他或許不懂,但她深知給可能的客戶留下深刻的印象,有多麼重要。   是嗎?陸夫人的注意力再度飄向拓斌。真有意思。   此刻,我們在找尋一個殺人凶手。薇妮冷冰冰地說。   天啊!陸夫人伸手按住胸口,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真不尋常。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淑女從事那種工作。

  確實不常見,薇妮同意。但那不是重點。請讓我說明我們登門拜訪的目的。麥先生和我有理由相信,一個近日遭到殺害的女子,在遇害前不久,從貴府偷走一件價值不菲的東西。   你說什麼?陸夫人瞪著她。但那是不可能的。我向你保證,這棟宅邸並沒有遭竊賊闖入過。她迅速往四周看了看。不信你自己看銀器都在,也沒有任何東西失蹤。   那件東西是一條非常古老的手鐲。拓斌說。   不可能!陸夫人斬釘截鐵地說。我的首飾盒裏少了一條手鐲我一定會注意到。   那條骨董手鐲在收藏家問被稱為藍色梅杜莎。薇妮說。你知道它嗎?   陸夫人皺眉蹙額。如果你指的是我伯父鎖在臥室箱子裏的那條骨董手鐲,那麼我當然知道。它的樣式完全不合潮流,稱不上是令人感興趣的骨董。它好像是在英國這裏發現的,根本不能與來自希臘或羅馬遺址的骨董相比,對不對?

  你知不知道班克斯爵士為什麼在賣掉所有的骨董收藏後,又買下那件古物?   陸夫人輕哼一聲。我認為是某個無恥的骨董商,趁我伯父一年半前腦筋開始糊塗時,佔了他的便宜。   有些人認為藍色梅杜莎很有價值。薇妮小心翼翼地說。   我承認它的黃金看來很純,雕工也很精細,陸夫人說。但寶石很不吸引人。我作夢也不會想戴它;我打算在伯父歸天後立刻賣掉它。要知道,醫生認為他熬不過這個月。   我們聽說了爵爺病重的消息,薇妮柔聲道。請接受我們的致意。   他已經病了好一陣子,撒手人寰會是一種解脫。   對誰來說是解脫?薇妮納悶。   聽說你搬來這裏照顧他。拓斌不帶感情地說。   人必須盡本分。陸夫人用慷慨赴義的語氣說。家族裏只剩下我一個人,我盡力而為。但我可以告訴你們,這份工作並不輕鬆,對我脆弱的神經造成很大的壓力。

  我了解。薇妮鼓勵地低聲說。   小時候我的母親就告誡我,日後必須避免讓我脆弱的神經承受過度的壓力,她說的沒錯。三年前遭受丈夫去世的打擊後,我發現我容易犯女性歇斯底里症,那是非常令人苦惱的病症,我的醫師說我需要接受定期治療。   讓我們言歸正傳好嗎?拓斌說。你上次去查看藍色梅杜莎在不在班克斯爵士的保險箱裏,是什麼時候?   你說什麼?哦,對,那件骨董。陸夫人勉為其難地放棄有關她神經脆弱的話題。我有一段時間沒有打開保險箱了,但我可以肯定一切正常。   我想你最好去看看藍色梅杜莎還在不在。拓斌說。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   那樣可以使我安心,陸夫人,拓斌說。以及大大地鎮定我的神經。我的神經跟你一樣有點脆弱,你知道焦慮起來會怎樣。

  那當然。她立刻站起來走到拓斌身旁,抬頭對他微笑,伸手輕拍他的手臂。我不知道你有相同的苦惱,我完全了解。我們也算同病相憐,你擁有我最真切的同情。   謝謝。拓斌說。關於手鐲   她朝他擠眉弄眼。容我失陪片刻。我這就上樓去查看,好讓你能安心。   她快步走出客廳。   薇妮望向拓斌。   神經脆弱?她挑起眉毛。你?   我敢打賭你根本不知道我有那種毛病。   連作夢也想不到。至少你不大可能罹患女性歇斯底里症。   為此,我每天禱告感恩。不知道有沒有男性歇斯底里症?   她皺起眉頭。如果手鐲還在保險箱裏,那可就尷尬了。   他的嘴角抽搐一下。我非常懷疑。葉英不像是那種追逐不實傳聞的人。

  片刻後,陸夫人回到客廳,她的臉上充滿了驚慌與困惑。天啊!就像你們說的一樣,手鐲不見了。她在地毯中央停下,手裏抓著掛鑰匙的腰鏈。搞不懂。我說過,這棟宅邸沒有竊賊闖入的跡象;沒有打破的窗戶或撬壞的鎖。管家密切注意每件東西,如果有貴重物品不見,我一定會被告知。   拓斌望向她手中的鑰匙圈。你剛才開保險箱時,它是鎖著的嗎?   是啊!陸夫人低頭瞪著掛在腰鏈上的鑰匙。鎖得好好的。   保險箱還有別的鑰匙嗎?薇妮問。   沒有,只有這一把。我搬進來的那天就接管所有的鑰匙了。   事實俱在,陸夫人,薇妮說。手鐲被偷走了。雖然你對它的評價不高,但我可以向你保證,它對某些人來說是價值不菲。我猜你希望找回它?

