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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險入羅網

匣劍凝霜 雲中岳 12248 2023-02-05
  目前,他是見不得天日的小鬼,對陌生人極為敏感,尤其對有座騎的人深懷戒心,他腳下一陣遲疑,趕忙招手向樹下的一名小村童招呼。   小村童自從看到他之後,便一直注視著他,等他舉手一招,便急不及待地奔到,抬起骯髒的小臉問:大叔,你叫我麼?   小弟弟,你認識我麼?他和氣地問。   認得,你兩天來一次。   三叔家裏來了什麼人你知道不?   三叔家裏今天來了什麼村的大叔,一早就來了!   他們是種地的?   不是。三叔說,他們是人家的打手,什麼是打手?   打手,是幫人打架的。謝謝你,小弟弟。   打手他不怕,只怕官府裏的人。東陵鎮這幾天自顧不暇,不敢將人派至各地找他的下落,如果這兩名打手是東陵鎮的人,早就會到山神廟去找他了。

  到了三叔的門口,便看到兩個穿青袍的壯年人,在和主人三叔聊天,似乎賓主之間十分融洽,不時傳出爽朗的洪笑聲。兩個壯年人一表人才,雄壯結實,英氣勃勃,一看便知不是低三下四的人,腰中懸劍,帶了百寶囊。   三叔第一個發現他,含笑高座迎出叫:老鄉到了,請進。   三叔有客人,方便麼?他戒備地問。   不要緊,他兩人都是老漢幾位堂侄的朋友,在曹縣替人做護院,午前不久因事經過寒舍,順便看看我,老漢午間請他們吃便飯。來,我替你們引見。   年紀略長的壯年人離座抱拳行禮爽朗地說:在下小姓雷,名震遠,那位是兄弟的好友,姓賈名芳。看老弟英俊照人,雄壯如獅,定是在江湖走動的朋友,咱們多親近,老弟貴姓大名,仙鄉何處,在何處得意?

  對方表現得坦誠豪爽,他不能太小家子氣,也抱拳笑道:兄弟吳智,有事至曹州訪友,在此地等候朋友前來會合,小作勾留,想到濟南另謀生計哩!   濟南地方大,首富之區,不愁沒有出路。兩位對曹縣想必熟悉,兄弟向兩位打聽一個人。縣北十八里等家集,莘仲君墓西北兩里地,住了一位姓居名陵的地方縉紳,這人目下怎樣了?   雷震遠來自京師,怎知曹縣的事?地方名流不能胡猜瞎謅,略一沉吟,說:有錢有勢的人反正活得極為寫意,很好感!吳老弟到魯縣找這個人麼?   目前還沒打算找他。兩位今天是否動身啟程?   咱們要到東陵鎮找人,還沒急於上道。   到東陵鎮?艾文慈鎮定地問。   雷震遠冷笑一聲,憤然道:咱們與東陵鎮商家的教師護院藍廉結有梁子,早晚要敞開來算,死約會不見不散,必須一走,順道嘛,不能不去。

  雷兄知道東陵最近的事麼?   沒聽說過。一年前兄弟栽在東陵鎮,那時東陵鎮只有三五十戶人家。姓商的不是好東西,所養的打手護院也是些臭味相投的傢伙。藍廉畜生早年曾經做過賊,居然搖身一變成為護院啦,咱們這次把賬算算,免得牽腸掛肚。   你們最好別去。艾文慈善意地說。   為什麼?   兄弟是一番好意,不為什麼。   老弟臺言中有物,可否明告?   商家與人結有解不開的結,目下正真刀真槍地幹上了。你們前往尋仇報復,不是正好碰上他們有準備麼?   雷震遠鼓掌大樂,說:妙極了,咱們正好打落水狗,殺他個雞飛狗走豈不妙哉?   艾文慈搖頭苦笑,好意地說:雙拳難敵四手,好漢也怕人多。你們兩人前往鬧事起火打劫凶多吉少。

