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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男子漢 獨孤紅 13873 2023-02-05
  半夜折騰天已過四更,幾里過後東方天邊已現魚肚,晨間微有薄霧,但這薄霧要比那黝黑的夜色好。   黝黑的夜色裏,像李玉翎這麼好的目力,也只能看出個十丈遠近,而在這種薄霧裏,李玉翎卻能看出幾十丈去。   走著,走著,他看見幾十丈外路中間有一樣東西在隨風飄動,紅紅的一塊,一時還看不清楚那是什麼東西。   又進了十丈,看清楚了,那是一柄大刀硬生生地讓人插在路中央,隨風飄動的是刀柄上那塊紅綢。   這時候李玉翎更是佩服落拓生料事如神了,該來的已經近在眼前,刀插在路中央,怎麼個過法?   就是打從上繞過去都不行,大刀會的大刀既然出現在眼前,附近就絕不會沒有人在。   事實上李玉翎沒料錯,馬車剛進大刀插處十丈內,從那大刀插處路邊上合圍大樹後閃出一個人。

  是個黑衣壯漢,背後沒刀,兩手也空空,只見他老遠地一抱拳高聲說道:李爺請停車。挺客氣的。   李玉翎沒理他,趕著馬車直馳到大刀插處三丈內他才開始收韁,馬車恰好到大刀前停住,沒多一尺,也沒少一尺。   李玉翎目光一凝,望著車前黑衣壯漢道:閣下是   那黑衣壯漢含笑說道:李爺何必明知故問。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閣下人刀攔路,這是什麼意思。   那黑衣壯漢一抱拳道:奉敝會總瓢把子之命,特來請李爺駕到一會。   李玉翎道:貴會大當家的要見我。   那黑衣壯漢道:正是。   李玉翎道:貴會怎麼知道我走這條路。   那黑衣壯漢抬手往車後一指道:不瞞李爺說,李爺一出李家集敝會就有弟兄盯在車後了。

  李玉翎扭頭一看,只見車後十丈外站著個身背大刀的黑衣壯漢,他回過頭來微微一笑道:貴會高明。   其實高明的是落拓生。   那黑衣壯漢道:事非得已,還請李爺海涵。   李玉翎道:閣下不必客氣了,貴會大當家的現在何處。   那黑衣壯漢道:就在這邊不遠處,容我帶路。   一抱拳,拔起地上那柄大刀往腰後一插,轉身馳離大路,往來路那一片荒郊曠野中馳去。   李玉翎沒遲疑,抖韁揮鞭趕著馬車跟了過去。   馬車跟在那黑衣壯漢之後馳動,李玉翎抬眼打量眼前這片荒郊曠野,只見這片荒郊曠野頗為空曠。   除了遠近幾片樹林之外就是一望無垠的半人高野草,根本看不見人煙,他心想,大概榮奇等藏身在那片樹林裏

  他這心念轉動,果然,前面奔馳中的那黑衣壯漢已然掉轉方向,往最近處一片樹林奔去。   這片樹林立在五十丈外,轉眼工夫已然馳到,而那黑衣壯漢並沒進入這片樹林,卻從這片樹林邊上繞過去往樹林後奔去。   李玉翎心中詫異卻沒開口問,轉眼間繞過這片樹林,他立即明白了,敢情這片樹林後坐落著一座殘破不堪的土地廟,這片樹林恰好把它擋的死死的,站在大路上往這邊看,是絕對看不見這座殘破土地廟的。   只見這片殘破土地廟四周,隔十步一個,站了一圈身背大刀的黑衣壯漢,卻不見榮奇、柳青琪跟大刀會那五位堂主的人影兒,想必是在土地廟裏。   果然不錯,馬車剛馳到,土地廟裏首先快步走出了柳青琪。   柳青琪很快地向著馬車一瞥,然後沖李玉翎一笑抱拳:李領班請稍候,我大哥馬上出來迎接。

  李玉翎暗暗一怔,心想,這柳青琪怎麼這麼客氣。   心中念轉,當即也抱拳答了一禮,道:不敢。   說話間,土地廟裏柱著鐵拐走出了獨腿榮奇,他身後還跟著大刀會的五個堂主。   榮奇出廟門抱起雙拳:李領班,榮某人迎接來遲。   李玉翎高立車轅答了一禮,道:豈敢,總瓢把子言重了。   榮奇道:這地方不是談話處所,李領班請廟裏坐坐如何。   李玉翎心中思忖,這座土地廟不大,馬車進不去,自己若是進廟裏去豈不得把馬車跟趙大海留在外頭,那就等於把趙大海交在榮奇兄弟手裏了。   一念及此,他當即說道:我要事在身,不敢過於打擾,大當家的有什麼教言,在這兒賜告也一樣。   榮奇微微一笑道:李領班太客氣了,既然這樣榮某人不便相強,三弟。