  那當然。   薇妮露出她最專業的笑容。既然如此,麥先生和我會非常樂意接受你的委托。   陸夫人猶豫不決,警惕地皺起眉頭。委托?   替你調查這件事。拓斌解釋。   如果你們找到手鐲,我必須付你們酬勞?   慣例是如此。薇妮說。   我明白了。這我還不確定,一切都很令人迷惑。我可以感覺到我的神經已經開始對這種狀況的壓力起反應了。   拓斌雙臂交抱在胸前。手鐲是你將繼承的財產之一。但我必須告訴你,不熟悉骨董市場的人和骨董商打交道時,很容易吃虧。那一行有許多騙子,趁火打劫的罪犯就更不用說了。   我聽說過那種事。陸夫人比較鎮定了些。伯父總是再三強調從事這種交易必須非常謹慎。

  他說的沒錯。拓斌說。但雷夫人和我在骨董市場正好有人脈。如果順利替你找回手鐲,我們會很樂意協助你以很好的價錢賣掉它。   另外收取少許費用。薇妮連忙插嘴。   陸夫人的眼神突然轉為精明起來,她緩緩地坐到椅子上。不用說,在拿到出售手鐲的獲利之前,我不必付你們這第二筆費用,對不對?   當然。拓斌說。那麼,你要不要我們替你辦這件事?   陸夫人只深思熟慮了三秒就果斷地點了一下頭。我可以委托你們,但有一個條件︰如果你們沒有找到手鐲,我不必付你們任何費用。   一言為定。薇妮說。如果你不介意,我還想請問你幾件事。   什麼事?   你提到你的神經脆弱,容易犯女性歇斯底里症。   對。

  我昨天下午來訪時,你的管家提到你定期去一位催眠師那裏接受治療。   沒錯。陸夫人說,眼神變得熱切起來。戴醫師。他非常厲害,真的。   薇妮想起她研究過的廣告。我在報上看過他的廣告;他聲稱他的專長是替已婚婦女和寡婦,緩解女性歇斯底里症的相關症狀。   我可以向你保證,這些年來我看過數不清的醫生和術士,但治療的結果從來沒有像戴醫師這樣有效。我無法形容每次治療後,那種輕鬆和滿足的美妙感覺。   請問你有沒有看過賀浩華醫師?薇妮屏息問道。   賀浩華?陸夫人突然皺起眉頭。沒聽過。他專治我這種病人嗎?   可恨!薇妮心想,她原本十分肯定她可以找到陸夫人和賀瑟蕾之間的關聯。   賀醫師的妻子就是那個遭人殺害的女子,拓斌說。我們有理由相信她可能涉及手鐲竊案。

