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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各懷心機

紅塵碧玉 雲中岳 12497 2023-02-05
  終南山魈是個聰明機警的人,並非每一個身材高大的人都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在山區搜索的經驗極為豐富,小小一座墳場,費不了多少工夫。   換了一圈,一無所見。   老山魈不死心,認定李宏達一定躲在墳場內某一處地方,因為李宏達絕不可能從這一面離開墳場而不被發覺。   不死心,再搜!   這一搜,搜出大麻煩來了。   墳場西端的樹影,突然出現搖動的跡象。   李宏達藏身在不遠的一株大樹後,左手挾了一塊鵝卵大的泥塊,右手指縫中夾了兩枚制錢。   樹枝之所以搖動,是被他用一段樹枝擊動的。   終南山魈重搜了一半地段,最後發現這一面有樹枝搖動,冷哼了一聲,飛掠而至,速度快極。   樹上草及腰,目光不可能透視,必須慢下來逐段仔細察看蹤跡。

  果然有蹤跡,看到有人經過的排草遺痕,遺痕能向前面的矮樹叢。   還不給我爬出來?要老夫請你出來嗎?終南山魈站在矮樹叢外緣,伸出龍首杖獰笑著叫。   矮樹叢銜接著高樹叢生長,頭上濃蔭蔽天。   泥塊悄然破空而至,啪一聲在山魈腦後玉枕穴炸成粉末。這部位禁不起打擊,挨一下保證昏天黑地好半天,重了必定失去知覺。   終南山魈已經運功戒備,但泥塊的打擊力道卻十分可怕,立即陷入昏天黑地境界,幾乎失足摔倒,幸而能及時用杖支住身軀。   同一瞬間,兩枚制錢一上一下,無聲無息地飛到,兩聲輕響,擊中了某些物體。   兩丈高的樹枝上,吊著一隻巨大的馬蜂窩,那種大馬蜂全身烏光閃亮,每隻蜂足有手指頭大小。

  矮樹叢下,也有一隻牛糞建成的大蟻窩。   嚴格的說,這種尾部尖尖,呆以分泌出一點晶液的黑褐色小蟻,其實該稱為蜂的一種,遇上敵人時把尾部翹起,用細小的尾針攻擊,並分泌出毒液,挨上一下又痛又癢,真不好受。   蜂窩被射破,而且往下掉,馬蜂象雨點般灑出破巢。   蟻窩也射破了,千千萬萬隻小蟻傾巢而出尋找敵人。   暈頭轉向的終南山魁,完全落入計算中,還弄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眼前發黑不知天地何在。   噗一聲響,蜂窩正好掉在頭頂上,馬蜂暴亂的嗡嗡飛行聲令人感到頭皮發炸。   哎唷終南山魈狂叫,全身佈滿了大馬蜂。   這滋味真不好受,本能地向前衝,突然腳下被一根山藤所絆,身不由己向前一栽,栽倒在狂亂的蟻群上,把本已破了的、建在樹叢下的以窩壓得稀爛。

  哎被蟻群和蜂群圍攻的山魁,像瘋子般狂吼亂滾。   李宏達悄然走了,無聲無息像個幽靈。   蜂屯蟻聚,終南山魁吃足了苦頭,腦袋腫得像個大西瓜,渾身內外都是蟻,足夠他做幾天惡夢。   回到瀟湘客棧,已是近午時分了。   這期間,李宏達在城內外跑了一趟,與自己安置在暗處的同伴交換一些意見,也與本地的混混打打交道。   他對雲華山莊的碧瑤姑娘是否離開,已不放在心頭,雲華山莊的人對大局已沒有影響力,用不著費心了。   至於在蟹山用輪迴大法幾乎制住他的女人,他確是懷有戒心。但聊可告慰的是,他並不懼怕輪迴大法,那女人對他也沒有顯明的敵意,只是一項潛在的威脅而已,這威脅他應付得了。   午飯後不久,他正在休息,房門吃起了輕叩聲。

  打開房門,他頗感意外。   奪命一枝春盛裝出現在門外,黛綠羅衫百摺裙,薄施指粉,明艷照人,幽香撲鼻,笑臉如花。   喝!好嬌好艷的一枝春。他欣然喝采:仙子臨凡,無任歡迎,請進。客居不便,休嫌褻瀆。   這裏是客店的房間,房內有床,怎能招待女客?   房中還有桌椅,他斟上一杯冷茶,請客就座。   奪命一枝春處身在有床的陌生男人房中,居然臉都不紅,落落大方就座。   李爺對妾身造訪,似乎不感意外呢!奪命一枝春笑吟吟地說。   天底下,任何事都可能發生。他毫無心機地笑答:你是大名鼎鼎的江湖女英雄,當然知道江湖人的心態,每天都有新鮮事發生,那能把每件事都看成意外?呵呵!鄭姑娘芳駕光臨,不知有何見教?

