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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回

千佛手 上官虹 27752 2023-02-05
  玉免未落,金烏將升,那將是拂曉前剎那的晨光。   遙遙地一塊孤雲飄動著。   孤雲鑲上了金邊!   孤雲轉變成火紅!   赫的,金霞萬縷,千里流舟,太陽在朝天峰上出現了,宛如火日拋球,美輪美奐。   朝天峰是幕阜山脈的一座較高的山峰!   峰上花木扶疏,異香奔卉,但峰下卻是條曲折而隱秘的幽谷白雲峽。   此時,一條人影沿著朝天峰的山脊飛馳而來。   他行色匆匆!   他一副憂容!   他正是星夜奔馳,忘掉飢渴,訪尋神醫向善的麒兒。   麒兒身形突然穩住,英姿勃勃的劍眉一揚,自語道:前面該是白雲峽了。   他所說的白雲峽,也就是富丐錢鐸告予他的向善伯伯闢室研究丹藥之地。

  他默默唸道:白雲峽內白雲裡,三株彎柳一孤松   這是句訪尋神醫向善的隱語。覷   麒兒手打涼棚,正在注目白雲峽中,有沒有起伏的雲霧彎柳孤松。   驀自背崖之上,傳來句急促呼聲:是麒兒嗎?快上來。   麒兒轉身仰首一望,不禁又驚又喜,敢情喚他名字之人,一位是二尺公伯伯,還有一位卻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的大愚弟弟。   他不及深思,雙臂一揚,六七丈高的峭壁,彈指間已然躍登崖面,與二人會合一處。   人甫接近,麒兒反而一楞!   只見二尺公胸脯起伏,神色極為憔悴,一身紅衣褲像水洗的般,以二尺公的功力言,如非受了內傷,絕不會這樣的。   再一望大愚,他雖是依然故我,但他那頑皮的神態沒有了,一張黑臉,嚴肅的,繃得鐵緊。

  麒兒心裡忖道:出了事?   二尺公沒頭沒腦的道:我要趕往窮神莊了,你倆   一句話還未說完,他已然疾如電掣般,飛行出二十丈開外了。   麒兒想攔阻已是為時過晚。   他滿腹疑團,真不知二尺公為了什麼,乃至匆忙至此?   他目的是訪尋向善伯伯的。   大愚弟弟既然碰面,也顧不得二尺公去的突然了。   麒兒道:大愚弟弟,向伯伯呢?   大愚呆頭呆腦的道:跑了。   兩個字何啻是一記霹靂?   麒兒腦子嗡的一聲,幾乎當場昏倒,但他熟知大愚弟弟的個性,越是問得急,也越發問不出個名堂!   半晌,他正了正神道:跑到那裡了?   話長哩,坐下慢慢談!   也好!   可知藥人?

