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霸海風雲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身入牢籠

霸海風雲 雲中岳 26016 2023-02-05
  山海之王與老花子,身臨異境,看了兩具連座高有三丈八尺的石人,便懷疑是到了夏后皋的陵墓。老花子早年也曾飽讀詩書,見聞廣博,認定這兒不是皋陵。   所謂華夏,該是指大禹一族;嵩山古稱為崇,亦稱為華,夏禹一族,居地就在嵩山山脈一帶,大禹治水有功,封國即在山下的陽城。那時,國都有好幾處,便於遊牧移徙,所以古書上說禹都陽翟。陽,即河南登封;翟,即今禹縣,禹的封國都城,就在這數百里中建有兩處。但舜禪位之後,夏都從陽翟遷到山西安邑。夏后皋是夏朝十五代天子,怎會葬在這兒?   至於他說永寧是在古三苗之旁,這也是有根據的。史書上說及舜禹征三苗。所謂竄三苗於三危以變西戎,如按世人通稱三苗居處在今湖湘之間,斷不能將三苗趕到甘肅境內,該趕向南方成為南蠻才對。

  三苗族和九黎族,傳說皆為顓頊之後,與虞夏同是一族的數支。該是同宗族的同胞。魏策上說三苗之居,左彭蠡之波,右洞庭之水;汶山在其南,衡山在其北。後世的人,便說是指湖湘。可是,洞庭與彭蠡的地理位置顛倒了,古衡山也不是指湖南,更不該在北面,原因何在?   古代黃河有稱為彭蠡的,並不專指江西的鄱陽湖;呂氏春秋和淮南子上都曾道及,可以採信。江北漢水,亦稱洞庭;也就是屈原所著楚辭一書中,所吟詠的洞庭,不是指洞庭湖。   春秋時,河東有茅戎族;又有陸渾蠻氏,亦稱戎蠻子,即三苗之後;其位置即在河南新城縣。由此可知,三苗的居處,當在河南西境至漢水一段山野間。因利害衝突,夏朝的皇帝只好把他們趕跑,從河南開始,直向西趕,終於趕到甘肅以西之地方止。

  兩人正在揣測,突然下面有隱隱雷鳴傳出,似乎發自兩座石人之下,地層微震。   兩人吃了一驚,退後了兩步。   轟隆一聲,後面兩座巨石,突然下陷,煙塵滾滾,觸目驚心。兩座石人,似乎曾經晃動了兩次。   之後,聲響沉寂,除了煙塵瀰漫之外,一無異處。   山海之王注視著前面的石壁,說:這座筆架形巨石,是人工雕琢的,上面有字跡,咱們刮掉爬山虎和石錢,定可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兩人動手用兵刃一陣好刮,果然現出八個斗大篆文。老花子認得,他唸:鏊齒之殿,冥神佳城。   又是殿又是城,怪!山海之王搖頭說。   老花子面色一變,說:這兒有人盤踞,不是殿城,確是一座陽城。盤踞在內的人,定是個兇狠怪物。

  怎見得?   這些字是最近三五十年中新刻上去的,原來的字早腐蝕淨盡了。   八個字意何所指?   鏊齒,乃是上古的半人半獸怪物,人首虎身,以為人食,行走如電,一雙虎爪可穿銅化鐵;後被嫦娥的丈夫后羿所誅。這兒是古代的一座帝王之墓,建有地底冥殿,被人發現後,佔據冥殿再在石上刻字,假託神怪之名,不許外人進入。請看,以石人的形態猜測,這墓殿該是三代以前遺物。而大篆乃是周朝宣王的太史籀所作所以也叫籀文;至秦代李斯另作小篆。周秦的石人,衣冠已備,最有名的翁仲像,也衣甲皆備。以高度論,翁仲像不會超過一丈三。翁仲像是秦始的勇將,身高一丈三尺,匈奴人畏之如天神。翁仲死後始皇鑄其銅像,顯於咸陽宮司馬門外;也就是後人用作帝王陵墓列像的根據。其實在秦以前,用石人石馬獸早已風行,不過型式各異,不像自秦以後,皆以翁仲像為準繩。由此觀之,可知這八個篆文,並非這座古陵所有之物;就剝蝕程度論斷,不會超過三五十年,盤踞在這兒的人,也將是近三五十年之事。

  管他是什麼人,假託神鬼也唬不了我們。鐵爪神鷹既然隱身在此,即使他逃到森羅殿,我也要將他擒住,不交出玉麟丹,我要他的命。走,搜搜看。山海之王毫無懼色地說,在這個世界上,他誰也不怕。   老花子揚了揚烏竹杖,說道:地面之物,因年代久遠,且古人生性樸實,不會故裝古怪,不必太過顧慮;可怕的是地下寢陵,定然被人加以改建,建上機關消息誘人入陷。   能將地下改建,上面又何曾不可以改裝?   說得是,咱們小心搜。   我先走一步,留意腳下。希望這兒沒有九真觀那種人才,免得耽誤大事。   山海之王領先,老花子在後丈餘跟隨,兔起鶻落,蛇行鷺伏,逐步向裏搜去。   他本想躍上石面,由上面向裏搜尋,可是大白天,恐怕引來南荒七煞幾個兇魔,驚走了鐵爪神鷹。而且石隙洞穴甚多,視界仍是小,人在上面飛掠,無法看清下面之物,所以決定繞怪石而行,倏進倏伏向裏搜進。

  進了三五十丈,正繞過一叢怪石,山海之王耳目極靈,突聽右側響起衣袂飄風之聲。   右方,正是鐵爪神鷹進入的方向,他心中大喜,來不及招呼老花子,猛地閃電似掠出,向右折入一條石壁形成的夾巷中。   前面是一座石屏,高有五丈,有兩條夾巷分向兩側,衣袂飄風之聲從右傳到,且有急促的履音。   他想也未想,身形似電,向右面夾巷射入。   後面的老花子身形急閃,跟蹤便追。可是山海之王身法太快,剛一折向人已不見。老花子也無暇細想,追到石屏便向左一折,這兒是向裏走的方向。   五丈外,又有一座褐黃色大石,老花子到了石前,愣住啦,山海之王不在這兒,該向右走呢,抑或向左?   他略一遲疑,便向左一折。這條夾縫是十來塊萬斤大石堆砌而成,中留一縫可容人通行。他向前一躍,飛出五六丈,雙足一沾地,突然倒抽一口涼氣,駭然變色。

  他火速轉身,想向後退回與山海之王會合,可是轉身的瞬間,已看清身後的景況,感覺汗毛直豎,渾身冰涼,雙腿發軟,呆在那兒了。   後面,盤著一條海碗粗的巨蛇,渾身生有鐵灰夾褐黃色的龜紋,盤在那兒足有近丈圓徑。在他雙足落地之時,突然將頭部升起,抬起五尺高,腹頸下一節紅一節黑的環紋,觸目驚心,巴斗大的三角巨頭,緩緩地左右搖晃,兩隻巨眼發出陰森森令人膽落的光芒,大口徐張,兩根晶瑩如玉的徑寸曲牙,令人見之心往下沉,三尺長的分叉黑色長信,閃電似進出揮掃。   後面,窄道上不知由何處鑽出了一個怪物,身高九尺,一頭銀色頭髮兩面斜分,前披肩後到腰,梳得還倒光潔,分不出是男是女。臉色白中帶青,皺紋細而密,不太深,雙目內陷,冷電四射,鼻直嘴小,三紹銀鬚垂腹。上身穿狐皮窄袖衫,下身是豹皮長褲;天氣還沒冷,他竟穿得渾身皮貨了。

