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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情仇

鐵血柔情淚 獨孤紅 18852 2023-02-05
  就在花三郎正束手無策的當兒。   轟然一聲大震。   整條甬道為之顫動。   碎石激射,塵土飛揚。   身後甬道盡頭石壁上,破了一個大洞。   從那個破洞中衝進一行人來,為首一人,手持八寶銅劉,威若天神,赫然竟是霸王項剛。   不用說,那個洞是項霸王仗八寶銅劉,運千鈞神力打破的。   項剛身後,是他提劍的四護衛,再後,是齊振北、羅英,帶著一批工人打扮的精壯漢子。   花三郎猛為之一怔。   這兩撥人怎麼會走在一起。   只聽項剛道:兄弟,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沒想到會在這兒碰見你。   花三郎沒敢招呼齊振北等,訝然道:你怎麼來了?   項剛一笑,把南宮玉託他,以及巨塚外邂逅文中奇等,還有齊振北等的目的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靜靜聽畢,花三郎目光掃向齊、羅二人。   項剛道:我來介紹,這兩位一位姓齊,一位姓羅,這位是我兄弟,身兼東西兩廠總教習的花爺!   花三郎點頭招呼。   齊振北、羅英忙見禮:花總教習!   此時此地,花三郎竟也忘了他跟項剛提過巨塚的那回事了。   只聽項剛道:兄弟,這位是   項剛是指柴玉瓊。   花三郎腦中一轉:這位是武林中的一位俠女,被困在此,讓我救出來,姓柴,柴姑娘。   項剛道:柴姑娘!   花三郎道:柴姑娘,這位是內行廠的項總教習。   柴玉瓊道:久仰!   項剛轉眼望瘦高黑衣蒙面人跟蕭嬙:這都是他們的人?   花三郎道:這個是他們的總巡察,那一個是蕭嬙。

  項剛猛一怔:姑娘!   蕭嬙抬手取下頭上的黑布罩,容顏依舊,但卻憔悴、消瘦了不少。   花三郎心裏為之一陣心酸,一陣刺痛。   項剛忍不住抓住了姑娘的粉臂:姑娘,你可沒把我這個兄弟急死。   只聽蕭嬙道:項爺!看見我爹了麼?   項剛沒來得及回答,花三郎已道:項爺!我已先把蕭老送出去了,走的是我混進來的路。   項剛忙道:那就行了,那就行了,咱們可以放手幹咱們的了,兄弟,現在   花三郎道:這兒已是他們的中樞重地,首腦人物武林敗類散花天女陰小春躲在一間密室裏,我找不出密室所在,也不知道開啟的方法   只聽齊振北道:花爺,這兒有張沈家祖下留下來的墓道圖,不知道管不管用。

  忙把手裏的圖遞了過去。   花三郎怔了一怔,急忙接過,打開一看,只見圖上墓道縱橫,共分四層,各處出入門戶均標示明白,第四層上有一小方格,標明為藏寶的地點,旁邊並有蠅頭小字注明了開啟方法。   項剛忙道:兄弟,這間密室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你說的那一間。   花三郎想起了澹臺天佐所說的,忍不住心中激動,道:恐怕就是了。有了這張圖,不怕陰小春不束手就擒了,走,咱們照圖上指示去找。   瘦高黑衣蒙面人趁眾人說話分神,悄然欲遁。   花三郎發現了,本想留他一命,放他逃走。   魯俊手快,一劍削去,瘦高黑衣蒙面人兩腿齊膝以下跟身子分了家,大叫一聲倒了下去,鮮血到處,滿地亂滾:求你們給我個痛快!

  花三郎一指點了他的死穴。照圖上指示,帶著項剛等往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奔去方向行去。   圖上標明甬道拐角。   花三郎等就在拐角停步。   項剛道:就在這兒了!   舉起八寶銅劉要砸。   花三郎抬手攔住:項爺何必急,自有開啟方法。   蠅頭小字寫的是拐角棱第三塊石塊按下。   花三郎照做。   不能不令人感嘆,當初設計這一墓道之神奇。   也不能不令人佩服,當初設計這一墓道的,確是位巨匠。   花三郎手按下,那拐角處,兩面石壁對成的棱角處,竟應手而開,現出一條狹長的甬道。   項霸王看直了眼,道:乖乖,真不簡單,錯非是我親眼所見,我還真不敢相信。   花三郎道:要不是有這張墓道圖,除非拆了整座墓道,要不然永遠別想找到這間密室,甬道狹窄,不能並行,我帶路了。

  他邁步當先走進了甬道。   項霸王帶著熊虎之士的四護衛,緊隨在後。   柴玉瓊緊傍著蕭嬙。   齊振北、羅英帶著眾工人走在最後。   甬道筆直,盡頭處竟又有扇石門攔路。   項霸王道:還有開啟方法麼?   花三郎看了看手中的墓道圖,皺眉道:沒有了。   項霸王二句話沒說,掄起八寶銅劉就砸。   只聽轟然一聲,石門被重逾百斤的八寶銅劉砸碎了一個角,而那扇石門也疾轉而開。   敢情這扇石門沒有機關樞鈕控制,一推就開。   石門開處,燈光外洩,借著燈光看,石門後一間圓型石室可一覽無餘。   石室內,頂懸八寶琉璃燈,地鋪長毛猩紅地毯,一几一椅,陳設之豪華,無殊深宮大內或王侯之家,迎面撲鼻沁心的,是一股醉人的幽香。

  靠裏處,是重重的輕紗帷幕,五顏六色,映著燈光更顯華貴,還透著動人的綺麗。   就在眾人方凝目打量的剎那間,重重帷幕疾盪,帶著惑人的光采閃動,從那重重的帷幕後,竄出了適才那名身材頎長的黑衣蒙面人,他入目眾人,身軀猛震,聲音低沉卻難掩驚怒地道:你們竟然找到了這兒。   似乎他是故意壓低嗓門說話。   花三郎一揚手中墓道圖:這有何難,只要有了這張墓道圖,對這座巨塚下墓道的分佈設置,就能瞭若指掌。   算你走運,你身後多出來的那些,又是什麼人?!   孤陋寡聞,你怎麼連內行廠總教習霸王項剛都不認識。   呃!原來他就是霸王項剛,久仰!另外那些人呢?   這座巨塚是沈家祖墳,他們是沈家後人僱來掘墓取寶的工人。

  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還待再說。   花三郎已冷然又道:事已至今,你也不用再說什麼。只要你現在能交出陰小春,我說過的話永遠算數。   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道:她就在我身後帷幕之內,可是讓我把她交給你,我辦不到,誰要是想要她,就得踏著我的死屍過去!   項剛濃眉一掀道:好,我頭一個來。   他邁步要動。   花三郎忙伸手攔住:不忙,項爺!   老弟   墓道圖上沒注明這間密室另有出路,陰小春她跑不了的。   項剛沒說話,退開後去。   花三郎凝目望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到現在,你還這麼忠心耿耿嗎?   現在談這個,遲了!   未必。   陰小春跟你到底有什麼仇?什麼怨?