  知道。   那就好說了,自我大愚由窮神莊找到爺爺?爺爺已然有兩名藥人了,那藥人是二尺公同窮神爺送來的,另外   還有嗎?   前兩天窮家幫又送來兩名藥人,這兩名藥人多了兩個字,叫做金剛藥人。   麒兒忖道:原來二尺公伯伯們前後都將藥人送來白雲峽了。   麒哥哥!大愚老毛病又犯了,談興一發,腦袋晃起道:可知藥人作何用場?   八成與喪心丸有關?   真讓你猜著了,因為爺爺煉的一種丹藥,非得拿藥人試驗不可,誰料卻因此招來了滔天大禍!   麒兒不由脫口呼道:滔天大禍?   一點不假,但你得慢慢聽著,話還多著哩!說著腦袋劃了個圓圈,大環眼一轉續道:麒哥,自從第一批藥人到了白雲谷,爺爺可慘了,每天伴著火爐,陪著青煙,煉一種名叫回香丹的丸子。

  煉好了?   糟了!   怎知糟了?   給藥人一吃就挺屍了!   都死了?   還好,只死掉一個,當然,丹丸又得重新煉了。   後來呢?   金剛藥人送到了。   又後來呢?   藥是煉好了,懾魂街街主率著兩個龜兒子前來搗蛋!   二尺公伯伯在不在?   自然在了,另外還有窮神爺!   那更加不足為慮了。   可是懾魂街街主會吹怪笛子。   這個咱領教過,相信二尺公伯伯們不會怕的。   但那笛音卻將昏迷不醒的金剛藥人吹活了。   吹活了?   金剛藥人一跳數丈,身堅似鐵,力猛如虎,饒是二尺公與窮神爺分別阻住,仍然得不到便宜。   結果呢?   二尺公將我救來此地。

  向善伯伯呢?   窮神爺護駕,抱著葫蘆,抗了剩下的一名藥人跑了。   向善伯伯葫蘆裡裝的是   二次煉好的回春丹呀,專解天喪門門主的喪心丸之毒      麒哥哥      你為何不說話了?   麒兒耐心地談了這麼久,不意所得的結果,竟而是不堪想像的死亡訊號。   而今唯一解救小蘋厄運的丹丸等於沒有了!   小蘋顯然是死定了。   他非但呆了,他還在呆想,怎的個死法,才能和小蘋魂靈兄永久在一起?   大愚看出麒兒神色不對,忙道:你你怎麼了?   麒兒湧滿兩眶血淚,乃將小蘋的遭遇哽咽地說了一遍!   大愚突然一聲大叫:蘋姐有救了!旋而他也呆了。   麒兒惴惴地問道:你你說有救?

  大愚長嘆口氣道:我身邊藏有兩顆二次煉好的回春丹。   他未等麒兒發話,又道:可是爺爺說過,這第二次煉好的回春丹仍無把握,充其量是生死各半,怎可以給蘋姐吃呢!   麒兒忙不迭地道:拿來我看!   大愚絮絮搭搭地道:本來,這兩顆回春丹是爺爺叫我試驗藥人的,誰知還未來得及給藥人吃,懾魂街街主就到了。   說著已將一隻白色小瓶,交予了麒兒!   在當下麒兒心裡說,儘管回春丹不一定能挽回小蘋的性命,總也算有了指望,是以激動不安的情緒穩定下來。   心情一穩,油然想起了二尺公到窮神莊所為何事?   他心頭小鹿撞個不停,一種屬於本能地潛在意識,使他赫然色變,又感波詭雲譎,前途變化多端!

