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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英雄淚

鐵血柔情淚 獨孤紅 16430 2023-02-05
  就在出石門地上寸餘處,同樣大小,同樣石色的一顆樞紐。   花三郎踩下去,石門開了,他走了進去。   當然,他看見了玲瓏看過的,已經夠他心驚了。   他也看到了玲瓏沒看到的,那些東西放在那一個個的小抽屜裏。   那是一疊疊鏟除異己,暗殺對頭的名單,列名在上的,人不少,他沒心情細看。   還有一本本的賬冊,登錄在上的,全是劉瑾命各地方的搜括,以及歷來的不法收穫。   這,更讓他心驚。   若把密室裏的這些東西拿出去,劉瑾必落個凌遲而死,大明朝的國庫,能裝滿又裝滿。   奈何,這些一樣也拿不出去。   不但拿不出去,很可能他花三郎還要賠上一條性命。   他急,真著急。   在他花三郎的記憶裏,他從沒有這麼急過,從沒有這樣失去鎮定過。

  情急而不死心,他不信沒有機關樞紐,石板會自動降下。   畢竟,劉瑾跟玲瓏就是登上降下的石板升上去的。   他不相信,絕不相信,那塊石板是憑劉瑾的感應自動降下來的。   因為,劉瑾真要有那個能耐,大明朝的江山早就是他的了。   又何必再安裝什麼樞紐。   而事實上,亭子裏有樞紐,石門外也有樞紐,足證,劉瑾沒有那個通神的能耐。   既然沒有那種能耐,他就必得靠機關樞紐。   那麼,讓石板降下來的機關樞紐,究竟在那裏呢?   花三郎步出石室,抬眼望頂上,在琢磨它的道理。   他沒有踩樞紐,讓石門關上。   目前,是用不著了。   沒能琢磨出道理來,一雙目光由上而下,再望地上,然後,又一步步的走過去。

  踩的明是劉瑾踩過的每一個地方。   只有劉瑾踩過的地方,才有可能是機關樞紐的所在。   而,理雖如此,事卻不然。   他走完了,也走到了地頭。   頂上那塊石板,卻仍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花三郎的心涼了。   看樣子事已成定局,不等別人來,他是絕沒辦法出去了。   更可悲的是,他不知道是不是能支持到別人來。   他走進石室,又走出石室。   進進出出,他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趟。   事實上,他根本沒有數,沒心情數。   進出多少趟,於事何補?   只有一次,他走進石室的時候,無意中又踩著石門外地上的那顆樞紐。   石門已經開了,當然踩了也是白踩。   可是等他往裏走到頭,轉身要往外走的時候,他猛然一怔停住。

  他看見了一件奇事,不可能發生的奇事。   但是,畢竟發生在了他眼前。   那塊圓形的石板,已經降下來了,而且上頭並沒有人。   這是怎麼回事?   定了定神,他忙趕過去再踩石門外樞紐,石板開始上升。   忙再踩一下,石板卻又降下。   猛然一陣驚喜,他霎時想通了,全明白了。   敢情,石板、石門,是同一個機關樞紐控制,乘石板下降,踩開石門,進入密室,石板即升了上去,恢復原狀。出密室以後,踩樞紐關上石門,石板即降下接人,等從石門走到地頭,石板也恰好落在眼前。是這麼回事。   沒錯,是這麼回事。   花三郎漸漸收斂了臉上驚喜的神色,望著那塊圓形石板發了怔。   他不能不慨嘆,不能不佩服設計人之匠心獨具,不能不慨嘆,不能不佩服設計奧妙神奇。

  這是世間那位巧匠的傑作?   花三郎沒工夫,沒心情去想。   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定了定神,飛一般地又撲進了石室。      金冠頂上的那顆珠子,鑲好了。   由於沒能看出密室的開啟方法,玲瓏怏怏地捧著那頂鑲好明珠的金冠回到了房裏。   侍婢們恭候多時。   此刻的玲瓏,見人就煩,不待侍候,立即把兩名侍婢打發了出去。   侍婢們出去帶上了門。   玲瓏坐在燈下發了愁,深皺黛眉,望著眼前桌上的金冠發怔。   一隻手,輕輕地撫上了她的香肩。   玲瓏嚇了一大跳,忙扭著頭看,竟是花三郎,她又吃了一驚,慌忙站起:您怎麼出來了?   花三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玲瓏,跟我走吧,回到你爹身邊去。

  玲瓏一怔:走?   花三郎點頭道:不錯,走。   玲瓏站了起來:可是我還沒有   不要緊,你不用再費心了。   玲瓏訝然道:不用再為什麼,難道不要證據了?   怎麼能不要?劉瑾一天不除,就永遠需要證據。   玲瓏看了看花三郎,忽然臉上變色,道:我明白了,是我不中用,還是您不再相信我了,所以   花三郎微笑道:別瞎猜,都不是,是我把所要的證據,已經都拿到了手。   玲瓏一怔,瞪大了美目:您我不信,您怎麼進得去?您不可能進去。   花三郎笑笑道:那麼你聽我說,劉瑾的那間密室,在花園小亭的地下,對不對?   玲瓏一怔。   小亭裏有塊圓形石板,能升降自如,到了底下,經過一扇石門,就算進入了密室,對不對?