  不必跟我有什麼仇怨,她是個江湖莠民,領導在京師的不法活動,就該加以緝捕。   好冠冕堂皇的理由。   本來,你指望我有什麼別的理由?   我不指望你有什麼別的理由,只是你若是用這個理由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你想錯了,也做錯了,她不是江湖莠民,也沒有領導不法活動,她的職責跟三廠一樣,地位遠高於東西兩廠,僅次於那位九千歲。   胡說八道,除了三廠,九千歲根本沒有設置別的機關!   那是你不知道。   我本來就不知道。   要是能拿出憑據呢?   憑據不當用,陰小春她是個活證,讓她跟我們上內行廠,當著九千歲的面問個清楚,如果真如你所說,我們不但拿她無可奈何,而且還會在九千歲面前負荊請罪。

  花三郎看準了陰小春不敢去,因為劉瑾根本就不敢點頭承認。   果然。   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搖頭道:我不能替她做主,她要是願意跟你們去,早就出來了。   恐怕由不得她吧!   恐怕非由她不可。   這麼說你是非維護她不可了?   職責所在,敢不盡心盡力。   你有沒有考慮後果?你不後悔?!   我說過,現在談這些都遲了。   我也告訴過你,未必。   我不願意再談了。   好吧,既是這樣,那就怪你不怪我了。   花三郎把墓道圖往後一交,跨步逼前:能攔得住我,你就攔吧!   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沉喝:站住!   花三郎聽若無聞。   站住。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驚喝。

  花三郎腳下連停都沒停。   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厲喝:站住!   花三郎已到了他面前。   花三郎夠鎮定。   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卻沉不住氣,揮掌疾扣,抓的是花三郎左肩要穴。   花三郎道:你比我差點兒!   五指一拂,襲向對方腕脈。   這一招花三郎只用了三成真力,但是那股勁風已先行射了出去。   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還真在乎,急沉腕抽身微退。   花三郎冷冷一笑,跨步就要欺進。   站住。   重重帷幕後傳出一聲難掩嬌媚的冷喝,一道紅光穿透重重帷幕迎面打到。   花三郎抬手抄住,是一面小旗,就是上繡裸女的那面。   花三郎道:別髒了我的手。   硬把那面小旗扔在地上。   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兩眼寒芒一閃:你敢   他要去撿。   帷幕飄動,香風襲人,眼前出現個人兒。   這個人兒,不但看得在場的爺們都低下了頭,就連柴玉瓊、蕭嬙兩個女流都轉過臉去不敢看。   這位人兒,雲髮高挽,嬌靨上戴了個黑面罩,令人難窺廬山真面目,但是自臉部以下的整個嬌軀,只披一襲蟬翼似的輕紗,貼身再也不見寸縷,雪白細膩的胴體,等於是一覽無遺,這個身軀的確是夠美好的,像一塊沒有半點瑕疵的白玉。   這個嬌軀的確是夠動人的,就是鐵石人兒看了,也會為之傾魂。   無怪稱之為散花天女。   無怪乎有人對她忠心耿耿,有人會為她賣命。   花三郎卻是毫無反應地看著她:你就是   那位人兒噗嗤一笑,整個嬌軀為之亂顫:見著我而能面不改色的,普天之下你是頭一個。   項剛猛然抬起了頭,濃眉高挑。   花三郎淡然道:你就是陰小春?   錯不了的,普天之下,還有我這樣兒第二個嗎?   不要臉的賤人!   柴玉瓊猛抬螓首,厲叱聲中撲了過去。   兩個疾快地互換一招,未見勝負,柴玉瓊要出第二招,花三郎跨步而至,伸手攔住:我要個活的,九千歲面前好說話。   柴玉瓊沒再動,但是一雙美目直欲噴火。   喲!這位?陰小春嬌聲道:你是怎麼了,咱們女人天生一副好身段,是幹什麼的,非要裹在厚厚的皮袍裏,不讓人看見嗎,那豈不辜負造物的美意?   柴玉瓊嬌靨煞白:陰小春,你真是無恥到了極點。   有恥、無恥又如何?有恥活著,無恥還不是活得好好的,還準比你們那些心裏想、臉上裝的活得舒服,活得愉快。   你   我怎麼?我陰小春求的是一個真字,隨心所欲,無拘無束,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愛幹什麼就幹什麼,有什麼不好?   陰小春,恐怕你不會不知道我是誰?   知道,當然知道,那不能怪我,只能怪你的丈夫,也怪你自己拉不住丈夫,況且那已經成了過去,我交往的男人不只他一個,早就把他忘得一乾二淨了。   未必,恐怕現在還在一起吧?   真的,你見著他了?畢竟是夫妻緣分夠啊!在那兒?告訴我一聲。   柴玉瓊還待再說。   花三郎攬過話鋒,岔開話題:陰小春,閒話不必多說,該言歸正傳了,你是自己跟我走,還是要我擒你去?   去?上那兒啊?碰上你這樣的,我從來不須人用強的。   