  一是友誼性的拜望,二是致謝解救之德。奪命一枝春用綿綿的目光注視著他,嬌笑著說:李爺是真人不露相,大智若愚,大勇若怯,委實令人佩服之至,也令人感到莫測高深。   好說,好說。其實,闖江湖的人,各有手段各具神通,明時勢知利害,必要時可為雞毛蒜皮的小事拔刀而拼死,也可以忍受毀身割肌的羞辱。在下如果所料不差,是吳公子差姑娘來做說客的,沒錯吧?   我承認,但我也為自己而來。   鄭姑娘與吳公子合作,名義上以吳公子為領導人,對不對?   對。   好,那就先公後私,好不好?   首先,吳公子要我代他向你道謝。   妙極了,他沒要你帶劍來,證明他的道謝是誠心的。他那天不知感恩惱羞成怒的神情,的確讓在下害怕。

  其次,這幾天他很忙,等事情告一段落,將前來面致謝忱。   呵呵!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吧?   李爺多心了。奪命一枝春臉色有點不自然:他對李爺並無惡意,他不是不知感恩的人。不瞞你說,他希望和你成為好朋友。   在下的朋友不多,好的朋友更少。   李爺可知道吳公子的身分嗎?   抱歉,並不真正知道,只知道他與官方關係密切,財大勢足,如此而已。   李爺,能不能把你暗中追隨在吳公子後面,真正的意圖和目的說出?   是公,還是私?   私。是我的意思。奪命一枝春放低聲音:我是被情勢所迫,不得不聽命於他的。如果可能,我望能藉你的幫助擺脫他,只要你願意,我願為你做任何事,我會是一個很好的合作者。

  這個坦白告訴你,我知道他是搜尋寶藏的人,你也是;所以我暗中追隨在他後面,想分一杯羹。   你帶了多少人?   哈哈!人多了,一杯羹夠喝嗎?他大笑:我李宏達只是一個江湖浪人,沒有聲譽地位,誰願意跟我喝西北風   我願意。奪命一枝春搶著說。   你?   是的。她美麗的臉龐泛起一抹嫣紅,水汪汪的媚眼煥發著神采:你能引走冷魔救人,可知你的武功和智慧都具有稱雄江湖的分量。   姑娘誇獎   我是當真的。奪命一枝春突然伸出纖手,抓住了他放在桌上的右掌:我知道他的挖寶計畫,如果你有足夠的人手和實力,我們搶先一步   鄭姑娘,你的意思我明白。他反握住那柔若無骨,溫潤膩滑,但殺人毫不遲疑的小手:可惜我根本沒有人手。我有個自知之明,只配抽冷子撿便宜。

  你跟我合作,得不到任何好處的,早在你與藍田雙燕合作,得了不少好處,跟著吳公子,收穫絕不會少。   你拒絕我了?奪命一枝春懊喪地問。   我是為你好。   你   回去吧!你我的談話,請不要透露給吳公子好嗎?   你並不怕他,是嗎?   不怕是假,但我的機智還可以和他周旋。哦!南天燕子的孫兒孫女,目下怎麼樣了?   你問他們   他們與挖寶的事無關,我不明白吳公子為何把他們帶在身邊。聽說你們這次在紫石村,賽公明三個被暗殺了,兇手的線索有下落嗎?   我不知道,吳公子的人手多,他的事從不對外人透露。哦!兇手不會是你吧?   我?別開玩笑。   也許你知道一點風聲。   也許。