  雷震遠立即臉色一沉,冷笑道:閣下,你把咱們哥兒們看得如此窩囊不成?你閣下在門縫裏看人,把人瞧扁了,豈有此理!   艾文慈一怔,說:雷兄,幹嘛火氣那麼大?兄弟不是小看了你兩位仁兄,而是   而是認為咱們吹牛誇口,是不?來來來,在下讓你開開眼界。雷震遠憤然地說,一面說一面往外走。   你幹什麼?艾文慈訝然問。   叫你出去玩玩。賈芳微笑道,嘴角綻起一絲莫測高深的詭笑。   出去玩玩?   不錯,讓你知道他的武藝,是否可到東陵鎮鬧他個天翻地覆。   無聊。艾文慈又好氣又好笑地說。   賈芳的臉變得好快,怒叫道:好小子,你好無禮,打!   說打就打,踏進兩步招出黑虎偷心,拳風虎虎兜心便搗。

  艾文慈不得不接招,閃身避過正面伸手便搭對方的大拳頭,帶馬歸槽擒入。   賈芳反應奇快,半途撤招扭身逼進,左掌來一記吳剛伐桂,猛劈艾文慈的右脅腰,掌風呼呼,暗勁如山,赫然用上了內家掌力,捷愈電光石火,奇快絕倫。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艾文慈吃了一驚,百忙中扭身沉掌接招,不得不硬接這一掌,沒想到這位賈芳脾氣如此暴躁,一言不合動手,竟然用內家掌力進擊,不硬接就糟了。   噗一聲響,掌緣接實,人影乍分。   艾文慈急退兩步,臉色一變,不悅地叫:你閣下豈有此理,為何下毒手?彼此無仇無怨,下重手不嫌過分了些?   他整條膀子發麻,如果不曾運功接招,不但手斷,也可能腰折,不死也得重傷,這位賈芳掌上的功夫十分高明,勁道之猛,大出他意料之外。

  賈芳直退至壁根下,幾乎摔倒,倚在牆上臉色大變,左手不住發抖,像在抽筋,右手緊握住左腕,顯然掌上痛得受不了,駭然叫:你你好沉重的掌掌勁。   門外的雷震遠躍入堂中,不由分說大喝一聲,一掌當胸便拍,也是。   用內家掌力進去,神情像是惱羞成怒情急拼命。   艾文慈向側一閃,一躍出門,轉身喝道:住手!為何無理取鬧?   雷震遠跟出作勢進撲,沉聲道:你這廝定是東陵鎮的狗腿子,打了在下的朋友,你得連本帶利奉還。   胡說!你   接我一掌!雷震遠怒吼,不由分說,走中宮迫入,一掌擊到。艾文慈左閃避招,搶制機先迫進飛腳便掃。   兩人一照面,便各攻五招。雷震遠攻了七掌,四拳,三腿,兇猛狂野招發如江河滾滾,綿綿不絕,每一招皆用了全力,志在必得。

  艾文慈沉著地應付,他不想傷人結怨,用游鬥術左閃右避,八方飄掠,不時回敬一兩招絕著,迫對方自救退讓。   換了四次照面,雷震遠攻了十餘招,徒勞無功,反而累得滿頭大汗,逐漸打出真火,大喝一聲,奮勇迫進來一記推山填海,雙掌疾取對方的胸膛,壓迫對方接招,形同拼命。   艾文慈忍無可忍,左扭虎腰反掌便劈,疾取對方的右腕。   雷震遠右手反鉤,左掌隨身轉,猛劈艾文慈的右肘彎。   艾文慈突然身形下挫,上身後仰,右腿外撥,發如電閃。噗一聲響,靴尖撥中對方的右膝外側。   哎雷震遠驚叫一聲,驟不及防下盤不穩,扭身便倒。   艾文慈站在一分,叉手而立冷笑道:閣下很不錯,但火候不夠精純,逞強對你沒好處,修為不夠深,經驗也稍欠,何苦和自己過不去?