  玲瓏瞪大了眼。   密室裏有重重的帷幕,整排整排的櫃子,有不少夜明珠照明,衣櫥裏,凡是皇上的衣著,應用之物一應俱全,還有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另一排小抽屜裏,放的都是賬冊,對不對?   玲瓏驚愕欲絕,幾乎要叫出聲:您,您真進去過了!   這麼重大的事,我不會拿它來開玩笑吧。   您是什麼時候   就是今天晚上,剛才。   剛才?玲瓏叫道:您,您是怎樣進去的?   跟在你跟劉瑾之後進去的。   不可能,那些機關樞紐,到現在我都沒有   我看出來了,找到了,而且知道它的妙用,我跟你不同,跟他在一起,你不便細看細找,我能。   玲瓏失神地坐了下去:天,您果然是   花三郎輕撫玲瓏香肩:玲瓏,我知道你對他的感情,也知道你是他唯一真心愛護的人。但是為了更大更重要的理由,我不能不竭盡所能除掉他。

  玲瓏的臉色變了變:我承認,我是真不忍,我不是草木,也沒有鐵石心腸,他是對我好,我實在不忍加害他,但是,我也能為更大更重要的理由。   那就好。   為什麼您不相信我,要自己去做。   我不能否認,我曾經不信任你,而你剛才也承認,你確實不忍,你能為更大、更重的理由,可是我並不知道,所以你也不能忍心怪我。   玲瓏臉色連變,默然片刻:我怎麼敢怪您,我只怪自己心腸不夠硬。   花三郎道:人總是人嘛,幸虧他沒有對我好過,否則我也會不忍。   玲瓏突然一凝目光道:您拿出來的東西呢?   我沒拿,一樣也沒有拿,那間密室裏,不會少一點東西。   玲瓏訝然道:你沒有拿?   東西太多了,不知道從那兒下手,也不知道該拿那一樣好,真要帶著那些個累贅,我恐怕出不了內行廠。

  可是您不是要證據嗎?   讓它還留在那間密室裏,怎見得它就不是證據了?   玲瓏夠聰明,這句話她聽懂了,為之悚然動容,也站了起來:那麼您現在   帶你走,把你交給你爹,跟你爹盡速離京,以後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盡速離京?   不盡速離京,你還等什麼?   玲瓏沉默了一下:以後,什麼時候才能見到您?   花三郎明白她的意思,她還是有點放不下,但是這時候不是多說道理的時候,他道:我總是會回家的。   那內行廠的禁衛您是知道的,您能來去自如,我能嗎。   我負責平平安安的帶你出去,你還不放心嗎?   玲瓏又沉默了一下,旋即點了頭:好,我走,我跟您走。   走,緊跟著我,萬一驚動了他們,你走你的,我來斷後。

  玲瓏點了點頭。   花三郎穿窗掠了出去。   玲瓏看了桌上那頂金冠一跟,她不再留戀什麼,吹熄了燈,跟著從窗戶跳了出去。   真要說起來,花三郎、玲瓏,兩個人對內行廠的徑路都不算熟,但花三郎有花三郎的辦法,他帶著玲瓏一前一後,藉著暗影疾行。   身後有玲瓏,花三郎的行動當然不能再像一縷輕煙,來無影,去無蹤。   現在不但有蹤,而且有影。   而,內行廠的禁衛,也的確是夠森嚴的。   走沒多遠,一聲沉喝傳了過來:什麼人,站住。   玲瓏急道:您躲起來,我來應付。   這她準行。   花三郎一閃身,人已經不見了。   間不容髮的,一道奇亮的燈光照射過來,立即罩住了玲瓏,緊接著,兩名二檔頭疾如飄風掠到,立即躬下身去:原來是公主。

  玲瓏道:你們幹什麼呀,嚇我一跳。   一名二檔頭道:卑職等不知道是公主在此。   另一名二擋頭道:夜已深,公主還沒有安歇。   問得好,要是已經安歇了,我還會在這兒嗎。   這個   玲瓏微一笑道:你是問我,夜已深了,不安歇要上那兒去吧?   那名二檔頭躬身道:卑職斗膽。   我告訴你們,不知道你們信不信。   兩名二檔頭望著玲瓏,靜等後話,誰也沒敢問。   玲瓏笑笑又道:我想趁夜逃出內行廠去,你們清楚了嗎?   兩名二檔頭怔了一怔,一名忙道:公主說笑了。   另一名自作聰明,只當現在盤問已引起玲瓏的不快。要是玲瓏一狀告到九千歲那兒,禍福可卜,準是吃不完兜著走,當即忙道:公主請到處走走吧,卑職等公務在身,不敢擅離職守,告退。   一躬身,兩人飛掠而去,同時,燈光也滅了。   這一刻,玲瓏站立的地方最暗,連玲瓏自己都未必看得見身周。   花三郎的話聲在身旁響起:姑娘,你真行,居然說實話。   