  他身材高,但並不瘦,鳶肩猿臂,虎背熊睡,他如果再高些,可與翁仲像媲美了。山海之王身高八尺,比這怪人仍差一等。   怪人手中,支著一條金光閃閃,極為沉重的大型三棱降魔杵,長有四尺,重量不下百斤。乖乖,要讓他擊上一記,不成肉泥才是怪事。   怪人不言不動,像座石人,目不稍瞬,盯視著老花子,那冷電似的目光,令老花子毛骨悚然,渾身發冷。看了怪人的相,老花子知道萬事休矣!   你是誰?是是人是是鬼?老花子驚駭地問。   怪人沒做聲,絲紋不動。   你你是妖是怪?老花子仍在問。   怪人說話了,語音蒼老:是妖,也是怪,鏊齒是我的同類。   赫然是標準中原口音,老花子心中大定,說:尊駕假借妖神之名,要唬凡夫俗子,居心險惡,在下姓

  怪人打斷他的話,接口道:沒有人要知道你的姓名,你目下有三條路可走。   怎樣的三條路?   一條是向後走,一條是向我這兒走,第三條是向你左首的亂石中撲下,三條路任擇其一。   後面是巨蛇盤踞之處,前面是怪人,左首是亂石堆,看去毫無異處,怎算得是一條路?老花子沉著地問:三條路有何意義與結局?   只有一個字可以回答你。   一個字?   死!   老花子鋼牙一挫,驀地仰聲長嘯。   怪人冷笑道:沒有用,你的同伴可能已遭了獸吻。   老花子心中一涼,突然大吼道:我走你這一條路。吼完,運功護體,一步步逼近。   怪人咧嘴一笑,左手虛抬說道:請。   老花子一步步徐徐迫近,想爭取時間等山海之王趕來援手。怪人已看破他的心意,催他說道:不必妄想了,那是毫無希望之事,快些!人活著是一大痛苦,早些死早解脫,不用拖了。

  老花子只好欺近,冷笑道:為什麼你偌大年紀,卻仍然活著?   怪人舉起降魔杵,大笑道:因為我是強者,強者永遠不會痛苦,越活越愜意。上!   不能再拖了,拼啦,老花子大吼一聲,急搶兩步,烏竹杖疾伸,手腕一張,一朵杖花直射向怪人胸腹,攻向胸前致命大穴。杖花距怪人身有尺餘,便待向下一沉,轉攻腰以下神關丹田諸要穴。   可是晚了,怪人出手太快,降魔杵一抬,叭一聲擊中烏竹杖。   老花子只覺虎口猛震,雙臂如折,烏竹杖飛起,人也被杖上傳來的如山勁道震得向後飛退。   已退了丈五六,再退的話,便衝入巨蛇口中了,幸而腳下被突出地面的石尖所絆,向地面沉重地仆到。   他知道後面有蛇,左面石堆也定然兇險莫測,便在左掌觸地的剎那間,拼全力一拍一推,人向右面壁根急滾。

  右面壁根也不是安全的避難所,人的撞力夠大,噗一聲重擊,人幾乎痛昏。   驀地,他感到身軀向下疾沉,眼前一黑,砰一聲暴響,摜倒在堅硬的石地裏,他的氣功到家,可是已被怪人的神奇力道擊敗,人跌在四丈下堅石之上,立時昏厥。      山海之王追趕衣袂飄風之聲,三兩折之下,到了一道石隙中,迎面現出一個丈餘高的石武士,擋住了去路。他剛轉過石隙,石武士突然向前倒下,石武士手中的大斧也迎頭砸落。   同一瞬間,後面巨石轟隆一聲倒下,將退路堵死了。   除了前進,退路已絕,石武士倒下的速度奇快,沒有他思索的餘暇。他急搶兩步,左手倏伸,一掌按住石武士的胸部,神力倏發,向前吐掌。   石武士被他萬斤神力一托一推,立即向上一仰。他踏前一步,掌力餘勁盡發。   石武士向後便倒,砰一聲地層震動。巨響聲中,他只覺腳下一沉,兩側巨石內倒,將上空閉住了。   他人向下墮,趕忙提氣輕身,穩定重心飄然下落,在五丈餘深之處著地。四周漆黑,他知道,他已落在陷阱中了。   背上光華突現,如黛已掏出龍犀珠,說:龍哥,我們落入陷阱中了麼?   是的,可是我相信困我們不住。   哦,這是石室。姑娘說。   不,是獸窟。山海之王答。   室寬廣約五丈,高有丈餘,上面已被巨石塞住了落口,出困的希望微乎其微。   整個石室,乃是利用天然山石鑿成,四面各有一個五尺見方的大洞,設有一道鐵柵門,猛獸的腥味,就從洞內透出。   山海之王打量片刻,說道:有獸檻,也定然有出路。如黛,不要怕,猛獸來了。   華哥,我不怕。姑娘泰然地答,其實她確是怕。怕他出不了困,埋骨古窟;至於她自己,沒有什麼可怕的,用不著擔心。   卡卡數聲石鳴,四周現出八個海碗大的石洞,各伸一具油星四濺的火把,室中大放光明。   鐵柵克嚓一聲,同時下墮,陷入地中,獸吼之聲倏起。   不久,獸爪著地之聲越來越近,四個石洞中,先後竄出四頭餓慌了的大青狼,每一頭都有六尺長,看到室中有人,厲嗥中狂撲而上。   山海之王冷笑,大鉤八方飛旋,噗噗噗三頭狼頭顱碎飛,最後一鉤將一頭直打回獸洞中去了。   小洞中,傳出一宏亮的嗓音說道:這傢伙好兇,別放其他野獸,放那對巴山人猿,撕了他。   巴山人猿,乃是大巴山的猿類,早年是我國的特產,比非洲的大猩猩更大更壯,而且更通人性。平時合群而居,性和善,但發起威來,人畜遭殃,可生裂虎豹。它們活動的範圍,在漢江之南,長江之北,從大巴山到三峽這一帶山脈中,經常可以發現。可惜人太多了,日漸向山區遷移,巴山人猿逐漸絕跡;時至今日,恐怕搜遍了巴山山脈,也找不出三兩頭了。   山海之王突然沉聲大喝道:叫你們的主人出來答話。巴山人猿區區蠢類,在我山海之王面前一無用處。   小輩別狂,待會兒你就知道厲害了。小洞中的人說。   不久,前後兩個大洞中,傳出沉重的足音,那聲如鬼哭的叫喚,直震耳膜。   黑褐色的巨大身影,先後從洞中爬出,突然伸腰站起,竟有八尺高下。乖乖,嚇壞人,那獰惡兇猛的臉容,只有兩分像人,額尖,嘴頷突出,火眼金睛,大嘴前不時露出白森森的兩排白牙,面色鐵灰,令人見之三魂俱渺。   兩頭人猿同樣高大,重量將近千斤,一雙手臂特長,粗如海碗,一雙腳像大樹幹,渾身長著黑褐色長毛。   人猿大概是一雌一雄,有一頭胸前特別發達,有一對大乳房。兩人猿看清室中有人,便吼叫著由兩側欺近,行動笨拙,舞動著雙臂迫到。   山海之王仍在洞中叫道:別教這些孽畜送死,叫人出來會我。   洞中也傳一陣轟笑,有人叫:等會兒,先讓人猿撕碎你,自有人出來收你的屍。人猿不吃人肉,除非他餓瘋了。   語聲一落,人猿已經撲到。山海之王側身飄向左方,大鉤下掃。他身材比人猿還高,挫身出招,恰好鉤中左方人猿的右腿,喝聲趴下!   人猿果然向前仆倒,砰然一聲,像倒了一座山。接著鉤從腳下滑出噗,一聲暴響,敲在人猿後臀上。這一記不太重,但人猿也吃不消,在地下一該,厲叫如雷。   另一頭是雄的,一看雌猿倒地厲吼,它一聲怒叫,急衝而上。   山海之王不再留情,大鉤疾揮,閃電似的鉤住它的頸脖,向前一帶。   人猿也厲害,左爪抓住大鉤近頸處猛拉,右爪猛抓山海之王的腦袋。   山海之王左掌疾翻,五指像五個鐵鉤,反扣住人猿腕脈,向外一扭。   人猿畢竟是獸類,大鉤鉤住了脖子,它再往左拉,鉤腹更緊更痛,右爪又被神力所扭,幾乎骨折皮開。   