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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回

千佛手 上官虹 29505 2023-02-05
  正當麒兒與小蘋一度風流,鴛頸並枕,尋找他倆的美夢之時,兩條人影,快若飄風,一在柳塘村之南,一在柳塘村之北,幾於同時,到達麒兒與小蘋借居的雙棲之所。   這兩人同一目的都是因找麒兒而至的。   所不同者,一位表面興師問罪,骨子裡卻對麒兒無限愛護。   另一人呢?   他不但要置麒兒於死地,就連小蘋也不放過了。   敢情殊途同歸的兩位夜行人,一位是二尺公,另一位卻是杜仲仁。   杜仲仁無疑是不相信兩人落水身亡。   是以當麒兒墜水之後,他與天喪門門主凌暉等略一商量,乃決定分頭搜索麒兒下落。   他之赴天喪門,也是慧奉命勾搭凌暉對付麒兒。   於是杜仲仁離開大共山區了,他默然估計,沿著洪流,到了柳塘村。

  此時天將垂暮,他在村外聽村民談及,說有一雙長得極為俊美的少年男女,前來投宿。   他忖知定是麒兒與小蘋了。   他深知自己功力決難對付得其中任何一人。   是以他挨到夜靜更深,企圖覷個機會,來一個明槍容易躲,暗箭難防身。   不料他的一舉一動,卻被另外兩人看透肺腑了。   一位自然是二尺公,另一位呢?卻是滿腹幽怨,以淚掩面度日的嚴美芸姑娘。   她何由至此?   敢情她自武當山知悉麒兒與小蘋真的成了配偶,在一氣之下,連爹爹中原神劍嚴子和也不顧了。   她當時的想法,非要找大愚出出氣,她認為沒有大愚的亂造謠言,她也不會冒著麒兒之名,殺了武當、少林弟子,以致弄得不堪收拾之局。

  當她到達窮神莊之時,不意神醫向善,生死鴛鴦夫婦、鐵錚強鳳兒、大黑子以及隨後趕來的墜兒等人,也然由洪水崖來到窮神莊了。   於是她先和墜兒商量!   詎料墜兒囁嚅半天,始終不表示出跟大愚算帳的意見,她怎知墜兒已由徐鈞作了主,親口允了婚約呢,她反而以為墜兒究竟年紀小,怕事。   她想單獨下手了!   可是,她又不能真的要大愚的命!   因為大愚終究是個孩子。   她百思莫得兩全之策時,二尺公來了。   二尺公自與窮神爺歸復了窮家幫的窮神莊基業,窮家莊已是他常來常住之地,本不足為怪。   當他聽罷嚴美芸大訴苦經,又然埋怨不該替她訂下終身,而今被麒兒遺棄了,怎的辦?致使二尺公也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昔年一句戲言,真也惹火燒身,他對嚴美芸一向寵愛慣了,明知她強詞奪理,還得要將千斤重任往肩上擔。   其實,他對麒兒與小蘋的結合,也有些大出意外。   於是他拍著胸脯表示,保證將麒兒抓回來,將來一位算徐鈞討兒媳,一位算徐鈞的弟弟討兒媳,來上一門二挑,兩頭都算大。   這本是二尺公從權之計!   其實,徐鈞也是單傳,那裡來的兄弟?   可是嚴美芸卻心平氣和了。   說實在的,捨此又有什麼好法子呢?   就這樣,兩人離開窮神莊去找麒兒了。   嚴美芸判斷,事隔經月,麒兒沒理由再呆在武當山了,她知道麒兒與天喪門門主凌暉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天喪門是訪尋的目標了。   不意幾經輾轉,路過大共山下的柳塘村時,正趕上麒兒與小蘋手牽手的進入柳塘村了。

  二尺公想招呼,卻被嚴美芸攔住了。   她顯見是醋勁大發!   這當口,杜仲仁也出現了,俟見杜仲仁與村民閒話數句,立時隱身在一片林木裡。   二尺公給嚴美芸使了個眼色,悄悄地掩至杜仲仁身後目力所及之處,也將身形藏好。   半晌,二尺公又說話了:怪哉矣!怪哉矣!   嚴美芸沒好氣地插口道:有什麼可怪的?人家是夫妻呀!是夫妻就該拉著手的淚珠兒在眼角滾動了。   二尺公睨了她一眼,一捋山羊鬍,嘻嘻笑道:這一來更加有把握了。   嚴美芸兀自沉著粉臉道:有把握?有把握會拿姪女開玩笑!   她聰敏過人,一言一語,都忘不掉將二尺公的口套住,她知道,只有二尺公能替她解決這件婚姻上的糾紛。

  二尺公哭笑不得地接道:俺就實話實說了,芸兒,要知麒兒與小蘋,迄今還未同房哩!   嚴美芸似是一楞,羞羞答答地問道:您怎會知道?   二尺公道:老人家活了這把年紀,又是過來人,怎會看不出?   這與芸兒何關嘛?   關係大了!   不要騙人家了。   傻丫頭,注意聽著,拜天地未入洞房,按照古禮,只能算是有了名份,卻不能稱作夫妻!   伯伯   別急呀,常言說的好,先下者為強,等俺將麒兒說服,由咱出頭作主,即時拜罷天地,其他的,就看你的了。   二尺公老懷放縱,如非怕杜仲仁發現,他會大大地狂笑一陣,散散悶氣。   接著,兩人又談了談杜仲仁的企圖,他顯然有暗害麒兒的打算了。

  談話間,夜已深了!   柳塘村的燈光早已全熄了。   嚴美芸自經二尺公蠻有把握地一說,芳心寬慰了許多,可是女孩兒家的自尊心卻隨著而來了。   伯伯,芸兒決不是勉強他的。   二尺公何嘗看不出女孩子家心理,聳聳肩笑道:麒兒小子走運,求還來不及啦,還愁他不會答應嗎?   伯伯您   嘻記住吧,一待妳那不值錢的表兄杜仲仁丟人現眼之後,老人家保險   話未說完,嚴美芸驚呼聲道:他呢?   敢情杜仲仁不見了。   二尺公倏地將娃娃面罩一戴道:光顧說話,杜小子溜走了,芸兒,等候好消息吧!   一晃身,一起三冒,已然掩入了柳塘村。   當他跟踪追及杜仲仁時,杜仲仁已然到了客齋後窗,正準備用暗器對付麒兒與小蘋之際。

  這些動作自然瞞不了二尺公。   可是他也奇怪,以麒兒功力言,何以睡得像條死豬?   他怎知此時的麒兒,佳人在抱,一度纏綿,正在夢中回味著那令人銷魂的一幕呢?   他已無法多想了。   敢情杜仲仁就要出手了!   二尺公冷笑聲喝道:小兔崽子,留神後腦勺!屈指一彈,一縷冷森森指風,宛如冰激水淋,杜仲仁立時打個寒噤。   他知道有高手破他好事了。   他自蒙天一婆收為弟子,功力進境昔非今比,方感腦後一股冷氣蔓延而下,居然能以內家真氣,化掉二尺公寒指結穴的獨特手法,隨即揚臂倒縱,又不禁脫口呼了聲:怪!   他已看到二尺公了。   他只認識二尺公的真人,卻無法分辨出戴面具的假人,他仍把二尺公視作了頑童。

  昔日於窮神莊賭奇大會時,亦曾見過這頑童的扮像,雖感覺他來去飄忽,輕功獨具,沒想到武學造詣竟也如此高深。   他念頭還未轉過來,二尺公牙一嚙又道:娃娃,怪不得背後傷人,原來真有一手。杜仲仁怒火三千丈,一句話不說,劈頭一掌。   二尺公自也識貨,一觀掌風,就知道這種淡似雲煙的怪掌風,決不可硬碰硬!   他目的在示警,為了顧慮中原神劍嚴子和的面子,不便傷了杜仲仁,是以展開魅影步,一聲咭笑,早已避過對方掌風,輕登瓦脊之上。   杜仲仁恨他入骨,正待長身追去,麒兒與小蘋已被外面聲浪驚醒,他倆聯袂而出,一左一右,將他攔住。   小蘋杏眼圓翻,戟指罵道:姓杜的,今日不殺你,姑姑娘就誓不為人!