玲瓏道:奈何人最不相信的,就是實話。   花三郎笑了:走。   兩個人又繼續向前疾行。   沒再被發現,兩個人從內行廠後門出了內行廠,直奔天橋。   到了韓奎的住處,韓奎還沒睡,父女見面,高興自是在所難免,但玲瓏在高興之中還有些愧疚不安。   花三郎不願打擾人家父女歡敘別後,道:韓大哥,我走了,我已經跟玲瓏說過了,你們父女最好馬上離京。   三少,這時候?   這時候城門雖然早關閉,還難得了你們父女嗎?   那麼您   以後的事,韓大哥你就不用管了,暫時離開一段時期,等到,劉瑾伏誅以後,再回來定居也行。   好,我聽您的。   那我走了。   花三郎要走。   三少,玲瓏忽然叫了一聲。   停步回身,花三郎從玲瓏的一雙美目裏,看見很多東西,他有些不忍,但是他不能不咬牙:玲瓏,好好孝順你爹,將來讓你爹帶你上關外玩玩去。   他沒再多說,也沒容玲瓏說話,轉身走了。   玲瓏沒說話,但是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已經代表了她要說的話,只是姑娘她就是不讓它掉下來。   看在韓奎眼裏,心裏不免一陣難受,女兒是自己的,怪歸怪,還能真拿她怎麼樣,忍著心痛,道:玲瓏。   玲瓏回過身,嘴角竟噙著輕微的笑意:我來收拾,咱們趕緊走吧。   韓奎心裏又一陣難受,比剛才還難受。      連夜,花三郎去見他該見的人,總算不負所託,詳詳細細地交代了他應該交代的,然後交出一張草圖,包括那座小亭,地下密室,以及密室裏藏物的明細表。   最重要的,當然是圖上重要部分,標示出的機關樞紐所在。   那位,要他留下來等候酬功。   花三郎拒不受,走了,臨走交代,速速進宮面聖。   那位,輕車簡從,連夜馳向禁宮。      夜是寂靜的。   在京城的這一角,夜更寧靜,尤其是這個四合院。   而,就在這寧靜當中,一條矯捷黑影出現在上房屋脊上,頎長的身影,迎夜風挺立,清朗的話聲,劃破了這片寧靜:煩請那位代為通報,花三郎求見。   幾條黑影,從各處黑中射起,直撲屋脊。   這時,上房燈亮,光亮透窗,一個甜美而隱含懾人威嚴的話聲傳出:說我有請。   已到半空中的幾條黑影,撲勢一頓,立即倒射落地,相當俊的輕功,其中一個人向上發話:敝主人有請。   不敢。   屋脊上頎長身影一閃,再看時已站在院中幾條黑影之前,可不正是俊逸超拔的花三郎。   發話黑影抬起了手:請。   花三郎轉身進入上房,上房中,麗人著晚裝等候,是那位大公主。   花三郎躬下身去:夤夜見駕,實非得已,公主恕罪。   別跟我客氣,坐。   大公主輕抬皓腕,欺雪賽霜,如凝脂一般。   花三郎道:多謝公主,草民不坐了   草民?   原本來自江湖,如今還我本來,自該稱草民。   那麼你是來   請公主火速回宮。   大公主臉色一變:難道宮中有變?   不,請公主回宮,助聖上逮捕奸惡。   奸惡!那一個?   公主認為那一個奸惡最大?   劉瑾?大公主失聲:究竟怎麼回事?   朝中一位大員,已連夜進宮面聖,呈上劉瑾一切不法證據,聖上必連夜召劉瑾進宮,恐他帶有侍衛,宮中無人是他對手。   這,你怎麼會知道?   公主原就未將草民當做劉奸一丘之貉看,是不?   那麼你究竟是   公主逮捕劉瑾後,自會明白一切。   不,我要你自己說。   恕草民不能從命。   你   公主,這不是要緊的事,要緊的是公主應該馬上啟駕。   好,我這就回宮,你跟我一起走。   花三郎道:公主一身所學高絕淵博,再加上個個高手的錦衣衛,迅雷不及掩耳逮捕劉瑾,應該不需要幫手。   大公主道:我不是需要幫手,劉瑾進宮,不可能帶領大批的三廠高手,我對付得下來。   那麼公主要草民一起走   你除了國賊,救了大明朝跟天下百姓,應該接受朝廷酬功。   花三郎道:謝謝公主的好意,草民不願居功,也不是為得朝廷的酬庸而來的。   那你是為什麼?   不負昂藏七尺軀,為自己心安而已。   大公主更為之動容,美目異采綻放,道:聽你這麼一說,我更不能放你走了。   呃?   朝廷需要你這種人才。   草民自去來處,任務已了,當回來處去。   難道你就能不顧朝廷的需要。   不,草民懶散慣了,過不慣宦海生涯,也不願找個上司管著。   你可以跟著我,不必受任何人的管轄。   