  雷震遠狼狽地躍起,低吼著疾衝而上。   艾文慈向側一閃,大喝道:住手!你想找死不成?剛才那一靴尖,如果在下不是腳下留情,你的腳算是完了,你不領情還敢逞強行兇?   賈芳已經到了一旁,一面揉著痛手,一面強笑道:震遠兄,提得起放得下方算好漢,願賭服輸,咱們認栽。   雷震遠咧著嘴苦笑,向艾文慈拱手道:在下魯莽,老弟海涵。剛才咱們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   好說好說。其實,在下確是一番好意,只是兩位誤解了在下的意思,因此氣惱,說起來真不值得。   老弟,咱們打個商量,怎樣?   不知雷兄有何見教?   兄弟在曹縣混飯餬口,任護院兼教師,月銀二十兩。還有其他外快   雷兄錯愛,要抬舉兄弟混口飯吃麼?艾文慈搶著問。

  不,兄弟想請老弟幫個忙。   你的意思是   兄弟冒昧,咱們不打不成相識,相識便是朋友,特請老弟助咱們一臂之力。   兄弟如果力所能逮,自當略盡棉薄。   希望老弟鼎力相助,咱們走一趟東陵鎮。   什麼?   咱們到東陵鎮鬧他個雞犬不寧,打他個落花流水。   對不起,兄弟愛莫能助   鬧一場見好即收,咱們並不想和姓藍的以及他的主人商苑拼老命,兄弟願以白銀五十兩為酬,請老弟助拳。   艾文慈正缺少盤纏,心中一動,去東陵鎮鬧事的人愈多愈好,而且有銀子收入。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但口中卻婉拒道:不成,在下可不願做作奸犯科的事。同時,三個人晝間前往鬧事,搞不好還得賠上老命,敬謝了。

  私人仇恨械鬥,並非作奸犯科。這樣吧,咱們晚上去鬧,怎樣?   艾文慈心中暗笑,故意沉吟片刻,說:依得兄弟三項條件,咱們晚上去鬧一場。   老弟說說看,那三項條件?   其一,銀子先付。其二,晚間前往,白天咱們同找歇息的地方,不許遠離左右。其三,入鎮鬧事的時地,須由在下選擇,兩位不得異議。   雷震遠笑道:一言為定,反正你比咱們行,該由你作主。在下也有一個條件。   說說著,只要合情合理,大可商量。   在日落之前,咱們必須接近東陵鎮,以便指出藍賊的住所。   這個   如果亂鬧,就沒有意思了,所以必須先看準方位,如在平時。還得先前往探道哩。鎮南有一座臥龍崗,林深草茂,崗阜連綿十餘里,咱們從崗南小徑抄出,至崗頂可望到東陵便可。從此地向南繞走,全是偏僻約荒林野丘,到臥龍崗不會被人發現,這一帶兄弟不算陌生。   艾文慈略一沉吟,點頭道:好,依你,兄弟答應了。   雷震遠走近座騎,在鞍旁革袋中取出五錠十兩十足紋銀官錠,遞過笑道:好,這是你的銀子。   兄弟收下了,咱們到兄弟的住處商量。請三叔快替在下準備食物與馬料。   要一個時辰方可到達東陵,繞道荒野更需預留一刻時辰以防迷失方向。因此,三人必須在申牌初正之間出發。當三人離村,準備到山神廟歇息養精蓄銳時,三叔立即親自找到本村的村主。不久,一匹健馬奔出村北,向官道急馳而去。上了官道,馳向東陵鎮。   艾文慈不知岳璘兄弟追蹤到東陵鎮,還以為他們仍在京師瞎找呢,自然更不知霄震遠和賈芳兩人,是岳璘帶來幫助追蹤的好朋友。   申牌初正之間,雷震遠一馬當先,向東陵入莽莽荒原。   在東陵鎮,形勢有了變化。秦五前晚被南郎中嚇得魂飛天外,驚出病來了,第二天口吐白沫,發高燒不省人事,滿口囈語字音難辨,服下了不少藥物,入夜時分方行清醒,但仍然神智混亂。   這天近午時分,秦五終於完全清醒,高燒已退,恰好商大爺派人前來探問病情。這傢伙猶有餘悸地將前晚南郎中迫供的事說了,並決心作離開東陵鎮暫避風頭的打算。   