同一瞬間,山海之王右足飛起,噗一聲踢中人猿腹下,千斤力道它怎受得了?皮堅肉厚也禁受不住這一腳。它厲叫一聲,向前倒。   山海之王抽出大鉤,向左一閃,啪一聲暴響,擊中剛爬起撲上的雌猿右胸,毛飛皮破,鮮血如注。   他飄退一旁,突然發出一聲沉雷也似的暴喝,作勢前撲,鉤向前探出,一步步迫近。   兩人猿吃足了苦頭,站不起來了,掙扎著四腳著地,厲叫著向後退。   山海之王一面低喝,一面迫近,用大鉤不住猛點。人猿一面前爪招架,一面退向石洞。   小洞中人聲又起,先前那口音叫道:這傢伙與野人同樣神力驚人,放人熊,看他到底有多大的神力。   山海之王已將兩頭人猿趕回洞中,說道:大爺警告你們,任何猛獸也難逃一死。異獸難得,何必令它們送死?   他向洞口扔出一鉤,啪一聲暴響,火花四濺,掉下大堆碎石。他抓起一把碎石,向姑娘低聲說:如黛,收珠,我們走?   珠光一收,他左手連揚,八支火把油星飛濺,全跌下室中,小洞中有人哎唷大叫。   他俯下身驅追隨著兩個巴山人猿,向黑暗如地獄的獸檻走去。   兩頭人猿吼叫著向前爬行,十餘丈之後,眼前一亮。   這是一間特大的地下宮殿,有拱形的頂,有四通八達的石甬道,有雕著奇形禽獸的巨大石柱,有用鐵柵改成獸檻的石室,四面顯有巨大的石燈,油滿芯粗,發出明亮的火光。   殿廣十餘丈,裏面有二十餘名身穿虎皮格子的中年大漢,右手執雙股叉,左手執著烈火熊熊的蘸油火把,顯然是驅役猛獸的人。任何獸類,天生對火敏感,見了火便心中害怕,急急躲避。人猿也不例外,見了火把便乖乖就範。   兩頭受傷人猿一出洞口,便向自己的居所急竄。殿內二十餘人中,有八名兩面一合,恐防人猿亂竄。   這剎那間,一聲長嘯響起,接著哎唷兩聲,洞旁兩個大漢飛躍丈許,鋼叉落地,火把飛拋。   眾人一驚之下,嚇得倒抽一口涼氣。   大殿中間,站著一個威風凜凜,背著一個人,手持大鐵鉤的雄壯的叫花子。   咦!這傢伙竟由獸洞中鑽出來了。有人叫。   斃了他。有人叫。   二十餘個人,倒有近二十人扔掉火把,四散逃命。有五個人揮舞著火把鋼叉,吶喊著向前一圍。   山海之王身形一閃,驀然失蹤,一名大漢只覺肩頭壓上一座山,同時左手一緊,五指碎裂,痛得他狂叫一聲,向下跪仆。噹一聲鋼叉落地,火把已經失蹤。   似乎是同一瞬間,火把疾閃,左面另一名大漢,臉面挨了一火把,狂叫一聲,衣髮沾上了滾熱的油星,火焰熊熊,痛得他倒地鬼叫。   另三人驚得腿也軟了,心膽俱裂,但性命要緊,腿軟也得跑,向後殿撤腳便逃。   一名大漢跑得慢了些兒,突見面前火光一閃,去路上已現出了神情冷酷的山海之王,正揚著火把向他冷笑。   他心中一涼,趕忙折向而奔,剛跑了丈餘,眼前又現出一個山海之王。他魂魄脫軀,但仍有點不相信是真人,大吼一聲,一叉扎出。   噹一聲響,雙股叉飛出五丈外,人向右一顛,火把又脫手落地。後面是石階,他向後急退,一腳踏空,向後便倒,滾落階下。   還沒等他爬起,沾了鮮血的大鉤,已經抵在他鼻尖上,他渾身的血似乎凝結了,乖乖地躺著不動。   陵墓的主人是誰?山海之王冷然問。   大漢怎敢不答,顫慄著答:天毒冥神馬駿。   鐵爪神鷹與貴主人有何交情?   湯館主乃是近鄰,平時並不交往。五年前湯館主曾專誠送來一筆厚禮,僅此而已。   目下湯館主在何處?   小可乃是看守獸窟之人,不知外事。   你敢不說?山海之王厲聲問。   小可確是不知,僅得到主人令諭,準備制住侵入陵墓之人,不知湯館主是否來了。   左右二曲兩個老殘廢,與貴主人又有何交情?   並無交情可言,據說兩個殘廢壯年時,曾與敝主人有過一面之交;小可入陵至今已有二十年,沒聽說過他們來過。   那藍衫隱士段伯升呢?   二十年前倒來過一次,與敝主人曾發生爭吵。   南荒七煞七個老物怪呢?   沒聽過這號人物。   胡說,他們已入了墓陵。   可能是主人的仇家。   你怎知道?   主人吩咐啟開全陵各地機關,定然有大批強敵入侵,平時三五個人前來,不會驚動主人的。   你這陵墓中共有多少人。   連主人在內,共計一百整。   你們如何為生。   這   說!   每年外出一次,盜劫一些財物,購買日常用品,從永寧秘密運入山中。   哼!你的主人就是這種人物?   敝主人從不出山,咱們在外做案,專盜劫大戶,絕不傷事主,光明正大。   這也算光明正大?廢話。   大戶之人,來路不正;咱們替天行道,怎不光明?   強辯?起來,帶我去見你的主人。   小人不敢。   你去還是不去?   大漢冷笑一聲,口氣一變,說:敝主人對手下之人,視同子侄,親如骨肉,你如果想咱們帶路,算是枉費心機。你最好是殺了我,要帶路萬萬不能。   大爺不信邪。   信不信由你。你如果想出獸窟,在下倒可引你出去,凡是侵入陵墓之人,不會活著離開,敝主人會親自見你,用不著咱們帶路。   鬼話!為何大爺落下獸窟,你們便縱獸對付我,而不見你們主人?   敝主人已前往對付另一批人,未能趕到,你能力推數千斤的石人,太強了,咱們愛護主人,不想主人見你,不願主人冒險,所以要幹掉你。   你的話大爺不信。   在下說過,信不信在你。   山海之王冷笑一聲,火把一動,哧一聲烙在大漢的右腿上;大漢殺豬般地叫將起來。   你帶不帶路?他厲聲問。   不帶不帶,一萬個不帶。你殺了我,十八年後大爺又是一條好漢,要大爺出賣主人,你做夢。大漢脫口大叫。   山海之王就佩服硬漢,他移開大鉤,一腳將大漢踢翻,大吼道:起來,帶大爺出獸窟。   大漢狼狽地爬起拐著腿往前走,一面說道:你跑不了,敝主人將會殺你。   大爺等著,你那借鬼神之名龜縮的主人,如不交出湯老匹夫,他得死。   大漢在前帶路,轉了幾條地道,向上徐升,到了一個石室中,伸手向壁上一個大鐵環連敲三響。   壁內響起重物滑動聲,不久,左面石壁向旁滑動,裏面黑暗中,傳來隱隱鑼聲。   大漢伸手向上虛引,說道:這兒是出口,咱們分手,希望再見到你,那時你將是階下囚。   山海之王冷笑道:再見之時,可能你已經死了。   他用火把向外一晃,那是一條上升的石道,十丈外可以看到一方光孔。他扔掉火把身形一閃,驀然失蹤。   出了方孔,後面推出一方與石壁相同的石頭,將洞口塞住。由於石壁上長滿了石錢,吻合之時,看不出痕跡,除非細心辨認,不易發現。   他不顧一切,躍登一座五丈高的巨石頂端,向四面用目光尋覓老花子的蹤跡;可是怪石林立,縫隙密佈,視野難及十丈外,無法看到縫隙中的人。   老丈!他發聲大叫。   老丈!   老丈!