跟著她,不是照樣有個人管?   草民感激,只是公主恐怕沒想到,莽莽江湖,更需要草民,行俠仗義於江湖,維護民間之寧靜,不也等於效力朝廷!   你執意非回到江湖去不可?   人各有分,也不能忘本,草民原屬於江湖,自當還回到江湖去。   以前那位姑娘,也是江湖中人?   花三郎知道她指的是誰,點頭道:是的。   蕭嬙也來自江湖,她也要回到江湖中去?   是的。   我知道你為什麼非要回到江湖中去不可了。   大公主可算得冰雪聰明,只是她猜到的只是原因之一,卻不是主要原因。   花三郎未置辯。   大公主嘆了口氣道:凡事不能勉強,兩個生活在不同世界裏的人,是沒辦法勉強湊在一起的,我不再強留你,只是臨別在即,我要送你一樣東西   她從項間解下一方玉珮,雪白的玉珮,配著一條金鍊子,玉珮上還雕著一隻翔鳳。   花三郎忙道:公主   這是我父皇贈給我的,我戴了十幾二十年了。   既是聖上賜給公主的,草民怎敢要?   父皇既把它賜給了我,那就是我的,應該隨便我怎麼處置,愛給誰,就給誰。   可是   別可是了,相識多日,總算有段交情在,這代表我一點心意,也已經拿出了手,您忍心不要。   花三郎暗暗一嘆,只得雙手接過:多謝公主,草民要告辭了,請公主速啟駕回宮吧!   大公主眉宇之間,輕鎖幽怨道:你走之後,我馬上回宮。   草民這就告辭。   一躬身,他轉身要走。   慢著!大公主突然叫住了花三郎。   花三郎回過身道:公主還有什麼吩咐?   要是以後要找你,怎麼個找法?   公主金枝玉葉,尊貴之軀,豈可為草民輕易進入江湖?   我的意思是說,以後萬一有什麼事要借重你。   公主逮捕劉瑾之後,即可知道草民的來處,既然知道了草民的來處,就不難找到草民。   大公主道: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你去吧!   花三郎一躬身道:草民告辭!   轉身行了出去。   大公主沒再阻留,幽怨的目光,幽怨的神色,站在那兒一直望到花三郎頎長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突然,她提高聲音嬌喝道:啟駕回宮。      夜深了。   霸王府的書房裏,燈光還亮著。   項剛一個人負手來回踱步,眉宇間有太多的煩躁。   突然,他一臉驚容地停了步:我怎麼把她給忘了!   一頓,急急喝道:誰在外頭!   只聽書房外遠遠有人應道:回爺,蓋明在。   項剛沉聲道:給我備馬。   是!   片刻工夫之後,一騎快馬馳出了霸王府。   夜靜時分,蹄聲如驟雨,老遠就能聽得見。   盞茶工夫不到,項霸王一人一騎馳抵內行廠,飛身下馬,腳甫站地,沉聲就問:九千歲睡了沒有?   站門的番子恭聲說道:稟總教習,宮裏有急事,九千歲連夜進宮去了。   也好。   項剛沒說話,大踏步闖進了內行廠。   內行廠的禁衛森嚴,項霸王他當然是隨意進出行去,一進前院就叫:現在是誰帶班,過來見我。   總教習找帶班大檔頭,總教習找帶班大檔頭   夜色中,一聲聲往遠處傳。   轉眼工夫,一條人影疾掠而至,是一名大檔頭,他恭謹躬身:屬下見過總教習。   聽說九千歲進宮去了?   宮裏有急事,內侍剛來傳的旨。   那個叫秋萍的歌伎呢?   總教習是說秋萍公主?   誰說她是公主?   回總教習,九千歲的令諭,內行廠裏,誰不知道秋萍公主!   項霸王氣得雙目暴睜,道:我的令諭,從現在起,她是歌伎,不是公主。   這   怎麼,我的令諭不是令諭?   屬下不敢。   她住在那兒,帶我去找她。   是,屬下帶路。   那名大檔頭轉身行去。   項霸王一臉怒氣,大步跟在後頭。   到了玲瓏的住處,只見房裏暗無燈火,漆黑一片,那名大檔頭上前敲門。   敲沒兩下,只聽裏頭侍婢驚聲說道:誰呀!公主已經睡了,知道不知道?   說完了話,門開了,兩名侍婢衣衫不整,外頭黑,她倆只看見了站在前頭的大檔頭,卻沒看見站在後頭的項剛,怒聲便道:怎麼回事?你們這是,什麼時候了,知道不知道?   那名大檔頭背後有靠山,可不在乎,冷然道:什麼時候也一樣,總教習來了!   兩名侍婢這才看見了站在後頭的項剛,一驚之下,睡意全消了,趕忙上前見禮:見過總教習。   項剛道:我要找秋萍。   