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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回

千佛手 上官虹 11029 2023-02-05
  再說麒兒住了一夜客棧,在第二日辰末巳交時刻,算清店帳,出北街,向一山嶺上走去。   他一夜深思,已然決定了下一段行程。   去孤芳峰救小蘋!   然後約小蘋找窮神爺―再由窮神爺處探聽神醫向善的下落,討得回春丹隻身赴天喪門找女山主。   他也深知這一連串行動不是輕而易舉的。   但他不能沒有這希望,假使希望得酬,什麼事情也不想過問了。   武林上的恩恩怨怨,仇仇殺殺,那是別人的事了。   他何以突爾消極?   無疑是經癲僧龐元一番說教後,深覺殺孽太重,責任難了,何如與小蘋僻居山林,遨遊歲月,落得清閒自在。   然而,尋蹤追來的玄玄子等人,卻使他的想故不能不變,也因而更造成殺而再殺的重重殺劫。

  玄玄子當先撲至!   元元子、了了大師也相繼而隨!   麒兒錯眼間已成了三面楚歌的包圍形勢。   玄玄子冷冷問道:你是麒兒?   他已由嚴美芸,以及觀中受傷的三名道人處,打聽出麒兒的像貌如何了。   麒兒微微一愕道:小子正是麒兒,敢問道長們何故相攔?   玄玄子道:毀我藏經樓,殺傷武當,少林弟子者,就是你了。   麒兒仰天一嘆,半晌無語!   他恨造物太苛待人了,他顯然已知道對方的用意安在了。   玄玄子見他一付冷漠態度,不由精眸一閃,高聲喝道:小施主如許年齡,心黑手辣,無與倫比,請將你那威震武林的千佛手施出,貧道自不量力,倒要看看傳言是實,是虛?   麒兒搖搖頭道:不能跟你們打!

  玄玄子詫異地問道:莫非小覷貧道等人,抑是自認非敵,打算束手就縛?麒兒慘然一笑道:這是命了。   玄玄子不解地道:何者謂之命?   麒兒肅容應道:命中該報應,就請道長們動手吧!   你你竟然   但有一言在先,我麒兒除了在武當山誤傷了三名道人外,其他的,一概不知。   哈哈哈   玄玄子突然狂笑,倏然面罩玄霜地道:小施主休得故示大方,難道你那以退為進的心機,瞞得了我玄玄子?   麒兒冷冷地接道:小子說的都是實話,信不信由咱不出手得到證明!   玄玄子臉色一沉道:娃娃敢是得知武當派一向是不對付不加反抗之人?   麒兒不禁長嘆一聲道:這就難了!   玄玄子陡然一聲暴喝:少裝模作樣,你既敢殺人,貧道就不相信你不還手。探手抽出臂後拂塵,腳下離坎互換,振腕亮招,勁力暗貫,千數根拂絲,宛如千數根利劍,一式滿天星斗猛向麒兒面門劈出。

  麒兒雙眼一閉,心裡唸道:龐元和尚伯伯呀,我麒兒能說是不聽話嗎?   他是以死明志了。   驀聞噹的一聲!   當他再度張開眼時,反而愕然怔住。   敢情元元子以一口鋒利寶劍,架住!玄玄子的鐵拂塵,再看了了大師,臨風竚立,雙眸深垂,好像對眼前變化,沒有看到一樣。   他知道是元元子救了他!   但他不解何以元元子要救他?   他吃驚地望著離開面門尺許的鐵拂塵與寶劍,他這時才看出鐵拂塵與寶劍震撼著,顛動著,發出極輕微的錚錚之音。   原來,元元子以內功抗衡著玄玄子鐵拂塵壓力!   敢情,他倆到了真氣拼為的地步了。   玄玄子為了救自己,難道會同室操戈嗎?   正感不解,了了大師口宣彿號道:二位師兄可以住手了。