  柳青琪答應一聲喝道:拿過來。   一聲答應土地廟裏步出兩名黑衣壯漢,兩個人拉著一捆毛氈出廟,把那個毛氈打開了鋪在廟門口。   榮奇向著車轅上一抬手道:李領班請下來坐坐吧!   李玉看看距離,鋪氈處離馬車不過丈餘遠近,萬一大刀會有什麼行動,自己騰起阻攔絕對來得及,當即他一抱拳道:多謝大當家的。   雙方在那張毛氈對面坐下,榮奇跟柳青琪依肩而坐,那五個堂主站立在榮奇身後。   坐定,榮奇遲疑了一下,抬眼凝目開了口:李領班,你我都是明白人,看你們兩個的年歲,榮某人我叫李領班你一聲師弟應該沒有錯。   李玉翎心中猛然一跳,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榮奇會開門見山,單刀直入的說這麼一句,他心中念轉,久久未能答話。

  只聽榮奇又道:李領班可是藝歸老爺嶺那位老人家。   李玉翎心中又一陣猛跳,他笑了笑:不錯。   榮奇道:趙二弟大概已經告訴李領班了他那幾招刀法是我教的。   李玉翎道:不錯。   榮奇道:那麼我叫你一聲師弟就沒有錯了,當師弟你問趙二弟之當初,我就懷疑咱們是同門,後來你一再追問,我更斷定咱們是藝歸一門了,老人家安好。   李玉翎神色一肅道:老人家安好。   榮奇道:師弟是什麼時候下山的?   李玉翎道:有不少日子了,算算該有半年多了。   榮奇輕輕一嘆道:我拜別老人家已經二十多年了,這二十多年來,老人家的慈顏,以及老爺嶺上的一草一木無不時刻在我眼前,老人家的教誨我一刻也未敢或忘,只是這二十多年來一事無成,深感有負師恩對老人家五年心血栽培,如今見著師弟,對老人家及老爺嶺上的一草一木也倍增思念。

  李玉翎不由暗暗詫異,榮奇怎麼會說這種話,是真是假,看來他得小心應付。   有此一念,他立即提高了警覺,道:師兄創立大刀會,打的是反清復明旗號,怎麼說一事無成。   不錯。榮奇微一點頭道:大刀會是我手創的,我也花了不少年心血,而且賠上了一條腿,可是到現在我做了些什麼了?有什麼成就,大刀會仍是大刀會,我也只不過是大刀會的總瓢把子而已。   李玉翎道:匡復大業並不是一天可就的。   榮奇強笑搖頭道:那是師弟你安慰我,只有我自己知道這二十多年來我都做了些什麼?究竟有些什麼成就。   李玉翎沒說話。   只聽榮奇又道:師弟,我是老人家第四個徒弟,你呢?   李玉翎道:我是老人家第九個徒弟,也是老人家的關門弟子。

  榮奇道:做爹娘的最疼么兒,做師父的也是一樣,據我所知,老人家授徒只授十之七八,想必對師弟你,是一身絕學傾囊相授吧!   李玉翎道:慚愧得很,我天資有限,也只學了老人家十之八九。   榮奇道:師弟客氣了,以我看怎麼著師弟也比我幾個要強。   李玉翎突然問道:四師兄可知道大師兄他們七位現在何處麼?   榮奇道:老人家沒有告訴師弟麼?   李玉翎道:八位師兄自拜別老人家之後就全沒了音訊,老人家怎麼知道八位師兄的所在。   榮奇道:師弟是奉老人家之命,找尋我八個麼?   李玉翎道:不敢瞞師兄,正是。   榮奇道:老人家的意思,是讓師弟代他老人家清理門戶的吧!   李玉翎道:並不盡然,那也得看八位師兄的作為怎麼樣。

