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匣劍凝霜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天涯得助

匣劍凝霜 雲中岳 11698 2023-02-05
  三絕劍空有一身驚世藝業,但艾文慈不與他接鬥,仗奇奧的身法閃避遊走,令他英雄無用武之地,被冷嘲熱諷得幾乎氣炸了肺。他想追,但看了艾文慈的去勢,便知追亦枉然,只好放棄追趕的念頭,回頭照顧兩名同伴。   宏光老道受傷並不重,掙扎著到了灑散在地的金珠前,貪婪地將金珠一把把往懷中塞。   咦!這是俞施主所有的祖母綠寶石耳墜,乃是他去年十月間從杭州貨郎處得來的。   三絕劍攙扶著無情劍向此地走來,說:定是那兩個小花子在府城做的好事,貴觀的金銀顯然也是他們做的手腳了。道友先前遇上的那幫人是俞五的手下嗎?看來,其中定有蹊蹺。   果然可疑,很可能俞施主是追賊來的。宏光點頭說。   咱們尚未追上俞五,他帶了不少高手,或可相助咱們一臂之力,留下那三個小輩出口惡氣吧。

  宏先將耳墜往懷中一塞,冷笑道:道兄,得放手時且放手,咱們不再追究三個小輩   哼!你這傢伙真沒出息,大概是見財心喜,忘了剛才所受之辱了。好吧,你與敝師兄隨後來,我先走一步,或許可以追上三個小輩,很可能那個小輩志在追蹤俞五,貧道要把握住這次機會。三絕劍冷冷地說完。   放下無情劍逕自走了。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他忍不住這口惡氣,必欲擒獲艾文慈而後甘心。   右頰有胎記的小花子受傷不輕,左肩腫起,肋骨幾被打斷。左頰有疤的小花子抱著同伴撒腿狂奔,遠走三兩里,右頰有胎記的小花子悠悠醒來,忍痛問:賊老道呢?他們   郎中正在阻住他們,料亦無妨。   小秋,他他擋得住?   小姐請放心,他的身法神奧無比,三絕劍無奈他何。三老道有兩個已被他擊倒,三絕劍再高明,亦不足為害,小姐傷勢怎樣了?

  右頰有胎記的小姐噓出一口氣,苦笑道:想不到宏光賊道居然神通廣大,請來了宇內雙仙相助,我們得趕快改裝易容,賊老道確是厲害,避之為上。我的傷不要緊,賊老道這一石力道委實驚人,放我下來。   右面是河,左面是起伏的山嶺,附近凋林密佈,枯草叢生,大道迤邐北行,道上渺無人煙,最近的村落還在三里外,龜峰在望。村落北面五六里,是漢口巔谷村。谷村是府城與龍泉分道處,沒有官渡,要到府城需要乘渡船渡河。   兩人並肩而行,小秋攙扶著小姐,向前面的村落急走,不時扭頭回望,看艾文慈是否已經跟來。遠遠地,便看到村口站著四名青衣村夫。   小秋說:我們到村中等候,順便問問俞五那群惡賊的行蹤,小姐也可歇息,待小婢替小姐推拿活血。

  將近村口,四名村夫之一突然驚惶地叫:小花子追來了,快稟報五爺。   四個人倉皇奔入村中,走在最後的人順手將柵門扣上,急急通走。   好哇,俞胖豬在此地,休走!小秋喜悅地叫,扶著小姐急追,弄開了柵門,一湧而入,村中立即雞飛狗走,家家閉戶。   追出村北,前面半里地人影奔竄,大道穿過一座松林。俞五的爪牙們正狼奔豕突,竄入松林逃命。   正追間,路兩旁的溝中突然射出七八枚暗器,兩面攢射,向兩人集中急襲。接著虎吼震耳,六名青衣打手跑出潛藏的深溝,刀劍耀目,將兩人圍住了。小秋十分機警,而且早懷戒心,暗器射來,她已先一剎那將小姐帶倒,向下一伏,暗器險之又險地飛掠頭頂而過,呼嘯著落向遠處的草叢。她拔劍跳起,怪笑道:阻路的,留下命來。