  她雖是在罵人,小臉倏地紅了,她自知失言了,從今往後,決不能再稱姑娘了。   又羞又怒之下,一肚子氣都發在敵人身上了,是以她這一掌推出,更加運足十成火候的功力。   杜仲仁跟她交過一次手,知道在功力上不一定超過小蘋,他力貫雙肘,也傾盡所能,奮回一掌。   雙方掌風一接,立時激起一片風旋、風柱、風濤直使臨近小樹、窗簾、簷瓦,掀得四下紛飛,嗖嗖震響。   第一個回合過去了,並未判出高低。   麒兒再不能作壁上觀了!   可是當他正採取行動頃爾,小蘋粉臉一勾,已成淚人,氣虎虎地道:我要親手報父仇,你要幫忙,再也不和你好了。說罷玉掌雙飛,舌綻春雷:哼!姓杜的,不見生死,誰要走誰就不是人!

  一口的稚氣,卻又十足的火氣。   杜仲仁自忖三面受敵,待下去有壞無益,腦子飛快一轉,虛發一掌。   掌風甫起乍收,人已由二尺公身側疾厲地星馳而去。   小蘋嬌喝一聲,倩影一閃即逝,她如何能令殺父仇人跑掉?   麒兒本已看到了二尺公,可是他無法打招呼了,他要跟小蘋一起,他生恐小蘋對付不了杜仲仁。   他身形甫行拔起,二尺公竟抽冷子以隔空認穴手法,點了麒兒麻窒穴道。   麒兒身子不能動,口中仍能說話,心急呼道:伯伯我得幫小蘋呀   二尺公有若未聞,他個子奇矮,卻用腦袋頂起麒兒,向林外閃電般馳去。   片刻,到了林叢外,與嚴美芸見面了。   他先將麒兒穴道一解,冷喝聲道:給老人家跪下。   麒兒不知出了什麼錯,因念及二尺公有救命之恩,雖是一肚子委屈,卻不敢反抗。   他往地下一跪,卻看見嚴美芸將小嘴曬得高高的,一付梨花面,像水洗的一樣,他暗忖;會與芸姐有關嗎?   二尺公手一揚道:麒兒可知罪嗎?   麒兒道:不大曉得。   二尺公倏地將面罩取了下來,眉頭皺成了個一字,瞇縫眼一瞟嚴美芸,卻又哈哈大笑道:也給她叩個頭吧!   麒兒果真轉身拜去,嚴美芸嬌軀一閃,連呼:誰希罕,誰希罕呀!   她與麒兒的想法截然不同,麒兒早就把她當作姐姐看待了,向姐姐行個大禮,算不得什麼,而嚴美芸一心想嫁麒兒,她不願令未來的夫君見妻子矮半截。   她此刻仍往好的一面設想!   東方已經發白了!   麒兒被莫名其妙的教訓一頓,二尺公才令他站起來。   忽然二尺公哇呀!哇呀!的吼道:麒兒,你搞鬼了?說罷眼也不眨地望著麒兒的眼角、眉心、印堂等部位。   他已經察看出麒兒破了童身!   麒兒不解地道:伯伯,您在說什麼?   搞鬼!   搞什麼鬼呀?   老人家遲來一步,你竟跟小蘋那死丫頭樂大發了。   二尺公放蕩不羈,說話從來不揀字眼。   可是這一來麒兒羞得無地自容了。   而嚴美芸也認為希望變成了失望,一聲嬌吟,掩面向一條崎嶇小道馳去。   二尺公急得跳腳道:麒兒抓住她娶她作老婆不然,老不死的跟你拼命!   麒兒前後話一印證,已知嚴美芸何以會來,以及何以要走的原因?   他不能說是不愛嚴姐姐,可是那愛只能限於姐弟間的手足之愛,決非燕婉之私。   用情專一的麒兒,有了小蘋,不會再在別的女人跟前打念頭了,但他也不能置嚴美芸於不顧,她總是位好心的姐姐。   於是他心遣兩地,只有暫時不追小蘋了,他儘管耽心小蘋,他總認為當下小蘋的功力,決能應付得杜仲仁的。   他幾個起落間趕上嚴美芸了。   嚴美芸嬌軀一停,忍住眼淚,反而格格地笑了。   女人的優越感,有時發洩出來,會反常態的。   她說道:追我作什麼?   他吶吶地道:不說句話就走嗎?   有什麼好說的?   譬如麒兒喃喃半晌,下文難接,口才顯得笨拙。   嚴美芸美眸一轉,銀牙暗咬,心說:不能矜持了,看他那傻里傻氣的樣子,決不會明白人家的心意的。   其實,她就是喜歡麒兒的傻樣子。   於是她尋個好題目說道:本打算找你要樣東西!   什麼東西儘管拿去。   那枚金劍環呀!   唔!金劍環?真的該謝謝芸姐姐了,如沒有它,我麒兒在江心洲恐怕早已沒命了,正該物歸原主。他由小鹿囊內取出那枚鐫有劍形標記的金指環。   嚴美芸並未出手去接,試探地道:麒弟,可知這金劍環另有含意?   麒兒想了想道:假使不出所料,金劍環顯係代表著令尊中原神劍的權威,或是門派的標幟了。   嚴美芸一撇秀唇道:此其一也,主要的這枚劍環與爹爹所有的劍環不同,它它是兩種不同的金屬製成的,一為陽,一為陰,共計兩枚。   麒兒道:姐姐交予我的這枚呢?   性屬陽!嚴美芸秀唇一噘道:因為你是男人嘛!   唔,另一枚呢?   你看!嚴美芸背過臉去,由貼身處取出一枚同樣款式的金劍環道:這一枚屬於陰性的,只要兩枚金劍環碰在一處,就會緊緊地吸在一起了。   麒兒童心一動,他沒有體會出嚴美芸說話的正反面,天真的將陽性金環與嚴美芸的陰性金環一挨,果然連在一起了。   他手一鬆笑道:想不到真有這等事。   嚴美芸將金環分開,一臉茫然之色道:你不要了?   麒兒不解地道:姐姐的東西呀!   嚴美芸知他仍未悟出自己深意,紅著臉接著道:人家並沒有意思討回金劍環的,因為因為她期期艾艾半晌,終究羞於啟齒。   麒兒心頭怦然一震,似懂非懂地道:敢情金劍環與我倆   嚴美芸聽到緊要關頭,忽然他不說了,芳心一急,實在不得不向麒兒攤牌了。   麒弟   芸姐   金劍環有陰有陽,乃象徵夫妻之意,此乃家父交予我之時,特別說明的。      是以是以爹爹認為誰得到陽性的金劍環就是天意,也是他老人家子婿。   嚴美芸鼓足了勇氣,終於將要說的話說出。   她顯然是藉題發揮!   她分明是將金劍環送予了麒兒,卻諉稱麒兒得到,有意無意間的強調個數字,數的安排,該是天意撮合。   她此刻已然是芳心怔忡,面紅過耳,粉首深垂了。   兩隻托著金劍環的纖手,也止不住得得顫抖了。   情勢演變至此,只要麒兒一句話,或是一個動作就可決定命運了。   在她想:麒兒雖是口拙,起碼可以將原來的金劍環取出呀,那何嘗不是答覆了自己的問題了。   可是她期待的卻是一片冷寂!   當她以羞赧的眼光再次抬起時,她失望了,她見麒兒眼角堆著淚,淚光孕育著堅毅不屈之光。   她半晌僅能說出一個字:你   麒兒驀地掉過頭去道:芸姐,保重吧他的痛心,自也不下嚴美芸。   保重之意,能說不是逐客令嗎?   嚴美芸的自尊心、優越感,被破壞無遺了。   她強撐著快要倒下的身軀,一聲冷笑道:好狠的心哈哈哈哈哈一迴身,瘋狂般奔去,凄涼的笑聲,震蕩著快要窒息了的空氣。   麒兒像木頭般釘立於地!   