  榮奇道:不瞞師弟,大師兄、二師兄跟三師兄三位一下老爺嶺就迷失在滿虜的名利誘惑之下,我下山的時候,老人家也授我大責重任,要我代師行誅,可是二十多年來我一直沒能找著三位,甚至於連他三位的一點音訊也沒有,到現在為止,我只碰上了九師弟你一人。   李玉翎道:老人家可曾把大師兄三位的姓名面貌告訴四師兄。   榮奇搖頭說道:沒有,就是告訴我也沒用,他們不會再用真實姓名的,老人家想必也知道這一點。   李玉翎道:四師兄這兩字姓名是真是假。   榮奇倏然一笑道:四師兄我一來不為名利所誘,二來不做愧對師門之事,為什麼要改名換姓,師弟你呢?   李玉翎微微一笑道:我是老人家最後一個關門弟子,無論作為如何都用不著改名換姓,我並不怕再有人代師行誅。

  榮奇哈哈一笑道:說得是,說得是,沒想到九師弟你是頗為風趣之人。   李玉翎道:四師兄,我說的是實情實話。   榮奇沉默了一下,話鋒忽轉,問道:師弟可知道我為什麼跟師弟你開誠相見麼?   李玉翎道:請四師兄明示。   榮奇道:九師弟客氣了,那一來是為表示我所行無愧,二來為免得咱們師兄之間同室操戈,同時也為便於向九師弟你進言幾句逆耳忠言。   李玉翎道:四師兄對我有什麼指示。   榮奇道:好說,師弟言重了,師弟該知道,師弟你是奉命代師行誅,清理不肖,而四師兄我除了奉師命找尋三位師兄外,對師弟們不肖的也該有權處置。   李玉翎道:四師兄說得是。   榮奇輕咳了一聲道:所以我要勸勸九師弟你   李玉翎心裏一跳,道:我明白了,四師兄是指我的身分。   榮奇微一點頭道:不錯。   李玉翎道:四師兄是要我   榮奇說道:我要九師弟你跟你四師兄並肩站在一處。   李玉翎道:我若是不聽四師兄的,不答應,四師兄就要不念同門之誼,代師行誅?   榮奇濃眉雙揚,猛一點頭道:事實如此,四師兄我不願否認,就是這個意思。   這倒好,敢情他搖身一變,反賓為主了。   李玉翎心裏暗暗冷笑,他沒說話,就他所見所聞,不說別的,單這強奪民女一事就知道大刀會不是什麼正派幫派。   也足見榮奇這是對他的弟兄有縱容之罪,要不然趙大海跟柳青琪絕不敢明目張膽,胡作非為。   由這一點,也足證大刀會掛的是羊頭,賣的卻是狗肉,八異的說法並不是無中生有,血口相噴。   現在榮奇雖然反賓為主這麼一招,足證他是受了高明指點,在玩心眼兒,而且顯然是有什麼意圖。   好在李玉翎早就把警覺提得高高地,腸子裏盤旋了一陣之後,他道:四師兄的好意我很感激   柳青琪突然站了起來。   榮奇仍坐著沒動,緩緩說道:九師弟,記得在李家集我對你說過,我愛才、惜才,如今咱們之間更多了一層同門之誼   李玉翎道:我記得,四師兄,只是四師兄也應該記得,我是這麼答覆四師兄的,人各有志。   榮奇微一揮手,含笑說道:那是在李家集時你給我答覆,如今我並不要你即刻作答,四師兄我願意給你一個長時間考慮,把我趙二弟留下,你可以就此上京裏去,我等你一個月!   李玉翎道:多謝四師兄寬容,只是把趙大海留下一事,我不能答應。   榮奇道:九師弟,我是你的四師兄,而趙大海是我的把兄弟。   李玉翎道:這個我清楚。   榮奇道:那麼九師弟就該把我趙兄弟留下。   李玉翎道:四師兄原諒,我不能從命。   榮奇道:九師弟,你四師兄的把兄弟,也是你的兄弟。   李玉翎微微一笑道:四師兄,有道是:君子不擋人財路。   榮奇道:九師弟是說四師兄我擋你的財路。   李玉翎道:四師兄要知道,我若帶趙大海進京,把他往上一送,可是我的大功一樁。   榮奇道:難道九師弟要踩著自己兄長的背脊往上爬。   李玉翎道:四師兄,人各有志,我既然選中了這條路,我就顧不得別的了,常言說得好,人不自私天誅地滅,我不得不為自己打算。   榮奇臉色不變,微一點頭道:那麼好吧!九師弟既然這麼說,我只有任憑九師弟了。   李玉翎也站了起來,柳青琪突然含笑伸手一攔,道:李領班可願聽我說幾句話。   李玉翎道:三當家的只管說,我洗耳恭聽。   柳青琪淡然一笑道:言重了,李領班你既然這麼絕情,可就不能怪我這位把兄無義了。   