  小姐雖肩脅受傷,但仍可動手,只不過施展不開而已,兩支劍一合,立即與六名打手纏上了。   六名打手居然藝業不見,形成劍中藏刀陣,採用遊鬥術此進彼退,相互策應甚有章法。加以小姐畢竟欠靈活,不能用真力相搏,小秋必須負責保護小姐的安全,也就不敢大意,有點難以兼顧住了。   逃走了的人已經消失在松林深處,失去了蹤跡。   六名打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明顯地表示志在遲滯追兵,死纏不放,避實擊虛前後呼應,不時抽冷子用暗器襲擊,令人防不勝防,甚為有效,兩個小花子不但衝不破他們的包圍,而且不能不接鬥,想脫身追趕俞五勢難如願。   如果小姐不負傷,六名打手絕難支持片刻。假使僅小秋一個人,六打手也休想纏得住她,小秋已看出形勢不利,向小姐低叫:先突圍,再收拾他們。

  她想將小姐先送至安全處,再獨自對付六打手。可是,六打手已看出機微,怎肯讓她如意?同聲怪叫,陣勢一緊。   許久許久,小秋漸感真力損耗甚巨。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小姐得躺下啦!正焦灼不安,遠處人影來勢如電射星飛,艾文慈的叫聲也及時傳到:留幾個給我,休放他們走了。   六打手聞聲失驚,一聲怪嘯乍起,六人同時撤招跑退,向兩側落荒而逃。   是俞五的走狗,俞五已走了許久啦!小秋向急掠而來的艾文慈叫,保護著真力將竭的小姐,不敢放膽追趕逃散了的打手。   等艾文慈趕到,六打手已遠出二三十丈外,各奔東西,有兩個逃至河邊,不顧一切跳水逃命,不在乎溪水徹骨奇寒,逃命要緊。   艾文慈奔近,惶然向小姐問:老弟傷勢如何?快找地方歇息,還有九還丹嗎?快吞下一顆保住元氣。

  小姐強打精神,苦笑道:不要緊,左肩脅各挨了一擊,已經吞下了九還丹,只是力竭而已。   快!我扶你找地方歇息。   不可,救人如救火,俞五約在前面兩里左右,追,我還挺得住。   這怎麼可以?你必須   大丈夫行事有始有終,你豈能因我的輕傷而半途而廢?不要多說了,快追。小姐斬釘截鐵說,語氣極為堅決,奪步便走。   他先是一怔,然後大踏步向前,猛地雙手一抄,突然抱起小姐,喝聲走!舉步如飛,展腳急趕。   小姐略一掙扎,最後閉上了眼睛,問:三絕劍惡賊道呢?   在下扔脫他了。   你勝了他?   不曾真正交手,他無奈我何。真要拼搏,還不知鹿死誰手。在下並未低估他,他可能是在下一大勁敵,但我並不怕他。

  你的身、步兩法神奧莫測,可否以師門見告?   在下藝自家傳,身、步兩法乃是不久前,一位陌生僧人所授,名稱在下不曾問及,只知確是奇奧而已。   難怪你可以輕易扔脫惡賊道,你與紅娘子有何仇怨?   他淡淡一笑,神色徐變地說:在下很難解說,總之,在下與那賊女人勢不兩立,只怪在下學藝不精,曾經一度栽在她手中,幾乎送掉了命。總有一天,在下會和她算總賬的。   你怎知紅娘子曾在府城出現過?   這個江湖上以穿紅出名的人不多見,除了紅娘子以外,還有一位以懲貪官治惡霸享譽江湖的隱紅姑娘,那晚在俞家出現的紅衣女人,並不否認是紅娘子,所以猜想必是她了。   宇內雙仙兩個妖道,不是說紅娘子在江西贛州大風山莊嗎?