敢情他在回憶往事!   閻王城被困、嚴美芸轉贈金環、桑姥姥被害、芸姐酒樓解圍,以及窮神莊搶救於危、小室不避嫌疑療傷。   這些,使麒兒汗顏無地了!   他實在有愧於這位紅粉知己!   可是路無兩條,別無他法,真能享齊人之福嗎?何況與小蘋山盟海誓,一夫一妻,白首到老,言猶在耳。   他既想報恩,又不能求全,於是麒兒陷於無可抉擇的窘迫,無邊的痛苦中了。   隱於暗處,老而天真的二尺公大失所望了。   他本來認為兒女之情,一吐積愫,自可迎刃而解。   想不到變化到兩可極端,無法收拾。   他冷笑一聲,倏然現身,手指麒兒大罵道:好個沒良心的小兔崽子,不忘昔年老不死的交待嗎?嚴美芸救你受傷,傷走內經,不能受氣,這一下好,氣大發了,她就是不抹脖子尋死,也要傷勢暴發,活不成了。   喘了口氣,他是氣得上語接不成下語了:沒得說,如果芸兒死了,你、窮神爺、小蘋,一個也別想活,老不死的也不能列身事外。   一番話像是冷水淋頭,麒兒因而清醒許多。   麒兒見二尺公說話完晃身十丈開外了。   他自語:我不能坐視不救,芸姐可能不想活了。   他暗念:但願小蘋不要有意外,先救芸姐要緊。   於是麒兒展動身法,朝著嚴美芸走去方向,瘋狂疾追。   不可預料的事又來了!   斜刺裡青煙一冒,頂燭人擋住了去路。   頂燭人攔頭說道:麒兒,跟我走!   麒兒身形一緩,怯怯地道:出了事?他有驚弓之鳥的感覺。   頂燭人道:小蘋遇見天一婆!   天一婆三字十足代表著小蘋噩運。   麒兒打個冷戰,呼道:結果?   頂燭人像是迫不及待地道:路上再說已然向一絕峰的山腳下領先馳去。   頂燭人話音未落,已然踏上了絕峰山道。   麒兒忖知小蘋必然有了危險。   不然,以頂燭人的身份,決不會匆促乃爾,連句話也顧不得說的。   他放棄追嚴美芸了!   無疑,在感情的份量上,嚴美芸是不如小蘋重要的。   於是他繼頂燭人登上了絕峰,又而躍過了一道山脊,赫的,目力所及處,正有一山噴著熊熊烈火,畢剝之音,震人耳鼓。   頂燭人忽然停身說道:那冒火的山,名叫火焰峪   他話音甫落,似是事情過於急迫,無法多說一字似的,又然疾起如飛,快若迅雷般奔去。   麒兒益發忖知問題的嚴重性了!   他展動煙雲飄渺式,恨不得一下子撲到火焰峪,看一看小蘋遇見天一婆,以及與杜仲仁後出了什麼不幸之事!   你道小蘋追趕杜仲仁結果如何呢?   原來小蘋果然追上了杜仲仁!   此刻的杜仲仁正同犯了小蘋在天喪門時一樣毛病,他判斷錯誤,他心裡發慌,敢情他認為有小蘋趕來,自會有麒兒跟隨。   小蘋猶然沒把握有必勝,何況麒兒這位小煞星?   他是以只有寄託在一個希望上了。   記得離開孤芳峰時,天一婆曾有必要時來天喪門之承諾。   人在絕望之餘,益發盼望天一婆即時出現了!   可是天一婆依然不見影子,而斷崖已盡,崖上烈焰飛騰,灼熱逼人,小蘋卻已近在咫尺。   逼得他轉身儲勢一拼,忽然看到麒兒隱隱地真也來了。   麒兒果真來得如此之快?   沒有,此乃杜仲仁疑心生暗鬼,將焰火形成的煙形看成了麒兒。   非僅此,連小蘋也在變了,小蘋不再是絕色的美人兒了,她竟然一手提著血淋淋的頭,目張髮立,狀至猙獰。   敢情變的是鐵膽銀鏢鄭堃呀?   他忖道:鄭堃的陰魂來抓我杜仲仁了。   姓杜的!恰於此時小蘋冷笑一聲:看你飛到天上?   杜仲仁聞聲一驚,揉了揉眼,才看清不是小蘋了。   他心懷鬼胎,暗自稱異,卻不知,這不過是心理作祟而已。   他因一己之私,手刃鄭堃首級,按其本質,並非絕頂壞人,正因此,那潛伏腦海的罪惡影子,無法驅除,幾與心靈結合一起。   及今他回首前程那暗影因而擴大了,是以他幻像迭生,跟跡後退,他那裡還有勇氣和小蘋見個高低呢?   小蘋目噴血淚,暗禱聲:爹爹助我一個箭步,掌到,人翻,杜仲仁連哼也來不及,仰身跌落火峪之下。   他顯然因意識模糊,失卻了抗衡能力。   他在生死間於一髮之際,將潛伏心頭的幾句話說出了:小蘋妳真正殺父的仇人,應該是鬼醫巫信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杜仲仁果真能懺悔來生嗎?   不!他早有殺巫信之心,是以他雖死也不放掉誤他終生的巫信了。   杜仲仁也算得到果報了,小蘋卻竚立山巔,感嘆良久!   她該是平生第一次殺人吧!   她像夢囈般地自語道:爹,您可以瞑目。不期然熱淚盈眶,她又想起母親來了,母親遁跡佛門,倘能知道我小蘋替父報了仇,母親必然很高興吧!   峪下火風使她無法停留了。   臨去秋波,她似也悲哀杜仲仁的不幸了,因為她知道杜仲仁所以落此下場,是交上壞朋友所造成的。   心地善良的小蘋,終於沿原路走回了。   不料當她回身前行未及數步時,一位臉色蒼白,兩腮無肉,面無表情的老太婆不知何時已悄然的來到。   小蘋一望來人,竟是天一婆,忖知大事不好了。   她顫巍巍地呼了聲:恩師正欲下拜,那天一婆二話不說,疾伸鐵指,已然點了小蘋麻啞二穴。   她冷酷地說道:老娘來遲一步,叛徒竟敢違我銀牌令,又復將杜仲仁殺害,兩罪併發,還不給我死去。   她雙臂高舉,她的兩手也在顫抖,她要令小蘋步杜仲仁後塵,葬身火峪,可是她終有不忍之心,可是當她想到心愛之人而背叛她時,她孤僻的個性一發,卻不顧一切了。   正當她惘然若失,步似沉雷向峪口接近時,麒兒與頂燭人站立她十丈左右,雙雙趕到。   麒兒穩住下盤,未敢再行一步,唯恐逼出異變,登時大吼聲道:天一婆,如果傷了我蘋妹妹,小爺就叫妳   話音未畢,頂燭人喝道:住口,怎可對長輩無禮?說罷向天一婆拱手為禮道:老人家,決不可因一時意氣之爭,大造殺孽   天一婆早在他們發話時,看清來人是誰了。   他對兩人說的話,沒有一個滿意,麒兒是不知天高地厚,以小犯上,頂燭人竟也敢來批評我天一婆了?   她一聲冷笑,陰惻惻地說道:爾等的死鬼師父看不起我,猶有可說,他總算是師兄呀,想不到他的弟子竟也如此放肆,一個罵我,一個損我   頂燭人連忙道:師叔太也折煞師侄了,小輩怎敢?   天一婆冷眸如霜,倏地一閃道:果爾,還不跪下謝罪,聽候發落?   頂燭人微一遲愕,暗地一拉麒兒衣角,搶先跪下了。   麒兒怎知頂燭人抱著委屈求全的心理呢?   他亢聲說道:不跪!又補充一句道:除非將小蘋交給我們,叫怎的,就怎的!   天一婆仰天淒厲一嘯,冷呵呵地笑道:嘿嘿!