陰小春,跟我說話,你的念頭跟嘴,最好放乾淨些!   喲!你嫌我髒啊!換個人恐怕磕破頭還求不到呢!   花三郎閃身揮手,然後閃身又退。   只聽叭地一聲,陰小春那戴著面罩的嬌靨上已挨了一下。   陰小春撫臉驚退。   花三郎道:這不過略示薄懲,再有一句,我打落你滿嘴牙,讓你十天半月見不了人。   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怒聲道:你   不要跟我說話,我懶得理你!   喲!陰小春定過了神,也放下了手,又是風情萬種:我走了眼,也低估了你   你不該,既然能來到這兒,你就該提高警覺。   從現在起,還來得及,我告訴你,我不會跟你去   這麼說,是要我擒你去了。   最好別,最好你們趕快撤出去。   你想那可能麼?   這間密室裏埋設的有炸藥,引信掌握在別人手裏,這要是換我,我會毫不猶豫的馬上撤出去。   那你得先讓我相信才行。   容易。   陰小春回身一揚手,帷幕片片飛起,就在片片帷幕落下之前的一剎那間,花三郎等每一個人都看見了,裏頭,靠牆角放著兩顆西瓜大的烏黑球狀物。   相信了麼?   引信呢?   就在我腳下。   陰小春用她一隻塗得指甲鮮紅的雪白玉足,輕輕挑起一塊方磚,磚下有個方洞,洞中露著一段引信。   看得人心驚肉跳。   陰小春笑吟吟道:怎麼樣?   花三郎道:防患未然,足見高明,只是別忘了,你也在這間石室裏。   陰小春笑道:不錯,我是在這間石室裏,而且一旦引發炸藥,我也沒打算逃躲,我已經打定主意了,不管是誰,誰逼得我到了走投無路那一刻,我就跟誰同歸於盡。   這麼說,如果我們能及時撤出去,你也就能不死了。   那是當然,你這一問豈不顯得太多餘麼?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我是個人,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誰又願意死,而且是這個死法呢。   花三郎淡笑點頭。   陰小春道:我看你不像不懂憐香惜玉的人,何必非逼得我陰小春落個血肉橫飛,屍首無存呢?   花三郎搖頭笑道:你錯了,我這個人最懂惜玉憐香了,就連剛直的項霸王,有時候也難免沾些脂粉香氣,但是我們如今是騎虎難下,若之奈何!   騎虎難下!什麼意思?   我們原不知道你們是九千歲秘密訓練的一些人手,只當你們是江湖莠民,國之叛逆,此時此地我們若是就此撤走,九千歲那兒我們不好交代,情勢逼人,說不得只好將錯就錯了。   陰小春嬌媚無限,嗯地一聲搖頭笑道:你錯了,其實你可以大放寬心,只要你們能就此撤走,我自願吃個啞巴虧,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真的麼?   可不是真的,咱們倆之間的事,你不說,我不說,誰又會知道哇!   陰小春這句話可是有點   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哼了一聲。   陰小春明眸一轉,嬌笑說道:喲!你吃的那門子醋啊!別忘了,我號稱散花天女,保不定我願意花落他家,人家還未必看得上呢。   花三郎笑道:你不但事事設想周到,還頗有自知之明,我承認你是當世少見的美色,可是物以類聚,只有你那一丘之貉還能跟你臭味相投,像我這樣的,對你根本不屑一顧。   項霸王拊掌笑道:罵得好,痛快!   陰小春卻是毫不在意,嬌靨上媚笑不減,瞟了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一眼:聽見沒有,他這是一桿子打翻一船人,連你也罵了   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沒動沒說話,毫無反應。   陰小春凝目望花三郎,嬌笑又道:我說你呀,人家罵人還不帶髒字呢,你怎麼連臭字都帶上了?   項剛道:兄弟,別這麼好胃口了。   花三郎道:聽見沒有,我們項總教習不耐煩了,咱們還是談正經的吧!   陰小春道:我是葷素都吃,正經的我已經說過了。   我也聽見了,但是我不敢相信!   你不敢相信什麼?   萬一你說了不算,九千歲那兒告我們一狀,到那時候,我們只有吃不完兜著走的分兒。   那麼以你之見呢?   你何不讓我們將錯就錯,把你帶到內行廠去,九千歲既讓你領他這個秘密機關,足證對你是寵信有加,他不會把你怎麼樣,我們也有說詞了,豈不是兩全其美,皆大歡喜。   陰小春搖頭嬌笑:嗯,別跟我玩這個心眼兒,九千歲把這麼機密要緊的事交給我辦,我給他辦砸了,他豈饒得了我,尤其是讓你們押著去的,到時候我就是想跑,也跑不了哇!   看來咱們是談不攏了。   要想兩全其美,皆大歡喜,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聽我的,剛才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花三郎笑笑道:你說我跟你玩心眼兒,你也未必是誠懇對我啊!   奈何如今只有這條路好走。   未必!   一聲未必,花三郎猝起發難,行動疾若閃電,身軀前欺,揮掌如刀,力劈下去道:小心你那美好動人的玉足。   