四面八方傳來山谷的回音,沒人回答。   老丈,你在哪兒?他用乍雷般的嗓音叫。   除了空谷回音,沒有老花子的呼叫,他心中一凜,臉色倏變,不用猜,老花子已落在陵墓主人天毒冥神手中了,性命難保。   回聲徐落,西面里餘突然傳出一陣蒼勁而洪亮的狂笑聲:哈哈哈笑聲如殷雷,聲音徐降,尾音突變淒厲,刺耳難聽。   他一聲長嘯,向笑聲起處撲去,人去如閃電,在巨石頂端起落。   落下最後一座大石,到了石人零落,荒草淒迷的陵寢所在了。   這是一段半里方圓的斜坡,可以看到殘破的九段石階,在荒蕪中依稀可辨,這兒早年曾是輝煌的偉大建築。兩側的斷柱殘閣,說明這裏面曾是宏麗的亭園,年深日久,已經面目全非,成了荒山野峰了。   每一段碎損的石道兩旁,皆有兩對石武士,或倒或立,斷頭折足,令人惋惜;每一具石武士,皆連座高有兩丈,斑剝殘破,久經風雨已面目全非。想當年,這些建築不知費了多少人的心血。   除了石武士,還有一對石獅,一對貔貅,一對狸,還有一對象。體型巨大,琢工雖粗劣,但仍具形態;可見這陵墓中的枯骨,定然是前古之人,因為除了熊之外,另四種動物已在中原絕跡千餘年了,獅和象南移,貔貅已變種移往極北,狸已經絕種,中原已找不到這些猛獸了。早年的帝王,大多孔武有力,方能成為萬乘至尊;像夏朝最後一位無道皇帝桀,便能生裂虎兕,可見那時的帝王確是了不起。   兕,是犀牛,雌的叫兕,雄的叫犀,兕只有一隻角。母犀比雄的更兇猛,能夠用手生裂,兩膀的神力有多大?   這些獸像,有些仍在原位,有些倒在荒草中,有些已經沒入土中大半,有些已殘破了。   最遠處,就是陵墓,依稀可以分辨輪廓,佔地六七畝大小,頂上有一所破塌了的小石閣,只可見到斷柱殘臺;這與漢朝以後的陵墓不同,後來的陵墓,頂上沒有其他建築物的。   祭臺佔地極廣,只可看到這小形跡,兩旁有兩座高大的白石鼎,斷了一條腿倒在一旁,石案已塌,沒有碑,墓雖保持著概略形狀,但已多處崩塌,再過一二十年不整修,這座古陵算是完了。   他站在陵門一堆瓦礫斷柱上,先察看四周,看是否有人在附近匿伏,並細察附近是否可能設有兇險機關。   突然一聲長笑從祭臺上發出,在拜墀下冒出一個身穿狐襖,下穿豹皮長褲,手持降魔杵的高大老人,站在祭臺前,似若山魈出現。   山海之王一聲長嘯,越過陵門。   站住!怪人發出春雷也似的大吼。   山海之王身形倏止,也大喝道:閣下是誰?   古陵之王。   你就是天毒冥神馬駿?   正是老夫。你是誰?   山海之王,神劍伽藍華逸雲。   無名小卒,名不見經傳。站在那兒,聽老夫吩咐。   哈哈,大爺為何要聽你指使?他舉步向前走。   聽不聽在你。如果聽,我給你一次公平的機會,這墓就是你我決一生死之地,憑真本事硬功夫公平決鬥,如果不聽,你將永無機會   山海之王以一陣大笑打斷他的話,接口道:哈哈!你的所謂公平,我已領教過了。   站住,就因為老夫手下之人誤事,所以要給你機會。   山海之王已走上第一段走道,大笑道:不必鬼叫,大爺不聽你的,除非你能將湯老匹夫交出,不然今天你我必有一人橫屍五步。   哈哈!憑你那幾斤蠻力,也敢前來丟人現眼?妄想與老夫拼死,太不自量了!你最好站住。   山海之王不但不站住,反而一聲長笑,身形加快,上了第二段走道。   他掠上石級,豪情萬丈地叫:你的身材比大爺更魁梧,降魔杵夠沉重,下來,下來決一死戰。哈哈   笑聲未落,驀地四面八方五丈圓周內,升起百十道黑柱,黑柱上烈火熊熊,原來是黑色的火熱油柱,升高六丈,化成一道飛騰火網,向中心罩下,嘶嘶噴射之聲,令人頭皮發炸,熾熱的氣流,令人皮開肉綻。   火網倏現,下罩的速度奇快,將山海之王罩在中間,眼看要化成一個炭條兒了。   遠處祭臺上的天毒冥神急躁地頓足,大叫道:不可!不   可是火網一合,他叫得太晚了些。   山海之王大吃一驚,在火柱剛現之際,他想騰空而起,但又怕另有火柱噴出,略一猶豫,火柱已升至頂點,成弧形向下罩來。   只有中心一線空隙未合,他得拼命,要在千鈞一髮中穿出,在火網未完全閉合前,升高五丈餘方可有生路,除此之外,只有眼睜睜變成烤豬,英雄無用武之地,死定啦。   他雙足全力一蹬,想全力縱起。他背上有人,要想升高五丈餘,再橫飄三丈,確是需要全力以赴,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生死存亡在此一舉,他知道,自己全力以赴定能辦到,只是太費勁而已。   由於用力過猛,地下的石板質料本不太堅實,數千年的歲月,風雨將表面化成泥粉,不然怎會有枯草生長?地底又是空的,禁受不起重壓,轟隆一聲,竟然塌陷了,形成了一個大坑,沙石向下滾墜。   山海之王人不但沒縱起,反而猝不及防,身軀隨著沙石急墜,糟了,死定了,火網已在這剎那間閉合,向下急罩,逃生的機會稍縱即逝,一切都完了。   他向下急墜,輕叫道:如黛,我們都完了。   下墜丈餘,下面冷氣流動,顯然下面有地道,而不是陷坑,他轉口叫道:有活路,死不了!下沉至三丈,姑娘已掏出了龍犀珠,下陷的洞口,已被烈火封住。腳下,嘩啦噗啪之聲不絕,沙石已先他們一步墜至地底。   他目力超人,已留意下面景況,那是一間地下小殿堂的進口甬道,五丈外殿門是整塊大石雕成;半掩著似乎久已無人進出,裏面黑黝黝地。   他雙腳一沾地,知道已下降了五丈左右,向下連拍三掌,消去一墮之勢,並試腳下是否受力。腳一踏實地,便向殿門飛掠。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不怕殿內有何危險,衝入半掩的石門,反手把門掩上,先把火堵在外面再說。   兩世為人!他吁口長氣說。又道:這老狗把陵墓佈置得寸寸生險,機關消息巧奪天工,不知道送掉多少條的性命,經過多少歲月,方能改建這座廢陵,端的鬼斧神工,魄力超人。   姑娘苦笑道:為了我,你冒萬千之險,我   不許你說這些話。該找出路了,湯老狗定然躲在這死人陵墓中,他不會遠離的。哼!他入地也不成,即使他到了陰曹地府,我也要捉住他。   他向裏便闖,踏入一道已碎成粉末的小門,眼前的景象,令他心中凜凜。   這是一條漫長的黑暗甬道,共有五重門,每座門下降丈餘,門框以及門扉,全都變成粉末,散落地面。每一道門,皆有一對八尺高的執斧石武士,分立門兩側,潮濕的霉氣,以及陰冷的寒風,撲面而至。顯然,這是冥殿下層的寢宮,並未被人發現,仍保持著數千年前的情景。   裏面是否有機關?如有,該已失效了。安裝機關,通常有三種東西可用。