  一晃身掌劈雙方兵刃,同時推開了麒兒,兩種動作,瞬而完成,快似迅電奔電。   玄玄子目光凜肅地望著元元子道:師弟,你打算怎的?   元元子恭身稽首道:小弟觀察出麒兒之言,決非子虛,不得已架住師兄拂塵,免得鑄成大錯。   玄玄子冷冷笑道:他既然已經承認傷了三名觀中的弟子,顯見焚藏經樓等事,也是他一身所為。   元元子依然恭謹地道:請師兄明察,天下沒有等著挨死,不動手的武林之士。   他自量非敵。   請師兄不要忘記受傷弟子回觀時報告,說他的功力已到了不可思議之境。   師弟!玄玄子紅筋充面,似已惱羞成怒,冷笑頻頻地道:哈哈,是通敵?   小弟不敢   給我站開了!   轟隆

  一道紅光,一記悶響,一株粗逾環抱的蒼松攔腰折斷了。   那是麒兒在忿然下出擊!   三位出家人因而呆住了!   齊自駭念:這娃兒的功力較傳言有過之而無不及。   無疑,麒兒是在不得已情況下,施出了千佛一式。   他目的不是示威,而是替有恩於己的元元子解圍了。   山峰因而沉靜了。   三位出家人面面相覷!   良久,良久,元元子趨前數步,向著麒兒稽首道:小施主神力驚人,貧道雖自知非敵,但敢一事相請!   麒兒急忙一拱到地道:前輩但請指教!   可否隨貧道往武當一行?   由前輩決定。   多謝小施主慨然金諾,貧道敢保證,敝派掌門人,以及少林掌門師叔,抉不會誣陷好人,亂殺無辜的。

  一切還望前輩成全。   麒兒雙手一背,慷慨地說道咱知道前輩們是奉命行事,別有苦衷,就請將小子綁了起來,好向貴掌門交待!   元元子感嘆地方道了聲:小施主下文尚未說出,玄玄子已然快若擊電,利用長可三尺的鐵拂塵牢牢地將麒兒紮個結實。   此舉,非但元元子不滿,就連了了大師也大感過意不去了,可是此次奉命尋拿麒兒,為首的是玄玄子,所以兩人心裡難過,卻也不便說出。   玄玄子自也看出師弟同了了大師神情,他心裡念道:貧道並非不講理之人,可是麒兒傷了我的徒弟呀!   麒兒在武當山一掌擊傷的三名道人,正是玄玄子的嫡傳弟子。   正當二道一僧押解麒兒北進之時,陡見一山屏之下,撲來一人。   那人身形未至,語音先到:可憐的麒兒呀

  聲音淒慘婉轉,恰如出谷黃鶯,原來是位身著絳色緊衣,年方十七、八歲的少女。   麒兒自也發現了來人,驚喜地呼道:呀,是鳳兒姐姐不可莽撞小弟是自甘情願被綁的   鳳兒攻來之掌,倏然一收,她痴痴立於麒兒身前八尺處,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為好。   麒兒緊接著道:鳳姐姐,武當、少林誤會小弟殺了他等門人,小弟祇要解釋清楚,就會看望姐姐的!   說著,想起了一事,大眼睛一轉道:姐姐住在那裡呀?還有,見到強哥沒有?   鳳兒怔了怔道:先說你自己的事吧?不不能去武當山了。   麒兒感嘆地道:不去不行呀,小弟答應了一位高人必需這樣做的。   鳳兒突然放聲哭道:麒弟弟,小蘋有危險了,活不成了

  她離開孤芳峰千辛萬苦,好容易碰到了麒兒,及今又觸及了鐵錚強的傷心事,她顯然語無倫次,方寸已亂。   麒兒聞言一驚,迫不及待地道:鳳姐姐,小蘋小蘋怎麼樣?   鳳兒以袖管擦了擦眼淚道:天一婆知道小蘋的身份了,天一婆將她困在石牢,說不定   死了?麒兒心頭一撞!   但望不至於吧!哇她又哭了。   麒兒星眸血淚崩現,怒吼一聲道:小蘋如有不幸,我叫天一婆碎屍萬段!雙臂一掙,鐵拂塵應聲而斷,他像是瘋狂般,拉起鳳兒就跑。   背後傳來玄玄子的怒喝聲:娃兒,給我留下。   麒兒回手一掌!   但聞慘呼一聲!   而他卻連扭頭看一看的時間也沒有了。   錯眼間,他飛行出百丈開外了!

