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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回

千佛手 上官虹 27929 2023-02-05
  小蘋一見那假女人竟是杜仲仁扮裝的,本已疲累而沉痛的身子何能經此巨變,她心裡喊著杜仲仁名字,人卻昏了過去。   良久,她聽到杜仲仁的聲音:是是小蘋妹妹呀   小蘋恨滿心頭,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無疑,她此刻已然清醒了。   也虧她急怒攻心,說不出話來,才免掉了一次意外,否則,杜仲仁決不會放過她的。   人在憤概中,往往會產生機智。   她霍的芳心一動,忖道:他是殺父仇人,他曾企圖污我清白,但他卻不知道人家已由鬼醫巫信處曉得此事了。   此念一生,她感到身處險地,不是僅憑意氣用事所能成功的!   杜仲仁見她呆呆的,忙又說道:蘋妹,忍耐一時就會好的,愚兄初來時,也和蘋妹一樣挨打為受氣。

  小蘋咬了下舌尖,將到口罵人的話,強行收回。   她微睜秀目,淚眼汪汪地道:原來是是杜仲仁大哥呀   小蘋聰明處就在這裡,她自忖功力平常,無法對付杜仲仁的,與其如此,何不來個緩兵之計?   杜仲仁怎會料到小蘋已然知道他手刃鐵膽銀鏢鄭堃等往事,他聽她還和從前一樣稱謂,沾沾自喜地道:水牢之苦,不會太久的。   小蘋一打量眼前環境,只見身處之地,是間方圓不及三丈的石頭房子,房內燃著隻欲明又暗的牛油燭,無法看出是白天,抑是夜晚?   臥身的地方,是塊突起而又潮濕的青石板。   面前有一混濁不清的水池,八成是所謂水牢者,因此而得名了。   杜仲仁接著道:蘋妹,愚兄在此地出現,一定很奇怪吧?

  小蘋點點頭道:是啊!你你為何改扮成女人?   杜仲仁心裡忖道:我姓杜的來孤芳峰是經人指點的,目的是學得忍耐功,然後利用天一婆心裡矛盾,將千佛手設法佔為己有   他深知小蘋與麒兒的關係,於是略一遲疑,撇開正題說道:改扮女人是不得已呀!   為什麼?   天一婆不收男僕,僅收女婢。   哦!她會看不出?   說來太危險了,她一朝面就知道俺是男人!   那該怎麼辦?   她說得好,選來選去,一個理想的女婢都找不到,索性拿個假男人來充充數吧!   她收你當女婢了?   沒那麼容易,是以愚兄也和蘋妹一樣,挨了頓蟒鞭,又在水牢餓上十天,才算當上了一名總管。   總管?   專門張羅慕名而來的少女們瑣事!

  你又圖些什麼?   無非想學天一婆的一些武功。   她教了你?   唉杜仲仁說著說著,一聲長嘆道:等一刻妳也就明白了。   小蘋一楞道:明白什麼呀?   杜仲仁倏然臉色一變道:聽   這當口,隔壁傳來淒厲的慘呼聲音!   杜仲仁接道:那是挨打的人呀!   誰挨打?   學武功的少女。   學武功也要挨打?   天一婆性情急躁,但凡所授武功,僅僅一遍,如果一遍不成,那只好皮肉受苦了。   哦!一遍就打人?   是以愚兄學不到九牛一毛,已然被打得遍體鱗傷了。   小蘋默默唸道:看來又要吃苦了。   杜仲仁道:不信妳看!   說著,將袖子一捲,赫然臂膀上露出幾條血紅的疤痕!

  小蘋心裡一慘,忖道:胳臂上是如此,身上更不堪設想了。   她並非同情杜仲仁,而是耽心自己的命運,也和杜仲仁一樣。   但旋即她堅強了,她產生了信心,那信心是基於麒兒而來。   她始終認為此行孤芳峰是為了麒哥哥的。   是以她相信自己經得起考驗!   她認為一旦學武功時,決不會笨得要學第二遍,她笑了,心裡在笑,這樣就不會挨打了。   她又而心裡罵道:哼!一旦學會武功,再殺姓杜的替父報仇不遲!   念罷,微微地一笑道:杜大哥,謝謝你來看我,你也該走了!   杜仲仁見時光確實不早了,隨便扯了兩句閒話,臨行時,一再表示冒著天一婆的責備,也要送點食物給小蘋。   小蘋嘴裡是謝謝了,心裡卻忖道:餓死也不吃仇人的東西。

  杜仲仁像是依依不捨地走了!   杜仲仁果真是關顧著小蘋嗎?   不!他有他的打算!   他猶然忘不掉利用小蘋加害麒兒的念頭,只是,此刻想不出較好的辦法罷了。      十天的水牢掙扎,小蘋總算熬過。   她嬌慵慵地,因飢渴得已然沒有一絲兒力氣了!   這當口,杜仲仁卻半挾半拖的帶小蘋見天一婆了。   地點是天一婆的練功房重地。   杜仲仁只能到達房門口,再不敢前進一步。   那白鸚鵡又出現了,牠說道:主子有令,叫小蘋爬著進去。   小蘋心裡一慘,但她挨蟒鞭,困水牢,幾大困難都闖過了,而今大功將成,豈能功虧一旦!   她口中默唸著麒兒,終於匍匐於地下了。   她淚水向肚子裡流著,由信心產生的毅力,使她堅持著搖搖欲墜的身軀,一點點,一分分地肘移膝行,終於見到了天一婆。

  天一婆的練功房,恰如其人一樣,荒誕的、怪異的,有種令人莫測高深的感覺!   那是間高可百丈,寬不及五尺的怪屋子,屋內沒有陳設,只有著幽幽的石壁,發出冷森森的寒光,敢情,這屋子比冰還冷。   小蘋打了個寒顫,仰臉說道:喂!收不收人家當婢子?   語氣非常的倔強!   天一婆趺坐蒲團,神態間較前日平和許多,說道:豈但收妳作婢子,如果投緣,妳就是老身唯一的嫡傳弟子了。   她精眸一睨小蘋,略感詫異地道:不高興嗎?   小蘋沒有表情地道:隨便妳吧。   天一婆怔了怔一神,反而聳肩笑道:呵呵,老身就喜歡妳這倔強勁,唉   她突然嘆了口氣續道:妳的名字叫小蘋?   小蘋點了點頭,沒有作答。

  可知老身打妳蟒鞭,又關妳於水牢,用意安在?   小蘋搖了搖頭,又未說話!   天一婆忖道:我孤僻,她較我更孤僻,算是服了她了   她目光閃著愛憐而又凜肅的神采道:老身破例不再以三難兩試之關考驗妳,小蘋,妳真是得天獨厚。   說著自言自語道:這話她怎聽得懂呢?   小蘋!她話音一頓接道:咱所說的三難兩試之關,乃是故意傳些雜門功夫,其目的不外是折磨折磨人罷了。   小蘋忍不住問道:那又何苦呢?   天一婆神秘地道:不如此怎可以練成老身獨異武林的忍耐功呀!哈哈!哈哈哈笑聲高昂,顯得放縱和狂傲。   半晌,天一婆續道:老身所以近乎不擇手段,主要的是令妳吃得了苦,受得了難,養成百折不撓的毅力,這樣才能接受忍耐功呀!哈哈

  她又笑了,笑聲轉為悲厲,顯然,她心情有著種說不出的沉重。   她呼著小蘋的名字道:小蘋,要知老身選擇徒弟卻煞費苦心啊!   小蘋心裡罵道:如非為了麒哥,叫咱當姑奶奶也不會學什麼忍耐功了。   天一婆感喟地道:但望妳不像鳳兒就好了。   鳳兒?小蘋默默忖道:這名字好熟,是誰?   天一婆不勝激動地道:數月之前,老身因調查一件疑難之事,事畢經棋盤谷時,發現了個資質不凡的可愛女孩,那女孩的名字就叫鳳兒。   鳳兒?小蘋似是想起這個名字了。   天一婆續道:當時因急於趕路,乃點了她穴道,將之帶至孤芳峰   後來呢?小蘋忍不住插口了。   後來!天一婆壽眉一揚道:她通過了咱的考試大關,挨了二百蟒鞭,坐了十日水牢

  妳不是只打一百蟒鞭嗎?   因為她和妳一樣倔強,所以破例了。   這個例子不破的為好。   還有,怪了!   怪什麼?   她挨打時也呼喊著一個人的名字。   是誰?   妳叫麒兒,她卻喊鐵錚強!   小蘋恍然大悟了,暗念:記得麒兒曾有位好朋友叫鐵錚強啊唔!鳳兒是墜兒的姐姐了。   天一婆道:因而傳了她些基本功夫,就帶她來天音洞。   天音洞?小蘋不解地望著天一婆。   這兒就是天音洞!天一婆緊接著道:於是我傳予鳳兒忍耐功心法,誰知她命薄福淺,竟然在緊要關頭,立志不堅,乃致走火入魔,人也成了癱瘓!   哦!小蘋失聲喊道:忍耐功會將人變成癱瘓!天一婆道:甚而耳目失明,丟掉性命!