兩名侍婢面有難色:回總教習,公主已經睡了。   我不管什麼公主不公主,睡了也得給我把她叫起來。   這   聽見沒有。   兩名侍婢嚇得一哆嗦:是。   急忙轉身進去敲內室的門。   項剛大步跟了進去。   那名大檔頭聰明,沒跟進去。   兩名侍婢也有點鬼機靈,在項剛這兒受了氣,還指望趕快叫醒公主,讓公主替她倆出氣。   她倆苦著臉望項剛:總教習   讓開。   項剛跨步而到,揚起蒲扇般的大手,一掌向門上拍去,砰然一聲,門閂震斷,兩扇門大開。   就是沒反應。   兩名侍婢忙把燈點上,燈亮之後,兩個人不禁一怔。   公主不見了,金冠在桌上,床上整整齊齊的。   項剛道:人呢?   回總教習,不知道。   你們兩個一直跟她在一起,她上那兒去了,你們兩個怎麼會不知道?   回總教習,婢子們是真不知道,公主帶著這項金冠從九千歲那兒回來之後,就打發婢子們睡了,婢子們以為公主也睡了   另一名侍婢神色一動,忙道:稟總教習,在衣櫥的後頭有間密室,不知道是不是進密室去了?   項剛為之一怔:呃,衣櫥後有密室。   是的。   打開。   是。   兩名侍婢忙上前打開衣櫥,找著暗門打開,探頭進去便叫,叫了幾聲仍無反應。   總教習,公主不在裏頭。   不在裏頭歸不在裏頭,可是項剛既然知道此地有間密室,自然是非看看不可。   閃開。   他拿起燈走了進去。   當然,項剛在密室裏看出有人在裏頭住過,卻沒能看出誰住過,更想不到會是花三郎,只當是秋萍經常到密室裏來。   秋萍一個人經常到密室裏來幹什麼?   這,只要找到秋萍才知道。   項剛出來了,當即便把帶班大檔頭叫了進來傳下令去,動員所有值夜的人手,盡快找到秋萍。   沒一會兒工夫,回報來了,有人看見過秋萍散步。   項剛一聽就知道不對,趕到秋萍散步處去查看,問清方向一路找下去,最後推測秋萍走了,離開了內行廠。   因為有跡象顯示。   但是那跡象只顯示出一個人,並沒有顯示出另一個人。   帶班的大檔頭害怕了。   九千歲對秋萍公主的寵愛,眾所周知,今夜他帶班,而秋萍公主就在今夜離開內行廠去了。   九千歲回來不要他的命才怪。   項剛不反對秋萍走,因為他來找秋萍,就是要逼秋萍走的,所以他認為帶班大檔頭無罪。   就為這,帶班的大檔頭求項剛留下,等九千歲回來之後,當著九千歲保他不死。   總要給劉瑾個說明,項剛答應留下。   沒等著劉瑾。   卻等著大公主,帶來了大批的錦衣衛。   大公主帶著錦衣衛,往內行廠裏,無一人知曉,包括項剛在內,花園小亭底下那處密室裏,搬走了很多東西,當得大批的錦衣衛搬了多少趟才搬竣。   來的是大公主,奉的是聖旨,項剛沒敢阻攔,但卻不能不問明緣由。   大公主對項剛還客氣,只答了一句話:劉瑾叛國,意圖謀篡。   整個內行廠為之大驚。   項剛知道幾分,但他為報恩,硬著頭皮向大公主要證據。   當然,那是因為他不知道,也沒看見從密室裏搬出來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大公主一聽項剛要證據,變了臉色揚了眉:要是沒證據呢?   卑職斗膽,九千歲無罪,內行廠的東西,公主不能帶去。   好大膽的項剛,我要是有證據呢?   卑職情願跟著九千歲認罪。   好。   大公主當即抖開了一個包袱,裏頭包的是件龍袍。   這就足夠足夠了。   項剛傻了眼。   他知道劉瑾挾天子以令諸侯,爭奪權勢,殘殺異己,絕沒想到只有劉瑾一個人知道的這間密室裏,藏著這個。   大公主一聲冷笑:聖上仁德寬大,罪在劉瑾一人,不多牽連三廠弟兄,而你,我知道你是個血性漢子真英雄,所以我也不跟你計較。   大公主說完話要走。   項剛定定神,搶步攔住:大公主,卑職感恩,可否容卑職再作請示。   說。   這些物證,足使九千歲萬劫不復,應該絕不是他自己供出來的。   你是問,是誰告密的?   是的。   你是想為劉瑾報仇?   國有國法,九千歲觸犯國法,罪有應得,卑職絕不會,也絕不敢。   那麼我告訴你,是有位忠良參劾劉瑾。   可是這間密室只有九千歲一個人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公主   你問得太多了!   既是如此,卑職不敢再問,那麼九千歲   明天早上你們就知道了。   