  他耳邊忽然晌起了個熟悉聲音:我的阿彌陀佛,不叫你殺人你又殺人了千佛手的另外十七式無望了,唉唉   麒兒赫的一楞!   是癲僧龐元的聲音呀?   我麒兒殺了玄玄子?   我麒兒是無心之過呀!   我麒兒無面再見和尚伯伯了!   他掩面痛哭,哭聲遮沒了驟然刮起的山風。   也使鳳兒黯然淚下!   她的哭聲是觸景傷情,深感彼此間的命運,是一樣的惡劣,不幸!   驀地鳳兒一聲驚呼:麒兒,有人倏地向一林壑撲去。   林壑內一株柏楊樹兀自枝葉振動。   在會武功人的眼光看來,那人離開樹梢,決不會太久!   麒兒強止住悲傷,也跑了過來。   二人在林壑內四下勘查,誰知舉顧之間,那人竟然不知去向。

  是誰?麒兒心想:莫非是癲僧龐元?   是誰?鳳兒心想:敢是小蘋的靈魄來了?   她不相信輕功有如此高人,她根據天一婆的個性推斷,認為小蘋遭到了不測。   驀見林壑盡處,冒起了一縷輕煙,輕煙與霧氣混雜,如非凝神看來,真不容易分辨。   鳳兒道:麒兒,看看去!   麒兒想了想道:也好。   他的聲音顯得悲涼,他已然對任何事物沒有興趣了。   兩人併肩疾馳,怪事來了,那輕煙好像生了腳,你走的快,它移動的更快,足足追到太陽落山之時,那輕煙依然是一樣的遠。   麒兒停身說道:鳳姐,待小弟抓著妳衣襟,這樣要快些。   他的輕功在當下說,較鳳兒可高明的多了,同時也認定那輕煙太蹊蹺,一掃方才萎頓心理。   鳳兒點點頭道:就這麼辦吧!   麒兒略一躊躇,同手拉起鳳兒衣襟,鳳兒藉他一拉之力,在麒兒展動煙雲飄渺式中,電射跟起了。   果然三五個起落,輕煙近在咫尺了。   驀地,那輕煙消失在一條澎湃的山洪裡。   麒兒、鳳兒身形不由一緩,放眼一打量山洪,莫不暗自道了聲:怪,   山洪圍繞在一突出的山嘴處,山嘴背依千仞削屏,平伸水面,好像生就替山嘴作屏障似的,驚險中,深感造物者的玄奇。   鳳兒想了想道:我倆到山嘴去吧?   麒兒正有此意,他望著滾滾洪流,估計約有百丈,不禁皺眉道:水面太寬了!   鳳兒噗嗤笑道:你的輕功本在我之上,只是閱歷太差了。   說著纖手折下幾根松枝,接道:藉松枝飄浮之力,交替進行,不會太難吧!   麒兒恍然地道:我怎會想不起了?邊說間也折下來十數根松枝。   於是兩人各展輕功,遠拋近躍,交替縱馳,果然搶登對面山嘴之上。   麒兒輕功較高,先到了一步,身甫登岸,驀見一巨石上,赫然站了位面目漆黑,頭戴麻冠,身著皂袍的怪人物。   麒兒大喝一聲道:呀!是藥人?一掌攻了過去。   藥人竟自身形旁射,虧得兩人間距離較遠,避過正鋒,亦也被偏飈掃中了肩部,但見他一聲悶哼,栽落松石之下。   麒兒跟身一步,正待二次發難,一旁有人急促地呼道:快住手!   轉身一望,原來三丈距離外,赫然併排站著四位相識的人。   居中者:神醫向善與義兄厲鵬,左面是蘇玉,右面卻是鐵錚強哥哥。   這突然的變化,使麒兒宛似作了場夢。   他不相信這是事實,良久,良久猶然目痴神呆,說不出話來。   神醫向善急將那名藥人扶起,藥人舒展一下手腳,居然說話了,他道:不能怪麒兒,他將我當成從前的藥人了,向前輩趕快解說的好。   這時鳳兒恰也趕到。   她乍見心上人,恰如麒兒一樣,竚立當場,痴痴的讓山風吹拂著髮絲,淚濕了羅衫袖。   神醫向善連忙向麒兒道:果然不出所料,真的是你?   