  妳那忍耐功簡直是害人功。   唉!不可亂說,只要妳意志堅定,好處可終身受用不窮!說著得意地望了望小蘋,接道:第一、可在三里之外,以聽覺察出落花飛葉。   唔   第二、呵氣成雲,百步外取敵人性命,如探囊取物。   那樣厲害?小蘋忍不住說話了。   這還不算,最微妙的是咱這忍耐功能夠接受任何威猛掌力,非但傷不了自己,還可藉力迴力,令敵人反受其害。   真的嗎?小蘋天真地喊著,她已忘記仇視天一婆了。   但老身卻有件心頭隱患事,令我坐立不安。   莫非忍耐功不算天下第一?小蘋心裡有些明白了。   屈指當今武林,能剋制忍耐功的武學確是絕無僅有,唯一使老身惴惴不安的,是那千佛手的。   千佛手嗎?   那是種套於手上的神奇手套,這種手套一旦發揮妙用,咱的忍耐功就等於是拿雞蛋碰石頭了。   因而妳想得到千佛手?   這也是我藉著找婢女的名,實乃收徒弟的原因之一。   連妳都怕千佛手,徒弟又有什麼用?   據老身揣度,千佛手的氣候未成!   氣候怎的講?   係指得到千佛手之人的功力而言。   婆婆已得到了消息嗎?   小蘋在試探她。   據說是個孩子,所以我判斷三年五載內,那孩子無法領略出千佛手的真正妙用!   因而妳想搶奪?   雖有此心,但不能不顧慮身份。   是以收徒弟而代妳行事?   不錯!   妳認為收的徒弟一旦學會忍耐功後,就可橫行江湖,無人阻擋?   誠然如此,但也應該顧慮一人。   誰?   一個自稱頂燭人的後生晚輩。   唔   但頂燭人因與老身別具淵源,他非到萬不得已時,不願與我徒兒動手,但也不能不防他出面阻攔。   頂燭人也想得千佛手嗎?   恰恰相反,他保護那娃兒使千佛手不遭意外!   如此說早晚免不掉翻臉了?   應該是遲早的事。   那麼   有話快說!   不學忍耐功了,也不作妳的徒弟了!   天一婆一楞,忙道:別人求之不得,妳卻放著大好福緣不就,是何道理?   小蘋忖道:我不能學了本事跟頂燭人公公打架呀?旋而罵了自己一聲傻瓜,這樣作不等於前功盡棄嗎?何況頂燭人公公會想法子的。   於是忙著改口說道:人家怕練不好忍耐功。   怎知練不好?   心裡駭怕嘛!   怕也得練,而且,現在開始。   天一婆說罷臉色一沉,竟然又是付面孔。   小蘋暗暗忖道:老婆子狠起來倒是蠻神氣的。   於是,天一婆傳授小蘋入門吐納心法了。   她這種吐納法看起來與道家的吐納之法極為近似。   道家是以無為清靜處著眼,而她也是由界外無我之境地入手。   所不同的是,道家全憑口鼻呼收為用,她卻蘊含著龜息騖伏之變,係以耳朵眼透氣。   因而小蘋乍一習練,憋得連氣都喘不過來,那天一婆對小蘋心裡喜愛,是以她恨鐵不成鋼,一待小蘋吐氣甫畢,硬將小蘋的鼻子、嘴唇,堵了起來。   小蘋的眼淚流出了!   小蘋的肺部膨脹了!   可是天一婆猶若未覺,一味的堵捺下去。   良久,良久!小蘋的手腳不能動了。   小蘋本已餓得慘白的臉色轉為青紫了。   於是天一婆的手微的一鬆,小蘋悠悠醒來,好容易吸了口長氣,天一婆冰冷的語音又起:有門道了,再來,再來   小蘋臉色慘變,暗道聲:慘到家了。   就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小蘋已能逐漸適應,同時根據天一婆所說的心法,熟練地可以用耳朵吸氣了。   終於,她衝破了忍耐功第一難關。   天一婆嘴角劃起兩道弧線,似是滿意小蘋的進境之快,微微一笑道:蘋兒,按照吐納之法,接受天音肆擾,天風侵骨考驗。   小蘋還未來得及問話,天一婆又道:這裡是辟穀丹一粒,食後十日內不愁飢餓,滿足十日時,老身會命鳳兒再送一粒   說完她將辟穀丹納入小蘋的口中,像幽靈般的一閃飄逝了。   緊接著地下隆隆之聲震耳,錯眼間,由地下昇起一座弧形門,恰恰將入口堵住。   登時怪屋子黑漆不見五指了。   小蘋油然生了種恐怖感,暗念:這不等於鑽進了棺材嗎?   她強自鎮靜了一下,突然想起天一婆臨行提到鳳兒之言,詫異地忖道:怪呀,鳳兒不是癱瘓了嗎?癱瘓又怎生送辟穀丹呢?   同時芳心默默嘀咕:一坐就是十天,十天之後呢?再十天之後呢?還有天音是什麼?天風又是什麼?   正在猶豫之際,驀地百丈高的頂壁,傳來極輕微的金鐵交鳴之聲!   小蘋愕然仰首一望,只見百丈頂空露出一個拳頭大小罅隙,由罅隙灑下了一縷寒光。   她心說:敢情這怪屋子的頂端有個鐵蓋子蓋著呀!   是以鐵蓋子一打開就透下月光了。   啊!不是月光了?   月光沒有那麼冰冷呀!   咦!還有聲音哩!   小蘋口中喃喃至此,一樁關係著武林盛衰的大責任,就看小蘋的堅毅能力來擔負了。   轟隆!宛似連珠砲響!   嘩啦!像是河潰堤崩!   叮咚!好美麗的音樂啊!   她身心隨著這怪異地交雜的聲音起伏,顫抖。   又而,寒飈起了!   寒飈係由頂緣傳來的罡氣形成!   寒飈結成了像霧也似的氣體!   配合著聲音,圍繞著小蘋的身體。   她她再也無法堅持了!   抬手,手僵直了!   出聲,沒有音了!   震撼的心弦,被嚙噬般的寒流,凍結得弦要斷了,心要碎了。   她赫然悟解出天一婆傳授的吐納功夫奧妙了。   她暗暗調攝起心法!   果然聲音轉低了,寒飈可以抵抗了!   她竊竊地唸道:虧得光出氣不吸氣,不然,肺也要凍個窟窿了。   不知經過多久,頂空的亮光沒有了,風聲也消逝了,黑暗像鬼魔般地悄悄地到來了。   她脫口說道:原來天音肆擾天風浸骨是這麼檔子事呀!   忽然軋軋之聲傳來了!   那弧形石門倏地降落下去!   緊跟著白影一閃,敢情白鸚鵡飛落在她肩頭之上。   小蘋!   唔。   糟了!   什麼糟了?   有人準備說妳壞話了。   什麼壞話?   那人說妳與得到千佛手的人是好朋友呀!   沒有這回事。   但望如此,不然   怎麼樣?   主人會殺掉妳的。   妳是聽誰說的?   女總管呀!   女總管?   就是那個不要臉的假女人呀!   是他   他叫我轉告妳的。   還說些什麼?   一旦妳練好忍耐功先得見他一見。   本來要見他的。   