  天啊!陸夫人再度伸手按住胸口。這件事越來越奇怪。她柔情似水地看拓斌一眼。知道有體格像你這樣強健的紳士在調查命案,這令我安心多了,麥先生。   薇妮清清喉嚨。我也在調查這個案子。我向你保證,我和麥先生一樣強健。      薇妮一進書房就直奔酒櫃倒酒。她把其中一杯遞給拓斌,然後一屁股坐到她最喜歡的椅子上。   可惡!她說。我原本十分肯定我們可以找到陸夫人和賀瑟蕾之間的關聯。   那樣就太省事了,拓斌生好火,扶著壁爐架站起來,喝一大口雪利酒。這件案子沒有那麼簡單。但往好的方面看,我們多了一位客戶。   多虧了我。   的確,他嘲弄地舉杯敬酒。幹得漂亮。   嗯。她啜一口酒。可惜我不得不斷定,雖然接近陸夫人是我的主意,但使她決定雇用我們的卻是你強健的體格。   很高興我能有小小的貢獻。   小個鬼!她咕噥。   你說什麼?   我認為陸夫人同意雇用我們,是因為她推斷你強健的體格中,令她感興趣的部分絕對不小。   他咧嘴而笑。你在吃醋。   那個女人簡直是花痴;她使我想到我的前任雇主巫夫人。   暫且不論陸夫人的性癖好,她雇用我們找尋手鐲,似乎解決了她有沒有涉及竊案的問題。   看來是這樣。   得了吧,薇妮,你看見了她回到客廳時的表情。她顯然在上樓檢查之前,根本不知道手鐲不見了。   也有可能是她的演技精湛,薇妮往後靠在椅背上。但我傾向於同意你的看法。我的直覺告訴我,她的反應不是裝出來的。發現手鐲不翼而飛真的令她大吃一驚。   是啊!拓斌走到窗前凝視小花園。現在只須找到手鐲和凶手,我們就可以向好幾個不同的客戶收費了。我承認剛開始時,我對這個案子並不熱中,但它現在終於開始展現出獲利的潛力了。   你建議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陸夫人相信保險箱唯一的鑰匙在她手中,但她幾個月前才搬進那棟宅邸居住。僕人知道的很可能比她想像中多。在那裏工作多年的僕人,有很多機會可以取得那些鑰匙。   詢問他們的這個主意好嗎?   有益無害。但班克斯爵士有不少僕人,逐一訪談要花很多時間。我想我會把這項任務交給東寧,正好可以訓練他。   敏玲可以陪他去。我說過,她有誘使別人吐露消息的天分。   東寧也是,他們會是絕佳的組合。再不然,這種沉悶乏味的工作說不定可以促使他們決定改行。   薇妮嘆口氣。別抱太大的希望。   他緩緩地轉身對她苦笑一下。你說的對。一上午漫長沉悶的訪談不大可能使得他們打退堂鼓,對不對?   對。在這期間,我要告訴浩華什麼?老實說,我很擔心他的心理狀態,拓斌。他顯然十分心煩意亂。   你何不建議他去找催眠師治療他虛弱的神經?   那一點也不好笑。   本來就沒想搞笑。   她仔細端詳他。你真的不大喜歡浩華,對不對?   我認為那個男人很可能在妒火中燒和盛怒之下,殺死他的妻子。拓斌簡短地說。對,我不能說我喜歡他。   我要提醒你,你隨時可以退出這個案子。   你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他走到她面前,俯身抓住椅子的扶手,把臉貼近她。只要你堅持介入這件事,我就無法一走了之。   他陰鬱堅決的眼神令她不寒而慄。你為什麼對浩華如此多疑?你沒有證據顯示他殺了瑟蕾。   我或許缺乏證據來支持我的看法,但我確定你的家族老友在這件事裏別有居心。我可以肯定他沒有興趣替死去的妻子復仇,他在利用你幫他找到手鐲。   胡說!瑟蕾遇害前,你就非常討厭浩華了。承認吧!   好,我承認。我在他妻子遇害前就非常討厭他,現在更加不相信他。   我就知道。那天進入客廳發現你和他在一起時,我就從你的眼神裏看出來了。但我無論如何也弄不懂你為什麼一見他就討厭。   他不吭聲,只是用力抓緊她的椅子扶手。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開了口。   賀浩華要你。   她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你說什麼?   他要你。   你瘋了嗎?天啊!他是家族老友,我從小就把他當叔叔看。我確信他也把我當侄女看。   那些都改變不了他要你的事實。   但是他從來沒有我從來沒有我的意思是說,我們之間她突然住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我向你保證,浩華從來沒有暗示他對我有那方面的興趣。事實上,他還參加了我的婚禮和祝福我,我沒有理由懷疑他的祝福不是發自真心。   也許當時他確實是,也許再度見到你使情況改變。   拓斌   男人和男人之間,有些事不需要說明或解釋賀浩華要你。   真是的!   是真的。拓斌放開扶手,挺直腰桿,走回窗前繼續凝視小花園。他一心一意想得到你。   他這會兒不再那麼靠近,她終於可以順暢地呼吸了。你說,男人和男人之間,有些事不需要說明或解釋。她平靜地說。男人和女人之間也是如此。   你說那話是什麼意思?   她用手指輕敲扶手,思索適當的字眼。當男人受她吸引時,女人通常都會知道。她可能不懂他的心,更不用說知道他愛不愛她,但他對她產生肉體激情時,她一定會知道。那種事很難隱藏。   你的重點是什麼?   如果浩華要我,那絕不是因為他對我的人懷有強烈的浪漫激情。如果是那樣,我一定會知道。她自嘲地說。   拓斌轉身面對她,嘴角在冷笑中揚起。你確定嗎?   百分之百。   我可不像你那麼肯定。但假設你是對的,那麼我們就得面對一個非常有趣的問題。   什麼問題?   如果他不是想在床上得到你,那他為什麼想得到你?   拓斌,你是我所見過的男人中,最頑固的人。   他置若罔聞。因為我向你保證,夫人,賀浩華絕對想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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