  如何?   搜魂公子。   見鬼,搜魂公子沒有暗殺他們的理由。奪命一枝春笑了:而且,搜魂公子也不會到三湘來。   叫吳公子去查吧!錯不了。他用權威的口吻說:我碰上了搜魂公子和他的一群蒙面高手,幾乎送掉老命,我甚至曾經懷疑吳公子就是搜魂公子,後來才斷定不是。他們在你們附近出沒,顯然不是甚麼好現象,你可千萬小心了。   哎呀!真有此事。奪命一枝春臉色都變了:我該走了,以後見面再談!   送走了奪命一枝春,他沉思良久。   雙方套口風,他佔了些許上風。   讓吳錦全去查搜魂公子,對他是有利的。這個神秘的搜魂公子在暗中神出鬼沒,會影響他的大計,有弄清對方底細的必要。   他覺得,吳錦全這人越來越令人莫測高深了。

  要不,就是吳錦全低估了他。   按理,他在冷魔手中救了吳錦全九個人,不,應該說是從炎陽雷手中救人救出的,雖然吳錦全不知道他曾經與炎陽雷正面衝突。那麼,吳錦全就不可能低估他,至少也該將他看成勢均力敵的對手。。   可是,吳錦全卻派一個聊可名列二流人物,也不算絕色美女的奪命一枝春來與他打交道,探口風比機謀,原因何在?   他提高了警覺,吳錦全這人不簡單。   會不會是奪命一枝春偷偷來找他的?   不像。看奪命一枝春得到搜魂公子在附近出沒,便急急告辭反報的情形估計,當然不會是瞞著吳錦全偷偷來找他的了。   何況附近尚有人監視他,奪命一枝春敢來偷找他?除非奪命一枝春知道搜魂公子的來龍去脈。   不合情理的事故越來越多,他感到有點心煩,召來店伙替他弄些酒菜來,獨自在房中喝酒。      奪命一枝春匆匆返回衡山客棧,吳錦全與兩個面目陰沉的人正在等她。   這麼快就回來?沒成功?吳錦全問。   我也不知道成功呢!抑或是失敗了。她不安地說,目光不住掃向那兩個陌生人。   自己人,你說好了。吳錦全看出她的心意:把經過詳細說來聽聽。   吳錦全身邊到底有多少人,她無法估計。既然是自己人,她便將經過一一說了。   看來,他真是前來渾水摸魚的江湖浪人。她最後下結論:我實在弄不清他的來路,過去,我從來沒聽說過李宏達這號人物。上次在這兒的食廳,他忍受我的侮辱,可知絕不是江湖上有聲望地位的人。   我的人也對他一無所知,知己不知彼,不易對付。吳錦全鄭重的說:他對我有恩,我不能把他弄來嚴刑逼供,相當棘手。   鄭姑娘。坐在上首陰陽怪氣的中年人問:那小輩說真的碰上了搜魂公子?   真的,還有搜魂公子的一批蒙面高手。她點頭說。   他在用計謀。中年人笑笑:以便分散我們的注意力。   哼!全天晝夜監視,一定可以找出他的弱點來。吳錦全對搜魂公子的事不感興趣,將話題拉回:他孤家寡人,膽敢妄想跟在我身後渾水摸魚,哼!   我已經發現他的弱點。奪命一枝春說。   甚麼弱點?   我只顯出兩分風情,他的眼神就出現不正常的光芒,甚至握我的手。她毫不臉紅地說。   唔!很好。吳錦全冷冷一笑:我知道該如何對付他了。但在對付他之前,我要當面和他談談。   要我陪你去嗎?另一中年人問。   不必了。吳錦全不假思索地一口拒絕:如果沒有十成的把握,我寧可鬥智而不鬥力。   鬥智是最不聰明的事,那小輩本來就認為他可以在鬥智上勝你。中年人不客氣地說,終南山魁公孫老哥,就是失敗在鬥智上的,他應該在一照面時,斷然用袖裏乾坤手先下手為強,卻大意去追逐他。   現在,卻躺在床上哼哼哈哈鬼叫連天,在陰溝裏翻船,栽得真冤。依我的主張,直接把他弄來不就成了。   派誰去把他弄來?派多少人才夠?吳錦全冷笑,弄不到,丟人現眼的是你還是我?他能輕鬆在對付冷魔,你有這種能耐嗎?   