妳可要小心,那個人一定未安好心眼!   謝謝妳了。   張開嘴巴!   幹什麼?   辟穀丹呀。   不是鳳兒送來嗎?   下次輪到她了。   她呢?   主子得了粒換骨丹替她療傷呢!   換骨丹?   是那個頭頂紅蠟燭怪老人送來的!   唔      孤芳峰的參天古木林中,雖是烈日當空,依然黑漆漆的,像是深臨九淵地府。   林隙之內,赫然面對面的坐著一男一女。   雙方表情均極嚴肅,只有風兒吹起的松梢聲音,打破了快要窒息的氣氛。   男的是出沒無常的一代異士頂燭人!   女的是性情乖僻,武學莫測高深的天一婆!   半晌,頂燭人恭謹地道:師叔,您老人家偌大年紀,確應明哲保身了。   天一婆毫無表情地道:你敢向我說教?   頂燭人連忙應道:請師叔不要誤會   天一婆道:現下長話短說,老身要你據實答覆一個問題!   師叔請說!   你那鬼師邸既已死了,千佛手該不該輪到我?   這個   哼!老身特別提醒你,千佛手是老身爹爹之物。   但師叔也不要忘記,恩師乃師祖的接掌門戶之人。   就算按照武林傳說寶物該歸你那鬼師父所有,但他死了之後呢?   他有權選擇接掌門戶之人。   可是他所物色接掌門戶之人,也已作古了。   師叔指的是   知機子!   不錯,他已死了,但他又將千佛手轉贈於有緣之人了。   知機子尚非接掌門戶之人,何況一傳再傳,又是個不懂事的娃兒。   長話短說,師叔何妨表明心意?   有生之日,不得千佛手不休。   師叔   多說無益,念你千里迢迢送換骨丹盛意,準爾一事相求。   但望師叔以武林浩劫垂念!   哼!還是老調兒,你也太不知趣了。   師叔   天一婆不理頂燭人說話,賭氣拂袖而去。   她在臨行之時,卻將一塊金色銅牌,拋置地上。   頂燭人拾起一看,見上面鐫著免死二字,不由感慨地道:果不出恩師所料了   他不絲不長吁了口氣!   他怏怏地離開了孤芳峰!   他一面行來一面忖道:免死金牌可免持牌人一死,她無疑是酬謝我送換骨丹之意了,也顯然是為了千佛手不惜大肆血腥了。   他心情沉重地望著逐漸消失的孤芳峰峰頂。   他陡然目光大放異彩,煥發著希望與失望的色彩!   他失望的是:武林從此無寧日了。   他希望的是:小蘋能替武林挽回厄運嗎?   於是一代異人頂燭人心情沉重地離開雪公山山區      再說,小蘋每日受著天音與天風的磨練,已然習以為常,不覺為苦。這一天,鳳兒悄悄地來到了!   那是她苦守天音洞第四十天的第四次服用辟穀丹了。   鳳兒雖是注視了下小蘋,她自然不大相識了。   小蘋卻說道:妳是鳳兒姐姐嗎?   鳳兒似是一楞,趕忙福了一禮道:小婢鳳兒有禮。   小蘋急道:這稱呼使不得呀!   鳳兒道:妳已是天一婆嫡傳弟子,人家蒙天一婆療傷復體,蒙她老人家收作貼身女婢   小蘋未等她話落音,截著道:鳳姐八成不認識我了。   鳳兒詫異地在小蘋臉上打量了一陣,自言自語道:像是在那裡見過   小蘋欠身一福道:我是小蘋呀。   她話音一頓,又補充道:我是令妹在江心洲救過的小蘋呀!   哦?鳳兒本能地又打量了眼小蘋道:妳妳是跟麒兒很熟的小蘋了?   不錯,鳳姐,妳怎生到了這裡?   唉!鳳兒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簡言之,咱同麒兒到達棋盤谷時,被天一婆強行抓來了。   為什麼呀?   她認為我資質不凡,必可承她衣缽,誰料功虧一旦,就在此天音洞中,練功不成,走火入魔,變成癱瘓了。   天一婆救了妳?   所以愚姐感她相救之德,倒是真心想伺候她一輩子了。   小蘋美眸一轉道:鳳姐,妳忘了鐵錚強嗎?   她想起麒兒跟她談起的往事!   鳳兒哽咽地道:不要再提他了,男人?唉我我不該怪他的。   小蘋天真地道:不怪他就該想辦法見面才對,真的願意跟喜怒無常的天一婆過一輩子嗎?   鳳兒說道:天一婆雖然是性情無法理喻,但是愚姐數日來與她相處在一起,知道她也是位可憐的人。   可憐人?小蘋紅唇一噘道:可憐人何以愛打人?   那是不得已呀,試問不如此怎會選出如蘋妹這種禁得住磨難的人呢?   又是那忍耐功?   一個多月來妳自然體會出她那不近人情的舉動了,如果蘋妹不先嚐點苦頭,妳能自信在天音洞支持下去?   這倒是實話。   所以不應該責怪天一婆了,咦,妳又怎生來到此地?   鳳姐!   小蘋話音頓了頓忖道:她非外人,說實話吧!   於是將頂燭人令她前來之經過,概略的說了一遍。   鳳兒似有所悟地道:敢情頂燭人是為的千佛手了,那就不怪天一婆時常不忘千佛手,原來她也想佔為己有。   小蘋沉吟了片刻道:鳳姐,以小妹的處境言,該怎的辦才好呢?   鳳兒想了想道:唯今之計,莫過於先學會忍耐功。   小蘋秀眉一挑道:人家也是這樣想,既然天一婆目的是利用我對付麒兒的千佛手,相信到了那一天,定可以幫助麒兒的。   鳳兒突然憂形於色道:話雖不錯,但賢妹千萬不可大意,要知天一婆的為人善惡由心,瞬息萬變,一個處置不好,後果就不堪設想。   小蘋驀地想起一事,不禁打個冷噤,忖道:杜仲仁會不會說出我小蘋與麒兒的關係呢?隨即鄭重地說道:有個假女人在孤芳峰當女總管,鳳姐可知道?   鳳兒點點頭道:認識,據他自己說姓木。   小蘋搖搖頭道:騙人的,他是中原神劍嚴子和的內侄,名叫杜仲仁。   哦!以他的身份,何以也來孤芳峰?   誰知道,可是姓杜的最清楚我同麒兒。   務必設法不叫他聲張!   也只有如此了,鳳姐姐   妳說呀?   人家突然產生了個預感,恐怕會   住口,堅定信心,不得狐疑,到時愚姐會幫忙的。鳳兒說著,花容凜肅地道:記住,在天一婆的跟前,咱倆個有主僕之分的界限,不要稱呼姐姐了,還有,與杜仲仁見面時,要小心那隻白鸚鵡才好。   為什麼   牠專門喜歡饒舌,萬一將你們的話說給天一婆聽,就不堪設想了。   白鸚鵡不會的,牠喜歡我。   然亦不可大意,另外黃猩子也得留神!   黃猩子竟也愛管閒事。   因為賢妹已是天一婆徒弟了,一旦離開天音室後,天一婆會派黃猩子供驅使的。   這有什麼關係?   