  傳言並不可靠,須待證實。   你認識隱紅?   不認識,聞名而已。老弟,在下有一件事百思莫解。   兄臺對何事生疑?   老弟的劍術,在和雙仙交手時,似未發揮威力,看老弟的為人,不像是怯戰的人,為何對老道似存懷念?聽說雙仙是武當的逐徒,而老弟身懷武當至寶九還丹,其中是否另有隱情,雙仙為何來的如此突然。   咦!你懷疑我與雙仙有勾結不成?小姐睜開雙目訝然問。   他淡淡一笑說道:這就是可疑之處,兩位不像是雙仙的合夥人。三老道為金銀而來,但在下身懷巨金,兩位並無所知,似乎不勞兩位費心。同時,你們如果是同謀,便用不著以寶貴的九還丹,救在下的性命了。   那麼,你認為   在下認為是巧合,但願雙仙不是俞五的走狗。

  如果紅娘子是俞五的幫兇,你應付得了?   紅娘子已被在下認出身分,她是朝廷要犯,豈敢再在俞家逗留?應該也不敢出面幫兇,在下大可放心。   已經是巳牌末,天色逐漸轉壞,天宇中烏雲密佈,罡風愈來愈勁烈,狂風掠過山林荒野,聲如萬馬奔騰,看光景,晚間極可能有暴雪。   漢口巔漸近,谷村在望。入得村來,但見家家閉戶,野犬狂竄亂吠,似乎村中人已逃避一空了。   三人疾趕渡口,下游兩河合流處水聲隱隱,急流嗚咽。道路分道處在村西,渡口在西北腳。   渡口不見有人,渡船泊在對岸,不見渡夫。   他們過去了。小秋說。   他們為何不弄沉渡船?他雙眉深鎖地說。   船在對岸,帶走渡夫,便不怕咱們過河追趕了。

  咱們出錢找村人將船弄過來,遲早會趕上他們的   我去找人來弄船。小秋急接口,重行入村。   他將小姐放下,口中仍喃喃:此事大有蹊蹺,也許咱們上當了。   不久,小秋找來了五名村民,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村民找來了木板和乾竹,迅速地紮了一座木排,小秋在村民口中,問出不久前確有一批人過渡,威迫村民閉戶,不許外出探視,因此人數不詳,但確是渡過河岸去了。耽擱了許久,三人終於平安渡過河對岸,仍由艾文慈抱著小姐,撇開大步狂追。   他們卻不知,老奸巨猾的俞五奸似鬼,發覺小花子追來,便知大事不妙,逃不掉的,只好改道,派一部分渡河趕回府城,引誘追兵向府城。   他自己帶了另一半爪牙,帶著俘虜改走至龍泉的大道,希望趕到雲溪左岸的武溪績。那兒是雲和與龍泉兩縣交界處,西距雲和四十里,從谷村到武溪巔,僅三十里左右,是縣西的要道,也是西面的要隘。   巔下有一座小鎮,稱為武漢隘,最險要的地方,是隘東十里的七尺渡,那兒群山西谷,溪流橫亙其中,疊石架樑以通行旅,有一條間道可以北至松陽縣。   七尺渡的東西,是武溪亭村,那兒住了一位浙南頗有名氣的土霸,姓冉名峰,綽號稱飛天鼠,據說,這傢伙是個坐地分贜的大盜,與浙西浙南一帶的綠林匪寇稱兄道弟,潛勢力極為雄厚。武溪亭的人,對這傢伙的底細略有風聞,但誰也不敢胡說八道,在飛天鼠的高壓手段下逆來順受,噤若寒蟬。村中有近百戶人家,皆靠山產過活,誰要是拂逆了冉爺或冉爺手下狐群狗黨,必定平白失蹤或橫死山野溪底。   冉峰在府城設有一家山產店,以掩護他的身分,與俞五交情不薄,也是俞五唯一不敢得罪的人。俞五為逃避兩個小花子的追逐,想到了武溪亭村的冉峰,用上了金蟬脫殼計,帶著俘虜奔向武溪亭村投奔冉峰暫避風頭。