李玉翎道:三當家的這話   柳青琪含笑說道:記得我這位把兄弟剛才說過,李領班是個明白人,而我這位身為大刀會總瓢把子的把兄也不是糊塗人,李領班你要是不肯留下我趙二哥,大刀會隨便派個人把你李領班的底往北京城裏一送,到那時候恐怕你李領班不但無功,反而會   嘿嘿一笑,接道:我不說李領班你諒必知道那不堪設想的後果。   李玉翎道:三當家的這話我不懂。   柳青琪笑了笑道:不管李領班是不是真懂,我願意為李領班作一番解說,我這麼說吧!有人說大刀會掛的是羊頭,賣的是狗肉,我卻說李領班你掛的是狗頭,賣的是羊肉。   李玉翎道:我仍不明白三當家的何指。   柳青琪哈哈一笑道:李領班,你太客氣了,李領班你表面上吃的是官糧,拿的是官俸,當的是讓漢族世胄、先朝遺民切齒痛恨的差,暗地裏幹的事卻跟大刀會一樣,這,李領班明白了吧!   李玉翎心神震動,道:我明白了,只問三當家的把握是   柳青琪道:這個你李領班就不必管了。   李玉翎道:三當家的該知道,凡事都要個證據。   柳青琪抬頭說道:李領班你做的高明,大刀會拿不出證據,但這證據就讓官家去找去。   李玉翎道:三當家的,真金不怕火。   那是。柳青琪點點頭道:怕火的不是真金。   李玉翎說道:三當家的,我立得穩,站得穩,並不怕誰來惡意中傷,血口誣害。   柳青琪道:我是不是惡意中傷,血口誣害,李領班你自己心裏明白,李領班要是不怕的話,那是最好不過。   李玉翎道:有一件事恐怕三當家的還不知道。   柳青琪道:什麼事?   李玉翎道:我不但不受恐嚇、威脅,不吃這一套地把趙大海留下,我反而要把大當家跟你三當家的兩位一併帶走。   柳青琪哦地一聲道:是麼?   李玉翎道:是真是假,三當家的可以證諸稍時。   柳青琪道:這不是傷了同門之誼呢?   李玉翎道:隨三當家的怎麼說都可以,不過我要把大刀會的三魁首帶到北京城裏去,這是一樁天大的功勞是可想而知的,我平步青雲、飛黃騰達,也該是意想中的事。   柳青琪道:算起來我三個都是你的兄長。   李玉翎道:我剛才說過,人不自私,天誅地滅,我既然擒得一個,自然也就捨不得三個。   柳青琪哼地一笑道:我常以為自己是夠高明的,沒想到李領班你比我還高明,這才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話鋒頓了一頓,接著又問道:只是,就憑你李領班一個人麼?   李玉翎道:應該足夠的,不過為防萬一我還是把李家集那幾位不速之客也帶來了。   柳青琪神情一震,連忙抬眼四下搜索,施即他笑著道:沒想到李領班也會玩這嚇人的一套,現買現賣,李領班可真快啊!李領班可知道我大哥為什麼挑在這兒跟李領班你會面麼?那是這兒地方空曠,視野遼闊。   不錯。李玉翎道:任何人都比不過此處的視線。   柳青琪道:這就是了,這土地廟周圍遍佈樹林,四面空曠,視野遼闊,任何人想近這座土地廟都瞞不過他們那一雙眼,而到現在為止,我還沒見有那一個!   趁柳青琪說話工夫,李玉翎也目光掃射四下裏看了一遍,的確,他也沒發現一個不屬於大刀會的人,他暗暗地皺了眉。   就在這時候,榮奇忽然拉著一雙鐵拐站了起來,道:我看九師弟還是把我那位趙二弟留下吧!免傷咱們同門之誼。   李玉翎道:四師兄,咱們這同門之誼是非傷不可的,因為我要把四師兄跟柳青琪一齊帶走。   榮奇濃眉一軒道:既然這樣,九師弟你就別怪我這做師兄的翻臉無情了。   掌中鐵拐一頓,柳青琪欺身而至,喪門劍出鞘,靈蛇般當胸捲到。   李玉翎未攖銳鋒,閃身往馬車邊上退去,就在這時候兩名黑衣壯漢撲向了馬車,這也許是大刀會的安排,柳青琪出手纏住李玉翎,讓李玉翎無法分身兼顧,然後再以兩個黑衣壯漢上車救人。   可是李玉翎趕了個巧,正好比兩個黑衣壯漢早一步地退到馬車邊上,連腰抖腕,直劍遞出,匹練般襲向兩名黑衣壯漢。   兩個黑衣壯漢那裏提防,李玉翎這裏閃身出劍,迎個正著,兩個黑衣壯漢就像是往劍尖上碰一樣,被李玉翎一劍一個點倒了。   