天一婆派黃猩子雖是番好意,但她為人多疑,杜仲仁在天一婆心目中充其量是個較滿意的僕人,而妳既是主人之徒,自然也是主人了,身份懸殊,反去看他,會引起生性狡猾的黃猩子注意!   唔   總之一切小心為上,愚姐要走了!   石門再閉,鳳兒芳蹤已杳,小蘋卻罔然若失了。   她知道杜仲仁假白鸚鵡傳音,必有著最大禍心存在的。   杜仲仁的禍心究竟是什麼?無法得知,但他以麒兒的安危作要挾該是天經地義的事。   石室內的罡飈又起了!   一天過去,又一天到來了   算來整整有一百日了,小蘋的忍耐功,亦也練到了七成火候。   於是,天一婆親來迎接她心目中的愛徒了,天一婆宛如變了個人,就是那不苟言笑的臘白臉上,居然因興奮也抹上了一絲紅暈。   她帶小蘋到了一座偏僻的幽谷之內。   她親切地,滿含希望地,說道:老身平生不拘俗禮,由今日起,妳就是我的徒兒了。   謝謝師父了。   先問妳在天音室百日劫期,在武學上的感覺如何?   起先那吵雜之音幾破人耳鼓,那旋飈侵體的寒風,使人冷澈骨髓   後來呢?   習以為常了。   而今呢?   徒兒已能呵氣成雲,能將聲浪阻住,寒飈激退。   哈哈!忍耐功的精華盡已得到了,倘稍假以時日,咱師徒就可以離山而去,由妳奪得千佛手。   小蘋沉吟了片刻,心說:原來這老妖怪令我對付麒兒,嘿嘿!真是瞎了眼了。   故意地揚臉一笑道:師父   她稱師父也是適應環境罷了。   天一婆道:蘋兒,要說什麼?   我耽心本事打不過主持千佛手之人!   放心好了,在千佛手未成氣候之前,除了有位叫頂燭人的怪物之外,屈指當今武林,能高過徒兒的真是鳳毛麟角了,刻下為師再傳妳幾手以靜剋動的功夫,則殺人於無形的忍耐功更加相得益彰。   說罷乃在此幽谷絕壑之內,教小蘋苦練起來。   轉眼又是三天,天一婆見小蘋果不負所望,乃手牽手轉回了所居秘室。   天一婆道:今夜過後,就是我們師徒下山之期,妳好好的睡上一覺吧!說罷拍了拍小蘋玉肩,直待見小蘋躺在石榻上,才悄悄地離室而去。   她走了!   小蘋心情卻無法平抑了!   心說:趕快見一見杜仲仁吧?   孰料身子甫向門首走了幾步,兩隻黃猩子咭的一聲,竟撲身將石門堵住。   緊接著,天一婆的聲音傳來:蘋兒,不得外出,妳所居之地,有為師的層層設伏,好好的睡覺吧。   她此刻本無防小蘋之心,只因心喜小蘋,才叫她住於平日自己坐關重地。   小蘋忖知今晚見杜仲仁已無望了,暗念:好歹天亮之後,也得想個辦法了卻那件心事才對。   無疑的,小蘋是耽心杜仲仁誤會她失約,因而將麒兒的秘密說出來了。   就在小蘋心事重重無法安睡之際!   另一處,一間石室之內,杜仲仁倏地由床上躍起!   他目光閃爍著詭詐之光!   他嘴角陰毒地一陣牽動!   他喃喃自語道:料不到小蘋膽子不小,居然等了她好幾日竟而不來見我,她果真不怕將千佛手的謎底揭穿嗎?   他在石室走來走去,顯然是決心仍未下定。   他非在萬不得已時,不願將小蘋認識麒兒的事說出。   敢情在他想:小蘋既然不知我杜仲仁就是她殺父仇人,以她年輕無知,只要說上幾句好話,何愁小蘋不將忍耐功傳予本人?事後趁她不備,殺而逃之,豈非是最上之策!   杜仲仁之來孤芳峰,與其他幫派所選來之少女一樣,因此武林上盛傳,只有忍耐功才能對付千佛手的。   他城府極深,自然還有另作打算,如果忍耐功這門功夫無法練成,或是小蘋壓根就不答應,那只有用出最後一張王牌,不惜翻臉,以揭穿麒兒的事為要挾,讓小蘋俯首就縛,一起逃離孤芳峰,再設法找到麒兒,則麒兒為了心愛之人,還不是聽命我杜仲仁為所欲為嗎!   他瞭解麒兒與小蘋關係至深,所以有此把握。   那裡料到,小蘋離開了天音洞後,竟然三天沒有和他相見呢?他自是不知道小蘋已然變相的受了管束!   因而他焦灼不堪,已然無法忍耐。   山中雖然難觀時牌,但斗轉星移,約摸已是三更鼓竭之際。   杜仲仁在利與害的心情驅使下,他採取行動了,於是頂燭人的計劃成空,也差些使小蘋香消玉殞,抱恨終生。   他像一個幽靈似地向天一婆的住處告密了。   他當下的心情卻也不能平穩了!   天一婆的為人孤僻至極,能不能相信自己的話,卻是個天大難題。   弄不好,性命也要賠上呢!   可是念及小蘋一旦與麒兒朝了面的後果,卻迫使他寧冒性命之險,也不願使他倆於言談之下,揭穿了昔年那段血腥案件。   於是他見到天一婆了!   於是他跪在地下說道:杜仲仁有機密事奉告。   娃兒擾我清修,罪該萬死,且聽爾說些什麼?   千佛手。   唔!怎樣?   前輩得不到千佛手了。   哼!竟敢藐視老身沒此本事?   晚輩不敢,因為   快說!   小蘋就是千佛手主持人的未婚妻。   再說一遍。   未婚妻。   千佛手的主持人叫什麼名字?   麒兒!   麒兒?   是的。   哈哈哈   天一婆淒厲的笑聲中,杜仲仁不再言語了,他不是不能說話了,他被天一婆制住了穴道,令黃猩子押入地牢。   哈哈哈   那不是笑聲,該是哭聲了。   天一婆在盛怒之下,直撲小蘋住處。   小蘋赫的驚醒了!   天一婆劈頭問道:誰是麒兒?      哼哼!怪不得妳挨蟒鞭而不求饒,敢情想起妳的未婚夫了。   天一婆壽逾百齡,察微知著,已忖知杜仲仁所說的話沒有說錯了。   她雙掌怒摑著小蘋粉頰!   小蘋沒有反抗?也沒有流淚!   她不反抗的原因是天一婆總算當過自己的口頭師父,而她不流淚是因為產生了殉情決心。   她深知這件秘密揭開,焉有活理?死了,是為麒哥哥死呀,死要悲壯,也要勇氣,是以她豪氣干雲的。   無聲的反抗!   卻使天一婆不忍下手了。   她看著小蘋粉頰上一條條的紅痕!   她望著小蘋口角上一滴滴流下的血絲!   這位一生未動過真感情的怪婆子,活到百餘高齡破題兒嚐到了因感情債在心頭上的痛苦了。   她將小蘋已看成衣缽傳人了,卻不料小蘋竟而欺騙了她,也玩弄了她那視若性命的真感情。   她雙眸蘊淚,淚光仰視著屋頂,她有些木呆了。   倏然,她冷笑一聲,猛的抄起小蘋蠻腰,向山腳下疾馳而去。   不一會,在一座削壁下,現出一排大小各一的山洞。   