商大爺心懷鬼胎,立即暗中派出大批爪牙,挨戶查問這幾天來的動靜,嚴詰有關南郎中的消息。鎮民膽小如鼠,但經過這次變故後,不再顯得懦弱服貼了,一問三不知,表面恭順暗中拒絕合作,對商家父子不許吐露內情的嚴厲警告置之不理。   接著是郜家亭楊家傳來了消息,告知南郎中迫供的經過。   商大爺鬼精靈,心中有數,料到此中必有古怪。南郎中是受害人,那天的情景豈有不知之理?為何要秦五和楊老人重說一遍,有何用意?顯然另有作用,必定是南郎中帶了官府中人,或者邀請了兗州車店的人套取反證了。他立即當機立斷,作逃亡的打算,馬匹上鞍,分配心腹黨羽的逃亡方向,組成突圍,掩護等等小組,靜候變化。   他心怯是有原因的,南郎中宛如纏身的冤鬼,可怕地在附近鬧事。   鐵臂卞綸三十餘名高手賴著不走,埋頭查證,一個個神情冷峻,套不出任何口風。更有持有廠衛勘合的岳璘兄弟五男女藉故逗留,來愈不善。   而且經常發現鎮中有不明身分的怪影出沒,用意難測。同時兩縣的丁勇巡捕雖已撤走,但仍留下幾個幹練的巡捕遲遲不去。這一切皆令他憂心忡忡,寢食不安。   紙包不住火,南郎中帶了廣化寺的僧人前來殺人放火,而他又無力保護所有鎮民的生命財產安全,目前鎮民的情緒已在轉變,再鬧下去,激起公憤並非不可能。那麼,誰敢保證沒有人挺身而出向官府或卞綸一群人告密?只要有一個人登高一呼,必將全鎮回應,說出那天的經過,豈不一切都完了?   廣化寺的僧人如果招出他泰山賊的身分,後果如何?   做賊心虛,他愈想愈心寒,除了及早打算逃亡之外,他別無抉擇。   好在家眷早已送走,女兒也在被悟淨擊倒的次日,不再逞強離開了東陵,剩下的人,全是可以一拼的死黨,發覺情勢不利,任何時候皆可脫逃。準備停當,他仍捨不得偌大一份家業,不急於脫逃,仍圖僥倖看看風色,終於落了個鋃鐺入獄,家破人亡,果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他在注意村中動靜,留心一切變化。   末牌左右,岳家兄弟與飛霜姑娘回來了,但雷震遠與賈芳卻不見蹤影。   申牌初,卞綸的手下兄弟全部靜悄悄換下了勁裝,有十餘位高手悄然外出,散佈在鎮內各處。   留下查案的六名幹練巡捕,與卞綸閉門商談,鬼鬼祟祟行動可疑。   他心中漸緊,懍然心驚,看出氣氛有點不對了。   申牌正末之間,曹縣方向塵頭滾滾,一匹健馬絕塵而來。   他的正宅是一座三層高的大樓,站在窗口便可看到鎮外四周的景物。看到塵頭,他心中一動,趕忙下樓找到長子商祥,匆匆地說:曹縣方向來了一人一騎,來勢奇急,不知有何要事。快,帶兩個人跟著我,攔住來人問問。   爹,是不是我們的人?商祥問。   不會是。快,少問,為父心中甚亂,聽我吩咐就是。   四個人從後門匆匆外出,繞道巷口,劈面遇上一個卞綸手下的弟兄。那人腰間纏了一根練子槍,身材高大,膀寬腰圓。雙方照面,那人一怔,拱手道:商大爺行色匆匆,有事麼?   商大爺商苑生得像條竹竿,鷹目鼠嘴,兩腮無肉,給人的印象是陰鷙刻薄,久病纏身。他堆下笑,說:沒什麼,去看看一位剛到的親友,楊師父,有事麼?   沒事,閒來四處走走而已。   哦!東陵小地方,楊師父來自兗州,大概住不慣吧!對不起,少陪。他匆匆說完,抱拳拱手為禮,匆匆舉步。   楊師父不知趣,跟在身後亦步亦趨,一面說:在下也是生長農家的子弟,敝鄉比貴鎮更為偏僻,哪有住不慣之理?   商大爺心中大急,這位楊師父跟來,不好辦事哩!趕忙向右折入一條小巷,扭頭向楊師父歉然道:對不起,兄弟到了,少陪。   商祥相當機警,上前輕叩一座後院門。   