麒兒方始覺醒過來,又被這話問的一楞,怔怔地道:向伯伯,您知道我來此地?   神醫向善道:就在你來洪水崖之前,老朽見到了位當代異士頂燭人。   是他?   你認識?   知是知道,可惜沒見過面,頂燭人前輩說我什麼?   他說有個專愛殺人,不聽教誨的孩子快要來了。   哦   是以老朽判斷是你了。   頂燭人前輩還說些什麼?   罰你面壁三月,懺悔滿手血腥!   確應如此的。   他還說孤芳峰用不著去了,只有一念之誠,自蒙我佛慈悲。      麒兒默然無語了。   他此時已印證出所見輕煙,原來是頂燭人前輩放在腦袋上的燭煙,頂燭人屢次示警,不願晤面,可見我麒兒罪惡深重了。   神醫向善突然聳聲笑道:曾經蒼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造化弄人,莫此為甚,我等還是到洞府內慢慢暢談吧!   說著望了眼藥人,那是說,有話到洞府再行交待吧!   幾位各懷心事的男男女女,在神醫向善率領之下,到了崖下一座洞府!   但見那洞府極為隱秘,表面藤蔓縱橫,絲蘿垂地,非臨近察看,不知別有洞天之妙,眾人魚貫而進,麒兒入內抬眼一打量,敢情洞內套洞,清潔寬濶,顯然是經過一番人工修飾。   到了正中一座洞府,裡面有桌,有椅,家什俱全,還有神醫向善煉藥的丹爐!   眾人落座之後,神醫向善指著那名藥人,向麒兒與鳳兒介紹道:此人乃昔年水道上有名人物,姓龍名江,人稱浪裡乾坤,不幸於一年前遭了天喪門門主凌暉毒手,因而喪失心智,關入棺中,以各種藥料助長功力,練成今日的所謂藥人。   浪裡乾坤龍江即席拱手道:小可如非向老前輩的回春丹化解喪心丸之毒,不知還要替天喪門門主凌暉為惡於幾時?   說罷喟然一嘆,虎目中滴下兩行清淚。   麒兒恍然喊道:向伯伯您的回春丹果然煉成功了?   他赧顏地望著龍江,聯想方才一掌差些害了他性命,不安地道:龍大哥,小弟多有得罪了。   浪裡乾坤龍江連忙道:此事怪不得少俠,因小可別有原因,未恢復本來面目,才產生這等誤會。   神醫向善一捋銀髯道:說起來老朽也太大意了,龍老弟乃是奉我之命,監視著洪水崖對岸,唯恐有歹徒前來窺伺,想不到麒兒來得如此之快!   厲鵬一旁插口道:向大哥,還是談談彼此間經過吧!   。   於是,神醫向善首先說出:白雲峽中煉回春丹之時,懾魂街街主指揮金剛藥人偷襲白雲峽,幸虧二尺公迎戰金剛藥人,窮神爺才忙偷閒保護著浪裡乾坤龍江,與神醫向善攜帶起未能煉好的藥葫蘆,到了洪水崖。   洪水崖本是窮神爺早日為向善勘察的煉丹之地,是以這座洞府因事先有了安排,再經過一番整理,已然變成塊清幽之地。   厲鵬夫婦與鐵錚強也扼要的說明了來洪水崖的往事。   懾魂街街主指揮金剛藥人,在窮神莊一戰之後,厲鵬因保護小蘋,斷了左臂,蘇玉與鐵錚強也受了重傷。   正當戰雲密鼓,厲鵬等危於旦夕之際,窮神爺料理過神醫向善住處,及時趕到,他與二尺公併肩作戰,算是解救了厲鵬等危機,因而才使笑姑揹起小蘋,安然逃出窮神莊。   接著,鳳兒將小蘋被困,以及尋麒兒報信一字不漏的交待了一遍。   現下輪到麒兒了!   他千頭萬緒,不知由什麼地方說起?   他含著滿眶熱淚望了望斷臂的厲鵬大哥,他的心情再也無法平抑了。   他猛然撲跪在厲鵬的身前,顫抖地說道:你們你們都是為了我麒兒跟著放聲大哭。   