花三郎還真是抓住了陰小春的弱點。   陰小春口說願意同歸於盡,似乎是連死都不怕。   但是她把這雙美足,看得比命都重要,只見她陡然一縮,連忙縮腳。   花三郎要的就是這一下,陰小春縮腳一退,他飛快彎腰探掌。   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來不及有任何行動。   等陰小春想明白要阻擋時,花三郎已直腰退後,再看他手裏,多了一截引信。   而方洞裏的引信,剩下的已經在方磚底下看不見了。   花三郎一揚手中引信道:陰小春,你還有什麼辦法?   陰小春嬌靨煞白,目射兇光:小子,我低估了你。   話落,她惡狠狠的就要出手。   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突然跨步越前,揮掌攻向花三郎,並低喝道:走。   這麼一來,花三郎不得不出手迎戰身材頎長的黑衣蒙面人。   與此同時,陰小春一聲嬌喝:讓我者生,擋我者死。   嬌軀疾轉,一片白光飛出,罩向項剛、柴玉瓊等,雪白嬌軀再閃,她人已奔向重重帷幕後。   項剛舉八寶銅劉擋住了飛罩而下的那片白光,敢情是陰小春身上那襲蟬翼般紗裝。   項剛為之一怔。   花三郎急叫道:項爺,陰小春交給您了。   項剛帶四護衛追了去。   當然齊振北、羅英等不好跟去。   花三郎忙道:蕭嬙跟去幫忙。   蕭嬙猶豫一下追了去。   花三郎道:二嫂。   柴玉瓊冷然道:別想支開我。   花三郎道:蕭嬙見不著乃父會死,難道你不能幫我救她一命?   可是這兒   我保證給你個公道。   柴玉瓊沒再多說,飛身追去。   花三郎力攻一掌逼退了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你還要打,還不醒悟!   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轉身要跑。   花三郎飛身攔住:你不能走。   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怒聲道:你不要逼人太甚。   花三郎激動道:我逼人太甚?我三番兩次嘴上、手下留情,緊要關頭又支走了二嫂,你還要我怎麼樣?   我,我要走。   他說走還真要走。   花三郎抬手又攔:我說過,你不能走。   你   我怎麼樣,眼前是鐵血除奸會中人,你不用怕人知道,要知道,當初你就不該做。   怕?笑話,我怕什麼!我怕誰?   你或許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你不能不怕面對我這個華家人!   別忘了,你在華家行三,我行二,我是你哥哥。   你不配,你還有什麼臉讓我叫你一聲哥哥?   既然你不承認我這個哥哥,你就更別想管我的事。   我非管不可,而且是管定了,我現在代表的是華家家法,除非你不承認是華家人。   我   你怎麼樣?   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抬起了手。   花三郎一點頭道:很好,你居然敢反抗華家家法,如果你自信能從我面前脫身,你儘管出手。   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抬起的手又垂了下去,身軀泛起輕顫:小三兒,你何必?   我不得已,不能不維護華家的威名令譽,即便是個販夫走卒人家,只要有明大義的人在,就不容出不肖子弟!   小三兒,畢竟咱們是一母同胞啊!   虧你還知道,別忘了,二嫂也是你的結髮妻。   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履。   這種說法在華家行不通。   小三兒   我只問你一句,二嫂自進華家門,所作所為,那一樣對不起華家,對不起你?   小三兒,我知道我是一時糊塗   你糊塗的時間,也未免太長了點兒!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   你改了沒有?我約你來過之後,你要是就此回家,什麼事都沒有,可是你不但沒走,反而投到陰小春身邊,樂神君被殺,樂姑娘被毀,一條人命,一生的清白,一世的幸福,叫誰來補償   不是我   沒什麼兩樣,再有就是二嫂,要不是我趕早一步,二嫂還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遭遇,你還有人性,還有天良麼?華家怎麼會出你這種人!   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低下了頭,又抬起了頭:小三兒,我知道錯了   花三郎肅然:不,可是我代表華家的家法,不能也不敢徇私。   那你是打算   把你押回家去,生死禍福,看你自己的造化。   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身軀劇顫,猛然抬手。   花三郎肅然凝立,一動不動。   