  他緊緊握住大愚的手,說道:大愚弟,二尺公趕往窮神莊為什麼?   大愚道:窮神爺保護爺爺出困,二尺公負擔窮家幫安危,因為懾魂街街主以魔笛指揮金剛藥人,聲言血洗窮神莊呀!   真乃一彼未平,一波又起,一連串的厄耗,幾使麒兒心勞神碎,無法支持了。   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他吶吶囈語地道:那金剛藥人一旦瘋狂地進犯窮神莊,則人事不醒的小蘋妹又怎生出險?   他已料定三丈叟將小蘋送抵窮神莊了。   他由二尺公的神態觀察,已知金剛藥人絕非現有的窮家幫力量所能抗衡!   於是他仰天一嘯!   化悲憤為力量的麒兒,不顧大愚了,他振臂騰身,向崖坡下俯衝射去。   大愚怔怔地望著麒兒逐漸消逝的背影。

  良久!良久!才悟解出麒兒何以瘋狂般離去的道理。   他同情麒兒!   更加偏愛小蘋!   是以他喃喃自語道:但願你倆人好事多磨吧!   在山巔遲疑了一陣,心說:都走了,我大愚又怎辦?   他一拍腦門,竟然笑了。   他想起二尺公與窮神爺在白雲峽吵架的事了!   二尺公主張麒兒應娶嚴美芸為妻。   窮神爺卻堅持小蘋才是麒兒的理想伴侶。   自然大愚是站在小蘋這方面了!   他此刻又聯想起嚴美芸離家出走,巧遇二尺公,又經二尺公安置在家裡經過!   於是這位外憨內秀,好打不平的黑孩子,鬼主意油然而生!   既然當下無處可去,何不到二尺公家裡去看看嚴美芸呢?   假使見到了那妞兒,嘻!沒得說,造謠言,潑冷水,好歹也使她知難而退,不要接近麒兒哥哥。

  大愚轉念至此,蠻有把握的晃動拳頭,搖起腦袋,離開朝天峰了。   只因他這一去不要緊,本已情海多波濤,何需狂風又助威。      再說麒兒扳星戴月,不顧飢渴,終於離窮神莊不出五里之遙了。   他加快腳步!   三里一里百丈五十丈。   哎喲麒兒一聲驚呼,敢情窮神莊已成火海,展現眼簾!   呼嘯聲,兵刃交接聲,呼救聲交雜著,傳入麒兒耳鼓裡。   但他已無能力分辨聲音了。   他被這突然的打擊,腦中形成一片空白,人也痴呆木立了。   是天公對他與小蘋的故意捉弄!   抑或上蒼考驗一雙小兒女的愛情真偽!   此際,窮神莊在烈焰飛騰中,冒出一條纖小人影,那人影正朝著麒兒方向奔馳過來。

  當她接近麒兒之時,身形反而慢了!   她見麒兒㗳然若失,猶若未覺,不由嘆口氣道:唉!好粗心的人呀,如果咱是歹徒,殺了你還不知道誰是仇家哩。   麒兒被來人的聲音驚醒了!   一定神,竟然是笑姑!   再一注目,笑姑背上正揹著夢繫魂繞的小蘋妹妹呀!   他感念知遇,伏地磕了三個響頭!   笑姑急忙將他扶起!   他忙將小蘋接了過來。   她說道:麒兒,窮神莊已淪大劫,懾魂街街主率領金剛藥人四處追殺,你趕快帶著小蘋去吧,她看來很危臉了。   麒兒望了望小蘋臉色,果然較日前蒼白的多了,再一試鼻息,似乎連氣也沒有了,不由黯然點點頭道:笑姑姐姐,蘋妹真的不行了,我得先設法救她!   那麼就趕快逃走吧!   麒兒遲疑了下道:我想知道下生死鴛鴦夫妻,以及鐵錚強下落?   笑姑秀眉一聚,心裡說道:不能講啊?厲鵬為了掩護救走小蘋,已然斷了條左臂,蘇玉與鐵錚強均負重傷,刻下猶然浴血而戰,生死難卜   她美眸偷覷,見麒兒神色慘淡得怕人,她何等聰明,知道說了實話,會生出異變,於是改口道:唉!窮神莊火煙環繞已成混戰之局,知道誰在那裡呢?   麒兒想了想道:大黑子同千歲翁呢?   笑姑道:他倆總算好,千歲翁不知用了什麼鬼辦法,竟然帶著大黑子離開窮神莊了。   