洞門石鑄,門前站立著黃猩子,這些深邃的石洞,本是天一婆懲治不聽驅使的黃猩子而安排的,而今卻是對付小蘋與杜仲仁的了。   按說,杜仲仁有通風報信之功,又且真相已明,就該放他出石牢才對!   可是天一婆怪僻的想法卻是:小蘋應該殺,但殺了小蘋也該找杜仲仁殉葬才合理,因為自己心愛徒弟之死,總是因他的通風報信而起呀!   於是,將小蘋關入另一石牢之內,天一婆懷著激忿而又抑鬱的心情,返回密室,閉門沉思了。   她沉思的是:   放了小蘋,尊嚴何在?   殺了小蘋,於心不忍!   將她關在石牢一輩子吧,可是可是又誤了下山尋找千佛手的計劃!   因為她了解小蘋的功力決非黃猩子能對付得了的。   她那蒼白的臉上為這不可解的結而抽搐著。   她那冷若寒電的烱烱雙眸煥發著變幻、森嚴,而令人不可揣測的光輝!   時而殺機隱現!   時而陰鷙深沉!   時而又黯然流淚了!   每一種形諸於外的表情,都關係著小蘋的生死,以及武林一場空前血難!   天有風、雷、閃、電之變!   而她此刻的想次,也恰如驟然而來的風、雷、電、閃一樣是那麼不可捉摸,難予預料。   朔風起兮!   寒夜深矣!   孤芳峰也在變了,肅殺、陰沉、蕭索   倏的,一個小黑點,由山巔移動,飄忽,逐漸向山腰下接近了。   她是鳳兒,她悄悄離開孤芳峰了。   她自從被天一婆挾持而來,隨時都抱著逃走念頭,可是天一婆卻沒給她一絲兒逃走機會。   日久,與黃猩子處熟了,武功經天一婆指點也大有進展了,本可以一走了之,卻被天一婆關在天音洞內練忍耐功夫,因而走火入魔,形成了癱瘓。   嗣得天一婆由頂燭人處討得換骨丹,將癱瘓治好,不意又碰上了麒兒的意中人小蘋。   而今,小蘋危在旦夕了!   是以,她要離開孤芳峰了!   無疑,鳳兒要趕快找到麒兒設法搭救小蘋的。   但她的心裡卻矛盾萬分,墜兒妹妹是愛麒兒的,麒兒一顆心卻被小蘋奪去了,如果不找麒兒讓小蘋死了吧,則麒兒不就變成妹妹的人了嗎?   何況自己的事情還多著哩,鐵錚強哥哥在那裡?爹爹當前情況又如何?管別人閒事作甚?   她向前疾厲地奔馳著。   腦海中陡然想起了一件往事在環崖道時,麒兒曾因救自己而捨棄墜兒,那是為了什麼?   她想念至此,赫然大悟了!   愛是犧牲,不是佔有。   愛是利他,不是自私。   我鳳兒能因自己的私愛,枉顧他人的幸福嗎?   我鳳兒既然以身相託於鐵錚強哥哥,而強哥的為人夠得上光明磊落,我鳳兒該學學他才對。   於是,鳳兒一改初衷,她要學麒兒在環崖道救她的精神以及強哥捨己為人的偉大友愛,因而不找鐵錚強先尋麒兒了。      小蘋之趕赴孤芳峰該是七月時分!   鳳兒之離開孤芳峰已然是葉落木枯的初冬季節了。   算來不足三、四個月的時光,誰料武林之上,像是狂風怒濤般,有著極險惡的變化!   在窮家幫的總舵窮神莊方面窮神莊改旗易幟,已然成了懾魂街主入窺中原,獨霸武林的根據之地。   懾魂街街主仗著兩名銅筋鐵臂般的金剛藥人,一仗擊潰了窮家幫的潛在實力,乃將窮神莊佔為己有了。   天喪門門主凌暉偏偏在窮家幫力圖歸復基業之時,作了件江湖震撼,人人驚恐的事。   他將最後的兩名金剛藥人也拱手於懾魂街街主了。   這還不算,就是連金剛藥人的使用方法,也毫不保留地告訴了懾魂街街主以外,派了鬼醫巫信等高手,扶助他擴充勢力,同時還促成君山的閻王城城主與之互通聲息。   難道天喪門門主凌暉真的甘心將視若拱璧的金剛藥人轉贈予人嗎?   其實不然,他無疑是利用懾魂街街主排除異己,事後再將懾魂街街主除掉。   懾魂街街主又會渾然不覺嗎?   自然也不會,他有著他的如意算盤,他也有著他的美麗遠景,總之,彼此口蜜腹劍,勾心鬥角,只有等待最後一著棋走完了,才能看出誰勝誰敗,水落石出。   群魔張狂幾時?   武林真該慘淪浩劫?   不!不!一聲轟隆巨響,脫枷鎖,走蛟龍,本書的真正高潮於焉開始。      一聲巨響,石裂樹翻,屬於鰲山的一座千年石塚,赫的走出位野人來。   那人頭髮、手臉、以及衣服,都被黃土遮沒了,看不清他的長像,但髮長三寸,衣服支離破碎,那樣子該是位山中野人無疑了。   他迂緩地走到一條山溪邊!   他脫掉身上襤褸衣服,痛快的洗了個澡。   再次走上溪岸的野人,噫!變了,敢情是位十六歲光景的美少年呀!   他穿起了破爛衣服!   他就勢躺在山坡上了!   小蘋他像夢囈般喊著這兩個字,一遍又一遍。   四個多月了,妳妳是不是還在孤芳峰?熱淚盈眶,他竟然讓它自行乾了。   不待解說,他是麒兒了。   麒兒目注蒼空,臉色忽喜,忽憂,四個多月來的際遇,恰如天上的浮雲一般,在腦海中掠過了。   他自送走小蘋之後趕返覺來庵時,非但吳彩雲不知去向,就連那兩名中年女尼也杳如黃鶴。   人去樓空,連個問訊的人也沒有了。   但他忖知這是怎的回事了!   鄭伯母擺脫塵緣出家了!   小蘋妹妹將何以堪呢?   於是,他懷著顆殘碎的心情,按照原計,撲向了窮神莊。   不料中途遇到了二尺公!   二尺公告訴他去不成了。   他由而知道了懾魂街街主佔據了窮神莊,以及義兄厲鵬斷臂,義嫂蘇玉、鐵錚強受傷等經過。   他憤不欲生,他要不顧一切找懾魂街街主拼命,他表面答應二尺公不去惹事,但當二尺公因另有要事趕往他處時,麒兒恨不得一下飛在窮神莊之內,落得個大好頭顱以濺敵人之頸,殺個痛快,死個痛快。   他沿途磨拳擦掌,調練功力,準備一場好殺。   預料不到的事出現了!   火光?像是一團火光似的,在千佛手掌心裡透出。   平影射在牆壁上!   過去是重重佛影,而今卻是一尊極為清晰的佛像了。   他記得小蘋轉告頂燭人的說話了:不能因學會了千佛掌影十八式的第一式,就為所欲為,大肆殺戮   原來這是千佛掌影十八式的第一式呀?   只見那佛像映在牆壁之上,出手投足,居然能動了。   他一面運功令佛光大增,使佛像更清晰,更明白,一面全神注意著那佛像出手的變化。   雖說是僅僅一招,卻有十幾個小動作。   動作看來輕而易舉,誰知一經習練,竟感牽手牽腳,力不從心,這才悟出此一式中內藏奧妙,決非短期內所能習成。   麒兒固然報仇心切,刻不容緩,但那是不得已時的孤注一擲。   