到了武溪亭村,已經是申牌正末之間了,冉峰的宅第,是一座倚山面水,仿中原碉寨型的建築,壘石為牆,依山建壁。只留一面進出,前有深壕,上建吊橋,一旦有警,拉起吊橋便與外界斷絕往來,附近半里之內,不許村民建屋採薪,列為禁地,不許任何村民走近。前面半里地,可以看到溪流石樑可通龍泉的路。   骨瘦如柴的冉峰,與肥胖如豬的俞五,形成強列對比,極不相稱。   這傢伙恰好在家過年,接到稀客大喜過望,少不了熱情相待。   俞五帶了十八名打手,不好意思說是被兩個小花子所追逐,謊稱帶人擒了三個對頭,在此等候已赴龍泉的次子花花太歲返回。冉峰倒也相信,殺豬宰牛款待臭味相投的府城巨富。   這一來,冉峰毫無戒心,並未派人至村中潛伏,也未派人加強警戒。   艾文慈中了俞五的金蟬脫殼計,追了三十里方發覺上當,抓住了俞五的幾名爪牙,問出內情,惋惜不已,趕忙往回趕。經此耽擱,到達武溪亭村,天色已晚,踏入村口已是掌燈時分。   天氣奇寒,下了一陣小雪,村中家家閉戶,不見燈火。   小秋主僕已可行走,小姐不需艾文慈抱持而行。人得村來,艾文慈說:看地勢,這兒想必是武溪亭村了,咱們先找地方打尖,找機會摸清形勢,知己知彼萬無一失,不能冒險從事。   不可落店,咱們找一座村旁的住宅借宿,免露行藏。小姐說。   老弟有道理,在下上前叫門。他點頭道,向村頭走去。   小巷的盡頭,有一棟位於梅林中的小木屋,屋四周栽了六七十棵臘梅,落花凋零,但餘香猶存,他上前叩門,並朗聲叫:打擾主人,小可是錯過宿頭的旅客,尚請主人方便,請開門。   久久門縫中漏出燈光,裏面有個婦女的聲音說:毓兒,開門看看是些什麼人。   是,孩兒遵命。宏亮的聲音答,聲浪直透屋外。   大門徐開,燈光耀目。門內站著一個雄壯如獅的少年人,眉清目秀笑容可掬,跨出門外閃在一旁,含笑欠身道:新春期間,氣候惡劣道路難行,旅客不多見。諸位請進,歡迎光臨。   艾文慈一怔,看少年人器宇不凡,談吐不俗,荒山小村有此熱誠好客的主人,委實罕見,趕忙抱拳施禮,笑道:小可三人從府城來,錯過了宿頭,且因囊中羞澀,無力落店投宿,不得已打擾老弟臺一宵,尚請方便。   一面說,他的目光掃過廳堂。廳堂不大,正面是神案,供著尚氏歷代祖先的神位,一看便知主人姓尚,按姓氏猜測,不像是祖籍本地的人,廳中收拾得一塵不染,四張竹椅,兩條短几。八仙桌上一盞油燈,翻開一本書,廳側有一座紡車,一位中年婦人坐在紡車前,停下紡紗的活計,正沉靜地注視著來客。婦人五官清秀,年約四十餘,有一雙依然明亮的眼睛,荊釵布裙,掩不住她雍容的氣質。   她徐徐整衣起立,離坐招呼道:諸位爺臺不必客氣,貴客光臨,蓬蓽生輝,只是蝸居不堪,只恐招待不周,尚請諸位爺臺休嫌簡慢,諸位請坐。毓兒快奉茶。   艾文慈本來就年輕,兩個小花子又矮又小,在這位氣度雍容的中年婦人面前,怎敢放肆?放下行囊謝坐,顯得有點拘束。   毓兒奉上三杯香茗,笑吟吟地說:諸位大哥請用茶,辛苦了。   艾文慈離座接茶,笑道:謝謝你,兄弟。小可姓李,行三,請教老弟   中年婦人含笑接口道:老身尚氏。小犬名毓,今年十八歲。寒家在此落村十年,自耕自足尚能度日。   右頰有胎記的小花子放下茶杯,說:小可姓蕭,名玉,那是舍弟,名秋,流落江湖,浪跡天下,好教伯母見笑。   