說著話音一頓,肅容說道:你你勿須多問了,快走,萬一金剛藥人趕來,我們都難逃命。   麒兒幽然一嘆,只好雙手一拱道:笑姑姐姐,大恩不言報,小弟告別了。   慢著!   麒兒腳下一停,惶惑地道:笑姑姐,妳妳有事吩咐?   笑姑搖了搖首道:沒有,人家有事求你!   麒兒急出一頭冷汗道:蒙姐姐兩次救命之恩,此身何啻重生,只要姐姐說出何事,小弟是萬死不辭。   口由心出?   麒兒怎敢騙姐姐,但問何事?   什麼事暫時不說,但人家要你答應,一旦說出口來,可不能推諉啊?   麒兒微的一愕,心忖,天大的事莫過於死,死尚且不怕,還有何猶疑之處?   他慷慨激昂的道:一言為定,小弟絕不後悔!說罷挾起小蘋,互道珍重,分道揚鑣!   無疑的,麒兒急需找個隱秘之地,先替小蘋療傷!   可是笑姑呢?   她必得找到墜兒了!   她急於要找到墜兒敢情是另有原因!   根據各方印證,墜兒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同胞妹妹!   她當前只要見上墜兒一面,就有把握揭開這個謎團,因為自離開百花堡,始終無法與墜兒深談。   果爾一切不出諸所料,則墜兒因麒兒的出走,真的是傻到極點了。   自己既然委身於大黑子,他雖傻,心地卻很好,總算認命了,絕不能叫墜兒沒有個歸宿,尤其她也看出墜兒是個鋌而走險的姑娘。   於是,她邀約於麒兒答應未來一事,顯然是替墜兒日後的出處,有了安排!      夜又籠罩大地了,夜使白日的景物改變,掩飾了世界上的罪罪惡惡,但它卻無法改變麒兒命中多乖的厄運。   麒兒終於找到一塊隱秘地了!   半椽無人住的茅舍,一座峭立聳起的削屏,削屏掩蓋著茅舍,茅舍在削屏下的山坳裡。   這是個無人能發覺的地方,正是麒兒付諸命運的所在,他迫不及待的將小蘋安置於茅舍內的土榻下。   他更加急如星火的取出了回春丹。此時小蘋已然奄奄一息了!   而他卻捧著回春丹發起愕來!   他想起以紅蠟燭署名的怪信件!   那信箋上的字,分明指出:找到了解藥,還得看佛爺慈悲。   尤其大愚說生死各半,更加使他惴惴不安,戰悚不已。   他不能盲從行事,他不能拿小蘋的命作試驗,可是如何尋個兩全之策呢?   他在極端痛苦中,終於發現一條可走的路!   何不將兩粒回春丹分食?   這樣,活與死都在一起了。   何嘗不是件樂事!   想到這裡,毫不猶豫地先吞服了一粒,然後,也將另一粒以口度入小蘋的櫻唇之內。   他在等著可喜的變化!   但他也準備著接受不良命運的安排!   有頃,他看到小蘋臉色泛紅了!   又而,小蘋的紅唇也在抽動了!   他大喜過望,脫口呼道:小蘋小蘋   但他卻感到身上有些異樣了!   回春丹乃是神醫向善以最毒的毒藥配製,是採取以毒攻毒的方法,將受害之人潛伏體內的毒性逼出,則喪心丸毒性一解,自可靈智恢復!   但這僅限於受毒人而言,如好好的人吃了回春丹豈非是無毒找毒,自尋死路,是以麒兒甫覺不對,毒性已然爆發。   他立時臉色由灰白轉為鐵青!   快要炸裂般的五臟裡,一股甜腥味衝上嗓門,他忍不住一口血箭噴出,人在極端痛苦的掙扎中倒下了,昏迷了。   此際,慘淡的月夜,間爾傳來聲杜鵑地啼音!   啼音凄切,使這間破爛不堪的茅舍,益增凄涼。   