而今千佛掌影十八式的第一式出現了,他有了希望,他不願再打沒有把握的仗了。   於是他在鰲山選了座千年石塚。   於是他日以繼夜地習練這招即將震異武林的第一式。   於是他成功了!   。   麒兒目注雲天,轉念至此,倏然一躍而起,他像瘋狂似的翻山越嶺,向窮神莊趕了去。   他無疑是尋懾魂街街主的晦氣,替義兄厲鵬報斷臂之仇,能不殺他個血流成河,屍骨堆山?   窮神莊近在咫尺了!   他反而身形緩慢了!   來時義忿形諸於色,這時卻面透隱憂,目光發痴。   他不是有懼於懾魂街街主的金剛藥人!   敢情他又回憶起小蘋臨別時的囑咐了。   小蘋是不喜歡叫自己殺人的。   頂燭人也是如此!   傳音高僧更是如此!   尤其再事殺戮的結果,不然照頂燭人的說法,則挽救武林浩劫的千佛手十八式就不會出現了。   挽救武林危亡既是自己的責任,也是所有結識的伯伯們的期望。   我麒兒果真不顧一切了嗎?   他忖念及此,忿怒的火焰因而減低下去。   但,厲鵬血淋淋斷臂的慘狀,宛似就在眼前。   義嫂蘇玉在呻吟!   鐵錚強哥哥含有滿眶熱淚期盼著替他等報仇雪恨。   他們都是為救小蘋而身罹巨禍的呀!   甫經強壓下去的心頭火苗,再度燃起,且愈燃愈高,不可收拾。   僅有的一點理智也崩潰了!   報仇!報仇!殺,殺!腦中儘是充滿了血腥的字。   他再不顧慮其他了,一聲長嘯,裂帛穿雲,直奔窮神莊馳去。   窮神莊的護莊河如何擋得住這位殺氣騰騰的小煞星?   懾魂街街主新築成的明碉,暗堡,又怎能使天降的兇神因而卻步!   警鐘響了,一聲二聲緊緊地十二響。   這是大敵當前的先聲,也是懾魂街街主非到萬不得已時不得啟用的信號!   因為早有一批不知死的徒眾橫屍莊院了。   這干人均皆懾魂街街主帶來的爪牙,他等負責弓箭手、灰石手等任務。豈料弓箭未張,灰石未放,陡然被一團無可名狀的瘋狂巨飈,擊中要害,命喪黃泉。   金輪乍湧,推向了殺氣騰騰的窮神莊,因而殺氣與陽光結合,幻化成血樣的紅,這能說不是流血的先兆?   數十年以來的最大一次武林浩劫開始了。   此際,懾魂街街主盛怒之下亦也趕至前莊院。   他率領著卜綱、卜紀,還有十二名護法,以及鬼醫巫信等數十名高手。   另外四名形如僵屍厲鬼般人物,竚立身後,一語不發,像是失掉了靈魂似的,又如四座聳立的鐵塔般。   顯然,這四名醜惡人物就是金剛藥人了。   雙方一照面,懾魂街街主口發狂笑道:嘿嘿嘿!本街主正要找你索取千佛手,呵呵呵!娃兒反而送上門來了,嘿嘿嘿!天意!天意!   陰陽怪調的笑聲中,他顯得非常得意。   他是仗著四名金剛藥人為護身符,既然連二尺公等人都未放在眼裡,何況是個娃娃?   鬼醫巫信卻悄悄附在懾魂街街主耳邊說道:常言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莫要小覷了他,不見死去的弟兄!   懾魂街街主冷眼一掃橫七豎八的屍體,不禁心裡一毛,忖道:僅是告急鐘聲甫起乍落頃爾,二十名以上徒眾齊喪掌下,敢是娃兒功力又精進不成?   一念及此,冷喝聲道:用金剛藥人對付   轟麒兒搶先出手,爭到了先機。   這一掌正是千佛掌影十八式的第一式,他初試鋒芒,卻不朝懾魂街街主發難,而是向他的那兩位鬼兒子。   麒兒將懾魂街街主估計過高,所以存下了宰一個是一個的念頭。   但見風雷交作中,一點紅光擴大擴大!   擴大成無比的狂飈!   狂飈湧起丈許風壁!   風壁宛似燒紅的鐵牆   兩聲慘呼,白煞鬼卜綱、黑煞鬼卜紀,連聲也未發,糊裡糊塗的到陰府報到了。   懾魂街街主怪聲長嘯,暴跳如雷,但他雖在沉痛心情之下,仍然不亂方寸,他看出麒兒真的是來者不善了。   他疾退丈外,他無疑是怕麒兒跟身再來一掌。   他連連呼道:發動金剛藥人發動金剛藥人   鬼醫巫信未待他發號施令時,早已將清醒丸納入金剛藥人口中了。   非僅此,他又令手下將二十餘名普通藥人也調來前莊院應戰!   麒兒一打量眼前情形,不禁目眥欲裂,殺心再起,火紅的眼珠射出懾人的寒輝,他暗念:殺一人是罪過,殺百人也是罪過,索性殺到底吧!   他有了這個狹意識的念頭,千佛一式循環拍出,登時與四名金剛藥人以及普通藥人浴血酣鬥在一起了。   數十條鐵臂穿梭飛舞,幾使目光變色!   一團團火樣勁暴交插,那是麒兒的千佛一式。   一個人躺下了,是名藥人!   又一個人死亡了,又是名藥人。   藥人失去理智,雖死不懼,益發地攻勢凌厲,瘋狂進招。   麒兒滿身是血,血堆成了麒兒,人類潛意識地兇戾之性一發,他暗道:死吧,死光才好,他也像藥人一般,失去理智。   半頓飯光景,場中對敵的僅剩四名金剛藥人了,其他普通藥人盡皆死去,殺慾有了發洩,麒兒似已清醒。   他並非心有不忍!而是放著正主兒不找,與這干被喪心丸驅使的金剛藥人死命相拼,太划不來了。   嗤!嗤!嗤!   衣袂帶起刺耳風聲,麒兒展開了煙雲飄渺式的來去無蹤身法,宛似出谷幽靈,團旋地向懾魂街街主、鬼醫巫信幾位主要人物疾撲。   懾魂街街主懾魂笛音響了,懾魂笛音能操縱金剛藥人於股掌之上,是以他有驚無險。   鬼醫巫信與金剛藥人心靈相通,憑恃金剛藥人作擋箭牌,也倖逃於掌下。   其他夠字號的人物可慘了。   麒兒橫襲兩大巨憝不成,自然轉移了目標,千佛一式震天撼地,摧枯拉朽般猛朝十二護法等迭連攻殺。   有誰能禁得住這威猛絕倫,參天地造化的千佛一式?   死了,無一人可以倖免。   地下的屍體增高了。   鬼錄上憑添無數新魂。   成百人的屍首,構成了副恐怖畫面!   血流成河,屍首真的像座小山。   太陽已經快近午牌了!   麒兒在不覺中已經廝殺了四五個時辰。   他猶有不足!   他認為正兇還未伏誅,豈非功虧一簣?   但他力不從心了!   他的內在真力已無法使千佛手發生妙用,自也施展不出那招驚天地,泣鬼神的千佛一式了。   難道是循環果報?   現上該是懾魂街街主替死去的兒子報仇了。   四名金剛藥人由劣勢轉為優勢!   他與鬼醫巫信也參加了戰鬥。   十合未到,麒兒愈發不支!   鬢角見汗,氣喘如牛,丹田下有如撕裂般的痛楚,那痛苦逐漸地加重加重。   