項剛沒敢再問,他在內行廠中坐等天亮。   就在他坐等的這段時間內,內行廠的人,已經悄悄走了大半。   項剛知道,瞞不過他敏銳的耳目。   但是他沒有阻攔。   人人都有保護自己性命的權利。   何況,這些人該走。   他知道,真正不能走,真正欠劉瑾的,內行廠外加東西兩廠,只有他項剛一個。      雞鳴五鼓,天亮了。   聖上早朝,金鑾殿昭示天下,劉瑾叛國謀篡,種種不法,已繩之以國法,所有私產沒收。   最先知道的是京城,遍京城都知道了。   百姓爭相走告,焚香頂禮,雀躍歡呼,鞭炮之聲大作,響徹雲霄,多少里外都聽得見。   打從太祖登基,自有大明朝以來,京城裏就從沒這麼熱鬧過,整座北京城瘋狂了。   內行廠就在京城裏,自無不知道的道理。   消息傳來,項剛如遭電擊。   想救劉瑾,來不及,他也不能闖宮營救,他項剛還不會做出這種大不韙的事。   他整個人呆在了那兒。   人呆在了那兒,腦海之中,卻在閃電盤旋。   有人參劾劉瑾,那自然是朝廷大臣,身為朝臣,理應忠誠盡職,參劾像劉瑾這麼一個人,是千該萬該的,怪不得人家。   大公主親率錦衣衛,來到內行廠,進入那間密而不能再密的密室去抄搜證物,這就顯然是有人告密。   因為劉瑾絕不會自己招供,絕不會自陷於罪,把自己送上絕路,送上斷頭臺。   告密的是誰?   應該是跟劉瑾最親近、劉瑾最寵信的人。   那個人是誰?   秋萍,沒有第二個人。   秋萍悄悄的走了,這應該是最好的證明。   因為她任務完成,所以她要走。   因為她事先知道,所以她要走。   想到秋萍,就很容易地聯想到了,曾任東西兩廠總教習的花三郎。   秋萍一個女孩子,沒那麼大能耐,她必有指使,必有接應的人。   那麼,這個人可是誰?   也很容易讓人馬上聯想到花三郎。   往好處想,即使扯不上花三郎,但是照花三郎跟秋萍的關係,能找到花三郎,應該也能找到秋萍。   不看天下各處單看京裏各地的反應。   誰都明白,劉瑾該千死萬死。   這一點,項剛看得很清楚。   但是,他欠劉瑾的恩不能不報。   那麼,得先找著花三郎,而且要趕快找到花三郎,再遲,一旦他離了京,茫茫人海何處尋,再想找他可就難了。   項剛更清楚這一點,於是,他站起來,圓睜著虎目,大踏步地行了出去。   到了前院,僅剩的幾個大、二檔頭、番子,看見項剛紛紛施禮招呼。   項剛像沒聽見,這時候他也沒心情去聽,臉上沒一點表情,聯手都沒抬一下,就大步出了內行廠。   出了內行廠,進了霸王府,一方面命人備馬,一方面讓人捧出了他的八寶銅劉,四護衛都知道,事情不對,都要跟,項剛卻一個不帶,但是他交代了一句,上燈以後,要是他還沒回來,不必留在霸王府了,各人收拾各人的東西,霸王府裏的東西,如果想要,可以儘管拿,然後,各走各的路。   說完了話,項剛不等四護衛有任何反應,跨馬疾馳而去。   四護衛沒喊,沒追,站在那兒一動不動,臉上,都是一片凝重神色。   半晌,魯俊說了話:你們打算怎麼辦?   不去。另三位,異口同聲。   魯俊道:那麼咱們等,等不回爺來。咱們就永遠留在府裏。   四個人,四張臉,如今都是莊嚴肅穆神色。   只有他四個明白,那永遠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項剛絕沒想到。      花三郎沒有馬上離京,他親眼看著韓奎跟玲瓏平安的出了城,然後他找了個沒有人的地方,一直靜坐到天亮。   天亮以後,他聽見了不絕於耳的鞭炮聲,眼見滿城百姓發了瘋似的奔走跳叫。   他鬆了一口氣,緩緩站起來,眼望著城廓,想想打從以往以至如今,他低低說了一句話:項爺,原諒我。   話落,騰身掠起,飛射而去。   盞茶工夫之後,他會合了南宮玉等,一見面,南宮玉滿面喜氣:恭喜三少爺,恭喜三少爺。   花三郎道:姑娘已經知道了?   南宮玉道:京城裏的鞭炮聲,恐怕過了永定河都聽得見。   花三郎道:不是華劍英一人之功。   那是你太謙。   花三郎還待再說。   其他的以後再說,有件要緊事,我得先告訴你一聲。   什麼事?   你一離開,蕭姑娘就要走。   花三郎臉色微一變:我早料到了,所以我讓她跟姑娘在一起。   我也幸不辱命,把她給留下了。   人呢?   在車裏,要不要去看看?   