麒兒的真情流露,使在場人無不動容,鐵錚強也哭了,哭的嗓門最大,他回首前塵,他望著梨花帶雨般的鳳兒妹妹,他感到太對不住鳳兒了。   蘇玉背過臉來,她顯然不願意以丈夫的斷臂不幸,引起其他人的更大痛苦,她哭了,愉偷地哭,她的難過決不下於任何人。   厲鵬豪壯地反而聳聲笑了,他的笑聲代表著真誠、友誼,和一種傷感而凄涼的味道。   神醫向善也黯然不語,神情寂寂,他心說:讓這些痴情的兄女盡情一哭吧!   洞室中的氣氛,因而沉重沉重了!   哭!雖然是痛苦的!   但感情的發洩,也未始不是愉快的!   逐漸,洞室中的悲聲止了。   厲鵬以一隻右臂扶起了麒兒,他慷慨地道:麒兒,愚兄一生殺人不計其數,斷了條左臂,算不了什麼的。   麒兒欲言又止,當前的情形,他不能再說傷心的話了,他激動後而冷靜的,頭腦裡,想起了一連串的問題。   既然鐵錚強與鳳兒姐姐見面了,應該去救小蘋了。   於是,他講出了種種離奇的經過!   於是,他講明鐵錚強的家傳石頭寶衣並非追命道道主所為,應該與百花娘有關才對。   他的話認為說盡了。   他表示要離開洪水崖了。   麒兒在極沉重的心情下,甫自將所要說的話告一段落,一旁哇的一聲,原來鐵錚強放縱地,盡情地,又大哭了。   他是個率直而粗獷的人,這一哭幾乎是無法收拾。   此刻,他既知石頭衣非追命道道主所得,則殺母仇人自非追命道道主所為了,那麼?昔日忍痛折磨鳳兒的罪過,算不有愧於紅粉知己的深情厚意。   讓淚水表示著心中慚愧吧!   讓淚水請鳳妹妹體察寬恕吧!   無言勝有言,鳳兒看著意中人痛心疾首的神態,不忍了,別說強哥哥沒有怎的使人太難堪,就是真戳自己幾刀,也不能怪他呀?他是愛我的,也是無心的!   鳳兒終於說話了,聲音極低,像是蚊子在哼:強哥哥,你   不完整的辭句,只有鐵錚強能瞭解她芳心深處愛惜之情。   於是,他不哭了!   他跳起來了!   他的性子是豪爽而赤裸。   他毫無夾帶的,完全出於內心的,不參雜人偽和矯作的,他他居然跪在鳳兒的小蠻靴之前。   鳳兒芳心喜得直跳,可是臉兒也羞彈得破了。   你   我   兩人這一問一答,僅僅的兩個字,卻勝過任何男女的談情說愛,海誓山盟。   瞬間,倆人的心靈結合在一起了。   滿天雲霧消逝,所有誤會盡除,洞室外方方升起的月亮,何嘗不是象徵這雙飽經憂患的小兒女前途,月亮益發團圓嬌艷了恰是十一月十五的好日子。   經過這一場小插曲之後,沉鬱的氣氛和暢許多,但見鳳兒偎在鐵錚強身旁,嬌柔地,羞怯地,一雙緊緊合起的美麗大眼,兀自流著幸福的淚。   麒兒見鐵錚強與鳳兒情形,心裡默默說道:願花常好,月常圓,白頭到老吧!   觸景傷情,他油然聯想起小蘋來了。   他悲昂地說道:向伯伯,小侄要赴孤芳峰了。   神醫向善倏的臉色一沉道:百日面壁功課還未作哩!   麒兒楞楞地道:可否容小侄回來再行懺悔?   神醫向善肅容接道:頂燭人既然叫你別去孤芳峰,明顯,另有作用,而他命你面壁百日,也必定別具用心,麒兒,你已經不小了,難道令所有關懷你的人失望?   麒兒低首無語,忖道:向伯伯的話有道理   神醫向善續道:去不去孤芳峰由你自行決定,老朽是不敢干涉你的事了。   言下大有不滿麒兒之意。   麒兒趕忙跪下道:伯伯別生氣,小侄一定遵照頂燭人前輩的話去作。   