尚氏不住向兩人打量,眼中湧上神秘莫測的微笑,說:三位貴客想必尚未進食,毓兒陪客人聊聊,為娘下廚替客人準備食物。   媽,孩兒去捉隻雞來,可好?毓兒興沖沖地說。   不要你插手,為娘自會張羅。諸位請小坐,老身少陪。   打擾伯母,甚感不安。蕭玉欠身說。   那裏那裏,客人言重了。荒村僻野,難得佳客光臨,諸位皆是在外見過世面的人,幸勿見笑,毓兒,男兒志在四方,你不是也想出外見見世面嗎?可以向三位大哥請教了。尚氏含笑說完,下廚去了。   蕭玉踱近桌旁,隨手翻過書面,唸著書名道:聖學心法,卷四。   尚毓趕忙走近,掩上書笑道:蕭大哥見笑,閒來無事讀書消遣。   蕭玉淡淡一笑,問:恕兄弟魯莽,請問令尊在否?   這個家父不在尚毓臉色變了。   出外謀生嗎?   不不知道   尚兄讀過經學?蕭玉追問。   讀過經學,再讀聖學心法,第四卷是子道。那麼,尚兄自然是知道令尊的去處,孝思可感卻又無可奈何,惟有讀此書以自慰,尚兄,你是個孝子。   蕭大哥   尚兄,有何困難,尚請見告。賢母子一片赤誠,待人惟真,值得小弟為賢母子協助解決困難,幸勿見外。   尚毓神色淒然,黯然地說:蕭大哥,可惜小弟不能告訴你,家母   蕭玉向艾文慈笑笑,說:李兄,請與尚兄談談江湖事,兄弟下廚看看尚伯母張羅吃食。說完,一溜煙走了。   灶下原生有火,鄉村人家柴草方便,灶下終年不斷火,灶上經常保持一鍋熱水。她到了廚房尚氏已將雞宰好放在盆中燙。她上前笑吟吟地說:伯母,我來幫忙,噢!好肥的雞。伯母,一雞三吃,怎樣?一面說,她的手己伸入盆中,熟練地除毛。   尚氏睥睨著她笑,乾脆不管,一面張羅其他菜餚,一面說:看來,你的手藝該不至於見笑方家。敢不敢喝兩杯?寒舍的家釀保證滿意。   伯母,酒不行,出門人最好不要沾那些東西。   尚氏微笑著有意無意地走近她身右,有意無意地伸手在她肩頭旁一拂。   她猛地轉身反手一抄,幾分之差,幾乎抄住了尚氏的手腕。   尚氏若無其事地將盛雞的盆端近,微微一笑。   她縮回手,訕訕地笑道:伯母,對不起,我以為肩上有小蟲子哩!   尚氏噗嗤一笑,說:趕小蟲子也用不著擒龍手。   咦,伯母你   武當的不傳之秘,老身聽說過。   伯母她駭然叫。   老身提一個人,鄱陽府美髯公蕭公孝賢蕭大俠。   那那是家祖。   令尊慈方氏。   伯母你   家母是令尊慈的堂妹,遠嫁襄陽陶氏,家父陶安瀾。   哎呀!你老人家是是蕙姨。她驚叫。   尚氏長嘆一聲,說:襄陽陶氏家道中落,遠走杭州,從此與府上斷絕音訊,二十年不通信息,但家族之情豈能忘懷?你姓蕭,說話帶了些少鄱陽口音,出手便露出武當絕學,我便猜想是蕭家的人來了。   蕙姨,你   孩子,多大了,十五呢?抑或是十六?   我我十六。   比毓兒小兩歲,有婆家了嗎?   蕭玉大吃一驚,囁嚅著說:姨,你你   你不該鬧進廚房來,哪一個男孩子會高興下廚的?叫伯母叫得那麼親熱,我還沒見過在我面前那麼毫無顧忌的男孩子。再就是令祖的輩名是孝,令尊該是傳。府上近八代的輩譜是忠孝傳家,仁義濟世,你如果是男孩子,輩名該是家,可你叫玉。   姨,我叫絳玉。她垂下頭說。   另一位小花子呢?   她是侍女小秋,從小跟我長大,情如姐妹。   那位李三呢?是你的   姨,別亂猜。