旋即,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身軀劇顫,緩緩垂下了手:好吧!小三兒,任由你了。   花三郎唇邊閃過一陣抽搐,出指連點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四肢穴道,然後,轉望齊振北、羅英:麻煩貴會派人押他回到華家,並請代為據實稟報兩位老人家。   齊振北、羅英恭聲答應,齊振北攏手道:二少請。   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看了花三郎一眼,頭一低,轉身要走。   二哥,萬一陰小春漏網,什麼地方可以找到她?   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道:西山,你我見面的地方,往上找。   邁步行去。   望著身材頎長黑衣蒙面人行出石室的背影,花三郎兩眼湧淚,無聲掛落兩行,然後,掉頭行向帷幕後。   越過重重帷幕,看見了一扇開著的窄窄石門,花三郎提一口氣,閃身奔了進去。   石門後,是一道盤旋上行的石梯。   花三郎一口氣奔上去。   石梯走完,天光又現,原來已回到地面。   出口處一片荒郊,有人煙,遠在里許之外。   敢情,此地已出了城。   花三郎正在看,遠遠看見項剛等奔了過來。   陰小春跑了。   花三郎忙迎過去。   果然,項剛劈頭就道:兄弟,我有負重託   花三郎:不要緊,我知道她上那兒去了,你請在內行廠門口等我,一個時辰之後見。   話落,他轉身要走。   項剛忙道:兄弟,你上那兒去?   花三郎道:您就不用管了,一個時辰之後,我交給您個陰小春就是了。   一頓,轉望蕭嬙:姑娘跟我一塊去吧!   顯然,他是怕蕭嬙發現蕭錚已經被害。   蕭嬙已經取下了她頭上的黑布罩,一張昔日明艷照人的嬌靨,如今卻是憔悴而蒼白,看上去令人心酸。   此刻她雖然神情木然,但對花三郎卻是柔順異常,聞言口齒啟動一下,似乎想說什麼,而旋即她又點了頭。   柴玉瓊忙道:我也去?   花三郎遲疑了一下:好吧,柴姑娘去一下也好。   項剛道:兄弟,人是從我手裏逃脫的,別人都能去了,我怎麼好閒著?   花三郎會說話:項爺,內行廠方面,得防著有人通風報信兒,這件事,再沒有旁人比您更適合,我這方面有兩位姑娘跟著去,也好防陰小春情急時撒潑耍賴,人多了並不一定好辦事。   項剛笑笑道:好吧,既是這樣,咱們就這麼辦了,一個時辰之後,咱們內行廠門口見。   說完話,他帶著他的四護衛先走了。   花三郎要走。   蕭嬙突然道:我爹   花三郎心頭一跳,忙道:老人家有人照顧,咱們先擒住陰小春,鬧完內行廠,再去見他老人家。   蕭嬙沒再說話。   花三郎向柴玉瓊遞過一個眼色,道:走吧。   誰料柴玉瓊抬手一攔道:慢點兒走。   花三郎知道她要幹什麼,剛要說話。   柴玉瓊緊接著問道:他呢?   花三郎道:現在先別問,等會兒我自會告訴你。   不行!   花三郎臉色微沉,道:你不會希望陰小春跑掉吧?   柴玉瓊臉色一變,點頭道:現在你怎麼說,我怎麼聽。   三個人沒再說話,如飛向著西山趕去。      花三郎可以說是舊地重遊。   這地方蕭嬙也來過。   所以,三個人沒一會兒工夫就趕到了。   到了山道上的小亭邊,花三郎抬眼上望:就是這兒了!   柴玉瓊冷冷道:你怎麼知道她在這兒?   他告訴我的。   他會對你說實話,你可真相信人啊?   他要是再不對我說實話,那他就是無可救藥了。   你以為他有藥可救?   現在你我別爭吧,往上看看去就知道了。   花三郎吸一口氣,當先騰身而起。   柴玉瓊與蕭嬙緊跟而上。   往上去,不是石壁就是相當陡的山坡。   石壁滑難留手,山坡上樹海森森。   但是這都難不倒這三位高手。   花三郎領頭疾進,一方面還屏息凝神,運用敏銳耳目不住地搜索四周。   在將近山頂的地方,一堵如削石壁攔路,壁下有個寬窄只容一人進出的黑乎乎洞口。   花三郎忙打手勢。三人立即停住。   四下望望,再沒有別的地方可資藏身。   而這個洞,是個絕佳的藏身處所。   花三郎判斷,十有八九,陰小春藏在洞裏。   但是,他不知道這個洞在另一邊是否也有出入口。   腦中略一盤旋,他立即向柴玉瓊、蕭嬙打個手勢,柴玉瓊、蕭嬙會意,各自微點頭。   花三郎騰身而起,直上那堵石壁半腰,左手五指往右壁上一伸,整個人吊在了那裏。   柴玉瓊忍了忍胸中怒火殺機,腳踩枯枝,故意弄出些聲響。   枯枝叭、叭連響數聲,洞裏卻沒有動靜。   柴玉瓊眉梢兒一揚道:蕭姑娘,剛才你不該攔我,就該讓我跟他拼這條命!   蕭嬙木然道:怎麼?   臨了,臨了,他還是護她,還是騙了我。   不會吧?   蕭姑娘,你不必再幫他說話了,我不會看錯他,不會冤枉他的,他告訴我的時候,你也聽見了,他說陰小春躲在這一帶,人呢?   也許陰小春確在這一帶,咱們還沒找到。   不會的,蕭姑娘,他中魔已深,怎麼會捨得她。   你應該請花總教習他們一塊兒來,人多找起來不會顧此失彼。   我為什麼要讓他們來,陰小春跟我的仇恨太大,我非置她於死地,非剁爛了她不可,要是他們跟來,擒住陰小春交進內行廠,我還怎麼報仇雪恨。   這倒也是,可是咱倆一旦找起來,難免會顧此失彼啊!   