終南山魈就是自命不凡,以為自己了不起,不理會我的警告,擅自行動跟蹤他到蟹山,結果是頭腫臉黑被抬回來,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撈到。你,不要把大話說滿了,你自己吃虧不要緊,可不要誤了我的事,知道嗎?   公子中年人氣往上升。   就憑你這暴躁的個性,就不能委以重任。吳錦全沉下臉:那小輩如果能為我所用,至少比你們這些驕傲自大的人強百倍。鄭姑娘!   公子有何吩咐?奪命一枝春問。   你到永安客棧走走。   這   是的,那向個人來路不明。你久走江湖,也許可以看出他們的身分來歷。我不怕有人跟蹤,來的人越多越好,但必須知道來人的身分底細。像李宏達這種神秘人物,一個都嫌多了。   我這就走。   把藍田雙燕也帶去。   好的。      瀟湘客店的客房中,李宏達已喝了三壺酒,臉紅似火,似乎有點不勝酒力。   第四壺酒,他是個酒鬼。   他扮水客,水客應該是個粗壯豪邁的,喝酒捨杯用碗,一口便是半碗以上。   客店中靜悄悄,偶或可以聽到店伙的腳步聲。   該走的旅客都走了,落店的旅店還沒有抵埠,這期間,正是客店中最清閒的時光。   所謂粗,必須有粗的行為表露。現在,他在表露,一口喝乾碗中酒,先不急於斟上,抓起筷子,敲著碗擊節。   他在唱堂班裏姑娘們唱的小調;那種正人君子不敢入耳的小調。   嘆五更、十八摸、十二月漂   姑娘們在達官雅士的正式堂會中,也唱風雅的風流艷詞;唱柳屯田的作品,唱元曲鬧西廂一類無傷大雅的詞曲。   但在下層社會裏,這些玩意倒盡胃口,對牛彈琴,那有小調那麼刺激?   這種淫詞褻調,出於關西大漢之口,委實說不上動聽,刺耳之至。   唱完了十八摸,唱到十一月漂   正月之漂呀,正月正,我與乾妹妹看花燈   砰一聲大震,房門被踢開了。   房門本來就沒上閂,用一張條凳虛頂著,門開了,長凳也飛跌而入,兇猛地砸向唯一的八仙桌。   他的左腳一伸,條凳像變戲法似的消去砸勢,靴尖托住了凳頭,凳在他的靴上方拿大頂般直立,停得四平八穩。   門外,站著似笑非笑,氣概不凡、英俊魁偉、有如臨風玉樹的吳錦全。   你,煞風景之至。他將條凳挑落,邪裏邪氣地說,酒意上湧:瞧你,王孫公子氣概,不愧稱小王爺,居然扮起破門暴客來了,不怕有失身分嗎?   吳錦全是固山貝子的乾兒子。貝子,滿語的意思是藩王,比貝勒的爵位低一級,在公之上,通常授與滿清的宗室和蒙古各外藩,漢人沒有份的。   他稱吳錦全為小王爺,半捧半損。   大白天,房外的走道也並不怎麼光亮,但仍可看清景物。   除了吳錦全之外,還有兩個人,保鏢吳忠、吳勇。   吳勇銳利的目光,掃過房中每一角落。   吳忠用耳貼在對面客房的牆壁上,顯然留心傾聽客房內的聲息。   對面客房昨晚有旅客住進,但旅客一直就不曾出房走動,不知到底是甚麼人。   如果吳錦全發動攻擊,三比一,他將被堵死在房內,衝出去的希望不大。   你唱得太噁心。吳錦全笑笑,極有風度地將摺扇收起,抬腿,撩起袍袂,邁步入室。   那是你的心情不對。他說:噁心與悅耳,那是心境的問題。坐,告訴你,我是市井之徒,你的所好,未必合乎我的口味。   你好甚麼呢?吳錦全在對面落坐。   醇酒。他敲敲酒碗:美人。他裝胸作勢地雙手虛空劃出女人的曲線:你,好的是名、利。好不同不相為謀,但不妨各盡所能,各取所需。   這是你從冷魔手下,救在下的原因?   對,對極了。