她急急地說。   那是個好孩子,眸正神清,宛如臨風玉樹,人品必無可議,只是   他是個郎中,玉兒在府城方認識他,連他的真姓名還不知道呢?姨,不提玉兒的事,談談姨丈的下落。   尚氏淒然一笑,說:你幫不上忙,我也不要你捲入漩渦。明天,你得走。   玉兒   你該是用了高明的易容術,蕭家的男孩子個個英俊,女孩子無不顏如玉。一個女孩子哪能在江湖鬼混?難道你爹媽就不管你?胡鬧。   姨媽,玉兒闖出不少名頭呢。她頗為自負的說。   女孩子名頭大,小心找不到婆家。你有幾個兄弟?   兩位兄長,家駒,家麒,一位小弟家欣。   只有你一個丫頭,難怪,你爹媽寵壞你了,你爺爺可好?奶奶怎樣了?   託姨媽的福,他們都好。爺爺經常上山,與伯祖同參玄道。伯祖目下在紫霄宮參修,很少下山走動了,道行精進,髮髯尚未全白呢。姨,除了毓表哥外,可有其他表弟妹?   你姨丈離家十年,下落不明,只有你表哥一人陪伴著我度日。   姨丈到底   不關你的事,不要多問。說吧,你們到此地,說,為了什麼?   過路嘛!老天爺幫忙,讓玉兒遇上了姨   不許撒謊,小妖怪。尚氏笑罵,又道:當然你們不至缺少盤纏,村中有兩家小客店,你們不落店而到村邊的偏僻人家借宿,還會有好事?從實招來。   姨媽不說姨丈的事,玉兒也不說。她撒嬌,搶過割好了的雞,擱在砧板上挽起衣袖動手操刀。   尚氏笑笑,說:武當門下皆是俠義英雄,不用猜,我也可想到你們為何而來。   姨,說說看。   飛天鼠冉峰。   咦!姨媽是神仙不成?   不是神仙,冉賊是坐地分贜的悍賊,早年是橫行東海的海盜,至今尚與海盜有往來,血腥滿手,罪惡滔天,你們找他並非奇事。   這惡賊   你記住,我不許你找他的麻煩。   姨媽,你你與那惡她駭然問。   孩子,別胡思亂想。姨媽如果是那惡賊的黨羽,豈會如此生活?   那姨媽有何用意?   其中,堡中高手如雲,冉賊不但飛刀百發百中,一支劍號稱無敵,百十人近不了身,輕功已臻化境,來無影,去無蹤,你不是他的敵手,其二不說也罷。   她將雞片切妥,神色凜然地說:姨,如果不將姨丈的事說出,玉兒絕不離開。假使沒有禁止玉兒找冉峰的充分理由,姨不能禁止玉兒行俠仗義。冉賊藝業了得,玉兒也不弱。江湖後起之秀中,四位女郎的藝業不讓鬚眉,凝雪飛霜隱紅逸綠,名震武林譽滿江湖,何憂冉賊之有?   你是   玉兒是隱紅,出沒無常,行蹤神鬼莫測,無人識得玉兒的廬山真面目。   唔!你很自負。   本來就不凡。   可是,我不能讓你涉險。   玉兒絕不袖手,姨,有何難言之隱?不讓涉險只是藉口而已。   不能告訴你。   她一把拉住尚氏的袖口,凜然地說:有三條性命如累卵,身陷虎穴,三人中兩人是女流,即使目下不能將人救出,已是名節有虧。救人如救火。姨,你忍心袖手旁觀見死不救?   冉賊血腥滿手,殺人如麻,多三條人命   姨媽,你那就不要管玉兒的事了。   尚氏長嘆一聲,無可奈何地道:你要知道原因?   是的,但姨媽如認為不便說,玉兒不勉強。   好吧,我告訴你   原來尚氏的夫婿尚雲松,在杭州經營一家綢緞莊,十年前,一船貨物被飛天鼠冉峰的黨羽所劫,損失奇重。尚雲松一氣之下,單人獨劍駕小舟出海,公然闖至海賊的巢穴,向賊人討貨物。