果真老人家治不了你嗎?   她說罷以繫帶揹起小蘋,登時雙掌迭翻,雲煙暴起,跟即怒目沉步,向麒兒走來。   此時,頂燭人見苦求無益也自動地站起來了。   其實,他之所以帶麒兒趕至火焰峪,確有必要時,聽任麒兒懲治下天一婆打算。   他相信麒兒當下功力,決不輸於這老婆娘的。   天一婆儘管聲勢濤濤,內心裡也多少耽心這小魔頭不同凡響!   她倒不怕頂燭人打幫手,因為頂燭人既是死鬼師兄的弟子,以他偌大年齡,決不敢犯上。   麒兒自當別論!   尤其她在武當山與麒兒交過手,雖說終獲勝利,可是餘痛猶在,也曾吃過暗虧。   及今她見麒兒目光精若寒電,靈台慶光閃閃,她乃久習內功之人,如何看不出麒兒的進展,今非昔比?   但她好名之心,猶勝於好命,她功力運至巔峰,她存下一掌之下,結束麒兒小命,免得羽翼再豐,更加難予對付。   她兇眸一閃,陡然發現麒兒的千佛手不在手上了。   她欲發之掌一收,逼切地問道:千佛手呢?   跑掉了。   怎會跑掉呢?   當我練功之時   哈哈哈天一婆聳聲狂笑道:豎子,必是你急切求勝,致遭天妒,才使此千古至寶另投有緣!   她得意地壽眉高軒,她所怕的就是千佛手,既然千佛手不在娃兒的手上,則獨步武林的忍耐功所行無阻了。   她將方才戒懼之心頃爾頓消!   她要爭取武林霸座了。   一運掌風,波波波連發三掌!   麒兒自己也不敢怠慢,右手一圈,呼地風雷,也以千佛掌影十八式的前三式迎了上去。   雙方一觸即離,各自退後七八步!   天一婆大驚失色,心說:怪呀,比在武當觀還厲害!   她一念未已,麒兒第四式、第五式交相疊出,連環攻至。   天一婆奮力而戰,於是這一場集武學大成的空前決鬥,進入白熱之爭。   麒兒自第二式開始,人已浮翔空隙,但見掌心佛影千重,匝繞全身,那裡分得清人影?   天一婆更非等閒,情勢上決不容麒兒居高臨下,操了制空權,因而也以臨空度虛身法,圍旋,躡空,應招。   瞬間,麒兒的千佛掌影十八式運至第八、第九兩式了。   這兩式與前七式迥異,乃是種化有形、於無形,專門破敵真氣的佛門內家功夫。   是以這兩式應念而發,天一婆首先猶然不覺,她見兩掌佛光頓滅,聲勢毫無,反以為娃兒究竟是娃兒,到底功力有限度。   誰知甫一接觸,立感一股潛力浸入五內那是種無法名狀的奇大壓力,儘管她竭盡所能,以忍耐功全力抵抗,依然減少不了那奇猛力道絲毫!   她駭然而驚,知道這次所受內傷,十倍於第一次與麒兒交手時所受內傷了。   因為名家對手,到了功力拼為之時,不勝即敗,快在頃爾!   她不能不作退步之想了。   她要保全有用之身作未來以牙還牙的流血報復。   於是她暗納真元,畢集全身功候,在一聲怒吼中,果然脫離了麒兒的第八式潛在罡氣的包圍之下。   可是她已無法忍得住到口的腥血了。   血似噴箭,人如飛虹,亡命地向山腳下飛馳。   麒兒心裡冷笑一聲:逼人太甚,只好翻臉到底了。   他隨後疾追,他顯然不救小蘋決不甘休!   雙方的距離愈來愈近了。   很明顯,天一婆身負一人,再加受傷,麒兒的腳程反而較她高之一籌!   天一婆似也覺得逃不掉麒兒的追蹤!   她恨由心起,已忘掉自己在武林上輩份了。   她倏然收步,怒目相向,冷嘿道:老婆子一時大意,吃點小虧,倘再窮追不捨,小蘋就要裂頂身亡了。   她的脾氣一向是不服輸的。   可是語氣卻顯得不夠地道了。   麒兒怕的就是天一婆逼走極端,小蘋有險,登時腦中飛快一轉,說道:妳得留下小蘋其他的   天一婆未等麒兒話說完,冷哂一聲,迴手抓住小蘋秀髮,再次騰空間躍而起。   麒兒一時嚇呆了,他何嘗不知道這是種示威,如果自己一有行動,天一婆手指一動,小蘋就要香消玉殞。   頂燭人遊身過來道:麒兒,千萬不能追呀,一追小蘋就活不成了。   麒兒流淚說道:那又怎麼辦呢?   頂燭人道:事已如此,祇好求聖僧出來設法了。   麒兒沉吟地道:天一婆不是恨死了聖僧嗎?何況,她仍認為聖僧不在人間了。   頂燭人想了想道:聖僧已能默察過去未來之事,相信他老人家能想出個既能救人,又不傷和氣的辦法來。說著看了眼麒兒,幽然一嘆道:但望天一婆的傷不重,否則   他下文沒有說,麒兒已知道個中含意了。   兩人沉靜了片刻,此時的天一婆早已不見人影了。頂燭人道:麒兒,你即日趕回窮神莊吧,可能令尊徐鈞已到達窮神莊了。   麒兒倏然想起一事道:武當掌門乾坤道長是否出險了?   頂燭人點點頭道:這祇能算他的命大福大造化大,被我同龐元救出幽冥宮了。   麒兒道:那麼伯伯當下是否去看聖僧呢?   頂燭人道:等見到癲僧龐元後商議商議,因為天喪門門內的聚火鏡一日不毀掉,武林之劫難免,尤其你救母出困的理想,也勢必同為泡影。   麒兒感動地眼圈一紅道:伯伯們千辛萬苦,原來都是為的我麒兒!   頂燭人豪邁地笑道: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也許有一天會請你小老弟幫忙哩哈哈!笑罷語氣一變,改入正題道:現下長話短說,你返回窮神莊後,如不得老不死的趕來相告,決不可赴天喪門,更不得去孤芳峰,否則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麒兒唯唯地道:麒兒敢不聽伯伯的話嗎?祇望早一點有消息來。   頂燭人點點頭道:但望一切儘如人願吧!說罷無限感慨地一聲長嘆道:麒兒,你可不能再走錯一步路了。   麒兒微微一愕,還未來得及問明這話含意時,頂燭人早已絕塵而去,瞬間十丈開外。   他目送老人家背影消逝,也不勝依依地嘆息一聲,他又而聯想起嚴美芸了。   芸姐與二尺公去了那裡?   但望能在窮神莊碰頭,也許能使芸姐不走極端的。   他已存下了拜嚴美芸為義姐的念頭!   其實,他也沒有把握能夠轉變嚴美芸觀念的。   於是,他往岳陽方向前進了。   人生宛如走馬燈,這對當下的麒兒言,確也恰當不過,岳陽他曾七進七出,而今岳陽又在望了。   大約離岳陽還有十五里山途,一件想不到的事又發生了。   那是個薄暮傍晚!   那是個夕陽無限好的辰光!   赫的,一條人影,倉惶失措的正往麒兒立身之處,狂奔而至。   此時麒兒正想著心事。   敢情墜兒的倩影也在腦海浮騰了!   不料那人一聲驚呼道:啊!是他!抬頭向另一山道沒命也似的狂奔。   