花三郎走了過去,南宮玉也跟了去。   掀開車簾,照顧蕭嬙的兩名巧婢齊聲叫:三少。   花三郎一眼看見,蕭嬙躺在車裏,狀若熟睡,眉鋒緊皺,臉上還有淚漬,看在眼裏,讓人心酸。   只聽南宮玉道:不這樣,我留不下她。   我知道。   你有沒有想到以後的麻煩?   姑娘是指   她既有去意,隨時可走。   花三郎臉色又是一變:我現在想到了。   這是大麻煩。   花三郎沉默了一下:任何事,都是無法勉強的。   人海茫茫,獨自飄零,何處是歸宿,你忍心讓她走?   我總不能永遠讓她像現在這樣。   你總得想個辦法。   除了求她,加倍給與她,別的我能有什麼辦法。   恐怕越是這樣,她越走得快。   姑娘能教我個辦法,我會一輩子感激。   就是神仙也沒有辦法,只有從她的心裏著手。   姑娘,我方寸已亂。   南宮玉沉默了一下:試試看,寸步不離的防著她,經過一段很長的時日。   這不難,我做得到。   南宮玉的一雙目光,緩移到蕭嬙臉上,凝視良久:天心何如此殘酷,不該讓她承受,實在不該!   花三郎沒說話,他能說什麼。   你剛才說得好,不能讓她永遠這樣。   話是南宮玉說的,可是她沒動。   花三郎伸出手,在蕭嬙的穴道上拍了一掌。   蕭嬙身軀微一震,兩排長長的睫毛一陣翕動,猛睜美目,然後,美目中是失神,淡然:你回來了。   剛回來。   成了?   託天之福!   劉瑾呢?   今天一早伏法了。   蕭嬙道:謝天謝地,這我就放心了。   美目一閉,兩串晶瑩的珠淚,無聲滑落。   南宮玉向花三郎使個眼色。   花三郎會意,輕咳一聲要說話。   蕭嬙適時睜開了美目:你應該知道了,我要走!   南宮玉道:你們談話吧!   她轉身行開,兩名巧婢跳下車跟了去。   花三郎登上車進入車裏,望著蕭嬙:你不該!   也許,我曾經試過,也勉強過自己,可是沒有用,我留不下自己。   為什麼你非那麼想,那是事實。   我知道,是我輕賤自己。   那跟輕看我有什麼兩樣。   蕭嬙低下了頭。   花三郎伸手握住了柔荑,他覺得出,他握的是塊冰:答應我,在華家陪我一輩子。   蕭嬙沒抬頭,沒說話,嬌靨起了抖動。   花三郎騰出隻手,輕輕地托起了嬌靨,蕭嬙她淚流如雨。   花三郎心如刀割,忍不住擁蕭嬙入懷。   那如棉的嬌軀,顫抖得更厲害。   答應我。   蕭嬙沉默著。   花三郎還待再說。   一陣遙遠的蹄聲傳了過來。   只聽車外衣袂飄風聲,隨聽有人道:姑娘,項剛往這邊來了。   花三郎一怔,蕭嬙的嬌軀更一震,花三郎伸手掀開車簾,只見老車把式站在南宮玉面前。   南宮玉看見了花三郎掀車簾,向兩名巧婢低低說了一句,兩名巧婢疾步走來:三少,讓婢子們來陪姑娘吧!   花三郎焉能不懂,跳下馬車向南宮玉走了過去。   南宮玉跟老車把式迎過來道:他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不知道!人呢?   老車把式一聽蹄聲,道:近了。   花三郎道:煩請告訴大家,如果他是往這邊來的,放他過來。   南宮玉、老車把式都一怔。   花三郎道:躲不掉的,他已經來了。   如果你不見他,我下令擋他。   不,我自己見他。   南宮玉深深看了花三郎一眼:老爹,去吧!   是。   老車把式飛掠出林。   花三郎望著林外道:姑娘不要出去了。   邁步行了出去。   南宮玉沒動,一動沒動。   花三郎走出樹林,在林外五六丈處空地上站定。   他看見了,項霸王騎著一匹烏騅,緩緩地馳了過來,鞍上橫放著八寶銅劉,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雖然是緩緩馳動,二十來丈距離轉眼即到,項剛勒住座騎,在兩丈外停住,再眼盯著花三郎,緩緩翻身下馬,站定,不動。   花三郎道:項爺!   項剛仍然沒有表情:還好,我趕上給你送行了。   不敢當。   九千歲伏了法,內行廠裏的密室被抄了,你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   項剛吸了一口氣,虎目轉動,投向花三郎身後樹林:南宮玉跟蕭嬙都在這兒?   是的,項爺要見她們?   不必了。項剛收回目光,又投注在花三郎臉上:你答應我一句,有沒有折回過京城?   