柳青琪冷叱一聲,喪門劍抖起朵朵劍花,連人帶劍橫了過來。   柳青琪在劍上造詣本不凡,他這一含怒出手更見威力,劍花朵朵滿天花雨般向李玉翎當頭灑下。   無奈他究竟比不上李玉翎一身集幾十年內力真力,李玉翎軟劍輕揮,只一震便逼退了柳青琪。   榮奇火了,鬚髮賁張,一頓鐵拐領著五個堂主撲到,剎時間一柄喪門劍,一對鐵拐,五柄紅綢飄揚的大刀圍住了馬車。   李玉翎倒沒把柳青琪那柄喪門劍跟五柄大刀放在眼裏,讓他擔心的只有榮奇那對鐵拐。   在李家集,李玉翎試過榮奇這對鐵拐的威力,榮奇天生神力,一雙鐵拐在他手裏有泰山壓頂之勢,可以說是李玉翎自出道以來的唯一勁敵。   當然,這並不是說榮奇功力最高,而是在跟李玉翎動過手的人當中,該以榮奇一身功力為最。   單刀獨鬥,他絕不會在乎榮奇,可是如今除了榮奇,一雙鐵拐之外,只聽榮奇說過還有一柄喪門劍跟著大刀。   九師弟,畢竟咱們是同門,我最後再勸你一句。   李玉翎暗一咬牙道:我仍是那句話。   榮奇臉色一變,怒頓鐵拐。   鐵拐頓處,攻勢發動,榮奇一雙鐵拐跟柳青琪一柄喪門劍招呼李玉翎,那五個大刀會堂主則照顧了馬車。   多了榮奇這雙鐵拐,威力又自不同,一招攻出使得李玉翎立即無法兼顧身後的馬車。   眼看著那五個大刀會堂主就要登上馬車,就在這個時候,兩聲悶哼傳來,噗通連響!   大刀會的五個堂主,不知受到了什麼襲擊,突然躺下一對了。   這一來,榮奇、柳青琪,跟大刀會的另三個堂主立即被震住,也就在這時候,李玉翎身後那輛馬車底下人影一閃鑽出個中年身材的黑衣人,只聽他道:李領班,弟兄都到了,休教叛逆走脫一個。   李玉翎一聽就聽出是落拓生池樂天,心裏一鬆道:那當然,這是我的天大功勞呢!   人影連閃,土地廟競相繼竄出三個黑衣人來!   李玉翎一怔之後立即明白是黃百川,龍飛、岳琪到了,但他一時沒法想通這三位怎麼會從土地廟裏出來。   事實上情勢也不容他多想,榮奇鬚髮賁張,霹靂般一聲大喝。   姓李的,我姓榮的跟你拚了!   掄動鐵拐,當頭砸下。   人影一閃,上空天馬般來了龍飛,只聽他叫道:李領班,把這個使劍的三賊頭讓給我了。   他照顧了柳青琪,黃百川跟岳琪剛掠向落拓生。   李玉翎終於有機會跟榮奇單打獨鬥了,閃身避開那威力千鈞的當頭一擊,抖手一劍遞了出去。   落拓生、黃百川、岳琪對付大刀會的三個堂主,那是輕而易舉,轉眼工夫三招不到,大刀會的三個堂主躺下了一對。   那些黑衣壯漢一個個都是機伶人,樹要倒時,自然得趕快散,一個個腳底下抹油落荒逃去。   偌大一個實力雄厚,讓江湖側目的大刀會就在這片刻工夫中只剩下榮奇跟柳青琪兩個。   柳青琪一柄喪門劍造詣不凡,可惜他碰上的是臂力驚人,手使單腳銅人,八異四先生的傳人龍飛。   十招剛過,柳青琪掌中喪門劍被龍飛那重有幾百斤的獨腳銅人磕飛,化成一道青光飛上了半天。   龍飛跨步欺近掄起銅人就要砸下,誰吃得住這一個,就是泰山也有崩手不及。   落拓生及時一聲。   別讓李領班的功勞毀在你手裏。   龍飛冷哼一聲道:便宜了他。   掌中銅人走偏,一下落在柳青琪的左膀上,龍飛這一下有分寸,柳青琪左肩粉碎,別處無傷,也絕要不了命,大叫一聲倒了下去。   這一來慌的是榮奇,他沒忘了柳青琪那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二十招大喝出手,猛力攻出一拐,逼得李玉翎腳下退一退,他轉身騰起。   無奈龍飛就在左近,他冷哼一聲道:今兒個要是走得了你,我姓龍的就銅人擊頂,自擊天靈。   大步奔至,掄起銅人橫掃千軍。   榮奇沉哼一聲遞出鐵拐,噹地一聲大響,震得在場幾人無不心跳耳鳴,力對力,硬碰硬,豈非小可。   榮奇畢竟力比龍飛雄渾,他不過身軀落地。   