眼看著麒兒無法自保了!   竭盡餘勇,也不過應付半盞熱茶光景了。   驀地飄來了一陣令人聞之欲嘔的臭風。   臭風使麒兒心神一振!   臭風卻將金剛藥人臭醒過來,他等招式一收,愕立當地,靈明似已覺悟。   但這僅是一瞬間的事,雖是時光短暫,卻及時救了麒兒的命,麒兒耳邊聽到冷漠地傳音:麒兒,快向東南跑   他本能地由停身竚立地金剛藥人頭頂掠過了,他看到前面一條黑影,他隨看那黑影逐漸消失了蹤影了。      背山面壑,坐著麒兒同一位鶉衣百結,滿面油垢,頭髮三寸餘長的怪和尚。   很明顯,傳音示警,以臭風解救麒兒之人,就是這位怪和尚了。   他不是別人,乃是一向不問世事,而今再次出山的癲僧龐元。   麒兒垂首無言,神情狼狽不堪,原來他受儘癲僧龐元的責難了。   我的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癲僧龐元終於打破了兩人間的鬱悶氣氛,他端了端肩接道:非是俺要飯的和尚教訓於你,想想看,殺了近百的人,而那干人既非窮兇惡極,又非不世仇敵,他等不過是替別人代過而已,未免過份點吧!   麒兒眼圈紅紅地道:和尚伯伯,小子知罪了。   半晌,癲僧龐元合十自語道:可惜呀!可惜   麒兒心頭凜肅,惴惴地道:和尚伯伯,打罵由你,千萬別來啞謎!   癲僧龐元壽眉一挑道:嘿嘿,說穿了也好,你道俺可惜的是什麼?   請伯伯指教?   娃兒的千佛手無福無緣而竟全功了。   伯伯   別慌,聽俺揀重要的道來!癲僧龐元睨了眼一臉愧色的麒兒,說道:聽說過有位聖僧立偈為言,傳示武林,將千佛手送予有緣之人的事嗎?   麒兒聽說過。   那千佛手後來到了崆峒派的知機子手中,諒也瞞不過你了?   麒兒就是由知機子坐化之處得到千佛手的。   這且不言,再考驗你件事,那聖僧何以將千佛手交予他不願相傳的知機子呢?   麒兒不大明白了。   因為聖僧證道前夕,想得異寶的高手雲集,他慧眼獨具,看出那干人均非可托之輩,所以選了位心地厚道的人。   是知機子道長了。   誠然,知機子果然不負聖僧所望,隨將千佛手謹慎地藏在身旁,待他臨死之際,猶然本著聖僧意旨,留柬於後人,才使你這娃兒巧得異遇。   原來是如此呀,怪不得二尺公伯伯說您最清楚此事!   你知我究竟是誰?   和尚伯伯呀!   還用說,俺實乃證道聖僧的寄名弟子。   哦!   別大驚小怪,還有呢!   癲僧龐元話音頓了頓,又道:頂燭人是咱師兄,他也是高僧的寄名徒弟。   麒兒心中一動,忙問道:有位天一婆是誰?   高僧的師妹,俺該叫她聲師叔!   唔!天一婆是不是想得千佛手?   正因為如此,師父才別具用心,將千佛手輾轉的交托小哥了。   聖僧為什麼不傳予天一婆呢?   天一婆性情孤僻,賢愚不分,一旦千佛手傳交予她,則武林禍患將無寧日,所以你該體會出恩師著意成全苦心,不負他老人家所望才對。   麒兒滿手血腥,實在對不起死去的聖僧了。   恩師並沒有死呀!   你不是說他證道了嗎?   證道是事實,但他老人家到閻王爺跟前轉了一趟,又復活了。   赫!原來聖僧還在人間?   他就是屢次傳音示警,觀察你心性善惡的幕後人。   是他?唉!聖僧定然恨死我了。   所以俺才說你的千佛手無法竟全功了。      麒兒默默無言,悔恨交加,一失足成千古恨,我麒兒非但有負聖僧盛意,恐怕將來自食其果,父仇未報就不得善終了。   癲僧龐元口喧佛號道:阿彌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你麒兒邇今邇後,抱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大無量慈悲,也許恩師會不究既往,且看來玆的。   麒兒伏地磕了個響頭道:請和尚伯伯見到聖僧時,就說我麒兒如果再犯殺戒,絕自裁以謝天下之人。   癲僧龐元壽眉一揚,神秘地道:真的?   麒兒不敢說假話。   當前就有個好題目試驗一下。   和尚伯伯儘管試吧!   武當觀與少林寺兩大武林派系,正在四下搜捕於你   我麒兒並沒有得罪他們呀!   忘記在武當山打傷了三名道人?   記起來了,我麒兒向他們賠禮就是。   還有,你又殺了兩名武當弟子,一名少林和尚。   絕對沒有的事。   這個俺知道,因為有人嫁禍於你。   可以解釋嗎?   怨仇已成,決非言語所能化解的。   怎麼辦呢?   雙手倒剪,不言不語,任由兩派處置!   這個和尚伯伯,萬一真要殺人呢?   此之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了。   麒兒想了想道:就這麼辦,即使死得冤枉,但我麒兒殺死了成百的人,他們不是更冤枉了嗎?   癲僧龐元點首狂聲大笑道:頑石點頭了,哈哈麒兒,你好自為之吧!   伯伯您   再見了   像一陣風似的送走了癲僧龐元,如木雕泥塑般的麒兒呆立於夜幕將垂的寒風裡,不知經過多久,他意識到別傻想了,該找個地頭住上一晚了。   下了山坡,又行五里,到了七里屯。   七里屯距離岳陽名之為七里,其實,兩個七里也不止。   他匆匆地在七里屯找了家客棧,乃先向帳房交付了店帳,心想,什麼時候走都可以了。   當他心事重重的跨入客院時,忽然耳際飛來個嬌脆的聲音:咦   他滿懷沉痛,連回頭的精神都沒有了,垂頭喪氣的經店小二帶入一間上房。   夜又降臨了,夜是神秘的、詭譎的、也是罪惡的。   麒兒自經癲僧龐元當頭棒喝,雖心情沉動,卻因悟解前非,反而一倒頭睡著了。   可是隔壁裡兩位年輕女客,因為看到了麒兒,就是想睡,也無法入睡了。   她接道:怎麼辦?   她說道:好容易找到忘恩負義的麒兒,自是按照原計施行。   那不要死人嗎?   捨不得?   哼!死上十個八個麒兒才高興哩!   那麼就開始行動吧!   走   七里屯外,一脈青蒼,那是小姑峰的起點!   小姑峰山巒鍾秀,雖屆初冬,依然是松柏長青,絢麗壯觀,別饒情趣。   當陽光剛剛升起的時候!   