他放下筷子,聲音大得幾乎整座客店都可以聽得見:我從武昌跟來,想看你挖出大量金珠珍寶,以便分一杯羹不,應該說想染指,如果你被冷魔吊死,我豈不是兩頭落空。   我給你機會,我是很大方的。吳錦全盯著他笑,捕捉他的眼神:我們合作,分你一份。我知道你很了不起,智慧與武功都是第一流的,甚至是特等的。   小王爺誇獎,誇獎。   我不喜歡人人跟在我後面鬼鬼祟祟。跟著我,你會獲得意想不到的好處,所獲的珍寶,將要比你想像中的和希望的更多,為了李自成這筆價值連城的珍寶,我整整花了五年工夫準備。   我也花了五年工夫。他吃吃地笑:當然,並不是把全部精神放在內,我沒有你的本錢足。   你這五年工夫,花在什麼地方?我呢?抑或是珍寶?   兩者都有。他坦然地說:你這一方面,我必須調查你是否有這種能力,當發現你是有權勢有小王爺時,我就斷定你很有希望。   在藏寶這方面,我從西安開始,沿李自成退兵的路線查,到了荊州就半途而廢,因為吳三桂作亂,偷越封鎖線要殺頭的,不得不放棄啦!寶藏沒有下落,卻先得冒砍腦袋的風險,划不來!   你得到一些消息,沒錯吧?   不錯,我覺得,小王爺找錯了方向。   你是說   寶藏應該在常德方向。   你憑甚麼如此估計?   雙方都發表戰報,都說自己一方殺死了李自面,以便壯自己的聲勢。其實,李自成在常德就失了蹤,他既沒有死在九宮山,也沒有死在羅公山,他帶了那批珍寶躲起來,要他的老婆、妻舅、侄兒向何太師投誠。你想,他會把幾十年珍寶帶來此地嗎?   你的消息沒有我靈通,我已經查出誰是埋藏珍寶的主事人,不久,這人便會被我逼出來了。現在咱們來談合作的事。   非常抱歉,我這人從不與人合作。他斷然拒絕:你不喜歡有人在後面鬼鬼祟祟跟蹤,我也不喜歡聽命於人,受人擺佈。而從到達湘潭時開始,我跟蹤並不是鬼鬼祟祟。你在明,我在暗,我可以比你先發現危機,必要時可以幫你排除兇險。像這次紫石村危機,就是最好證明。   你不必防著我,我這人志不大才不高,而且不會貪得無厭,明時勢知利害,見好就收。當你挖到寶藏時,大方地分我一點剩餘,我就心滿意足,我是個知足的人。   不行。吳錦全說得斬釘截鐵:只有你在我身邊,我才能信任你。   抱歉   你不答應?   小王爺   拿下他!吳錦全老毛病又犯了,不能容忍不聽命的人。   最主要的原因,是發覺李宏達的確只有一個人,別無外援。   吳忠冷哼了一聲,舉步逼近。   李宏達挺身而起,踢開條凳離桌,徐徐移向屋中心寬闊處。   如果你們能制住我。他沉下臉:我就不敢跟來渾水摸魚。   吳忠那將他放在眼下?上次紫石村黃家的山中身陷絕境,他並未與冷魔交手,僅用機智引走冷魔,事實上吳錦全的人根本不會見過他與人交手。   終南山魈吃了大虧,事實並未與他照面。因此,吳忠並不相信他真的身懷絕技,只不過憑機智偷撿便宜而已。   吳勇把守住房門,並沒有一起上的準備。   一聲冷叱,吳忠展開搶攻,欺進一掌劈出,招式是最普通的五丁開山。   他像是醉了,哈哈一笑,上盤手來一記金絲纏腕,豪勇地接招反擊。   吳忠的一招可虛可實,用意是壓迫他接招或躲閃。   一聲得意的長笑,收招撤掌,左手袖底乘機飛出致命的武器奪魂索,閃電似的纏住他的脖子。   他的笑容消失了,不退反進,身形前衝,快得不可思議,從索下切入,近身了,索已被他拋在身後。   噗噗噗!啪!