龍飛卻踉蹌暴退,掌中銅人脫手欲飛,榮奇他得理不饒人,右掌鐵拐一遞直往龍飛當胸點去。   龍飛身在退中無法躲閃,銅人高高揚起,也無法四手招架,眼看就要傷在榮奇這把鐵拐之下。   李玉翎人劍合一,如飛而至,直取榮奇左肋。   榮奇果不等閒,獨腳立地,左拐橫出硬截李玉翎手中軟劍。   李玉翎不跟他硬纏,一沉腕,手中軟劍閃電劃下,正點在榮奇那條獨腿上,立即皮開肉綻,血流如注。   榮奇只這麼一條腿,吃這麼一劍擊中如何還站得住,身軀一晃,推金山,倒玉柱,猝然一聲倒了下去。   他右掌鐵拐僅差毫髮便點中龍飛胸口重穴,好險,龍飛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適時,李玉翎掌中軟劍已抵在榮奇咽喉上。   榮奇兩眼一閉,沒動,也沒說話。   龍飛定過神來陡然一喝道:讓我砸斷他那條獨腿。掄銅人欺上。   落拓生閃身而至,抬手一攔道:人不是你的,往後站。   龍飛聽落拓生的,乖乖地收住銅人往後退去。   落拓生轉望李玉翎道:行了,李領班,即刻解他們上京吧!   李玉翎還沒說話。   榮奇突然睜開了兩眼,道:九師弟,我榮奇也只是讓兩個把兄弟說動了心,實際上我的所作所為仍然是對付滿虜。   李玉翎一怔,一時沒說上話來。   的確,榮奇沒說錯,不管他是不是私心太重,自己想登上九五,當當皇帝,他的作為的確仍沒離對付滿虜。   要照這麼看,他罪不該死。   只聽榮奇又道:九師弟,我可以告訴你大師兄跟二師兄的所在,這是不是可以抵我一點過錯。   李玉翎心裏一跳道:你說吧!   榮奇道:榮奇並不怕死,可是我罪不該死,我要聽九師弟你一句。   李玉翎道:我留你一命就是。   榮奇吁了一口氣,道:多謝九師弟,榮奇永誌不忘。   頓了頓接道:九師弟,大師兄跟二師兄你都見過。   李玉翎哦他一聲忙道:怎麼說,大師兄跟二師兄我都見過。   榮奇道:是的。   李玉翎急道:他兩個是   榮奇道:他兩個現在都在熱河。   李玉翎遍尋記憶,他想不出在熱河見過的人裏,那一個是他的大師兄,那一個又是他的二師兄。   李玉翎道:想不出來。   榮奇道:我這麼說九師弟就明白了,大師兄在天威牧場,二師兄現任職承德行宮神武營。   天威牧場,神武營,那是   天威牧場是他的出身處,神武營是他紅的地方,這兩個地方他都待過不少日子,居然當面錯過,失之交臂。   李玉翎心裏一陣猛跳。   李玉翎道:但不知在天威牧場的是誰,在承德行宮神武營裏的又是誰?   榮奇道:在天威牧場的是大師兄呂良滄,在承德行宮神武營裏的是二師兄師九洲。   李玉翎呆了一呆道:天威牧場跟神武營裏,我沒聽說過這兩人。   榮奇道:九師弟忘了,他們不會用真名實姓。   李玉翎道:那麼他們所化用的姓名是   榮奇道:九師弟,呂良滄就是那天威牧場的場主宮天鶴,師九洲就是那神武營裏的兩大領班黃和。   李玉翎猛然一怔,道:這麼說,宮天鶴跟黃和就是大師兄跟二師兄。   榮奇道:是的,九師弟。   李玉翎道:據我所知,宮天鶴出身少林更兼密宗,那黃和則原是金陵鏢局的總鏢頭。   榮奇道:他們不這麼說怎麼說,難道說是藝出老爺嶺不成?   李玉翎道:沒有錯麼?   榮奇道:不會錯的,九師弟遲早總會找上他們的,只有動手逼一逼,試一試,立即就知道真假,要是我所言不實,九師弟隨時找我就是。   李玉翎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榮奇道:老人家收徒為求速成,找的都是已然在江湖上成名了的人物,既然都是成了名的人物,誰都還不認識誰了。   李玉翎沒說話,半晌之後他說了聲:謝謝四師兄。   突然一指點了下去,榮奇兩眼一閉,寂然不動。   落拓生一旁抬了頭,道:沒想到天威牧場的場主宮天鶴、神武營的兩營大領班黃和,竟是兄弟你的兩個師兄,怪不得他兩個一個能位居神武營的兩營大領班,一個能掌天威牧場。   