杜鵑是情鳥!   鳥兒是不是也通人性,為了這個痴情的人兒一掬同情之淚!   麒兒已面臨生死邊緣了!   小蘋卻在他氣若游絲的緊要關頭,赫的醒來!   是夢嗎?小蘋猶若惡夢初醒!   眼前的一切是陌生的、不解的,也是恐怖而淒慘的!   她出神的望著土炕、破窗、露著天的屋頂!   她的瞳孔突然放大了!   血!血泊中的孩子不是麒兒?   他真的是麒兒呀!   當小蘋真的認清身臥血泊之人是麒兒時,她一痛幾絕,暈倒了,再起來,又暈倒了,再起來,終於撲在地下,倒入麒兒的懷中了。   她雖不知道何似會來到這茅屋,但她卻在月來的慘遇中,本能地已料知是件什麼事了!   麒兒救了自己!   顯然麒兒是因我小蘋而罹巨難。   她緊緊地摟著逐漸冰涼的麒兒身體!   她已然忘掉哭!   她猶若身在夢!   腦中一片旋轉,想起不堪回首的一幕往事!   她自蒙窮神爺收為義妹,她帶著窮家幫弟子尋找麒兒報仇,其實,內心卻想見麒兒一面是真的。   不意,在岳陽城北的大林屯她碰到了鬼醫巫信。   她將鬼醫巫信視成了恩人!   鬼醫巫信固不知麒兒有段冒充他本人的經過!   但他卻在小蘋的嘵嘵細語中,揣知了大概!   他將錯就錯,順水推舟,由而從小蘋口中探知吳彩雲隱居大覺庵了。   是以才有命啞人暗襲吳彩雲,殺以滅口之舉,他所以這麼作,是耽心吳彩雲知道麒兒之父就是徐鈞,連帶的會揭穿十數年前的一段秘事。   當時小蘋仍不知已落魔徒之手!   嗣經鬼醫巫信點了她的穴道,裝入麻袋,混入藥人之中時,這才知道上了圈套,然後悔已是來不及了。   後來鬼醫巫信見君山事敗,與飄萍子趁機逃走,又被千歲翁等人追來,乃中途變更計劃,將挾制小蘋為人質,進而換取千佛手的陰謀,改為迷失小蘋心智,以淫藥亂性,促成天喪門門主的荼毒武林,從中得利。   鬼醫巫信志在必得,一時大意,竟在小蘋未失去神智之前,使她解決了久繫芳心的一大疑案。   她問他:何以救我又害我?   他告訴她:那救她之人乃是假的鬼醫巫信。   她又問他:為什麼這樣對付我?   他告訴她:這叫做斬草除根呀,因為鐵膽銀鏢鄭堃的喪失靈智,也是他一手所為。   她似有所悟地又問他:究竟爹爹死於何人之手?   他詭笑一聲告訴她:嚴美芸的表兄杜仲仁幹的。   同時還強調出,化裝麒兒,企圖姦而後殺,也是那小子的傑作。   因而小蘋洞解前情了。   但她猶豫不解的問道:你這心黑手辣的魔頭為什麼不保守秘密?   鬼醫巫信陰森森地笑道:妳頃爾就暈迷不醒人事了,妳不久就是天爽門門主的小情婦了,妳活在世上,實如行屍走肉,還有何瞞住妳的必要?   於是小蘋藥性發作了!   她昏而後醒,醒時疑夢,夢中成真,竟然身在屋中,同時見到麒兒,可是麒兒卻離死不遠了。   前塵往事,使她無顏以對麒兒!   原來麒兒不是我小蘋的殺父仇人!   更非想佔有我小蘋清白的狠心賊!   敢情都是假仁假義的杜仲仁作的呀。   好人當成了壞人!   壞人認作了好人!   關心我的人因我受害!   愛我的人卻面臨死亡之境了!   小蘋柔腸寸斷,痛不欲生,她吻著麒兒血腥的嘴,她撫摸著麒兒散亂地留海髮,她像是瘋癲地哭道:麒哥哥,我錯怪你了,這些日子你一定夠苦了,你怎麼不打我呢?