暴響似連珠,鐵掌在吳忠的脅和腹著肉,第三擊是肘中肋骨,第四記是反掌重重地抽擊在吳忠的右頰上。   兩拳、一肘、一陰掌,四記全中,一氣呵成。   嗯吳忠竟然禁受不起,仰面便倒。   這剎那間,奪魂索換了主人。   咻咻咻他旋拂著奪來的奪魂索,索發出刺耳的破風銳嘯。   誰上?他高叫:這根索保證可以勒飛你們的腦袋,這兒要出人命。   他是我的!踉蹌抱腹站起的吳忠厲叫,阻止吳勇上前。   算了,輸了認輸。吳錦全制止吳忠再上,態度轉變,盛怒的情緒消失。   這小子一上手就用拼命的打法,豈有此理,我吳忠不甘心地說。   這就在下闖道的本錢。他笑笑將奪魂索丟回給吳忠:敢說,敢拚。學拳千招,不如一快,如果等你運功之後再拼搏,豈不要拖上老半天?他轉向吳錦全:小王爺,這次你很失策,沒把真正的高手帶來,怕過早暴露你的實力,你並沒有把我看成真正的勁敵。我這人也許別無長處,但有拼的勇氣。   不要在我身上浪費你的精神,將一個有意幫助你的人看成仇敵,並不是甚麼聰明的事,是不是?要不要我請你喝兩杯?   他的態度輕鬆從容,說的話不亢不卑,神色中隱隱表露無畏無懼的浪人本色。   你是一個最強勁的勁敵,在下低估了你。吳錦全冷然注視著他:你認為在下三個人,對付不了你?   三比一,我當然毫無機會,但你們沒有一起上合擊的機會。他指指身後的內間:內間的穿我已經動了手腳,預留了退路。諸位真不想喝兩杯把酒言歡?   不必了。你給我記住,你如果妨礙我的事,我會傾全力除掉你,你明白嗎?   明白。問題是,我不但不會妨礙你,反而會做一些對你有利的事。   你真見過搜魂公子?吳錦全問。   見過。   他是   戴了面具掩去本來面目,神秘萬分。他那些黨羽,皆分別戴頭罩或面具,身手不凡。他一面據實相告,一面留意吳錦全的眼神表情變化:小王爺,逍遙仙姑替你辦事有多久了?   哦?你說那天下風流四女寇之一?吳錦全邪邪地笑:你知道我對女色不怎麼放得開,我想,你也是。   不過,我不認識她,與她沒有交情,我不會和你爭風吃醋,我對那些人盡可夫的漂亮女人缺少胃口,最多興頭來了換換口味而已。   只怕你找不到她,她的口碑不佳的女刺客,出沒無常神秘得很,沒有熟人引介,你枉費心機。好自為之,再見!   吳錦全似乎更瞭解他的弱點與嗜好了,神氣地出室而去。吳忠臨行,兇狠地死瞪了他一眼。   他重新坐回原處,下意識地在碗中斟酒,一面沉思,直到酒溢出碗外,方心神一斂。   他判斷吳錦全不是搜魂公子,但料定搜魂公子是吳錦全的人。但現在,他有點懷疑自己的判斷,吳錦全並不認識逍遙仙姑。   九個蒙面人有八個被殺,首領受傷後獲得釋放,搜魂公子應該知道兇訊,應該知道逍遙仙姑已被處死。如果吳錦全知道自己的手下中有搜魂公子其人,對逍遙仙姑的消息絕不會表現得這麼自然。   更讓他堅信自己判斷錯誤的事實,是迄今為止,吳錦全一直就不曾對雲華山莊的人採取行動,似乎完全全忽略他們的人跟在後面出沒。   他以前判斷搜魂公子是吳錦全的手下,甚至一度料想吳錦全就是搜魂公子,是有所根據的。   自從吳三桂之亂平定後,這兩年來,大將軍固山貝子一直就坐鎮兩湖,處理善後事宜,偵騎遍佈兩湖、廣西、四川,以雷霆手段搜殺逃匿的逆犯。吳錦全是固山貝子的義子,率領大批高手光臨吳三桂稱旁的衡州附近,絕不會單純得僅為尋寶,必定附帶負有搜殺逆犯的任務。   蔡柏榮祖孫截獲搜魂公子所傳的逆犯名單,證實搜魂公子的秘密任務已無可置疑,怎能與吳錦全無關?   