李玉翎道:我當面錯過失之交臂,要是就此折回熱河去,只怕會誤了上京報到的日期。   落拓生咧嘴一笑道:兄弟,要不要算卦的代你想個主意。   李玉翎忙道:請池兄指教。   落拓生微微一笑道:兄弟你不必折回熱河去,且帶著這三個上京邀功去,只要你在京裏得了勢,一紙下去還怕他兩個不乖乖地到你跟前來。   李玉翎呆了一呆,旋即抱拳說道:多謝池兄指點。   落拓生道:兄弟你這是見外,大刀會至此已經完全瓦解了,樹倒猢猻散,他們的徒眾也完全跑得沒了影兒,據我所知在那錫兒山上的大刀會總舵裏還有一部分殘餘在,那就不用兄弟你操心費神了,時候不早了,別誤了上京報到,我幾個幫忙抬人,兄弟你上車吧!   李玉翎遲疑了一下道:池兄,要帶我預備帶趙大海跟柳青琪兩個。   落拓生道:這個一條腿的呢?當地廢了他?   李玉翎道:以他的所作所為,罪不該死,同時我剛才也答應了他將功抵過,留他一命。   落拓生道:那麼兄弟打算把他怎麼辦?   李玉翎道:池兄已經知道我藝出老爺嶺了,是麼!   落拓生一咧嘴道:不差,我剛才躲在馬車底下就已經都聽見了,兄弟你瞞得人好苦呢!   李玉翎道:事非得已,還要請諸位兄長原諒!   頓了頓接道: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幾位已經知道我藝出老爺嶺,必然會遠赴老爺嶺去探個究竟,看看家師究竟是不是八異中的那位二先生,是不。   落拓生笑道:兄弟料事如神,那是一定要去的,兄弟莫非有意把榮奇寄託給我幾個押到老爺嶺去?   李玉翎點頭說道:是的,他罪不該死,我不敢擅做主張,只有請家師明判作裁了。   落拓生點了點頭說道: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兄弟,你的事那是一句話,別說是順便,就是專程給你跑趟腿也義不容辭。   李玉翎一抱拳道:那就偏勞諸位兄長了。   落拓生道:兄弟怎麼老是這麼客氣。   向著龍飛一擺手道:兄弟,伸個手把姓柳的弄上車去。   龍飛答應一聲,縱身大步走向柳青琪。   李玉翎忙道:這點小事怎麼好麻煩龍兄,我自己來。   他就要趕過去。   落拓生伸手攔住了他道:自己弟兄客氣什麼!瞧他那個頭兒,弄個人上車還能累著他,我還有話要跟你說。   李玉翎道:池兄請吩咐,我洗耳恭聽。   落拓生看了他一眼道:怎麼了,兄弟,老這麼見外。   李玉翎赧然笑了笑,沒說話。   落拓生神色一肅追:老人家要我轉告兄弟。   李玉翎心裏一跳,忙也一肅神色道:老人家有什麼吩咐?   落拓生道:別以他老人家跟芸妹為念,好好兒幹,這裏事要想有所作為,非爬上高枝掌握重權不可   李玉翎臉上為之一熱,他心裏明白,賴大爺別以他為念是假,別以芸姑為念是真,也就要他別以念兒女私情誤了正經大事,他紅著臉道:謝謝地兄,我知道,也會記住。   落拓生道:老人家說,兄弟只管放心幹你的,我們這幾個,連同七位老人家在內,隨時為你的後盾,隨時聽從兄弟你的差遣調度。   李玉翎道:池兄,這我不敢當。   落拓生正色道:兄弟,這不是客氣的事。   李玉翎道:那麼請代我謝謝老人家。   落拓生道:這才是,我幾個要走了,兄弟也請上車吧!兄弟多保重。   李玉翎謝了一聲,跟龍飛、黃百川、岳琪三個告個別之後登上車轅,抖韁把鞭趕車而去。   他趕著車走了,落拓生幾個也沒停留,帶著榮奇隨後也走了。      好快,李玉翎趕著馬車在第三天日暮時分已然馳抵了北京城外。   這時候的北京城已然上了燈了,望著那雄厚的地池,望著那滿城的燈火,李玉翎心裏有一種異樣的感受。   北京城他聽說過不少次,可是他卻是頭一遭兒到北京城來,可以說是人生地不熟。   