如果沒有他驚呼,麒兒也許放過來人了,可是他聞聲仰目,真也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原來那逃走之人,竟是鬼醫巫信。   麒兒飛縱過去,怒喝了聲:站住腳下一緊,煙雲飄渺式中的浮光掠影,反而超過鬼醫巫信立身處八尺之外。   麒兒身形一穩,殺機暴射。   鬼醫巫信呆若木雞,像老鼠見貓似的,連跑也忘記跑了。   其實,跑也沒用!   麒兒鋼鐵般手指已鐫入巫信的脅骨。   血由脅骨流出,巫信聲似鬼嘷般慘叫。   麒兒怒目相向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小爺看你今番還能逃得活命?   他見鬼醫巫信半晌說不出話,敢情在麒兒忿怒之下出手,鬼醫巫信早已痛昏過去了。   他將血手由脅下拔出,且用一口真氣向鬼醫巫信噴去,巫信打個悶嘿,果然醒了過來。   鬼醫巫信喘息地道:千萬不要用刑,我我一切實話實說。   你去了那裡,何以在此現身?   窮神莊   呸!麒兒一口黏痰吐在鬼醫巫信的臉上,他顯然不信鬼醫巫信敢獨闖窮神莊。   鬼醫巫信似乎看出麒兒心意,因怕皮肉痛苦,亢聲道:徐少俠,個中另有原因。   說!麒兒一字如雷,震得鬼醫巫信不寒而慄!   小子是帶了追命道道主一同去的。   住口!麒兒因見鬼醫巫信話有不實,厲喝聲接道:憑你的身份,能帶同追命道道主去嗎?   徐少俠有所不知,他他吃了喪心丸。   喪心丸?   凌暉因他失卻利用價值,且加恨他剽據藥人一事,因而趁他不備之際,在一次飲酒計劃對付少俠當兒,暗將喪心丸置於酒壺裡了。   事後呢?   他失卻神智了。   失卻神智怎能來窮神莊呢?   凌暉以秘製藥草,將他薰成了藥人,是以命我將之帶來窮神莊,其目的不外大肆殺戮,然後逼使你同窮神爺、二尺公等人早早去天喪門。   凌暉何以如此性急?   早去你們不利,晚去對他不利!   道理安在?   他耽心你一旦將千佛手全部學成,則一元護體,萬象不滅,聚火鏡等於虛設了。   如此說你是指揮追命道道主的了?   確實奉有此命。   到窮神莊之後呢?   詳細情形就不大清楚了。   麒兒聽罷一呆,移時臉色一沉道:你不清楚,誰個清楚?   鬼醫巫信連忙應道:因為他一進窮神莊後,小子再以心法聯絡,就沒有聲息了。   那是說他改變了心意?   不!他顯然是遭了害。   麒兒恍然地道:所以你見事不好,才偷偷地跑了。   鬼醫巫信點點頭道:想不到卻碰見你了!   麒兒威稜一閃,憤道:小爺還有兩事不大明白,要你在死前求到印證!   鬼醫巫信瑟縮地道:祇要你少俠免我皮肉痛苦,小子決不瞞一個字。   他顯然知道惡貫滿盈了!   麒兒續道:第一、誰是鐵膽銀鏢鄭堃的正兇?   小子與杜仲仁應該是各佔一半,他動的手,我動的口   哼!麒兒冷笑聲接道:第二、我娘的現下情況如何?   鬼醫巫信詭眸一轉,故意喟然一嘆道:徐少俠,千萬可別難過啊?   麒兒心頭猛的一震,厲喝聲道:究竟如何?快說!   被凌暉殺了。   凌暉一掌向巫信頭上拍去,登時一聲慘嘷,這位一生害人如麻的魔頭,血花四濺,腦袋剩下了半邊。   麒兒仰天痛哭道:娘,您死得好慘,麒兒終究作了不孝之人。   他倏地一收淚角,反而縱聲狂笑道:凌暉,小爺不把你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他疾厲地馳去!   他要趕往天喪門了!   忽然他憶起了頂燭人伯伯的告誡天喪門內有聚火鏡,非人力所能抗衡的。   他痴立當地,他空拳擊天,他強將滿腔怒火由發洩而抑制,他要憑理智去抉擇了。   不能去天喪門,去了天喪門正好中了凌暉之計,還是找爹爹商量商量吧!   久經命運播弄的他,隱忍能力,正已過他當下年齡了。   於是他沉痛地馳往了窮神莊。   甫抵莊門,顧不得傳報,已然飛射莊中。   麒兒儘管身法了得,窮家幫迎客的梆子聲,早使富丐錢鐸迎出了大廳。   他一見竟是麒兒,不禁大喜過望,因為在這兒作客的,每日都在盼望著麒兒早日到來。   麒兒迫不及待地道:我爹徐鈞可來了?   富丐錢鐸道:令尊已在敝莊,現在窮神廳閒話!   麒兒失禮地一抓錢鐸手腕道:快帶我去   富丐錢鐸看出麒兒神色有異,本有許多話要說,也不便出口了。   他倆穿過了一條走廊!   祇見一座大廳,明燭高燒,在一片楓樹後半隱半現,甚為幽靜。   麒兒忖知這兒可能是窮神廳了。   驀見一條苗條的人兒過來!   麒兒一望,敢情是墜兒。   墜兒自經徐鈞作主許婚,早已對麒兒心裡不滿的芥蒂,忘之九霄雲外了。   是以她一照面,親熱地道:麒哥,你可來了!   麒兒微微地答了一笑,他腦子仍然充滿著母親慘死,罪在於己,痛苦難宣。   墜兒怎知他當下心情,小嘴一噘道:人家跟你說話哩。   麒兒答非所問地道:妳也來了!   這一個也字,在墜兒的感官中,太冷酷了,太無情了,她原本存在的舊念頭又掀了起來,原來麒兒壓根兒就不喜歡我嘛。   她一扭頭,賭氣地走了,在她想:麒兒一定會喊自己的。   可是事與願違了,當她悄悄扭頭一望,麒兒已然與富丐錢鐸跨入大廳了。   她躲在楓林一角,狠狠地哭了一場,心說:走吧!繼而一想:該跟笑姑姐姐打個招呼呀!   原來笑姑與大黑子也到了窮神莊。   麒兒在路上已由富丐錢鐸的口中,得知莊中來的是些什麼人了。   除了爹爹徐鈞之外,還有神醫向善祖孫、笑姑、大黑子,可是生死鴛鴦夫婦,以及鐵錚強、鳳兒,卻已離開窮神莊了。   若在往日,這干最敬愛的人先他而去,他會感慨萬分,無法自制的,可是當下不同了,更大的刺激使他頭腦麻木了,實在的,他也顧不了那許多了。   當他跨入大廳,跪在爹爹膝前時,他腦中像閃電般產生了個新念頭,廳中有這麼多人,該不該將母親不幸的消息宣佈?   他深知這干人都是俠肝義膽之士!   他也明白他等的功力,無法去天喪門冒險的由而他決定隱忍一下了!   此時,徐鈞已將愛兒扶了起來!   麒兒忙自見過神醫向善等人。   大愚忍不住地叫道:麒哥,如果早來半日,非但有熱鬧看,還可見到許多人哩!   麒兒強笑一聲道:那麼巧嗎?   大愚道:你知道有什麼熱鬧呀?他還未等麒兒說話,又然指手劃腳地道:是追命道道主呀一晃腦袋,似是得意之極,又補充道:追命道道主不知為何變成藥人了,他一撲入莊內,宛似凶神附體,可是窮神爺這位夠字號的伯伯,卻把小子給整慘了。   