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咱們分頭找,說什麼也不能讓那淫惡的賤人逃出手去。   好吧。   蕭嬙話落,兩個人正要當真分開找。   只聽得一個嬌媚話聲從那黑漆漆的洞中傳出:該傷心的是我而不是你,他到底還是把我捨了。   柴玉瓊、蕭嬙身軀一震,四道目光凝望洞口:陰小春。   不錯,是我。   柴玉瓊道:你真在這兒。   現在我可以怪他沒良心,你不能再怪他,畢竟他還是念你這個結髮嬌妻。   柴玉瓊冷哼道:我不稀罕!   就是因為你太不稀罕他了,所以他才稀罕起別人來了,告訴你,我可比你稀罕他,可是又有什麼用呢?唉!男人啊!你把什麼都給他了,到頭來還是換不下他的心。   蕭嬙道:陰小春,你怎麼不出來?   陰小春吃吃笑道:樂家丫頭你問得好,我赤裸裸的,身上連根布絲兒都沒有,怎麼出來,你這不是存心叫我臉紅嗎?   柴玉瓊道:你還懂羞恥,還會臉紅嗎?   這倒也是,都是女人家,還怕你們看嗎?我就出去吧!反正咱們之間的事,是得作個了斷的。   柴玉瓊、蕭嬙忙運功戒備。   那知道,半天都沒見陰小春有動靜。   柴玉瓊忍不住叫道:陰小春   只聽陰小春吃吃地一笑:華家的二少奶奶,真的只你們來麼?   柴玉瓊、蕭嬙身軀微震,蕭嬙忍不住看了柴玉瓊一眼,憔悴的嬌靨上,泛起了一種恍悟的神色。   柴玉瓊道:原來你是為這不敢出來呀!   不是我不敢,我是替別人擔心,你要知道,我的身子要是讓男人家看見,他就是個鐵石人兒,也會化的。   柴玉瓊道:想必你已經聽見我剛才說的話了,我還是那麼說,信不信由你。   我還真不敢信,也許你們兩個是想讓我出去。   我沒那份閒情逸致,既然知道你躲在這個洞裏,我們可以進洞擒你。   那你就進來吧,咱們兩個當事人好好談談。   柴玉瓊性情剛烈,她受不了這個,此時此地也不管別的,臉色一變,就要走過去。   蕭嬙伸手一把拉住:敵暗我明。   柴玉瓊停了步。   陰小春在那裏吃、吃的嬌笑道:你倒是挺忠心耿耿的啊!難不成你也想分一杯羹麼?   柴玉瓊冷怒道:陰小春,你無恥對我已經夠了,不要再對人家第三者。   你弄錯了,她可算不得是第三者,我跟她父女有仇,那份仇恨,不見得比你對我的仇恨還淺。   花三郎一聽談到蕭錚父女,生怕再談下去,讓蕭嬙知道乃父已經被害,忙向柴玉瓊打手勢。   蕭嬙只當花三郎催快點。   柴玉瓊卻是完全會意,道:陰小春,你到底敢不敢出來?   陰小春吃吃笑道:柴玉瓊,你們要是還有別人,早就闖進來了,算我時運不濟還走點運,有些事是躲不掉的,咱三個之間的仇恨,總要作個了斷的,現在了斷,該比什麼時候都恰當,怕看就閉上眼,我出來了。   陰小春居然相信沒有別人同來。   柴玉瓊、蕭嬙聽得剛自心跳。   白影一閃。   陰小春當真出來了。   晶瑩滑膩的一具胴體,當真是赤裸裸的寸縷未著,渾身上下,一覽無餘。   柴玉瓊、蕭嬙忙轉過臉去。   就在這時候,一襲衣衫從上落下,正好罩在了陰小春身上。   花三郎跟著飄落在陰小春身後。   陰小春大驚回身,她看見了已脫外衣的花三郎:你   此情此景,只好借給你穿了,髒就髒吧!反正我也不打算要了。   陰小春咬牙道:好啊!你們   她突然騰身要跑。   花三郎橫身攔住:走了你,我怎麼向九千歲交代。   陰小春臉色鐵青:那個無情無義沒良心的。   猛揮一掌,向著花三郎劈了過去。   花三郎出指疾點陰小春掌心,逼得陰小春沉腕微撤,左掌跟著襲來,疾扣陰小春肩井。   陰小春晃肩一閃,衣衫被花三郎抓落,她帶著香風,整個人挨向了花三郎。   花三郎不愛這種陣仗,閃身微退。   陰小春嬌軀旋風般一轉,斜斜掠去,要跑。   柴玉瓊、蕭嬙要攔。   但她倆都不及花三郎快。   花三郎振腕抖手,一襲衣衫直直的飛了出去,正好捲在陰小春身上,藉著陰小春的旋身之勢往回一帶,衣衫捲著陰小春,硬是把她扯了回來,跟著一指點出,陰小春倒了下去,不動了。   花三郎吁了一口氣。   柴玉瓊抬腳就向陰小春那張美艷嬌媚的嬌靨踹下。   花三郎忙攔住:二嫂!   柴玉瓊道:你攔我?   樂家跟她的仇恨不比你淺,為什麼人家樂家能成全我,你不能?   柴玉瓊臉色變了變:我不怪她,怪自己丈夫總可以吧!   當然可以,沒人不讓你怪。   現在可以說了吧,他人呢?   我託人把他押回去了。   好極,這筆賬當著兩位老人前算,兩位老人家總會給我個公道。   她轉身要走。   花三郎一把拉住:二嫂,我只說一句。   你別想勸我。   二哥他該死,但是畢竟夫妻一場,他也總是你的丈夫,他的生死,還掌握在你的手裏。   柴玉瓊沒說話,掙脫花三郎的手,如飛奔去。   花三郎凝望著,臉上的神色是一片肅穆。   直到柴玉瓊的身影看不見了,蕭嬙才低低道:咱們走吧!   花三郎收回的目光,落在了蕭嬙臉上,當他的目光落在蕭嬙臉上的時候,突然間變得無限輕柔,無限愛憐。   蕭嬙似乎有意的要躲開那雙目光,道:咱們該走了,項總教習還在內行廠等著呢!   花三郎道:你什麼都不願說,什麼都不願問?   我說什麼?問什麼?   也就是說,沒什麼好說的,也沒什麼好問的。   花三郎能體會這種心情。   事實上,蕭嬙如今是萬念俱灰,如果不是她父親的健在是唯一牽制住她的力量,她早就自絕了。   