不過他是到親軍營來報到的,而且身上帶的有神武營調職的公文,他不愁找不到地方。   守城的是步軍統領轄下的步軍,另外還有兩個穿著長袍的漢子跟守城的步軍站在一起,李玉翎何等服力,一看就知道那兩個便服漢子是身手不俗的練家子。   馬車剛抵城門口,兩名穿長袍的漢子低低說了幾句,然後雙雙走了過來,往馬車前一攔,一名漢子開了口。   尊駕可是姓李。   李玉翎忙道:不錯,二位是   那名漢子道:承德行宮神武營的李領班。   李玉翎道:正是李玉翎。   兩名漢子雙雙跳上車轅,那跟李玉翎說話的漢子伸手要過韁繩跟皮鞭,道:我兩個是奉命來接李領班的,咱們這就進城吧!   拉韁揮鞭,趕著馬車往城裏馳去。   李玉翎道:恕我眼拙。   那趕車的漢子道:我在七貝子跟前當差,在萬樹園裏見過您,這位是親軍營的。   李玉翎哦地一聲忙轉過臉去問道:貴姓?   那漢子臉上堆著笑,道:姓趙。   李玉翎道:我初到京裏來,人生地不熟,往後不論營裏營外還望趙兄多照顧。   那姓趙漢子道:好說,對李領班您,我是久仰了,您人還沒到大名已然傳遍了親軍營。   那趕車漢子也接上捧了李玉翎幾句。   車轅上說著話,馬車已經馳抵了正陽門。   忽聽有人叫道:李領班。   一名身穿長袍的漢子從城門邊跑過來攔住了馬車,李玉翎記得,是多倫格格身邊的一名親隨。   只聽他道:小的奉格格之命等在這兒接您,小的在這兒等了好幾天了。   不敢當。李玉翎道:讓你受累了,請歸稟格格,我到親軍營報了到之後馬上就去看格格。   那漢子站在車邊在望望,右望望道:兩位是   李玉翎道:這兩位一位是玉爺身邊的,一位是親軍營的。   那漢子道:格格有說,讓您先見過格格後再去親軍營報到。   那趕車漢子道:這怎麼行,眼看就要到親軍營了,報到的手續很快,報到過再去見格格不也一樣麼!   那漢子道:格格是這麼交代的,你要是讓李領班先去親軍營報到,你去跟格格說一聲去。   那趕車的漢子道:老兄,報到是公事,誤了報到不是鬧著玩兒的。   那漢子道:我知道,當了這麼多年的差,我還能不知道報到是公事,只是格格讓李領班先去見她,要有什麼事自然是格格擔待。   那趕車漢子還待再說,李玉翎已然開了口:請歸稟格格,我一報到定馬上就來,萬一格格要有什麼責怪,有我擔待就是。   只聽趕車漢子冷笑說道:這不就是了麼,你老兄請吧!   猛然一鞭趕馬車馳進了正陽門。   李玉翎一見那趕車漢子沒客套說話便趕車硬跑了,他心裏開始有點不安,可是他也沒好說。   馬車進正陽門左拐,在那平坦乾淨的石板路上一陣疾馳之後,沒多久到了一處,李玉翎抬眼一看,只見一個宏偉高大的門頭坐落在眼前,兩扇巨大鐵門大開著,守著的是四名服飾鮮明,腰裏掛佩刀的親軍。   門口兩盞大燈好亮,照耀得門前十丈方圓裏纖細景況,裏頭一根旗桿高可摩天,頂端也挑著一盞燈,在夜空裏直搖晃。   這地方車馬進進出出大概是常事,大門旁邊另有一處敞門供車馬進出,那趕車漢子說了一句:   李領班,這就是親軍營。   趕著馬車從那處敞門裏馳了進去。   馬車馳進一個空曠的大院子,大院子裏停放著不少馬車,還有幾十匹健馬,馬車停穩後,那姓趙漢子跳下車轅道:走吧!李領班,我帶你報到去。   李玉翎道:我車裏還有   那趕車漢子截口說道:李領班,您只管放心報到去,車裏無論有什麼,在這兒絕丟不了的。   李玉翎道:車裏是我在任上緝獲的兩個叛逆。   那趕車漢子忙揭開車蓬一看,回過頭來就揚了拇指。   真有您的,帶著功勞報到,這只一報上去怕不馬上就是大功一樁,您只管報到去,我在這兒給您看看。   李玉翎不便再說什麼,一聲有勞跳下車轅跟那姓趙的漢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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