楊師父不好再跟,淡淡一笑道:大爺請便。但卻不肯離開,直等到商大爺四人進了院門,方冷冷一笑,背著手打量附近片刻,方施施然離開巷口。   經此耽擱,商大爺想迎上問的希望落空,四人繞出柵門,健馬已到柵門外十餘丈了。   商祥火速搶出柵門,舉手叫:勒韁,下馬。   來人是個村夫,依言勒住座騎,下馬欠身問:小的是西安村的人,奉村主之命前來傳信。   哦!你是西安村的,到何處傳信?傳給何人?   到貴鎮傳信,有書信面交從京師來的雲騎尉岳大人,請爺臺指引小可去見岳大人呈上   商大爺上前笑道:岳大人住在商家,這樣吧,信交給我,我替你傳交。   村夫一陣猶疑,說:敝村主一再叮嚀,這封信務必要小可面陳,不得假手他人   你不相信我?商大爺笑問。   爺臺是   在下商苑   哎呀!原來是商大爺,小可該死,失禮失禮。村夫惶然叫,欠身行禮,態度極為恭順。   少禮,咱們算是近鄰,只因為隔了一縣,所以與貴村的鄉親顯得有點疏遠,但到底相隔非遙,以後彼此之間倒該多來往才是。天色不早,你還得趕回去,信我替你轉交好了,放心麼?   村夫在懷中取出書信奉上,笑道:有什麼不放心的?那麼,謝謝大爺了。   商大爺接過信,示意商祥賞村夫一錠碎銀,打發村夫上馬。村夫的馬馳出十丈外,商大爺便迫不及待地從袖中取出書信,冷笑一聲,伸手拆封。   驀地,柳門左後方的一株槐樹下出現一個人影,語聲清晰震耳:有勞商里正了,那是舍弟的信吧?   商大爺心中叫苦,扭頭一看,赫然是騎尉岳珩,正舉步向他走來。   岳珩神色肅穆,穿一身青勁裝,腰懸長劍,脅掛百寶囊,威風凜凜,不怒而威。   商大爺天膽也不敢反抗,乖乖地堆下笑,極不情願地迎前呈上書館說:可能是貴友送來的書信,想必有急事稟報,請大人過目。   岳珩將書信納入懷中,冷笑道:商里正在附近果然深獲人望,三言兩語便將須面呈書信的信差打發走了。   大人誇獎了   請記住,下次本官不容許有同樣的事情發生。岳珩滿臉肅殺地說。   在在下   岳珩冷哼一聲,扭頭便走。   商大爺驚出一身冷汗,感到心驚肉跳,呆在當地渾身發冷,久久方向商祥說:看來大事不妙,回去交代所有的人,二更初出鎮,各奔前程。   做賊心虛,凡事疑神疑鬼,這封與他無關的信,促使他自行暴露自己的弱點和罪行,真是天意。   不久,岳璘兄弟偕飛霜姑娘飛騎出鎮,馳向臥龍崗。   鐵拳卞綸目送三人騎出去遠,心中一動,立即帶了兩位得力弟兄,乘座騎出鎮,循蹄跡追蹤,到了崗下,見蹄跡升上崗頂,也立即下令藏好座騎,改為徒步追趕。   艾文慈與雷、賈兩人在黃昏光臨前,從臥龍崗的南面進入。崗埠坡度不大,只是林深草茂,不宜乘馬趕路。三人在一處窪地的密林中藏好座騎,徒步向北走。沿途,艾文慈始終走在後面。到了一條寬約兩丈左右的小溪旁,溪中架了一根獨木橋,雷震遠讓在一旁,向艾文慈伸手虛讓,說:老弟,請。   他客氣,艾文慈卻不領情,笑道:兩位先請,別客氣。   雷震遠踏上獨木橋,扭頭笑道:老弟似乎處處提防,是對咱們兄弟懷有戒心麼?   好說好說。艾文慈含糊地答。   咱們是合夥人,似乎不應該互相猜疑吧?老弟是否擔心咱們另有所圖?   艾文慈呵呵笑,說:兄弟生性如此,兩位別多心。   老弟是否不放心咱們兩人?   經驗告訴我,絕不可走在邀你合夥為非作歹的人的前面,以背向人,十分危險,兄弟深信這種經驗十分有道理,呵呵!艾文慈笑著說。   咱們可不是邀你為非作歹。   乘夜尋仇,似乎也不算是好事。   哈哈!老弟似乎很怕死。   呵呵!所以在下仍然活著。   雷震遠再發出兩聲乾笑,泰然渡過獨木橋。