在這種情形下,還有什麼好說的,還有什麼好問的?   花三郎吸了一口氣,道:好吧!別讓項剛久等,咱們走。   他俯身抓起了地上的散花天女陰小春,默默地行去。   蕭嬙也默默地跟著。      一路上都是沉默著。   那種沉默,令人極度的不安。   花三郎也覺得,自己的一顆心,也越沉越低。   他知道,儘管蕭嬙現在還活著,或許能有辦法讓她再活下去。   但是,今後的蕭嬙,絕不再是以前的蕭嬙。   這不是指她的肉體,而是指她的心靈。   這種轉變,使得蕭嬙對今後的人生,不會再有一絲興趣,包括生命、情愛   或許有一樣能使她重新振作,能讓她恢復以前的各種樂趣,花三郎知道,那還在於他。   他能那麼做麼?   站在道義上、情感上,他都應該這麼做。   在道義上,蕭嬙是他的紅粉知己,對他有過大幫助。   在情感上,蕭嬙對他情義兩全,他並沒有堅決拒絕蕭嬙,尤其,他甚至親口答應過她。   但是,他心裏還有著另一個影子,這個影子抹不散,去不掉。   他該怎麼辦?   花三郎想不出他該怎麼辦,直覺告訴他,無論如何,他該保住蕭嬙這條性命,否則,蕭嬙等於是他親手殺害的,華家也有一份罪過。   花三郎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內行廠到了。   項剛帶著四護衛,果然等在大門口。   四護衛先迎上來接過了昏迷的陰小春,用花三郎的衣衫,把她一個誘人的胴體裹得只留頭腳在外。   項剛迎著花三郎,一巴掌拍上肩頭:兄弟,還是你行,在那兒逮住的?   西山。   西山?   那位總護法,用他一條命交換了這個地方,我以為能有一個真正的首腦陰小春,足夠了,所以就擅作主張放走了他。   夠了,兄弟,有一個陰小春,再加上那麼一個地方,足夠九千歲半天說不出話來了,走,咱們進去吧!   他拉著花三郎,要進內行廠。   蕭嬙道:我不進去,我見我爹去,我爹呢?   別急!花三郎道:等辦完了這件事,我陪你去。   你忙你的,我進去不大好   誰說的?項剛道:你怎麼能不進去?你是重要的人證之一,有你在,陰小春想狡賴都不成,進去一趟吧,姑娘!   項剛都這麼說了,蕭嬙怎好再說個不字,只好點了點頭。   從大門往裏走,四護衛抬著那麼一個,雖然看不見胴體,但從那嬌媚的一張臉,以及肌膚雪白,蔻丹猩紅,紅白相映分外動人的一雙玉足,再加上令人魂銷的肉香,吸引來不少的目光,也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但由於項霸王押隊,是既沒人敢攔也沒人敢問。   迎面來個當值的大檔頭,一躬身,恭謹叫道:總教習!   項剛停步問:九千歲在廠裏嗎?   在。   現在在那兒?   在暖閣裏歇著呢。   沒你的事,你去吧!   項剛擺擺手,那名大檔頭一躬身,要往回走。   項剛伸手一把拉住:不用通報了。   那名大檔頭猶豫一下,很快躬下了身:是!   那名大檔頭沒敢再動,只有眼看著項剛大踏步押隊往裏去。      劉瑾很懂得享受,除了不能說內行廠就是大內之外,凡是宮裏有的,這內行廠差不多都有了。   暖閣,就在內行廠內的東角,緊挨著那個像御花園似的花園,不但可以盡覽花園裏的四時之盛,暖閣裏還有分班侍候的歌伎。   像這樣,劉瑾他還該有什麼不知足的。   可是,偏偏他還不知足。   經由花園,直闖暖閣。   老遠就能聽見女子嬉笑聲。   劉瑾在這兒,也不會沒人侍候。   可是等項霸王、花三郎等進了暖閣,那張軟綿綿的八寶軟榻上,只斜靠著劉瑾一人。   劉瑾衣衫有些不整,臉上的紅熱還沒退,空氣中,也還飄散著醉人的脂粉香。   當然,是遙遙望見霸王闖到,都忙迴避了。   項剛這時候沒心情管這些,他也不便管那麼多,花三郎,蕭嬙躬身見禮,他則昂然而立,冷然道:呈給九千歲!   四護衛轟雷一聲答應,過去把陰小春橫擱在劉瑾軟榻前,然後垂手而退。   劉瑾本正訝望蕭嬙,此刻目光馬上又被地上的陰小春所吸引了過去:項剛,這是怎麼回事兒?   項霸王冷然道:我正要問您!   問我?   您不認識她?   劉瑾的表情有點怪:不認識。   不認識?   你隨便帶個人進來,我都認識?   不必,但是這個女人,您非認識不可!   什麼意思?為什麼?   她叫陰小春,江湖上有個美得不能再美的美號散花天女。   還是不認識,我連聽也沒聽說過。   項剛冷笑一聲道:您可真是貴人多忘,我告訴您,有人在沈家祖墳底下墓道裏,秘密訓練了一幫人,這些人擄走了蕭家父女,暗殺三廠高手,權勢猶在三廠之上   劉瑾驚聲截口:有這種事,誰這麼大膽!   九千歲,您想得出第二個人麼?   你,你是說皇上?   天下之王,一國之君,他不會做這種事,真要說起來,他也沒有這麼大膽,敢招惹您的三廠。   那還有誰?   除了萬歲,大明朝還有位一如萬歲的九千歲!   劉瑾驚聲道:項剛,大膽!   九千歲,您真怕麼?   你,你是說我?   項剛不說,還有第二個人麼?   你,你胡說八道   九千歲不承認?   不是我,我承認什麼?你是想害死我,是想讓三廠造反,都背叛我?   我沒那意思,也沒那麼大膽,我只是為三廠叫屈,為三廠不平。   項剛,你不能隨便聽你是聽誰說是我   九千歲,現有人證在。   項剛指著蕭嬙。   劉瑾怒視蕭嬙:是她說的?   