花三郎沒說話。   到現在,你我雖已不是朋友,我還許你是個奇英豪。   項爺不必如此,我只是還珍惜那段不平凡的交情。   可是你不是這麼做的。   我不得已。   我不願意聽這些,答我問話。   不瞞項爺,我折回去過。   項剛臉上起了一陣抖動:我原希望你沒有折回去過。   謝謝項爺!   秋萍呢?   項爺不必找她,什麼事都是我做的,我一肩承當。   項剛虎目寒芒一閃:我什麼都讓了,難道還不夠?   項爺對我,仁至義盡,我無話可說。   那你為什麼還   項爺,受人之託,不能不忠人之事。   難道項剛這個朋友抵不過   項爺,別的事,為朋友我可以兩肋插刀,但是對這件事來說,就是我的生身父母,也抵不過大明朝跟天下萬民!   你總該顧點項剛   我不能,項爺,我必須有所選擇,也只能擇其一。   你也不必非置他於死   除惡務盡,劉瑾只是一條命,大明朝皇祚萬年,被害的有無數條性命。   項剛又吸一口氣:你知道,我欠劉瑾的恩。   我知道,項爺告訴過我,但是我認為項爺欠大明朝的恩更大。   我不能否認,但那是另一回事。   不是另一回事,項爺,大明朝對你有大恩,劉瑾對你也有恩,而劉瑾要斷送大明朝,你要怎麼辦?   我說那是另一回事。   或許只有公私大小之分。   不必多說   不能不說。   花三郎。   項爺!   我許你為英雄,英雄該有英雄氣概。   花三郎或許稱得上英雄,但是項爺你   項剛怎麼樣?   項爺你本是頂天立地,蓋世英豪   誇獎了。   英雄,過人的不是武技   還該有什麼?   不多,忠孝節義而已。   奈何,項剛我不是英雄。   項爺   我也是不得已。   項剛緩緩拿起了橫放在鞍上的八寶銅劉。   花三郎沒說話,也沒動。   取你的兵刃。   我沒有兵刃。   他們有,借一樣。   項爺   項剛沉聲道:借一樣。   花三郎沒說話,旋即伸手向後:那位有兵刃,借我一用。   樹林內白光疾閃,飛射而出。   花三郎的背後像有眼,一把抄住,是把寒光四射的長劍,他道:項爺,我用這把劍自衛,倘若我勉強能支持滿百招,還請項爺罷手。   這是很仁厚、很夠意思的一句話,他不還手,抵擋百招,百招內傷在八寶銅劉之下,絕無怨言,項剛就此罷手,不要再苦苦相逼。   項剛虎目中寒芒暴閃,一句話沒多說,陡揚霹靂沉喝:接招!   八寶銅劉挾千鈞之勢,橫掃而到。   花三郎立劍硬接,噹地一聲大震,花三郎凝立不動,手中長劍劇顫,鳴聲不絕,項剛八寶銅劉未偏絲毫,但腳下卻微一晃。   功力之深淺,已經很明顯了。   項剛臉色一變,揮八寶銅劉再攻,狂風暴雨,招式連綿,花三郎挺劍迎上,霎時,看不見人影了,看見的,只是條條的寒光疾閃,閃電也似的,感覺得到的,是一陣陣威力無比的勁風,十丈方圓內,為之沙飛石走。   這是百年來難得一見的搏鬥,兩位絕頂高手的搏鬥,石破天驚,風雲色變。   花三郎、項剛都無暇分心,因為高手過招,只微一疏神,便足導致全盤俱墨。   可是,另外有人在默默地數招。   高手過招,迅捷如電,八十招方到,突然一聲尖叫起自樹林內:姑娘,不好了,蕭姑娘嚼舌了。   晴天霹靂,花三郎心神大震,手上略一滯,八寶銅劉正掃過左肋,花三郎蹌踉倒退,一口鮮血噴出,他顧不得傷,拖劍疾射入林。   南宮玉已在車旁,兩名巧婢抱著蕭嬙,鮮血絲絲從口角滲出,美目緊閉,嬌軀劇顫。   蕭嬙!花三郎嘶呼一聲,搶上車抱過蕭嬙,蕭嬙微睜美目,唇邊微泛笑意,含糊不清的道出:三少爺,我的靈魂是純潔的,交給你了!   話完,閉目不動。   三少爺!誰是三少爺!誰家的三少爺?   南宮玉扭回頭,項剛已提著八寶銅劉立於身後,她道:他,華家的三少爺,華劍英。   項剛臉色劇變,旋即一轉失神,頹然道:能傷了華家的三少爺,也眼看著昔日的朋友為這場爭鬥犧牲了一個,項剛我還爭什麼?   長嘯聲中,拖著八寶銅劉飛射出林而去。   轉眼間,馬蹄聲響起,像陣疾風般遠去。   林內,一切都是靜止的,每一個人都是靜止的。   只有兩樣東西在動。   一片片的落葉,花三郎的兩行熱淚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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