越過不少崗阜與密林,逐漸接近了鎮南最高的一座崗頂,夜幕徐降,在林中行走,視線逐漸模糊。雷震遠腳下加快,說:咱們趕兩步,天快黑了,再不趕快,登上崗頂也看不見東陵鎮啦!   找到一條樵徑,林木漸稀,從林隙中,已可看到兩里外最高的崗嶺了。樵徑直抵崗下,從崗右繞過,這是鎮民入崗採樵的小徑。   雷震遠走在最前面,心說:快到了,好小子,你再機警也逃不掉啦。   正走間,後面的艾文慈突聽到身後傳來幾聲低低的彈指聲,警覺地扔頭一看,看到草叢中升起一個人影。   他的手立即抓住了刀把,人影已升高,原來是鐵掌卞綸,不由一怔。   卞綸伸指按口,示意不可聲張。接著向前面的雷震遠兩人背影一指,再用掌在喉下比比,表示殺人。最後伸兩指交叉晃動,示意趕快溜走。打完手勢,人向下一伏,不見了。   他機警絕倫,心中一懍,急急轉身。   老弟,怎麼啦?走在中間的賈芳沒聽到腳步,扭頭訝然問。   他不在意地笑笑,跟上說:沒什麼,兄弟嗅到一陣古怪的氣息。   什麼氣息?賈芳一面走,一面信口問。   危險的氣息。   危險怎會嗅得到?別開玩笑好不?   信不信由你。喂!兩位等一等。他一面說,一面止步站住了。   前面的雷震遠聞聲止步,轉身問:老弟,怎麼啦?   咱們不往前走了。   怎麼?你   咱們改走鎮北。   走鎮北?   不錯,走鎮北,咱們小心為上,再往前走可能會碰上鬼。   老弟你   你們走不走?   雷震遠心中暗暗咒罵,口中卻說:好吧,走鎮北,從前面繞出便了。   艾文慈扭頭便走,說:跟我來,這一帶兄弟比你們熟。   往回走怎麼可以?雷震遠心中大急,叫道:繞得太遠有損元氣,你   你們到底走不走?艾文慈扭頭不悅地問。   口氣堅決,雷震遠知道糟了,功敗垂成,太令人洩氣啦!心中一轉,冷笑道:得人錢財,與人消災,你閣下原來是騙子,騙到雷某頭上來啦!閣下,你是不是存心找咱們開心?   在下可沒有找你們開心的心情。你們如果想省勁,這樣好了,咱們鎮中見,可好?艾文慈沉著說。   哼!這傢伙定是東陵鎮的人。賈芳怪叫。   咱們聯手對付他。雷震遠說。   呔!賈芳怪叫,拔劍疾衝而上。   雷震遠發出一聲長嘯,拔劍猛撲,身劍合一進擊,劍尖吐出宛如長虹經天。艾文慈向左一閃,橫掠八尺,單刀一領,立下門戶待敵。   兩人撲空,賈芳相距要近些,大旋身迫進,劍尖指出,斜身急步接近。   艾文慈沉著應戰,拉開馬步,臉上神色冰冷,虎目不向對方注視,卻凝視著橫在眼前的刀身,似乎毫不理會身外事,站在那兒像一尊石保,冷靜得令人望之發冷,摸不清他的意向,也不能從神色中猜出他的下一步舉動。賈芳從未看過這種架式,也從未見過動手前如此冷靜,漠視一切無動於衷的人,心中一凜,打一冷戰,情不自禁地停止進招,在丈外怔在當場。   雷震遠卻是看不出危機,狂風驟雨般搶到,挖出天外來鴻,搶制機先攻上盤,先下手為強。   來勢如電,兇猛無匹。劍將及體,人影乍合,似乎艾文慈存心挨劍,竟然紋絲不動,木無表情。   驀地,錚一聲暴響,火星飛濺,在劍已及體的剎那間,艾文慈的刀光一閃,震開了眼看要貫體而入的長劍。大喝一聲,連人帶刀撞入雷震遠的懷中,扭身一旋,刀下沉貼體旋身一記腰環玉帶,發揮了拼命單刀的威力。   嗤一聲輕響,雷震遠的腰帶和脅衣裂了縫,有血沁出。   哎雷震遠怪叫,拖劍疾退八尺,幾乎跌倒。   艾文慈恢復原姿勢,徐徐轉身,面向上前搶救的賈芳,目光仍落在自己的刀鋒上,他這種出奇冷靜的神情十分可怕,搶上的賈芳悚然止步,怔在當地。   雷震遠以左手掩住腰間的創口,追上叫道:纏住他,不可貿然出手,他的刀法已出神入化,可怕極了,不可近身。   