一是機簧,利用機簧推張之力;這東西如有最好的鋼鐵,頂多可用一百年,最易損壞,也不易推動重物。古代沒有鋼鐵,倒不須顧慮。第二種是鹿獸筋皮的紋盤,是為原始,也最為危險,失效的可能性最大;即使是以桐油泡煉的獸筋繩,也支持不了百年;機關如失效,必將永遠封死,出困的希望微乎其微。   第三種是利用物體的重力,令機關沉降或滑動,以石插作機捩,可移動萬斤重物,但如不移動石插,不會自動啟動。這種機關可放置數千年,但如無高手巧匠裝設,必須用人管制,易裝難臻精巧,這是美中不足之處。   山海之王算定前兩種機關並無顧忌,但卻十分擔心,萬一裏面設了這兩種玩藝,必定失效封死,可就麻煩了。   後面是火海,天毒冥神也必定將出口封死,唯一的出路,就是冒險往裏闖,找出路與天毒冥神算賬,迫他交出鐵爪神鷹。   他藉龍犀珠的光芒,小心翼翼向裏走去。經過了五重門,陰風越來越濃,可能前面有空曠之處,火氣亦重,也可能到了地下暗流匯積之處了。   如黛,冷麼?他關心地問。   你身體溫暖,支撐得住。她虛弱地答。   如果不適,請速告我。   謝謝你。她黯然地答。   進了第五道門,果然是一處寬大的地下宮殿,廣約二十丈,高亦有三丈,有弓形殿頂,十根兩人合抱的石柱,分列中間,柱上雕刻著奇形怪狀的圖騰,有人首蛇身的怪物,有鳥首人身的鬼神。   殿成四方形,柱中間是雕著龍蛇風雲的丹墀,原來上面砌了一層朱色方石。兩側是數行石方座,像是石級,大概是各朝臣的坐處。壁上也雕著各種鬼神禽獸的圖騰,雕工粗劣,十分古拙。   殿上設有龍座,有一座像壇一般的建築物,放置著一具軀體奇大的駭骨,右邊放著一把四尺長,似鐵非鐵似銅非銅的長形大刀,和一把巨斧。左側,是一個玉石琢磨而成的尺餘長,蛇身人首頭上有角的怪杖。   丹墀近壇處,散倒著六具駭骨,身軀也夠壯大,不辨男女。所有的駭骨,在下面散發著已成灰土的殘灰,顯然是生前的穿著物,連頭髮亦已化了。   這兒才是冥殿,還未被人發現過。山海之王說。   能找到門戶麼?姑娘問。   我對古代的宮殿形狀一無所知,只好搜一遍再說。   他拾起那把長形刀,入手極沉,重量不下百斤,刃口不利,看上去不像刀,也不像劍,不知是何物所造。   這東西可能有用,正好趁手。他自言自語。   自從進入中原以來,他從未找到趁手的兵刃,由於他神力驚人,劍他嫌輕,杖又太長了,不便攜帶;伏鰲劍像是玩具,他不願使用。這次看到這把似金似鐵,像劍又像刀,其色深綠而有光采流轉的重傢伙,心中極喜,看去不大卻重有百斤,正好趁手。   他一時興起,猛地向壇下一刀揮出。   錚一聲輕響,壇下一塊巨石碎成百十塊。他吃了一驚,倒抽了一口涼氣說:好傢伙,我未注內力,竟有如此威力,神刃、神刃!   他拔出伏鰲劍,劍突發龍吟,光華大盛,異象出現,近丈的光華恢現。這異象,他在仙海逐蛟時曾經見過。   而古怪的神刃,亦突現異象,墨綠色的奇光幻出重重光幕,刃身隱隱傳出雷鳴。   石刃相接,並無撞擊急迫的景象出現,只是各種光華,各發清鳴而已。   姑娘大奇,說道:華哥,這兩把神刃相和而不相剋,妙著哩!   山海之王收了伏鰲劍,說:我總算得到一把趁手的兵刃了,日後應付群毆,正好派用場,上武當山正用得著哩。   他又拾起那奇異小的玉杖,說:這小玩藝不錯,帶著也不礙事。便插在腰帶了。   他大踏步向殿後闖,轉了幾條甬道,突覺徹骨寒流撲面而至,同時隱聞沉悶的水聲。石道向下降,坡度漸陡。   這兒如不是出路,就是深入地底之處,不是天堂,就是地獄。他喃喃地說。   不管是天堂或地獄,我希望你無恙。如黛幽幽地說。   我們是生死同命。他說。   氣流經過洞穴,溫度必定減低,山區裏的氣候,七月天已是深秋了,平時本已夠涼,從地道裏經過的氣流,更應該冷冽啦!所以山海之王認為,如不是深入地底之處,也必定是出路。   他並無把握是生路或是死路,所以說出生死同命的話。   如黛只覺心情一陣激動,竟俯首飲泣。她記起在神魔洞那段逝去的日子。入寒水潭、誅龍犀、洞中定情可是目前人雖依舊,事物已非;他已不是從前的他了,那令她沉醉的歲月永不復來了,他成陌生人,一個截然不同,只有滿腔英雄熱血,而缺乏兒女情懷的人。她是個重視靈性,幻想過多的女人,對兒女情懷的需要稍多些;而他,卻沒有給她稍多關注的情感,令她感到十分失望。   他終於說出生死同命的話了,這是奇蹟。她是個平凡的人,一句內涵深刻情意的話,便可令她心情激動,只感到熱淚盈眶。   可是她俯首飲泣,掃興的話又來了。   如黛,不必擔心。這地下宮殿頂上厚度不會超過十來丈,必要時花上一天,也可挖洞而上。從下往上挖。不必搬土方便著哩!   她怎會擔心這些?她抹掉眼淚說:我不是擔心這些。唉!不說也罷。華哥,這兒真冷哩!   我囊中還有一塊豹皮,我替你披上。   不必了,我還支持得住。   他到了一座半掩的石門邊,門側的兩個石武士,不像先前的石像,不是貼壁而立,而是對向而站,石質也不像白石,而是像青銅的鑄像。武士的雙目,竟然是鑽石所鑲,映著珠光,光彩奪目。   他用神力將門推開,呼一聲,陰風一湧而出。   他左手取過姑娘手中的龍犀珠,向室內照去,珠光一映,裏面突然幻出陣陣五彩光華,璀璨奪目,手中珠略一晃動,五彩光華瞬息萬變,亦隨之異動。   兩人驚喜交加,他說:咦!我們到水晶宮了。   這是一座地底的天然洞窟,乃是萬年前水底的洞窟,石質是石灰巖與花崗巖堆疊而成,軟硬各異,由石灰巖溶解出來的物質,形成各式各樣大小懸殊的鐘乳,粗者可兩人合抱,有些幾如絡纓,有些晶瑩透明,有些五彩奪目,映著珠光,幻化出五彩光華。由於數量極多,光線一再折射,整個洞中異彩閃爍,大自然的奧秘,令人驚嘆叫絕。   洞寬大無朋,共有五條岔道,岔道中仍有無數奇光映出,像是天上的星光,看去深邃遙遠,可知那也是早年地下水甬道,不知通往何處,反正定然有遙遠的出口。   正前方,卻是漆黑的處所,傳出激流磨擦崖壁的聲音,定然是地下水道,至今仍有洶湧的激流,流經另一處水道,不知是否可以流上地面?   除了五條甬道之外,隱約可見散佈著不少洞窟,有大有小,可能是相通的,也可能是死穴。   山海之王一步步走進這地底晶宮,人一走動,珠亦隨之而動,但見彩色光芒繽紛,映得人眼花撩亂。同時,人影也在異光中移動,似乎洞窟中有無數幽靈閃動,略一眼花,或者心中害怕,便會認為是入了鬼城,處處鬼影晃晃,可能嚇壞啦。   水聲,陰風掠過細小的尖利鐘乳發出的嘯聲,加上陰風掠過洞穴的回聲,氣流從兩個洞穴中會合的衝擊聲這裏十分喧鬧。這些聲音全是刺耳的音波,令人渾身綻起雞皮疙瘩,神經緊張,恐怖的陰影罩上了心田,膽小朋友不心驚膽落者,幾稀。   