再打得痛我也不會還手的。   又而痴呆地道:麒哥哥,你怎麼不抱著我呢?就是死,應該在一起呀!   忽然不遠處傳來一聲尖銳的笛音!   那笛音在夜過三更,悽側地,宛似鬼哭,小蘋心道:鬼來請我同麒兒了   果然抬頭一望,鬼?真的進來了!   小蘋見那進來的鬼物生像醜惡極了。   目光如炬,面黑似鐵,襯托以麻冠皂服,八尺之軀,真把他當作鬼的祖宗駕到了。   她心存死志,是以鬼物來到眼前,並不過於駭怕。   她將麒兒雙手平托胸前,天真地仰臉笑道:鬼大哥,請帶路吧!   她說的帶路,意識著到閻王爺那裡了。   那龐然鬼物似是一楞,本已伸出的巨靈掌,不知為何卻倏然收回。   他不是獨厚於小蘋!   而是小蘋檀口輕吐時,那餘存口腔的回春丹藥味,卻使這位喪失靈智,甘為虎倀的金剛藥人有著些許清醒。   因而小蘋逃過一劫!   但金剛藥人僅是懵懵懂懂於一時,豈會過久!   他那殺人逾百的血腥手正待揚起了。   恰於此時,半椽茅屋內,走進兩位長相尖鎖,奇醜的少年。   兩醜少年不是別人,一為白煞鬼卜綱,一為黑煞鬼卜紀。   卜氏兄弟顯然是奉了懾魂街街主之命,率同此名金剛藥人,追殺逃離的窮神莊的丐幫弟子。   當他倆久久不見金剛藥人出來,因而進內一看,真是作夢也料不到的大喜事,呱呱高興的像是鬼叫。   原來麒兒受傷倒地了!   噫!還有位較鳳兒、墜兒更漂亮的姑娘哩!   他倆雖看出麒兒遭了暗算,但因吃過對方苦頭,一時間,也不敢冒險從事,弟兄倆一揚玉笛道:金剛藥人,宰掉男的,可得留下女的呀!   說罷,玉笛往口邊一橫,正要一催動魔音,發號施令。此刻小蘋恍然大悟,嬌呼一聲道:哎呀!是人,不是鬼了!   她未等笛音響起!   已然由後窗抱著麒兒,跳了出去。   腳甫落地,背後轟的一聲,整個茅椽已被金剛藥人震得支離破碎,滿天飛舞!   她本能地回首一望,金剛藥人已離她不出三丈距離了。   緊跟著猶若鬼吼的刺耳笛音,又然迴蕩在拂曉前,陰沉黑漆的深谷中了。   她慌不擇路,只知拼命在狂跑!   她雖知難逃敵手,總願盡所有之能,圖個僥倖!   這並非小蘋怕死,相反的,她死志更堅了。   她的死,不願落在壞人們的手中去死,此時她已經知道卜氏兄弟與鬼醫巫信等人,同是一丘之貉了。   吃力的爬過一道山坡!   匆忙地奔上一條狹道!   那狹道在兩座峭壁之間,驚險萬狀,狹窄異常,勉強可以通行一人。   風,怒吼了!   風勢因通過兩座峭璧更顯凌厲驚人!   小蘋幾幾乎寸步難行了!   此際,笛音益發接近,金剛藥人的腳步聲也然傳入耳鼓!   小蘋嬌喘了口氣,心說:這狹窄的山道中,正是我同麒兒的埋骨之處了。   她一念未已,驀見迎面一團火光,閃爍地宛似墓地青燐,荒坵幽火。   她這下認為真的死期到了!   鬼火已來迎接我同麒兒倆人了!   她微一遲愕間,抬眼一望,不由脫口呼道:呀!是個人!   敢情是位頭頂紅色蠟燭的怪老人!   紅蠟燭是用貯油的銅管蠟座形成的,噴出尺許高火苗,不偏不倚的置於怪老人天生的平頭頂上,好像他那腦袋,專門是為頂蠟燭製成的。   頂燭老人長像也很奇特,八字眉、婆婆嘴,兩隻元寶耳朵,一個酒糟紅鼻子。   這怪老人的出現,僅是留給小蘋如此的一個浮淺印象,她此時正考慮著如何死法,因為金剛藥人最多離她不出五尺。   