那是海中的一座無人小島,恰好飛天鼠不在島上,帶了大隊海賊搶劫臺州一帶沿海城鎮,小賊們做不了主,自然拒絕歸還貨物,一言不合,雙方動手生死相拼。他殺了三十餘名小賊,火焚賊舟毀船百艘,最後寡不敵眾,全身而退。他不死心,駕舟南下追蹤冉峰,天從人願,在臺州外海漁山島碰上了冉峰的船隊,他竟敢尾隨在後北航。舟抵六橫島,距賊巢尚有一晝夜航程,他夜探賊舟與飛天鼠展開了生死相搏的狠鬥,殺賊十八名,最後挨飛天鼠一飛刀,跳水逃走。   回到杭州,飛天鼠接踵而至,惡賊不想和他明槍暗刀較量,設下陷阱,使用惡毒的詭謀,在店中栽贜,派幾名小賊故意落在官府手中,攀他是賊首窩主。   他當然不肯就縛,殺傷官差拒捕,接著又被飛天鼠在半途截殺,身受重傷但總算逃得性命,從此有家歸不得,亡命天涯音訊全無。   尚氏說至此處,已是熱淚盈眶,強抑哀戚凜然地說:你姨丈性情剛烈,外柔內剛,藝不如人必定隱身埋頭苦練,絕不會輕易放過冉賊。當他探出冉賊隱避的地方後,必會前來找冉賊算賬,因此,我帶著毓兒先一步前來佈置,天可憐見,希望能在你姨丈向冉賊尋仇前,我能先一步遇上他,並為他盡力,冉賊一天不死,我一家一天不能團聚。假使冉賊是死在別人手中,那麼,你姨丈便不會找來了,團聚之望亦絕。因此,我希望冉賊活著,活到你姨丈找來的一天到來。   蕭絳玉怔了好半晌,苦笑道:這件事實令人為難,玉兒不知該如何處理,真所謂天人交戰其苦可知。姨,玉兒也告訴你一段故事她將章姑娘受迫害的事一一說了,從府城出事直至說至今天的追蹤,最後道:看來,如果想救人,必然與冉峰衝突,而衝突必將誤了姨媽十年苦候的大計。唉!難難難。事難兩全,如何是好?   尚氏久久說不出話來,久久方茫然地問:孩子,你如何打算?   她一面做菜,一面遲疑地說:玉兒不知道。真的,姨媽,我我不知道。   客廳中,艾文慈與尚毓談得很投機。尚毓還是個大孩子,沒見過世面,纏著艾文慈請教江湖秘聞,探詢武林秘辛,直至酒菜備妥,興趣依然濃厚。   尚氏是主人,準備了相當豐富的菜餚,開了一罐家釀美酒,殷切地招呼客人入席。五個人只有艾文慈與尚毓能喝酒,主人僅略為沾杯意思意思。因此,艾文慈不敢放量,心中有事,也不想多喝。   蕭絳玉心事重重,顯得落落寡歡。小秋大感奇怪,但不便動問。   主人尚氏也顯得沉默,只有尚毓最為興奮。   尚毓敬了蕭絳玉一杯酒,笑吟吟地說:蕭大哥,聽李大哥說,你與蕭二哥久走江湖,武藝出眾,幾乎走遍天下每一角落,可不可以說些江湖見聞讓小弟一飽耳福?   絳玉尚未回答,尚氏卻放下碗筷,笑道:毓兒,你該稱他為表弟。   尚毓駭然,絳玉也驀地失驚,弄不清尚氏有何用意,此時此地說破身分,豈不尷尬?有艾文慈在旁,到底不便哪!   媽,這尚毓不知所措地叫。   尚氏淡淡一笑,若無其事地說:你不是對武當的八卦劍術心嚮往之嗎?你表弟在此,何不向他請益?   尚毓一蹦而起,喜極欲狂地一把抓住絳玉的手,怪叫道:咦!你你難道是鄱陽蕭家的表弟嗎?   絳玉不忍心掙脫,訕訕地笑道:是的,但八卦劍術我可不太高明。   哎呀!你你怎不早說。你的名是玉,我也叫毓,音同字不同,我乾脆叫你黑表弟兄好了。   毓兒,規矩些,不許拖拖拉拉。尚氏含笑喝止。   尚毓放手,撫膝大笑道:妙啊!我可找到伴兒,表弟   主客位上,艾文慈迅速離座,虎目彪圓,正待發作。