是她聽見陰小春跟手底下那些人說的。   她聽見?她是誰,是幹什麼的?   她父女為您賣力賣命,您居然連認識都不認識她,她就是西廠蕭錚的女兒,蕭嬙。   怎麼說,她,她就是   是啊!都讓您秘密訓練的那一批人折磨得變了樣了。   劉瑾霍地轉臉厲聲道:項剛你   花三郎暗中曲小指,一縷指風襲向陰小春被制穴道。   陰小春應指而醒,一見跟前情景,花容失色,急叫道:九千歲救我   劉瑾、項剛都一怔。   花三郎忙道:她怎麼醒了?   過去一指又閉了陰小春的穴道。   項剛定定神冷笑:您不認識散花天女陰小春,陰小春可認識您啊?   劉瑾臉色大變:項剛你們敢商量好了來對付我   項剛臉色一整,沉聲道:要不要拍醒她多問問?   這這個女人不是好東西,膽敢誣攀當朝重臣,居心叵測,給我就地砍了。   項剛吸一口氣道:九千歲,您承不承認,已無關緊要,項剛我從現在起,辭職不幹了。   你,你怎麼說?   我辭職不幹了。   我不准!   我話既然出了口,就不在乎您准不准,准也得准,不准也得准。   你敢,我要是不准,你擅離職守,可知道該當什麼罪?   九千歲,項剛的脾氣您清楚,抄家滅門也只是項剛一個,死嚇不了我,您看著辦吧!   話落,他轉身要走。   劉瑾忙叫:你,項剛,你站住。   花三郎適時伸出手:項爺   項剛衝花三郎伸出的手停了步,但是沒回身。   劉瑾忙道:項剛,你怎麼能這樣?   項剛沒答理。   劉瑾道:好,好,我承認,行了吧!   項剛霍然回身:我要問您了,您這是什麼意思,三廠那一點讓您不滿意了?   這我只不過是想多幾個人   多幾個人無可厚非,為什麼賦予他們比內行廠還高的權勢?   誰說的,沒那回事,我那是為攏住他們的心   或許您攏住他們的心了,可是您卻丟失了更多的心。   這   現在說什麼都遲了,項剛身為下屬,不敢犯上怪您,但對死難的弟兄,您打算怎麼辦?   該死的東西,我沒叫他們厚恤,一定厚恤。   受害最烈、最慘的是蕭錚父女,您可打算怎麼辦?   這,誰又叫他們動蕭錚父女了。   九千歲,現在說這話已經於事無補了。   這樣好不,你要怎麼辦!就怎麼辦!   第一,殺陰小春   好,我照辦。   花三郎道:陰小春最好交蕭家父女處置。   劉瑾冷然搖頭:不行,沒這個規矩。   花三郎眉梢微揚:您要知道,您欠蕭家父女的。   大膽!   回九千歲,卑職說的是實情。   你說的是實情,我欠蕭錚父女的?我欠他們父女什麼?   花三郎道:卑職斗膽,敢問九千歲,您沒讓陰小春動蕭家父女是不錯,可是陰小春陽奉陰違,還是把蕭家父女擄了去,這個責任該誰負?   難道要我負這個責任不成?   項剛道:天經地義,本來您就該負這個責任。   劉瑾瞪眼道:項剛,你們別一個鼻孔出氣對付我,我已經答應殺陰小春了。   您答應,是陰小春可以死,那麼她應該死在蕭家父女手裏。   劉瑾急了:項剛,三廠有三廠的體制與規法   項剛冷然截口:陰小春陽奉陰違,這就是三廠的體制與規法?   你這是教訓我?   我不敢,我只是就事論事。   劉瑾還待再說。   花三郎搶先攔住了他,道:九千歲,您可知道陰小春是怎麼對蕭家父女的,您可願意聽聽蕭家父女的身受?   蕭嬙忙望花三郎,要說話。   花三郎肅然道:我不得已,不讓九千歲知道一下,九千歲是不會捨得交出陰小春的。   蕭嬙蒼白憔悴的嬌靨上,掠過一絲悲痛神色,旋即又恢復木然,低下了頭:只要九千歲答應殺陰小春,我不敢再奢望什麼!   那是因為她還不知道,乃父已被陰小春活活折磨死了。   花三郎突然顯得很激動:你不敢奢望,我不能不奢望   劉瑾怒拍桌子:你奢望!這是她蕭家的事,你憑什麼?   花三郎緩緩說道:難道九千歲還不知道,蕭嬙是卑職的未婚妻。   劉瑾為之一怔。   項剛冰冷道:這層關係現在您知道了,既然您已經答應了,陰小春橫豎是死,用一個死人拉住您兩個還算不太笨的部屬,您都不願意嗎?   劉瑾道:兩個?   一個花三郎,一個項剛,如果再多算的話,您還可以再加一個蕭嬙。   項剛,你這是要脅我。   我是為您好,劉玄德能為常山趙雲摔自己的親生子,陰小春只不過您一名該死的部屬。   劉瑾臉色連變好幾變,望望地上的陰小春,突然急躁地擺擺手:好,走,把她帶走!   花三郎一躬身道:多謝九千歲!   他俯身從地上提起了陰小春。   項剛道:九千歲,臨辭出之前,項剛斗膽說一句,今天您是留住了項剛,但是今後項剛的去留,還照樣掌握在您的手裏。   他微一躬身,大踏步行了出去。   花三郎提著陰小春,偕同蕭嬙跟了出去   看不見項剛跟花三郎一行人,劉瑾把一張茶几拍得震天價響,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滿口牙也咬得格格響:怎麼會讓他們知道的,怎麼會讓他們知道的,你該死!你該死!最好讓他們剁碎了你   說完了這句話,劉瑾的激怒神色漸漸收斂了,突然間變得頹廢虛弱,像個洩了氣的皮球:你知道我捨不得你,你知道我捨不得你,可是,由不得我捨不得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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