從七里屯風馳般來的兩條纖小人影,竚立於峰巔的一株大盤松處,徜徉徘徊不已,似是眺望遠景,又像有著莫大心事。   原來是一雙年輕而美麗的姑娘!   年長的十七、八歲,身著淺綠色勁裝,背後揹了隻帶有黃色的寶劍,粉首蛾眉,迎風佇立,愈發顯得俏麗。   年幼的十五不到,一襲紫色緊衣,窄窄腰身,綽約風姿,只是小臉蛋繃繃的,美麗,卻也冷極。   此際,她倆不聲不響的,凝視著山腳下每一條可以通達小姑峰的羊腸小道。   顯然,她倆不是流覽風景了,原來這雙姐妹花,正在迫切地,等待著武當與少林的三名世外高人。   綠色勁裝少女似是不耐煩了,轉臉向紫衣少女說道:唉!牛鼻們不會來了。   紫衣少女美麗大眼睛倏然一亮道:一定會來的。   言下,充滿了信心。   綠裝少女沉吟片刻道:可是約定的時辰在日出呀!   唔!綠衣少女不由打量了一下天色道:太陽不是剛爬升起嗎?   我耽心麒兒會走掉的。   這這   再說還有大愚!   唉!倒是那壞蛋最麻煩咦?妳快看!   來了一個人。   是是麒兒?   不會的我們先躲一躲   兩少女說罷,猱升在立身處的盤松之上,林枝繁茂,倒是最好的隱避處。   山下的人影逐漸而擴大清晰了。   敢情是個十三、四歲,一張灶王臉,走路歪歪斜斜,亂晃腦袋的黑醜孩子。   兩少女看清了來人,齊聲一嘆道:唉!鬼靈精竟找來了。   半晌,綠裝少女道:他怎會猜到我們在小姑峰?   紫衣少女想了想道:八成前夜裡談話,被他聽去了。   說話的聲音很低呀?   他不會先躲在咱們床下呀!   他真的敢?   哼!缺德鬼仗著小兩歲,不要臉,缺德到家啦,咱洗操時都敢往裡面闖,何況躲在床底卜?   老受他的氣,實在該想個辦法才好。   姐姐說得對,我看,甩掉他。   愚姐總疑心他說的話靠不住,如果相處的時日久些,會弄明白的。   我認為用不著了,反正麒兒喜歡小蘋是真的。   但他倆年紀都小,不該成婚呀?   哼!人小鬼大,怕他們作不出嗎?再說,他們有的是好後山   綠裝少女無言以對了。   山下的大愚已然快到山頂了!   。   姐姐!紫衣少女道:他來了,怎麼辦?   我想綠衣少女道:暫時不見他為好!   二女說話之間,大愚東轉西抹,一搖三擺的終於走到了盤松之下。   他故意地向四外打量了一陣,然後自言自語地道:唉!母貨們不知跑到那裡去了?   兩少女心裡罵道:母貨?這小子說話最難聽。   大愚接著說道:索性歇一歇吧,腿都跑酸了。一屁股坐在塊平滑的石頭上,剛好在二女隱身腳下,他仰首看得到二少女,二少女卻無法看到大愚了。   其實,二少女一著淡綠勁裝,一穿紫色緊衣,立身於樹端向陽之處,三里外衣光鬢影,早已儘入大愚眼簾了。   此時,二少女相互使了個眼色。   那是說:到底聽聽大愚嘴巴裡說些什麼鬼?   因為相處數月來,大愚有個自言自語的毛病,她倆認為口出無心的話,才是不折不扣的實話。   果然大愚的老毛病又發了。   唉唉!   一連兩聲怪里怪氣的嘆息,接著他喃喃地說道:這年頭不行好人,俺大愚千里迢迢由白雲峽趕來拜見三尺婆,無非是替二尺公報喜訊的,不料碰到了嚴美芸這小妮子   說著腦袋舞了個圓圈,續道:按說嚴美芸與二尺公通家之好,呆在他家猶然可說,可是墜兒憑什麼泡在一起吃閒飯?   隱於樹梢上的紫衣少女心裡罵道:甚麼叫泡?我墜兒離開窮神莊,無意間碰到了芸姐姐,是芸姐姐留人家住在三尺婆家裡呀!   又聽大愚說道:真是麻煩到家了,當咱大愚報罷喜訊,說是二尺公主持大媒,替麒兒同小蘋成了婚,嘿嘿!那兩個母貨一個瞪眼,一個噘嘴,好像要把俺吃掉似的。   綠色勁裝少女暗自感慨地道:為了麒兒,可叫黑小子糟蹋苦了。   大愚似是想了想,又道:三尺婆招待俺吃畢酒飯,兩個母貨卻將咱邀到她們住的窩窩裡,一個說:麒兒真的和小蘋成婚嗎?一個說:二尺公怎會替他倆作大媒呢?   說著故意地一嘆道:咱一向不喜歡跟女人打交道,因為女人最難纏,所以給她倆來了個相應不理,誰知兩個人不識相,死磨,賴磨,恨不得要叩頭   墜兒愈聽愈不像話,暗念:誰給臭小子磕頭呀?哼!揍他。   正待有所動作,卻被嚴美芸的纖手給拉住了。   大愚嗓門加大道:俺見她倆那付可憐兮兮的像不忍了,只好實話實說,咱說的是:麒兒與小蘋千真萬確的成了婚,而且,還喝了他倆一壺酒,至於二尺公為什麼出來主婚,八成是看在窮神爺的老面子了,因窮神爺既是小蘋乾大哥,自難免請二尺公替麒兒充充門面了。   他這裡說得高興,真也搖著頭晃著腦,唾沫橫飛,可是在樹上側耳傾聽的嚴美芸卻忍不住了。   她嚶的聲哭了。   她是聽到大愚一再強調二尺公替麒兒作主婚人,因而聯想起昔日二尺公拍胸脯保證與麒兒成婚一節,一時悲從中來,放聲而出,自然再想隱秘行藏不可能了。   兩女只好下了樹與大愚相見。   大愚故意生氣道:原來妳倆藏在樹頂上,可把俺找苦了。   嚴美芸紅著眼圈道:誰教你睡得像頭死豬,一清早咱與墜兒妹妹到山頂上玩玩,本來喊了你半天,你呀,睡死過去啦!   大愚眼睛一轉,心說:好臭娘們,半夜裡溜出來說是清早,當人家不知嗎?嘿嘿!妳們會裝,難道俺大愚不會裝?   於是他故意尷尬地道:哦!確實睡得太死了,往後再有好玩的事,只要一扭屁股就會醒了,咳咳!扮了個鬼臉。   嚴美芸莫可奈何地望了他一眼,墜兒突然驚喜地喊道:芸姐,他們果真來了!用手指著山腳下風馳電掣般趕來的三個人。   嚴美芸神情緊張地,湊在墜兒耳邊說道:怎麼應付大愚?   設法將他騙開!   嚴美芸想了想轉對大愚道:喂!你在這兒玩玩,我同墜兒妹妹先行一步。   大愚腰板一挺道:在一起玩,誰也不能先走!   墜兒聰明地睨了一眼道:女孩兒家有女孩兒家的事,怎麼老是不懂?傻瓜!   大愚一拍腦門道:唔!定是撒尿了!   墜兒小臉一紅,嗯了聲道:知道了,就不用說了,我們先走一步啦!   她剛與嚴美芸轉身欲去,大愚卻攔住道:不行,朝這面走。   他所說的這面走,正與山下來人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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