神醫向善點點頭道:果爾,就隨老朽到另一石室,面壁懺悔!說罷站起身來,向著鳳兒說道:鳳姑娘恕老朽不能奉陪了,休歇之處,請厲鵬夫婦照顧。說罷拉起了麒兒,灑步進入了另一石室內。   麒兒心懷戒懼,甫一跨入另一石室,迎面酒香撲鼻,一抬眼敢情石桌之上,擺了一桌豐富酒席,心忖:向伯伯太愛護我麒兒了。面壁受罰之前,還弄點好吃的   神醫向善一旁靄顏笑道:麒兒,老朽在此深山之內設席擺宴,可知為了什麼?   麒兒不好說出是為了自己,訕訕地道:麒兒愚魯,猜不透伯伯的用意;   神醫向善神秘而莊嚴地道:一為消弭武林禍亂而設宴,再為預就一名非常人物,捨性命、入虎穴,搭救世上最可憐的人而舉杯!   麒兒喃喃地說道:伯伯的話益發聽不懂了。   神醫向善忽然聳聲狂笑,笑聲和淚而下,飽經憂患的他,而今歷千辛萬苦,總算有了收成,是以大改往日謹肅之態,放浪形骸於外了。   麒兒不敢說話,但他本能的體會出這桌酒菜,關係武林盛衰,不是為自己了。   神醫向善笑聲一頓,轉臉向著密室石門拱手道:龍老弟,時間不早,也該出來一會了。   石門呀然啟處,進來的竟是浪裡乾坤龍江。   麒兒由神醫向善語氣中印證,知道龍江就是挽救武林危難之人,但他怎的是武林扭轉危難之人呢?   浪裡乾坤龍江終於被神醫向善堅意地推讓至首位。   於是,三個人舉杯暢飲了。   麒兒偷偷打量著他二人,向伯伯神態是沉重的,龍江眼神是凜肅的,連帶得使麒兒心頭小鹿直跳,也緊張了,他知道一件預料不到,卻又極端重要的事即將展開。   他心情緊促地靜待著眼前變化!   祇見神醫向善滿滿地倒了一杯酒,與浪裡乾坤龍江對杯一碰,噹雙方登時酒杯照底。   向善又命麒兒敬上一杯,麒兒方將酒斟滿,向善拍著麒兒額頭,嚴肅地道:孩子,好好的敬你龍大哥三杯吧,祇有他,才可以解開你心中之謎,完成你的孝思,調查你父母生死存亡的下落   麒兒激動地差一點將酒壺丟掉!   他隱藏心中像是在夜霧裡,摸索的往事,而今是透露曙光了。   儘管他不明白向伯伯何以會如此說?   更不瞭解龍江怎可以完成這等大的任務。   但他依然慎重的將和著淚水的酒杯,恭奉上去。敢情,他在不自覺中,淚水傾眶而下了。   於是,他淒涼地,顫抖地道:龍大哥,小弟有生之日,不忘大德   浪裡乾坤龍江豪爽的將酒飲盡,悲昂慷慨地說道:小兄弟,酒是喝了,愚兄算是答應了,反正再生之身,落得以死殉道,亦人生中一大快事也哈哈說罷揚聲大笑,笑聲淒厲,笑聲使麒兒悚然而驚,他慚愧,他不安,殺死了那麼多的藥人,而今藥人卻替自己出生入死。   他淒然地轉對著向善伯伯,正想有所表示。   向善卻搶先說道:麒兒,不要急,為伯會把原因說出的。   他語音頓了頓,沉吟地繼續道:自愚伯以回春丹救了龍老弟之後,龍老弟靈明歸復,發誓要找天喪門門主凌暉報仇   麒兒忍不住插口道:凌賊的本事很高呀!   神醫向善喟然嘆道:正因為凌暉功力超絕,是以委屈了龍老弟!   麒兒不解地道:伯伯的意思   按照我與二尺公、窮神爺前定是計請龍老弟仍以藥人的面目,混入幽冥宮內,相機救醒所有被害的武林同道,然後裡應外合,一舉消滅天喪門門主實力!   凌暉機詐多奸,恐怕   不錯,這確是件棘手的事,但我等身肩武林道義,能不盡人心而聽天命嗎?   所以老朽深感良心歉疚,因為龍老弟此行涉險,如有個不測,何啻是老朽們變相殺人?   