麒兒忍不住問道:他老人家曾來過?   大愚道:自然來了,據說是專程找你的。   唔!麒兒忖道:也許為了嚴美芸姐姐的事!   大愚接著一口氣道:窮神爺跟追命道道主打到兩不可開交之際,笑姑、鳳兒、墜兒三姐妹,也無法坐視了。   她等聯合出手?   笑姑三姐妹為母雪恨,一窩蜂而上,一下子就把追命道道主打倒了。   追命道道主早就該遭天誅的。   嘻嘻,他的腦袋卻由俺滾在山澗裡餵甲魚了。   兩人談話至此,神醫向善攔住大愚話頭道:該讓麒兒談談經過了。   於是麒兒乃將自武當觀別後的種種際遇說了一遍,當談到鬼醫巫信也然遭了果報,在場人無不愕然浩嘆,深感報應循環,天道可憑。   但他沒有提到母親董月娟被害一事。   室中人沉靜片刻,麒兒向爹爹徐鈞問道:窮神爺何時走的?   徐鈞嘆息地道:他一向是火爆子的脾氣,見你始終未來消息,在追命道道主死後不久,就不辭而別。   麒兒眼圈一紅道:那麼鐵錚強哥哥同厲鵬兄嫂呢?   徐鈞道:說起來人生遇合似有前定,如果早來半日,就可以碰到面了。   麒兒不解地道:什麼事使他等如此匆促?   徐鈞道:倒非出了什麼急事,只是一個心願未了而已。   麒兒頗感詫異地道:心願?什麼心願呀?   黑煙教!徐鈞想了想道:厲鵬與鐵錚強等你不著,乃與我商量,說是蘇玉之父主持的黑煙教有一尊黑煙大帝   麒兒恍然地道:他們敢是尋寶物去了。   徐鈞點點頭道:據蘇玉所說,此乃她先父的遺言,叫他等調查黑煙大帝座下冒黑煙的原因,想來與寶物有關了。   麒兒沉思有頃道:他們有沒有別的話交待?   徐鈞喟然嘆道:說是最遲一個月內趕回,你如果提前回來時,不要再隻身涉險了,另外,鐵錚強留下一件衣服送你。   麒兒道:石頭衣?   徐鈞點點頭道:鐵錚強在死去的追命道道主的身上剝下此寶衣,隨又將寶衣交予了我   爹!麒兒感動地道:石頭衣是強哥的家傳之寶呀!   大愚腦袋一晃插口道:麒哥哥,這就虧了俺大愚了,當時徐叔叔不要,俺卻說:既然強哥將寶衣贈予麒哥,是為麒哥要赴天喪門救嬸母呀,一旦麒哥穿上寶衣,則麒哥如虎添翼,那不是更了得了嗎?說著想起一事,改了話題道:麒哥,咱還忘了告訴你呢?當追命道道主變成藥人,再加穿上寶衣,要飯的伯伯確實有點吃不消。   麒兒不由問道:那又怎的使追命道道主授首?   大愚得意地聳聳肩道:說也奇怪,當笑姑三姐妹一出手時,那追命道道主該說是惡貫滿盈了,居然地下一跪,口中唸唸有詞,你猜,他唸的是什麼?原來是笑姑三姐妹的母親名字啊,敢情是她等母親的鬼魂顯靈了。   神醫向善感觸地道:追命道道主雖然已失理智,可是一生良心的最大歉疚,使他乍睹三姐妹一同現身剎那,下意識認為她等的母親來索命了。   半晌無語的富丐錢鐸道:看來萬事都不離個數字,有誰能逃過上天的巧安排呢?他一聲長嘆,有感而發,窮神莊幾次淪劫,如非有二尺公、窮神爺等適時趕來,真不堪設想了。   此時麒兒心神略定,才想起還有兩人沒見到面,忙問道:笑姑姐姐同大黑子哥哥呢?   富丐錢鐸道:住在廂院內,我看少俠跟令尊先談談,由我轉告他們一下就可以了。說罷走出了大廳。   神醫向善使了個眼色給大愚,說道:爺們也該走了。   他故意留下些空餘時間,好叫一雙父子談談體己話。   偌大的廳堂上僅剩下徐鈞和麒兒了。   麒兒再也忍不住滿腹辛酸了。   他哭倒於地,他將鬼醫巫信的話告訴爹爹。   不意徐鈞略一躊躇,斷然說道:其中有詐!隨手扶起了麒兒。   麒兒擦了擦眼角淚痕,忙問道:敢是巫信說的謊話。   定然不實!   何以見得?   凌暉為人險詐多端,他決不會在你母親仍可利用之際,坐失有利靠山的。   爹爹的意思麒兒明白了,凌暉想利用母親排除異己,可是鬼醫巫信卻是親口說的呀!   巫信在你盛怒之下,明知必死,他故意的說出這番話,不外使你乍聞母耗,一慟幾絕,他非但可以逃生,相反的,又何嘗不可置你於死地。   哦麒兒機伶伶的打了個冷顫,回憶巫信說及母親被殺之時,真差一點暈倒地下,這魔頭端的厲害了。   他認為爹爹的話不無道理,其實,徐鈞也為了要安慰麒兒,他又何嘗真的有把握?   半晌,麒兒說道:爹,無論如何,救娘是要緊的。   徐鈞想了想道:頂燭人既然參予此事,還是等候他老人家消息,再予行動,比較妥當些。   麒兒耽心夜長夢多,忙道:倘若頂燭人一月不來,甚而半年也不來呢?   徐鈞嘆道:你的意思為父何嘗不明白,孰不知,救你母出困,為父焦急之念,何嘗下於你?   麒兒忙不迭地道:但總要有個日期才行呀?   徐鈞沉思片刻,斷然道:一個月為限吧!   父子談話至此,算是有了結論,接著又談了些如何赴天喪門的細節問題,兩人倒是一樣想法,都不希望告知其他人,免得別人因徐家之事,受到牽累。   於是,徐鈞在後房內將石頭衣交子麒兒了。   這當口,門外有人扯著嗓門呼道:麒兒弟弟,你小子可真想死俺大黑子了。   大黑子話音甫落,早已闖了進來,他向徐鈞微一拱手,算是見了禮,猛的插腰抱住麒兒,哈哈笑道:趕快見笑姑吧,她有要緊話說。   麒兒見大計已決,確也想見見笑姑與墜兒,隨向父親告別而去。   他倆人走到一座兩房一廳的小院,大黑子道:就在這兒了,待俺通報一聲,免得笑姑說咱不懂事。   他一跳老高的走入院內。   麒兒心裡笑道:大黑子注定怕老婆了。   片刻,大黑子同笑姑迎了出來,獨不見墜兒,麒兒忖道:她何以不出來呢?   笑姑笑態依然地道:麒弟弟,記得我這位苦命的姐姐嗎?   麒兒趨前一步,欲行大禮,卻被大黑子擋住了。   大黑子說道:俺是奉命行事,其實,磕個頭算得什麼?   笑姑冷嗤一聲道:那裡來的廢話,還不將準備好的菜飯熱熱,咱要替麒弟弟接風哩!   大黑子連連道:妳說什麼都有理。   他先走入了下房,笑姑也就陪同麒兒相繼而入。   這是間頗為精緻的書齋,房中几案淨明,另外置了一張很大的流蘇床,看來是富丐錢鐸臨時安置的。   笑姑嫣然地道:你還未回答人家的話呢?   麒兒莊容地道:姐姐對我麒兒有山高地厚之恩,怎能忘懷?   笑姑似是自言自語地道:這就好了。   說話間大黑子將酒飯端了上來,於是麒兒坐了首位,笑姑打橫,大黑子執起酒壺斟酒!   三人相對飲了一杯,大黑子說道:說真格的,咱的笑姑妹妹有事求你,你可別推辭呀,你要不聽話,別說俺就不跟你好了。   笑姑粉臉一繃道:真嚕嗦!   大黑子居然臉一紅道:是妳交待人家這麼說的,怎麼又給釘子碰!   