這件事越來越撲索迷離,他越來越感到困惑。   有一件事幾乎已可肯定:那位重傷被釋放的蒙面首領,沒遇上自己人,死在途中了,所以沒發現有人搜尋扮書生的報應神,也沒有人追究逍遙仙姑的死活。   吳錦全不認識逍遙仙姑,到底是真是假?如果他判斷錯誤,很可能輸了這步棋。   房門本來是虛掩著的,這時傳出上閂的輕響。   室中多了兩個人,兩個年屆花甲,老眼依然精光四射的老人,腰桿依然挺直,小腹也沒突出。灰外衣寬大,腰內一定隱藏著兵刃。   我不會請你們喝兩杯。他放下酒碗笑笑:猜想,兩位是對面客房中的旅客,聽到了些甚麼風聲,來意不善,為何而來,兩位說吧!   為首的老人上門牙和犬齒皆露出唇外,牙齒依然健康,白森森地又尖又利,像個吃人的暴牙鬼。   你叫李宏達?暴牙人陰森森地問。   你閣下明知在下叫李宏達,所以住在對房等候機會。他徐徐離座站起,虎目緊吸住對方的眼神。   他的態度,與對付吳錦全不同,臉上已沒有輕鬆嘲世的笑意,沒有友好的神情。   你與姓吳的道相同互相為謀。   大致差不多。   哼!狼狽為奸。   閣下有何高見?   姓吳的在明,你在暗。暴牙人咬牙切齒,眼中殺機怒湧:明的還可以原諒,暗的罪該萬死。   咦!閣下到底意何所指?咱們認識嗎?   暴牙老人右手一拉左袖,手臂上,出現青黑色的刺花:一頭張牙舞爪我狗。   另一人也擄起衣袖:一頭羊。   婁金狗和鬼金羊!他脫口叫,虎目中湧起另一種光芒;一種令人做惡夢的光芒。   他的左手,五指神經質地伸張、抓合。   金狗、金羊他繼續低叫,尾音拉得長長地。   金龍即將到達。婁金狗語音冷厲已極:原來是你們這些傢伙,在脅迫角木蛟。哼!你們都得死!   不錯,你們,都得死。他僵硬地說:二十八宿,全得死!婁宿、鬼宿,你們知道箕水豹下落嗎?   不知道   不知道,留你們做什麼呢?   婁金狗身形倏動,兇悍地直撞而入,右手一揮,手中多了一把短戟。戟雖短,卻是重傢伙;這種鷹嘴戟可刺、可鉤、可劈。   戟勢是劈來的,一劈假使落空,以後的攻擊順勢瞬變,將更兇猛更凌厲。   鬼金羊也狂野地衝近左側,是一柄尺八長的短金槍,鋒尖幻出閃閃金芒,鋒利尖銳寒氣襲人;當然不是金製的,塗以金漆而已,不是玩具。   他眼中的殺氣湧發,有如爆發的火山。   攻擊的婁金狗沒看清他是怎麼移位躲閃的,眼見戟已中的,卻突然發現目標已移了位,一戟落空,已沒有變招的機會,戟反而擋住了從側方合擊的鬼金羊。而左眉一震,如中雷殛。   殺奇異的怪叫聲震耳。   李宏達的左爪,把婁金狗的整個左肩抓裂了,左臂斷落在他手中,扭身右腿飛掃,婁金狗的斷臂身軀向鬼金羊飛砸,聲勢驚人。   鬼金羊吃了一驚,還弄不清是怎麼一回事,百忙中收槍閃避。   噗!婁金狗的斷臂,重重地打擊在鬼金羊的右頰上,力道不輕。   啪!金槍尖突然彈出一節,陡然增長了一尺兩寸。   可是,槍尖吐出落了空,僅擦過李宏達的左膀外側。   李宏達的右爪,已光臨鬼金羊的頂門。   手下留情!高叫聲及時傳到。   啪一聲響,摺扇擋住了李宏達抓落的手,摺扇碎裂,但也救了鬼金羊。   室中多了三個人:去而復返的吳錦全和吳忠吳勇。   李宏達疾退兩步,眼中的殺氣瞬即消逝。   人是我的。他極不情願地抗議。   吳忠已將不知天昏地黑的鬼金羊拖出險地,按在地下上綁。   