她猛然一頭向石壁撞去。   在她想:死法只有撞石壁,再無第二條路可走了。   同時她感到麒兒四肢僵挺,八成已經死了。   是似她那幼稚的想法:死後作鬼結合在一起,倒也爽快,如何不叫她用盡平生之力,一了百了。   不料她撞錯地方了。   她撞在頂燭老人的肚皮上了。   蓬!被撞得倒退數步,一個踉蹌,卻未倒下,陡被一股綿柔似水的勁力,活生生被提在頂燭老人背後了,原來是老人家的凌空出手一抓。   小蘋芳心一怔,她沒有見過這門子功夫,同時她心裡有些明白,莫非這頂紅蠟燭的怪老人是救我倆的。   一念未已,怪事來了,她看到一幕既駭人,又滑稽的武功表演。   這當兒,金剛藥人追到了頂燭老人身前。   卜氏兄弟僅也與金剛藥人兩肩之差。   驀見頂燭老人腦袋一晃,燭火暴長,高及三丈,他一低頭,燭台並未落地,卻射出一團像打閃般的火焰。   跟著又低頭,再低頭,一共三團火焰,竟將金剛藥人、卜氏兄弟,分別圈入火焰之內,火焰響著爆音,宛似千軍萬馬廝殺,形成三個滴溜圓地火壁。   小蘋看得目痴神呆,壓根兒連自己是誰也忘了。   頂燭老人卻迴身笑道:小妞兒,呵呵,好不好玩?   小蘋怔了怔,半晌才答道:好玩是好玩,只是要燒死活人了。   頂燭老人聳聳肩道:敢情妳不想叫他們燒死?   小蘋想了想道:該燒死,該燒死,他們是壞人嘛!   頂燭老人婆婆嘴張了張道:小小年紀,就想害人,不怕冤怨相報嗎?   小蘋不服氣地道:不是您老人家幫忙,咱同麒兒都死啦,他們可以殺人,難道人家說該燒死都不可以嗎?   頂燭老人眉心一動,八字眉底朝上,這是他高興時的老毛病,他元寶耳朵一搧道:好刁的嘴,可惜老人家的本事,只能唬人,卻不能傷人。   小蘋不大相信的道:咱看出您是位了不起的老頭兒了,哼!不說實話!   頂燭老人哈哈笑道:有門,想不到妞兒聰明到家啦,不錯,呵呵,但老人家怎麼可以殺人呢?走吧!   話音甫落,一手抓過了麒兒,一手攬起小蘋蠻腰,未見他怎的動作,已然展開躡虛功,在千仞峭壁上腳尖藉力,扶搖而上,快得像縷輕煙。   盞茶光景,登上了崖頂,那崖頂是座俯察雲海,坐觀日出的高峰崖面。   此時,東方微透魚白色,絕頂峰高,雖是六月梢頭,依然使人有料峭春寒之感。   小蘋打了個冷顫,突然掩起小臉哭了。   頂燭老人楞了楞道:哭什麼呀?   死了。   誰死了?   您手中的人呀,他就是麒兒!   傻丫頭,還有氣哩!   不信!   摸摸看?   小蘋玉腕一探,果然胸口有點跳動,只是跳動得極輕微罷了。   她擦了擦眼淚,旋而又哭了,自語道:離死不遠了!   頂燭老人酒糟鼻子一皺道:喪氣,除非妳想叫他死?   小蘋心中一動,忖道:他本事大,來得又巧,莫非知道麒兒有災難?   忙裝了個笑臉道:能救他嗎?   非但救他,還要救妳哩!   我   不錯呀!   只要救得了麒哥,咱不算甚麼,老頭兒,您就快出手吧!   有條件!   哦?條件?快點說呀!   第一、先談家常,第二   第二呢?   忙過一頭再來一頭。   那麼就談家常吧!   妞兒妳先說!   沒甚麼好說的。   隨便扯好了。   這個小蘋皺起眉頭,想了想道:您那蠟燭油太厲害了!   頂燭老人道:俺的蠟燭油乃千年佛燈之油,妞兒當作妳家裡的花生油可就糟了。   