艾文慈握刀的手一振鋒尖凝結的一滴鮮血被震落,冰冷陰森地問:你們是商老狗的人是麼?   呔!賈芳低叱,一劍點出,出劍遙攻,要誘艾文慈出招。   雷震遠也一劍揮出,左右夾攻。   艾文慈退了一步,再問:說!你們是誰的爪牙?   雷震遠與賈芳用虛攻作為答覆,八方遊走劍影飛騰,只不近身進擊,以遊鬥術周旋,要等埋伏的人起來。   艾文慈不知內情,果然被纏住了,兩人配合得宜,此進彼退一沾即走。   正纏鬥間,三個人影如飛而至,喝聲震耳:是南郎中,抓住他,休教他走了。   艾文慈一怔,來人不是卞綸和兩名車店的保鏢師父麼?卞綸示警在先,為何又出面攔截?正感到奇怪。卞綸的叫聲入耳:雷兄,攔住他,快去請雲騎尉岳大人來擒他。   艾文慈恍然大悟,大吃一驚,一聲虎吼,衝向剛向側閃的雷震遠,迅捷絕倫。   雷震遠大驚,暗罵卞綸該死,身形未穩,百忙中揮劍自救。   賈芳無法跟進,艾文慈掏出了真才實學,太快了。   錚一聲暴響,艾文慈將雷震遠的劍架開,一腳將雷震遠踢翻在地,扭身將刀向上前搶救的賈芳擲去。   錚賈芳一劍將擲來的刀震開,身形一頓。   艾文慈已奪下雷震遠的長劍,一躍兩丈。   追!剛到的卞綸大叫,跟蹤便追,超越賈芳,故意腳下放慢,反而擋住了賈芳,使賈芳無法全力施展輕功,也無法發射暗器。   崗腳下,岳珩兄弟與飛霜姑娘,正以奇快的輕功狂趕而來。   追了兩里地,暮色四起,艾文慈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空山寂寂,草木蕭蕭,偌大的丘陵區,到何處去找一個機警絕倫的人?   八個人垂頭喪氣地回頭。雷震遠將經過說了,最後苦笑道:岳兄,兄弟技不如人,丟人丟到家了,想不到這小子如此高明。不是兄弟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我和賈兄都不是他的敵手,日後即使追上他,也是枉然。有咱們兩人在,反而誤事,不如就此告辭,恕兄弟愛莫能助半途而皮了。   岳璘一肚子火沒地方發洩,向裝得垂頭喪氣的卞綸怒吼道:卞店主,在下已經警告過你,你為何冒失地前來打岔?豈有此理!   卞綸攤開雙手,尷尬地說:岳大人只說要活的,並未禁止在下出手擒人。老實說,在下要活擒他的心比大人更為殷切,讓他逃掉了,在下的損失可說無法估計哩!   要捉人你動手就是,叫出在下的官銜姓氏,是何居心!   草民自承世不如人,而雷、賈兩兄又屈居下風,首民不叫他們兩位去請大人出面擒人還要請准?草民不敢直呼大人的姓名,只好稱官銜了,難道草民叫錯了麼?   卞綸的語氣似乎表示委屈,也有點不平的意味。   岳璘早已疑心卞綸與艾文慈有勾結,兩夜秘密外出委實可疑,可是無法抓住證據,豈能亂入人罪,恨恨地說:姓卞的,你那些鬼鬼祟祟的勾當,在下會查出來的,你給我小心了。   卞綸也冷冷一笑,說:在下查證敝店驛車被劫的事,守規守矩守法,正正當當合情合理。大人如果不許查,只消請官府派人前來告示便可,在下等著。說完,帶了同伴腳下一緊,憤憤地先走了。   岳璘幾乎氣炸肺了,恨恨地咒罵:這傢伙可惡,我要好好治他。   飛霜姑娘拉了他一把,笑道:琳哥,何必和這種人一般見識?剛才雷大俠說,南郎中要到曹縣找人,何不循這條線索去查?   他向我打聽縣北事家集一個叫居陵的人,莘塚集在縣北十八里。雷震遠說。   好,只有到曹縣查一查了。真糟!這一來,日後找他,不知又得費多少工夫了。我會捉住他的,哼!岳璘恨恨地說。   岳兄在曹縣有朋友麼?雷震遠問。   曹縣兄弟沒有朋友。不過曹州東門外五里閘橋的千手神猿邢璞老前輩,是家父的好友,交情不薄。   