姑娘膽量一向很大,這時也感到心中發毛,那些幢幢鬼影,那些鬼嘯一般的奇異音波,撕裂著她的神經,渾身肌肉發緊。她本能地感到,這是一處不祥之地,潛伏著兇險的不測之禍,危機在逐步接近,他和她正一步步走向死亡,走向永恆的未知世界中。   山海之王卻漠視著一切危機,即使面對死亡,也無法令他恐懼,更無法撼動他,他像一切山中動物一般,認為生命的毀滅,是理所當然極為平凡之事,任何時候皆有死亡的可能。唯一不同的是,動物如面對危險,會驚恐地趨避,是否避得了,不必去計較。但他不同,他不會驚恐,反而會傾全力向死亡挑戰,無視於死亡的威脅。   他眺望五條巨大的石道,心中在自問:我該往哪兒走?哪一條路可以重見天日?   經驗在告訴他:順風向走,或者沿上升的孔道走,定然可以出困。   順風向,不管是逆行或順行,都該可以出困;看來的風聲勢不少,定然有大的進出入口。   經驗也在告訴他,洞穴孔道太多,風可由各處分洩逸散,最可靠的出口,該是風源。   寒風來處,正是靠水潭的左面第一條孔道,他略一辨風向,便信步如飛。   他腳步極輕,聲息全無。孔道中除了閃避那些奇形怪狀的鐘乳外,一無顧忌,他急步如飛,冒著凜冽陰風向裏飛掠。   孔道左盤右折下降,愈來愈寬廣,五光十分的瑰麗鐘乳,也愈來愈多,愈來愈密,人行走其中,像是到了一處五色玻璃世界裏。   鐘乳漸密,他的步履也漸慢,一不小心,便有撞在鐘乳上的危險,因為有些鐘乳像水晶一般透明。   繞了里餘,他迷了路,始終沒有向上走的跡象,而四面八方都有巨大的洞窟,有些比原走的孔道還大,哪一條是正途,誰知道,也許在盤折之下,又走回原處了。   糟!這樣走下去,一百年也出不了這地道。他說。   哥,何不刻記號而進?如黛也焦急地說。   好,請帶著珠子。   他將龍犀珠交與姑娘,克嚓一聲,神刀將一條海碗大鐘乳砍掉,刀毫不著力。   他一時興起,身形加快,一陣好砍,鐘乳隨落的響聲,如同連珠花炮爆響。   轉折了幾次,果然回到了原地。第二次他向右,又回了原地,第三從另一個洞窟開始,一左一右向前急走,他成功了。   不久,到了一處比先前更大的洞窟中,中間散處著五根巨大的水晶形柱了,奇異的鐘乳更為瑰麗。   突然,他耳中聽到四周發出奇異的響聲,也像呼吸聲,鼻中也嗅到了刺鼻的腥味,像死魚,也像屍臭。   左側十丈外,是一個其黑如墨的大洞,是唯一沒有鐘乳反光的洞窟,不知裏面藏了啥玩藝。   他心中凜然,沉聲道:如黛,有怪物出現,不可驚慌,如能留意身後,可保萬全。   聲落,異象出現,四面八方鬼影徐現,逐漸合圍。   近三十個青灰色的高大裸體人影,突在四面八方出現,亂髮披頭,渾身長著青灰色的長毛,手指甲長有三寸,屈曲尖利如鉤,一雙內陷大眼,發射出慘綠的光芒。   怪人囓著狼齒般的巨牙,雙手箕張,沉靜地一步步迫近,沒有聲音發出,只有沉重的腳步聲。   咦!這些是人是鬼?姑娘膽顫心驚地問。   不知道,可能是人。他答。   他徐舉神刀,突然大吼:什麼人?裝神弄鬼,嚇不了人;誰是首領?   沒有人回答,三十餘名怪人逐漸合圍,用張牙舞爪作為回答,逐漸迫近,腥臭之氣,中人欲嘔。   山海之王不在乎,姑娘卻叫:華哥,這臭氣令我昏眩,不好   她頭向下一搭,龍犀珠墜落。   他一手接住龍犀珠,火速探囊取出一包祛毒歸元散,塞入她口中,一面向一根大柱下靠去,想用大柱掩護身後,防備後面有人暗傷如黛。   藥散入口,姑娘悠然醒來,虛弱地說:好厲害,這歹毒的臭味,令人昏眩而心頭作嘔,五內翻騰。   這時,四面暗影中,出現了十餘頭龍首虎身的巨獸,發出牛鳴似的吼聲,也三面亂竄逐漸接近。   空間裏,巨翅搏風之聲大起,十餘頭翼展丈餘的巨大蝙蝠,鳥頭蛇尾,上下飛騰,迅速無比,穿洞飛掠,往復尖鳴,其聲如雙刃相錯,令人聞之神經麻痹。十餘頭蝙蝠一陣急鳴,漸向內欺近。   如黛被尖鳴聲所擾,加上先前被屍毒一薰,氣血一陣猛烈翻騰波動,渾身一軟,元氣大傷。她呼出幾口長氣,頭已無法支持,向下一搭,用蚊蚋也似的聲音說:哥,丟下我   住口!你怎麼了?他驚問。   我我不行了,眼前似乎有點發黑。這些聲音和臭氣,令我氣血欲散。   試行調息,我斃死了這些怪物。   我支撐不住了,反正是死,丟下我,你或可以衝出重圍出見天日。我連累了你,我   山海之王已無暇回答她了,怪人已接近至兩丈內,空中的巨蝠亦愈繞愈近,龍首巨獸亦急躁地吼叫,步步迫近。   上下四方受敵,情勢岌岌可危。他想拔出伏鰲劍,但洞中太黑,沒有任何一線微弱的光源,劍的光華不會太亮,沒有龍犀珠強烈,只好一手亮珠,一手以神刀拒敵。   他背上的如黛命在須臾,他急怒如狂,猛地一聲巨吼,搶制機先突起發難。   他先攻向右首,刀起風雷俱發。神刀長有四尺,似劍非劍似刀非刀,刀身直而近尖半尺處有處尖齒形的脊牙,一面有刀,所以他認為是刀,但他卻以劍招使,也加上了砍字訣,劍招中也有砍字訣,但極少使用,他既然是刀,便決定多用砍訣。   刀動風雷俱起,發出奇異的震鳴,先疾點而出,攻向最近一名怪人。   怪人身材巨大,高幾近丈,刀到他似乎甚為畏懼,向右一閃,急跨一大步,伸毛臂搶近,五指如鉤兜胸便抓。   同一瞬間,另一怪人,也在山海之王右側撲到,雙手箕張,急衝而上。   山海之王身捷如電,刃口急轉,向左揮出,立即向右用刀背撞右側的人。   克嚓一聲,刀將從左撲到的怪人攔腰揮成兩段,噗一聲,刀背擊中右首怪人的右肩。   兩截屍體倒了,沒有血水流出,上體仍在扭動,利齒挫得格支格支響。   右首那怪人被刀背一撞,踉蹌向左一衝,雙手一抱,一條合抱大鐘乳,被撞得斷成三段,人絲毫未傷,丟下一截鐘乳,重新撲近。   山海之王大駭,驚叫道:屍變,這些不是人   兩頭巨蝠突然急射而來,破空下撲。   四個僵屍齊向前撲,來勢洶洶。   三頭龍首異獸,齊聲怒吼,從僵屍頂端越過,六隻鐵爪迎頭撲到。   如黛只覺心神一馳,心中暗叫道:完了,想不到死在這些怪物之口。   山海之王天資大異常人,他臨危而更為冷靜,靈智清明,毫無怯念。他知道絕不能在原地受怪物圍攻,八方受敵的滋味不好受,唯一的生路是向一個方向主動衝殺,以快捷的身法撇開左右後三方的怪物。   一聲怒吼,他向左折向攻出。這次他不用刀背了,神刀化成一道綿密刀網,也像一個黑綠色的光球,向前疾滾。   果然被他殺出一條生路,砍倒了三具僵屍。   一聲雷吼,兩頭龍首巨獸迎面撲來,張牙舞爪來勢洶洶,腥風撲面,爪影迎頭罩落。   著!山海之王大吼,向左一閃,一刀斜截怪鰲的前爪,砍中了!   