不要和我爭,李兄。吳錦全居然客氣起來了,臉上有得意的微笑:我的眼線,早就對這兩個傢伙動疑。角木蛟傳信給亢金龍五個人,那些隱藏著的悍匪人人自危,居然互通聲氣,陸續趕來縣城,要和我拚命。   呵呵!沒想到你真的在暗中幫助我,人交給我,謝啦!死人我也帶走,免得你打人命官司。   你你最好少派人來監視我。他暴怒似的怪叫:以後我捉到人,也不會給你。這次我認了,沒有下次,我不寬恕要殺我的人,你得放明白些。   哈哈!我知道你厲害。吳錦全丟掉揩扇的短短殘柄:抓石如粉,你的鐵爪功火候已有八九成。   我這把摺扇可擋刀劍,卻擋不住你的肉爪,厲害!你的武功比我其實相去不遠,而我卻有比你高明百倍的手下。李兄,不要在我面前逞強,那不會有好處的,所以該放明白些的人是你。   三人帶走了屍體和俘虜,喜形於色出房去了。   他掩上房門,將一壺酒倒在地上,沖淡了青磚地面的血跡,重新坐下喝酒。   隱匿的悍匪傾巢而出,情勢越來越複雜了。   吳錦全是個深藏不露的人,絕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忽略他的,監視他的人不會輕易撤走,一切還得小心提防。   他仰頭喝乾了碗中酒,酒已一滴不剩,但碗並未放下來,仰起的頭也沒有恢復原狀。   你們到底有完沒完?他出聲問。   那該問你自己,為何不置身事外。一個陌生的聲音發自身後。   你知道在下剛才已開了殺戒。他說。   不錯。   你知道我的下一步行動是甚麼嗎?   起身撲過來下殺手。   不全對   酒碗向後飛,然後一雙筷子向後飛。最後,他已站在內間的門外。   一個青袍中年人,站在內間的門內,左手抓住酒碗,右手夾住一雙筷子,氣概不凡,臉上有大感意外的神情。   你已經修至可以摘葉飛花,殺人於三丈內的境界。中年人用不穩定的語氣說。   他也感到驚訝,真有點不願相信中年人有接住他飛射碗筷的功力。   他的左掌半伸半張,整隻手掌隱泛碧色的光澤。   下一個,是你。他語氣奇冷。   你好重的殺孽。中年人搖頭苦笑:碧玉歸宗手,化鐵溶金無堅不摧。令師把甚麼都教給你了,包括殺人。   李宏達的左掌徐徐前伸,瞳孔在放大,好深、好黑。   似乎,他渾身散發出一陣詭奇的輕霧,一種令人心悸、有如午夜荒郊見鬼般的驚怖感覺沖擊著對方。   中年人看出危機,丟掉碗筷拉開丁字馬步,雙掌一提,三綹美髯無風飄揚,臉上每一寸肌肉似乎皆已凝結,完成了防守架勢。   你知道家先師的來歷?他陰森森地問,左手蓄勢待發。   聽說過而已。   武林中人,只聽說過萬流歸宗手。   先伯與令師曾有過往返。   前輩貴姓大名?他眼中的殺機逐漸消退。   在下姓蔡,名長河。   家師不曾提及前輩,但在下相信你,你可以走了。他收掌後退,手上的碧光隨即消散。   李老弟   沒甚麼好說的,前輩,離開我遠一點。如果我發現你妨礙我的事,我會毫不客氣地殺死你。他鄭重地說:走時請把小窗恢復原狀。   蔡長河知道他已有了六七分酒意,再不識趣,很可能再度引起他的殺機,盯了他一眼,轉身而去。   喝光了所有的酒,他關上房門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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