那麼好辦,邢老前輩威鎮曹州,朋友眾多,曹縣名武師穿雲燕金百碌聽說已做了巡捕,眼線遍全縣,他是邢老前輩的師侄。只要能獲得邢老前輩幫忙,南郎中除非不到曹縣,不然插翅難飛。   雷兄可否有始有終,陪兄弟到曹州一行?   這個好,但願這次不再誤事。雷震遠慨然應允。   飛霜姑娘欣然道:琳哥,曹縣我並不陌生,兩年前我曾經在那兒住了七天,披雲樓一帶我熟。這樣吧,到了曹縣之後,你和珩哥到曹州拜望邢老前輩請求協助,我留在曹縣暗地留意,可好?   賈芳接口道:兵貴神速,必須急取時效,以免小賊遠遁。如果從曹縣轉赴曹州,遠了百里左右,須多耽擱一天。從東陵鎮北的小徑,可直接到達定陶,豈不爭取了一天光陰?   那我一個人獨自到曹縣,在披雲樓等你們好了。飛霜姑娘沉吟著說。   那怎麼可以?我怎能放心你一個人前往?岳璘關心地說。   琳哥忘了我獨自在江湖揚名立萬的事麼?   愚兄怎能忘懷?凝雪飛霜,隱紅逸綠,誰不是單人獨劍闖出來的名號   那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那小賊機警萬分,狡詐絕倫   哼!在池州那次,如不是凝雪祖孫倆作怪,他難逃我的手下。   她的性格剛強,自傲而任性,岳璘已摸清她的個性,無法阻止她一意孤行,只好答應了。眾人決定次日啟程,一早分途就道。預定四天後在曹縣城北的雲樓臺合,這期間,飛霜姑娘如無必要,即使發現了艾文慈的下落,也不可貿然下手。   他們趕到東陵鎮,東陵鎮亂得一塌糊塗。   商家父子在天黑後不久,率領所有的打手護院,六十餘騎突出鎮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行動,衝破四面兗州車店群雄的監視網,擊斃兩名攔截的人,出了鎮西,分五路四散而遁,留下了被擊落馬下的六名打手屍體,一哄而散。   群雄不知商家父子走哪一路,狂追四五里,事先未曾準備座騎,等匆匆備馬狂追,賊人已經去如黃鶴逃之夭夭了。   鐵掌卞綸趕回鎮中,追賊的人未轉回,他並不抱怨為了救艾文慈而誤了大事,沉著冷靜地會同留駐鎮中的六名幹練巡捕,立即拘捕證人。   商家父子棄家潛逃,全鎮人心大快,鎮民不待傳訊,紛紛挺身而出作證,揭發那天事發詳情,也揭發了商家父子兩年來魚肉鄉里,橫行不法的種種惡跡。驛車案終於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   鐵掌卞綸指派了幾位弟兄,協助官府善後,也同時發出十萬火急的書柬,分遞各地站店。稟報現於濟南的店東主巨無霸卞三爺騰蛟,動員山東全境的朋友,窮搜商家父子的下落。他自己帶了幾名弟兄,向西追向曹州,返回故鄉冤句,把能用上的親朋子侄全部派出,全力追索商家父子啦!   艾文慈逃難臥龍崗,不敢回去找座騎,不向外地逃,反而繞回東陵鎮。他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卞綸冒萬千風險救了他,他豈能一走了之,至少也該探聽個結果,東陵的劫車案也必須徹底解決,因此,他回到東陵鎮。   可是,他到得太晚,東陵鎮的罪案已不用他擔心了。岳璘兄弟也無奈卞綸何,總算沒有他的事了。   他膽大包天地混入鎮中探消息,並弄到一匹座騎,連夜西下,直奔曹縣,到達城郊天色尚未大明。此時,飛霜姑娘正單騎離開東陵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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