笑姑小臉一紅道:誰讓你這樣近乎的?虧得我倆還未成婚,怎麼當著麒弟弟亂嚼什麼咱的笑姑妹妹,多寒蠢人!   大黑子這才知道說話毛病,出在咱的兩個字上了,好在他碰釘子碰慣了,忙補充一句道:下次將咱的二字去掉好了,只呼妹妹,該可以了。   笑姑何嘗不知道他是渾人,瞪了他一眼,不再和他說話了,麒兒一旁看著這雙未來小夫妻鬥口,多少忖知是什麼事了,忙說道:笑姑姐姐,有事儘管吩咐吧!   笑姑故作神秘地道:人家先考考你的記性!   姐姐說吧!   可記得當咱在窮神莊救了小蘋,後來在山道相遇,你說過什麼話?   我我說日後報答姐姐救小蘋之恩的。   當時咱說了些什麼?   妳說有朝一日有事求我,不要藉故推辭就好了。   這就更有把握了。   最後這句話卻是大黑子說的了,大黑子直腸子,不慣拐彎抹角,開門見山接著又道:你知笑姑妹妹說話的意思嗎?   麒兒搖搖頭道:不知。   其實,他已意識到這話與墜兒有關了。   笑姑倏然粉臉一沉道:麒弟!   麒兒趕忙將身立起道:姐姐   笑姑兀自繃著小臉道:諒來你已知我同墜兒是親姐妹了,現下由我作主,將墜兒許配於你,但不知高攀的上嗎?   說話時一付凜然不可侵犯的神氣!   麒兒見事態發展果如所料了。   他並非是不喜歡墜兒。   只是他過於拘拗了!   他正想不出用什麼話應對笑姑時,門簾外一聲嬌喝,墜兒花容慘淡,小嘴高噘,跑了進來。   她揚手給麒兒一個耳光。   跟即指著麒兒的鼻尖道:你好狠心,你你有什麼了不起;說罷由懷裡掏出枚白色玉環,桌上一放,扭頭就走。   門外又傳來她的話音:誰希罕你徐家的臭東西   麒兒一楞,他做夢也料不到這枚玉環是徐鈞贈予墜兒做媒證的。   他無疑是沒有聽到徐鈞告知箇中經過了。   可是掩於門簾外的墜兒卻認為他在裝傻,她跑到後面房中抱頭痛哭,她的一切幻想成空了,她是個好強的姑娘,就是笑姑姐姐處也沒有提過這枚玉環的來歷,見麒兒視玉環若無睹,她怎不柔腸寸寸斷呢?   當她哭得死去活來之時!   當她決定下一步行動之際!   院子外響起了徐鈞聲音:笑姑侄女,愚叔來看你們了。   笑姑正在大發雷霆,數落麒兒不義之時,一聽徐鈞來了,芳心暗喜,忖道:索性跟徐叔叔講明吧,不怕他不答應的。   徐鈞被迎至了屋中。   徐鈞像迫不及待地道:麒兒,為父忘記告訴你一件大事。   麒兒心中一動,忙道:什麼事呀?   徐鈞乃將他作主允婚及贈玉經過,說了一遍。   麒兒不禁一楞,笑姑卻心花大放了,她忖道:好個墜兒妹妹呀,原來妳的未來公公作過主了,妳還拿姐姐開味,讓人家碰釘子哩!   她狠狠睨了眼麒兒,那是說:敬酒不吃吃罰酒,看你怎的個交待?   麒兒囁嚅地道:爹,我耽心   徐鈞哈哈笑道:小蘋是位明理的姑娘,不會怪你的,何況這是爹爹作的主!   麒兒紅著臉道:只是只是委屈了墜兒   這句話顯然承認了墜兒作妻室了。   不料大黑子大呼大叫道:糟了!   在場人都一驚,大黑子扯著嗓門道:墜兒妹妹的脾氣比她姐姐還厲害,千萬別   他話音未落,笑姑已然躍出了房門,房內人聽到笑姑喚墜兒的聲音,移時,笑姑哭著回來了。   不用她說,大家已知是怎的回事了。   徐鈞忙問道:墜兒走了?   笑姑點點頭,又狠狠盯了麒兒一眼。   徐鈞略一尋思道:麒兒,你你快將墜兒找回來!言下神色極其莊重,麒兒還是第一次看到父親嚴肅的神態。   他何嘗不知道墜兒傷心至極,會演變不測呢!   他不知嘴裡說些什麼,已然衝出了屋外。   耳邊又聽到徐鈞的怒叱聲:麒兒,找不到墜兒姑娘你就不要見爹爹了。   麒兒想不到爹爹竟然動了這麼大的火!   他那裡知道徐鈞這番話是安慰笑姑的,可是這一來,使麒兒產生了個新念頭!   他並沒有追墜兒,他反而以極快速身法見到神醫向善了。   他在不需要解釋的情況下,由向善處得到了回春丹。   無疑,他要隻身涉險,往天喪門了。   麒兒的情感突變,卻也有他的難言之隱。   父命不可違!   小蘋的恩情又怎生忘?   何況還有個嚴美芸姐姐呢?   他那愛情專一的執拗脾氣一發,使他孩子氣的幼稚想法,更加認為勢在必行!   只待救母大願了卻,然後赴孤芳峰救小蘋,事後相偕以老,避開世塵,相信時間的沖淡,會令墜兒及芸姐忘掉自己的。   自然,他也想到頂燭人的諄諄告誡,但他顧不得了,與其飽受愛情折磨,何如拱他個血濺荒山,來得痛快!   他含著滿腔熱淚離開窮神莊了!   淚光人影,他帶著一付別親之痛,和愧對紅粉知己的矛盾心情,消逝於晨起的雲堆霧絮裡了。      八月仲秋!   桂子飄香!   大共山在皎潔如洗的月色裡,蒙上層謎也似的顏色,那顏色逐漸開朗了,一條人影赫的在一巔峰出現。   他是位雙眉緊鎖,滿懷心事的少年人。   他已然迂迴過一座山峰,當下卻沿著滾滾洪流,又而向一山巔潑剌疾縱。   他正是離開窮神莊不及十日的麒兒!   他顯然要與天喪門門主凌暉作最後一次結算了。   於是,他到了那千仞斷壑之下!   於是,他展開了壁虎遊牆術,貼著削壁,猱身而上。   他立身於崖道上了,他遙遙望見天喪門了,但他卻被一件怪異的事,引起了注意。   敢情崖道左方,一巍峨孤拔的削峰上,忽然光華大現!   他略一注目,那光華倏而熄滅,倏而又大熾,最後卻見佛影重重,慶光冉冉,霍爾又不見了。   他怦然心中一動,揣摩方位,那山峰不是失卻千佛手的山峰嗎?   那光華、佛影豈非是千佛手的徵兆嗎?   忽然耳邊響起個熟悉的聲音,唸道:千佛山內千佛手,出土之日血滿天,預卜十二寒暑易,天倫重聚靠心田!   麒兒聽罷這傳音偈語,恍然大呼道:是聖僧是聖僧噗咚跪在崖道之上,傳音續道:麒兒,能否解出歌訣深意?   麒兒喃喃地道:千佛山不是指的千佛手隱藏的那座山,血滿天八成與武林上又一大劫有關,只是下面兩句,卻悟它不開,望聖僧告我!   聖僧傳音極為嚴肅地道:天倫重聚是你命中應得一子,但父子一早樂田園,應在十二年後了   麒兒暗自打個寒噤,心說:記得小蘋過去話中含意,分明暗示著我麒兒有一大難,尤其頂燭人所說的最好不要見到聖僧,難道是聖僧氣我麒兒殺劫過重,有所懲罰不成?!   繼而又一想,又感詫異,豈真的與蘋妹那一夜之歡,果就有了兒子嗎?   聖僧的聲音益發嚴謹地道:四句歌訣,以你的天份自可臆測得出,將來應劫,脫難,仍望好自為之,不然,生離就是死別,你要特別小心了。   