龍江一旁哈哈笑道:為武林除害,當仁不讓,何況我龍江與凌賊有著三江四海之仇,此行如能殺身成仁,自當含笑九泉,怕的是:出師未成身先死,就辜負前輩們重托了。   神醫向善接道:你我數日相處,肝膽相照,愚兄不願再說些不關痛癢的話了,以後如有不幸,當在掃滅妖氣之後,向天下武林道請命,立牌為念,以誌賢弟殺身成仁壯舉。   此乃份內之事,前輩怎可小題大作?   哈哈哈,以一人之死,換百人之生,更免除武林血難,賢弟台,僅僅立個小石牌為念,有何使不得之處   說罷端起酒杯,說了聲:最後一杯酒,為賢弟以壯行色;   浪裡乾坤龍江端過酒杯,一飲而盡,慷慨激昂的道:小弟告辭!   麒兒忍不住接口道:龍大哥,你你去那裡?   幽冥宮。   龍龍大哥騙得住凌暉嗎?   小兄的武功平常,水性極強,俺可在幽冥宮的排水道中屏息潛入。   潛入棺材裡?   不錯,那凌暉的藥人不計其數,諒他無法察覺。   之後呢?   以向前輩所給的回春丹,分別納入各藥人的口中,相信藥人靈智恢復之後,有誰不願和此鬼魔索命?      小兄弟沒事了吧?   我我的家世   麒兒!神醫向善接道:等龍老弟走後,愚伯會詳細告訴你的。   麒兒吞吞吐吐地道:忙也不在一時,人家︱人家急死了!   神醫向善道:連日來洪水崖發現了金剛藥人活動,萬一此地被敵人察覺,諒後果你也料得到的。   哦!金剛藥人來了?   是以龍老弟早走為妙。   。   夜色濛濛中,送走了浪裡乾坤龍江。   。   月色溶溶下,另一石室的小天地裡,卻展開了一幕可喜的,可羞的,也是人生之中必有的一段過程。   鐵錚強與鳳兒,這一雙原本相愛,卻因種種不該有的誤會,造成了表面疏遠,骨子裡愛得死貼的痴男怨女。   而今,壞的沒有了,只剩下好的一面了。   月光由洞隙裡灑下一片令人陶醉的艱芒,似為愛侶談情說愛,增加情調!   環繞山嘴的洪流不再咆哮了,輕緩地細吟著,像是一隻美麗的曲子,替兩人預卜著燕婉之樂。   生性梗直的鐵錚強目睹詩情畫意,眼看過去夢裡相思花一般的愛人,他笨拙地,但並不魯莽地,試探地吻起鳳兒的小紅唇。   鳳兒欲拒還羞,終於也陶醉在鐵錚強的懷抱裡。   良久,良久,鐵錚強居然又跪下了。   他不是見不得女人!   更非是天生的膝蓋不值錢!   而是那一份愧對佳人的心情作祟。   鳳兒也跪下了!   她的跪別具心腸,既然以身相許情郎,怎可叫未來的夫婿矮半截呢?   她說道:強哥,你先起來。   他接道:我我有要緊話說。   她美麗的眸子眨了眨道:你說吧!   他微微發黑的臉色宛如一張紅布,喃喃地道:我想   想什麼?   我想娶妳當老婆?   這一次鐵錚強嗓門高了,顯然他勇氣來了。   鳳兒面紅耳赤,低情地就勢偎在鐵錚強懷裡道:你你   鐵錚強心地慈厚,不解女兒家心意,追根究底的問道:妳不願意?   鳳兒芳心嘀咕道:我的傻哥哥呀,人家怎的好出口呢?嬌羞地,深情地瞥了心上人一眼,終於還是說道:我答應你了。   她知道不由自己小口中說出,鐵錚強是問個沒完的。   鐵錚強抱起鳳兒,往石榻上一放,呱呱地傻笑道:鳳妹妹,妳是我的人了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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