絳玉急叫道:李兄,請坐下,請   艾文慈向放包裹的竹椅退,沉聲道:閣下,你果然是宇內雙仙的黨羽。告訴你,金珠已經給了賊老道,你們還想要什麼?好來好去,在下不願和你計較。說完,抓起了他的小包裹。   尚氏沉靜地說:李壯士請勿誤會,世間巧合的事不是沒有,請坐下,聽老身解釋此中誤會。   誤會?好,請說,小可洗耳恭聽。他站在一旁冷冷地說。   宇內雙仙乃是武當的逐徒,玉兒兄弟倆卻是武當長老玄昊的俗家侄孫,你想想,他們會聯手計算你嗎?   他不滿意這種解釋,冷笑道:在下這人相當固執,很少信任人,江湖人小心為上,犯不著拿自己的老命開玩笑,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你不想救章姑娘?半途撒手?   在下可不是這種人。   老身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尚氏一字一吐地說。   絳玉吃了一驚,問:姨媽,你   孩子,姨媽可不是見死不救,損人利己自私的人。尚氏苦笑著說,轉向伸手拉門的艾文慈說:老身潛伏冉賊附近,十年於玆,其中緣故,連小犬也不知其詳,因此才能保守秘密,未引起冉賊的注意,總之,老身與冉賊仇深似海,誓在必報。十年來,幾乎經常在冉賊的堡寨內外窺伺,堡寨中一草一木,老身皆瞭若指掌。俞五目下匿居堡寨內,沒有老身相助,壯士恐難越雷池半步。   在下會找機會的,當然不至於逞匹夫之勇。後會有期   站住!絳玉大叫。   已將向拉開的艾文慈一怔,冷冷地注視著絳玉,等候下文。   我並不知道姨媽住在此地,剛才在廚下才知道的,我姨媽為了助你,你知道她所受的打擊和痛苦是何等沉重嗎?   艾文慈的目光,落在尚氏臉上,沒做聲。   絳玉將尚氏所說的內情一一說了,最後淒然地說:姨媽是非常人,她的作為令人肅然起敬,如果你仍然不信任我,那麼,你可以走了。   尚毓先是聽得一頭霧水,最後猛挫鋼牙,猛地離了座竄入內間,抓了一把獵刀,發瘋似的向門外搶。   毓兒!尚氏變色叫。   表哥,你絳玉也駭然叫。   艾文慈丟掉包裹掩門,劈面擔住叫:尚老弟,幹什麼?   尚毓將刀伸出,虎目彪圓地厲叫:讓開!我去找那姓冉的惡賊算賬。   你怎麼這般魯莽?   讓開!你   尚氏流下兩行清淚,沉聲叫:毓兒,你不聽媽的話了,你   尚毓丟刀大哭,回身跪下哭叫道:媽,你你騙得孩兒好苦   小不忍則亂大謀,為娘不得不騙你瞞你。尚氏掩面泣道。   艾文慈拾刀走近,攙起尚毓沉聲道:老弟,你媽是對的。你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如果讓你知道內情,你知道那會闖出多大亂子?你讀的聖學心法四卷,內分四類,計分君君山秀士道、臣道、父道、子道,你說,你這種態度可是人子之道?   說完回到桌旁,抱拳告罪道:伯母,小可道歉。依小可之見,目下兩全之策,乃是留下冉賊專門對付俞五,只請伯母將冉賊堡寨中的形勢險要告知,小可自會安排。   不可能的,除了老身親自帶你們進去,別無他途。   那   老身意已決定,不必煩心。先飽食,容後再議。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