麒兒惶恐萬分,叩頭不迭地道:麒兒太不懂事了,還望聖僧多多成全!   傳音停了片刻,續道:記住,那座山果真叫千佛山了。   麒兒未及答話,傳音又道:千佛山因千佛手而得名,但老衲卻不希望在這兒見到你不過,唉總得見到你了。   麒兒一辨語氣,大驚失色,頂燭人的話應驗了,怪不得他不希望我麒兒見到聖僧哩。   他心中一慘,悲昂地道:聖僧老人家呀,我麒兒明知罪孽深重,但望到了那一天能見小蘋一面,其他的,自當承受了。   聖僧高宣佛號,突以臨空導引手法,將一紙黃色信箋,輕飄飄的送到麒兒身前。   麒兒接過一看,箋封上寫的是:開箋日期由頂燭人決定之,開箋後照箋中所示去作,不得違誤   他捧著紙箋沉吟了良久,他顯然已悟解出信箋關係著一身安危幸福了。   此時東方發亮了!   秋風蕭瑟,天雲似在變了!   這是大殺伐前奏的徵候嗎?   敢情麒兒在馳往天喪門時,又然恢復了他那報母仇,雪父恨的大屠殺念頭了。   在他此刻的想法,即使母親未遇害,衝著那干藥人之死,也不能放掉天喪門內任何一名活口,何況自己曾在龍江龍大哥屍身旁發過誓言。   當然,他忘不掉聖僧別具深意的告誡!   可是他一切歸諸於命運了,所謂在劫者難逃,人意是無法回天的。   這個意念的作祟,使他人性潛在的兇戾性暴發,乃致不堪收拾,豈真的是命運已由前定。   他目如噴火,瘋狂般的加快了腳步,原來天喪門已近在咫尺。   忽然,天喪門的石閘軋的聲音響起,深邃孔道赫然出現。   這無疑是天喪門門主凌暉誘敵深入,另有陰謀安排。   可是麒兒卻視若無睹了,他腰板一挺,穿過孔道,祇見當面是一條崖道,崖道兩側是兩座天然與人工鑿成的陡壁削舉,人行其間,別無他路可尋,驚險萬狀。   不旋踵,崖道快走完了,驀地金光刺目,現出一座輝煌的宮形門來!   他忖知這座門可能是凌暉巢穴的入口處了。   他登時功力畢集右臂,長身疾飛,同時心裡發狠道:闖,見人就殺!   驀地笑聲如梟哭狼嘷,天喪門門主凌暉陡然在宮門內望樓上露出那付冷森森面孔。   他笑聲乍落,手指麒兒道:娃兒,生有處,死有地,你就認命吧!說罷,變化已生,麒兒忽見兩道刺目光芒,由宮門前的兩大削壁之間霍然射出。   那光芒就是武林聞名喪膽的聚火鏡。   此時日正當中,愈發威力無窮,故而火光在驟然間凝結成兩團熱流,熱流之力足可熔鋼化鐵,金石為穿,一古腦罩住了被嚇呆的麒兒了。   麒兒陷身於像火熔液燒烤般的酷熱之內,他已然被這平生僅見的怪聲勢駭得舉止失措了。   就在他閉目待死的一剎那,石頭衣突然產生了妙用。   石頭衣發出粼粼水波的青光!   光輝在火光圈中,形成了座貼身的小光圈,頓使火光力量減低,那本可熔人為焦煙的聚火鏡,幾如虛設。   但麒兒仍然感到熱飈逼人,行動受阻。   他想仗著石頭衣衝出光圈,找敵人拼命,可是身形甫動,火熱力量益發加劇,雖然沒被灼傷,欲圖和凌暉作個了斷,卻感困難萬分。   此時他的視線因光華大增,有些模糊了。   他耳邊響起了凌暉的驚呼之音!   這聲音代表著凌暉的畏懼心理,他做夢也料不到麒兒會有如此大神通,竟而連聚火鏡也傷他不得。   聚火鏡是他對付麒兒唯一憑藉。   是以他惴惴不安,心懷凜慄了。   人在極危難之時,上天會賜予人們一種臨機應變的本能,這本能好壞人都有。凌暉自不例外。   於是他的第二個計劃提前執行了!   原來第二個計劃是利用麒兒母親董月娟被困之地,誘殺麒兒的。   他已將董月娟住處的內外,密佈下爆炸性極烈的火藥了。   而今他要在麒兒還沒脫困光圈之時,以董月娟投擲於光圈之內,相機取利了。   在他想:麒兒應該知道董月娟是他的母親了。   果爾,麒兒見母親被聚火鏡焚燬,如何不痛,如果不搶身施救,則他功力因分心而減弱,自必被火光燒死無疑。   他將麒兒能抗衡聚火鏡之威,歸功於麒兒內功修養,而不知這是石頭衣的作用了。   於是他以暗號通知閻王城城主。   原來他與閻王城城主秘密勾結,已將龍獅虎豹四位姥姥陰謀除掉了。   在當下說,天喪門已是凌暉及閻王城城主的共有勢力範圍了。   不旋踵,閻王城城主挾持董月娟而至。   敢情董月娟經連月服食喪心丸,神智昏卻不醒人事,有如痴呆。   天喪門門主凌暉以一顆清醒丸捺入董月娟櫻唇內,就在她似清醒,猶未清醒之際,雙手高舉,危言恐嚇道:麒兒,呵呵,如不束手就擒,你娘就要骨化形消   這當口之麒兒,竟然能看清眼前變化了。   麒兒在熱浪包身不久,那顆千年犀角珠亦然發生了微妙作用。   先是齊腰之下有股汨汨不絕的寒氣,中和了熱飈力道,繼而小腹之上也不似方才熱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他忖知犀角珠可能是至寒之寶,何不以之衝出光圈,將母親搶救下來要緊。   一念及此,忙從懷中取出千年犀角珠,果然寶珠露面,寒氣大放,那迎身而起的熱浪薰濤,宛似無物!   這光景,正是天喪門門主凌暉企圖威脅不住麒兒,就要置董月娟於死地之剎那。   麒兒睹狀心驚,未等凌暉出手,已然將寶珠含在口內,一翻掌,疾厲地撲去,快似行雲奔月。   變起倉促,天喪門門主凌暉但見人影一晃,方道聲不好,忽感手中一輕,敢情董且娟已被麒兒搶了去?   大戰因而開始,這該是場最厲害的兇殺吧!   麒兒的左手攬住母親,新仇舊恨,使他目眥欲裂,他緊緊地咬住牙關,恨在他一聲冷哼中,大肆報復!   他將千佛手的十七式依次展開了,他雖然抱著殺敵擒王念頭,可是天喪門門主凌暉,以及閻王城城主的爪牙,卻作了替死鬼。   一片慘呼!   一地血跡!   屍體阻塞了趕殺天喪門門主凌暉與閻王城城主中間之路!   大功將成,他怎能令這兩人為害武林的禍害輕易逃去。   於是,他雙肩一挫,身形在半空中兜起半個圓弧,先向凌暉撲去。   他顯然將凌暉列為第一號敵人,閻王城城主儘管可恨,應該讓他遲死一步才對。   轟隆   他與凌暉硬碰硬的對過一掌。   此時,凌暉避之無及,不拼命也不行了。   別瞧麒兒脅下多了一人,但千佛手每變一式,奇招迭起,力道也增加一倍。   因而天喪門門主凌暉雖傾力應付,但充其量在千佛掌影十八式的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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