噗一聲,獸爪毛飛皮裂,但竟然未斷,卻被刀上奇大的力道,震得翻倒在地;數千斤的軀體倒下,隆然有聲。   山海之王大駭,神刀竟砍不進怪獸的骨肉,一切都完了,大難至矣!   他向左上方飛縱,伸手將珠納入懷中,拔出了伏鰲劍。光華倏現,微弱了許多。他信手一揮,向從後面追撲而下的巨蝠攻出。   噗一聲響,劍發龍吟,毛飛血濺,砍中了巨蝠的左方翼爪下端。   巨幅尖鳴一聲,向後飛退。無堅不摧可屠蛟龍的伏鰲劍,竟未能將翼爪砍下。   山海之王心向下沉,這兩種前古異獸如用普通刀劍去砍,不啻以卵擊石,可怕極了,這兩把神刃也無多大效用,他知道完了!   他不敢硬衝了,要找退路脫身。這時光芒雖小,但五色的鐘乳仍可隱現,他發覺凡是有鐘乳的洞穴,皆有異獸的身影,吼聲愈來愈響,顯然異獸已愈來愈多了。   他必須衝出重圍,找一個小洞窟隱身,避免八方受敵,非衝不可。   人向下一落,刀劍齊揮,砍倒了三具僵屍,最後的一具半片身子一倒,手爪掃過他的右腿外側。   他只覺如被萬截寒冰所撞,身軀發僵,站立不牢向右一傾,剛撞上一頭龍首異獸。   臨危拼命,他左手的伏鰲劍疾揮,右手刀急向後上方一翻,拼命砍去。   嗤一聲,伏鰲劍恰巧揮過異獸的爪根,毛飛皮裂,異獸突然收爪後退,受了些許皮毛之傷。   同時,一刀反砍時,下撲的巨蝠大概知道厲害,巨翼一展,向上疾升,同時用巨尾向刀上掃來。   嗡一聲刀嘯,刀砍入巨尾半寸。但山海之王也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得挫倒在地。   這一倒,救了他一命,兩頭龍首怪獸先後從身後撲到,從他身上越過,沉重的巨尾,掃過他的右上臂,如中萬斤巨鎚所擊,氣血一湧,護體神功幾乎被擊散了,神刀差點兒脫手,險哉!   他已到了生死關頭,刀挑起一具僵屍,向右猛扔,向兩頭異獸撞去;咬牙忍受右腿的冰凍,和右臂的疼痛,強提真氣隨僵屍向前衝去。   異獸讓過僵屍,山海之王已從屍上飛掠而過,遠出五六丈外,向下一落,雙劍齊飛迫退了阻路的三屍兩獸,從一根水晶大柱旁掠過。   真不巧,一頭巨蝠恰好由前面撲下,翼爪急收,大鐵鉤一般的鳥嘴,兜頭便啄。   山海之王急急拼命,向下一伏向前一竄,向右扭轉身形,奮全力一刀急掃。   轟隆一聲,沒砍中巨蝠卻把巨大的水晶柱子,砍了一道兩尺深的大缺口,碎屑飛濺。   同一瞬間,雷聲震耳,似乎天動地搖,水晶柱子突然碎片飛射,接著整根大柱裂開,轟隆隆,倒了。   大柱倒了,似乎地心的雷聲仍在震動,大地搖撼,如坐風浪之舟內一般。   人獸之間,似乎並未因雷聲和地動而停止生死相搏。山海之王不顧東南西北,向洞壁拼命衝去。   刀劍仍兇猛地揮舞,飛身奪路,他右臂的疼痛已止,可是右腿的冷僵感覺愈來愈嚴重,身形的飄掠大受影響。又衝近一根水晶大柱;三方面全有龍首異獸衝到,上空兩隻巨蝠,也凌空下撲。   他百忙中收了伏鰲劍,只用神刀。他發覺伏鰲劍並不比神刀犀利,在伯仲之間,而神刀極為趁手,在應付圍攻而對方卻又不畏刀劍時,唯一之法是用神刀將對方擊退,方能保持活動的自由,多一把小劍,反而礙手礙腳,不能用他神奇的掌力,真正是生死在呼吸間了。   他目力在這黑影地獄中,僅可遠及兩丈,這就夠了;加上他耳力通玄,可彌補目力的不足。   眼看惡獸上下齊到,只有水晶柱一方安全;他左手一扳水晶柱,人向柱石急衝,左手一用勁,人繞柱閃電似滑到柱後去了。   左面的龍首怪獸也不笨。驀地扭頭轉身,別看它身軀笨重如山,但舉動極為敏捷,一聲巨吼,貼柱截住山海之王的去向。   山海之王無法再閃避,人獸對進,快逾電光石火,不許他閃讓,何況他右腿又不靈光。   他一聲大喝,拼命一刀斜砍而出。   龍首異獸十分靈敏,撲下的雙爪向上一抬,後足硬將上軀向上抬起,避開一刀。   轟隆一聲,第二根水晶柱又被砍入兩尺,刀厚,力猛,創口特大,碎屑激射。   這一瞬間,龍首巨獸雙爪搭下了。   山海之王已爭取了片刻,左掌一推水晶柱,人向右急射,從巨獸腹爪下冒險穿過,神力一拖一點一推,人已掠出丈外。   巨獸不知怎地,突然狂吼一聲,滿地亂滾,沉重的身軀,撞在斷了一半的水晶大柱上。山海之王在無意中,乘冒險掠過異獸腹下的剎那間,出手如電閃,刀貼獸腹一拖。這是防身絕著,有點像玉帶圍腰的後半招。在將刀點出一推之際,鬼使神差點入怪獸的臍眼中,臍眼是怪獸的致命要害,被山海之王無意中宰了一頭。   接著轟隆連聲大震,還未靜止的地底雷聲再發轟鳴,天動地搖,人已站立不牢了。   山海之王突然被震動的大地摔倒,人急智生,突然左手用掌右手以刀靶觸地,利用地下的七八具僵屍掩住形跡,乘亂伏地飛竄,手腳並用急急向壁根射去。   真巧,他到了那沒有鐘乳的黑色大洞前;但他人在地下,並不知就是黑大洞。他一直就認為這個洞有點不同,其中定然有不測的兇險,如果他事先知道是黑色大洞,絕不會向這兒衝。   距洞口還有丈餘,背上勁風已臨腦後,他背上是如黛,怎能讓怪物沾著?向左急掠,翻身站起一刀向後急揮。   噗一聲悶響,砍中巨蝠的腦袋,震得巨蝠向左尖叫著飛落,衝倒一頭龍首異獸。山海之王也向後挫身急退,右臂抬不起來了。   這剎那間,一頭龍首巨獸已如影附形衝到,洞兩旁也出現了兩具僵屍,同時撲上。   他右手幾乎連握刀之力亦已消失,怎能應付?便伸手去拔伏鰲劍,心中暗叫道:完了!我葬身獸腹了!   手未摸到伏鰲劍,卻觸到了那蛇身人首的小玉杖,巨獸已到,沒有他拔劍的機會了。   他仰身便倒,順勢將白玉小杖全力扔出。背上有人,他不敢用背著地,向右一翻,雙腿飛絞右面的僵屍。   這不過是閃電似的事,快極。   小玉杖竟貫穿了龍首怪獸頭,自口入從腦後出,仍以無窮力道向前飛射,連斷三條巨大鐘乳,所經處如同無物。   叭一聲,擊中一條水晶柱,雷聲再起,巨大的水晶柱,中杖處碎如細粉,轟然倒下。   五根水晶大柱,倒了三根啦,龍首巨獸屍身沉重地撲到,恰好將左面的僵屍壓在下面,同歸於盡,再也爬不起來了。   山海之王的雙腳,絞倒了右首的僵屍。僵屍並不僵,倒地一滾,右手一跳便勾住了山海之王的頸脖。   幸而如黛已奄奄一息,一再顛簸,腦袋已垂在一旁,不然毛手便連她也勾住了。   山海之王只覺頸上被一道網箍箍住了,百忙中將刀一推,僵屍剛伸出的左手齊肩而斷。   這兒原是平坦之地,可是地面突然一傾,僵屍在下,山海之王在上,兩人滑下了黑洞之中。   在小玉杖擊中水晶大柱的剎那間,雷聲狂震,地動天搖,地面猛烈地撼動。   接著各處地洞紛紛下陷,陷落之聲驚心動魄。   大地下沉,未倒塌的洞穴中,水聲如萬馬奔騰,向各處澎湃地洶湧。   這是地底宮殿的下層世界,地柱已倒,地層紛紛下陷,地下水洶湧四溢。   在上層宮殿裏,石壁崩陷,大殿倒塌,不及逃出的人,全被活埋在內。   地面陵墓間,巨石有些下沉,有些傾覆,有些向溪流飛滾而下。陵墓開始下沉,降陷三丈餘方行停止。   地面經此一沉一動,面目全非。   首先出現地面的人,是三名中年大漢,渾身灰土,面無人色地在陵墓前顫抖。   整個陵墓周圍方圓五里中,煙塵滾滾。近山谷溪流處,地面出現一個大坑,冷如寒冰的渾水洶湧而出,直向溪流中滾滾瀉下。   幸而震動為期極暫,不久便恢復了平靜。   山海之王與僵屍滑入洞中,真夠幸運,這是唯一沒有崩陷的洞穴,沒將他們埋葬在內。   山海之王壓著僵屍滑動丈餘,僵屍的手愈收愈緊,幾乎令他窒息。他的左手,叉住僵屍的咽喉,拼全力抵住,不讓野獸一般的牙齒咬到他的頂門。   他的一扣之力,可以碎石溶金,可是扣住僵屍的咽喉,卻毫無用處,觸手處堅韌而富彈性,無可奈何。   他用勁將僵屍緊抵在地上,雙腿分開支持著重心,一面防止僵屍翻起,一面防止地面的震動,以免被掀翻。頸脖上的僵屍巨腕,他尚可勉為支持。   神刀太長,兩人貼身壓在地面,不便使用。伏鰲劍又在左肋下,無法拔出,真是苦也。   水聲如雷,不知由何處灌入,只片刻間,洞中水深五尺,將他們掩住了。   死中求活,命在須臾,山海之王不得不冒險,雙腳一振,上體隨水浮起,右手一收,刀貼身上插,直貫入僵屍肋下,透腔直抵頸喉,再用力一推,將僵屍背部剖開了,壓力大減。   他左手離開僵屍頸喉,頭一低,奮力一掌上推,終於滑出僵屍的右手。   水愈來愈深,寒氣襲骨,他心中暗叫完了,背後的如黛已久沒聽見聲音了。   她並未昏厥,只是被嗆了幾口水,人本虛弱,這時已無法出聲了。   他顧不了許多,將刀插在腰帶上,順洞向裏遊。   漸漸地,他感到洞頂距頂門已近,甚至有時可以觸到髮髻啦!   完了,真的完了!不死在獸腹,也將淹死在地洞中。他心中在狂叫,心有未甘。   他已游了半里地,水聲已止,沒有流動之象。而是慢慢上漲。他感到奇怪,水確在上漲,由浮力上猜測,速度不慢,為何還沒漲滿?早該被淹塞在內了。他自己自信還可潛游三兩里,但背上的如黛卻非死不可啦!   他可沒留意,這怪洞甚大,且是向斜上方延伸的,事實上他在隨水順洞往上游,他也是急糊塗了。   游著游著,終於被寒水淹沒了洞頂。他大吃一驚,百忙中趕忙將如黛解下,一手掩住她的口鼻,事急矣!他將她抱入懷中,全憑兩條腿,急如游魚,向前泅去。   死中求活,他不得不盡人事,誰知道前面有沒有出路呢?也許正向水晶宮裏潛去,龍王爺在等著他,要招他做東床駙馬哩!   潛了不遠,他替姑娘度了一口先天真氣。他發現她的心脈跳動得極為微弱。   完了!真的完了!他在心裏猛叫。   人潛在水中,不能太久,人畢竟不是魚,能支持多久?何況他仍得替她度氣,心中一急,更不易支持。   終於,他感到血往經脈末梢膨脹,耳中嗡嗡作響,頭腦開始昏眩了。      且表明老花子的事,他也在危機一髮的生死關頭中掙扎,命在頃刻。   他接了天毒冥神一震之後,人即被無儔震勁震倒。後有巨大怪蛇,左有亂石死境,他拼命向右仆倒。一撞石壁,人突向下墜,跌下四丈下一處石窟之中,重重地摔倒,人即昏厥。   上面的天毒冥神冷笑一聲,自語道:這傢伙差勁,不堪一擊;讓他休息一會兒,再好好拷問他的來意。   不久,老花子緩緩醒來了,他發覺自己成了囚犯,處身在一間密閉的石室內了。   他撩亮了火摺子,看清了處境,叫苦不迭,完蛋了,這石室只有丈餘見方,壁根有一條石縫透氣,全是三尺見方的巨石砌成四壁,沒有門戶,如何出困?   他用烏竹杖去撬通風縫,縫原寬寸餘,他不撬倒好,一撬之下,下沉了半寸,將烏竹杖夾住了。   他拼全力將杖拔出,再也不敢用杖搞啦,如果石縫閉死,他將被悶死在內。   火摺子不能久燃,還得準備留為後用,他用杖在各處敲敲打打,用手向各處摸索,希望能找到開啟石室的機關。   花了半個時辰,終於被他發現壁根的一方巨石,縫隙略為寬些,用杖一敲,聲響亦異。   找到了。他想。   默運神功貫於指梢,以鷹爪功手法向石上猛插,入石半寸,尚可用勁。他運勁扣實,向外一拉。   巨石應手而出,阻力甚小,他擦亮火摺子,發現裏面裝有一個獅頭石插。   老天!生死存亡,在此一舉,我得冒險一試。他心中在嘀咕,驀地一咬牙,抓住石插向外一拔。   轟隆隆壁中起了殷殷輕雷,整座石壁發出刺耳的磨擦聲,徐徐向下沉落。   哈哈!得救了,有生路了!他大笑著闖出石室。   火摺子閃亮的剎那間,他驚得血液全凝住了。這是一條死地道,長約三十丈,兩側共有十間石室,室門是鐵葉所裹的重門,顯然是後人加以改建的,不然不會有鐵。   鐵門皆半掩,整條走廊橫七豎八擺了十來具屍骸,有八具已成了灰色的骷髏,有兩具骨頭是灰白,另兩具衣履尚未化落,散處在各人身邊的兵刃,皆已成了鏽鐵了,可能死在這兒已經有許久的歲月。   他心中泛起的第一個念頭是:這兒是絕地,不久他將和他們一樣,死在這兒化成骷髏,再化成朽骨。   他在這十個石室內瘋狂地找尋機關,可是勞而無功,死亡的陰影已向他接近,他絕望了。   許久,廊上傳來了天毒冥神的冷酷語音,不知從何而來,聲音充溢在整個空間裏:你是誰?留下名號,以便將你的姓名刻在墓石上,千百年後將有人發現你的大名。   老夫獨眼狂乞鄺昭。   我記下了,會命人將你的名號刻上。   你這匹夫敢不敢現身一鬥?   你不成,功力相去太遠,殺你污我之手。   老夫橫行天下一甲子,並非無名小卒,要死亦應死在拼搏之下,你用機關困人,豈是大丈夫所為?   如果你配與老夫交手,自然放你公平一決,可惜你只能現世,不堪一擊。你白活了近百年紀,不知你是怎樣練的,你糟塌大好歲月了。   姓馬的,你滾出來,你並非下三濫小賊,沒有理由困死老夫。出來!與老花子一決。滾出來!   老花子狂怒地大叫,暴跳如雷。   天毒冥神的語音極為冷酷,根本不睬他的叫陣,說:和你這無用之人動手,太失我天毒冥神的身分。你是想安靜地餓死在內呢,抑或要老夫放些奇毒促你早死?   姓馬的,老狗,你滾出來說話。   老夫最後一次對你說話,你決定被毒死或餓死?   老花子要搏鬥而死,要死得光明磊落。   那就讓你餓死算了,餓死最丟人現眼;清平世界,連狗也不會餓死,你最好自碎天靈蓋拉倒,老夫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