小蘋望了望剛剛昇起的太陽,心情寬暢許多道:千年佛燈油有什麼好處?   一米粒之大,可燃三天。   唔!這麼說,歹徒們三天內無法逃出火焰了?   恐怕已經出困了。   您不是說非三天不可嗎?   俺以太清罡氣逼使三日之火,燃於一時之內,不然,那裡來得那麼大的勁力?   有理!有理!   小蘋像是明白了,其實,她是愈聽愈糊塗,世上那有一米粒火能點三天的蠟燭油?   她為了湊趣,好使麒兒脫險,是以順著老人家口氣說了。   半晌;她一掠山風吹起的髮絲,又瞟了眼頂燭老人的紅蠟燭,猶然火光熊熊地,怎麼老頂著它呢?   頂燭老人道:師父罰的。   小蘋一楞道:為什麼罰你呀?   說俺殺人太多了!   您不是不喜歡殺人嗎?   不殺人那是現下的事,但在一百年前,俺殺人當飯吃。   赫!敢情您一百多歲了,不知要多久才可免罰?   算來不會太久了。   老頭兒,您的大名呢?   叫我頂燭人好了。   小蘋話音一頓,心裡笑道:這名字好怪!   她不便說出口來,想了想又道:頂燭人呀,咱的家常說完了,該您啦!   只有一句話!   那太省事了!   三年之內不准跟麒兒同房。   同房是什麼?   同房就生兒子啦。   小蘋嚶的一聲,急忙將頭低下,半晌,羞答答地道:哼!多難聽,再說!人家壓根兒就不喜歡他!說著,吃吃地一笑,小兒女的嬌柔姿態,我見猶憐,引得頂燭人仰天大笑不已。   稍停,小蘋撒著嬌道:家常說完了,您那第二個條件是什麼,千萬不要太難。   頂燭人道:考試及格後,再談最後條件。   小蘋不解地道:最好不要考試了,你那能耐比天還大,一考,就要出醜了!   不是考武功!   那要考什麼?   考受氣。   頂燭人倏地老臉一寒,宛如九秋之霜,狂態一收,前後那裡還像一個人?   小蘋心裡一寒,忖道:老頭兒一變臉真嚇人!   頂燭人逼上一句道:快說呀!   小蘋腰板一挺道:為了麒兒,再大的氣咱都能忍受,您考吧!   臉上,立時腫起兩個手印。   拍!拍!   小蘋嬌嫩的小臉上,立時腫起兩個手印。   她痛的要哭,可是沒有哭出聲來!   她作夢料不到頂燭人會打人,而且打得很重。她哭喪著臉道:打人也算考試?   拍!拍!又是兩下,比方才重的多。   小蘋不敢問了,她是位聰明絕頂的姑娘,她忖知考受氣就不該問話,一問話等於是不願受氣。   同時她也臆測到,頂燭人這反常舉動,也許別含深意。   頂燭人突然八字眉變成了目字,小蘋一望,心裡發毛,顯然他在想主意收拾我了。   果然頂燭人眉心大開,哈哈笑道:打妳不准還手,罵妳不准還口,吐口唾沫呸!小蘋臉上一涼,敢情是一口黏痰。   她急得正要用袖子去擦?頂燭人緊接著道:沒有唾面自乾的精神,怎能通得過考試大關?   小蘋嚇得趕忙將袖子放下!   張口!頂燭人臉色繃得鐵緊。   小蘋一楞,慘兮兮忖道:要向人家嘴裡吐口水?   小蘋含著滿眶熱淚,委曲半天,終於還是張開櫻唇,湊了上去。   沒料到頂燭人將她玉肩一抓,嘴對嘴的吻了起來。   她想躲已是不及!   她羞得無地自容,這比死還要難過呀!   當她想到麒兒的生命在此一舉時,她坦然了,她不再計較一切了,本能地接受起這瘋狂老兒更厲害,更進一步的行動了。   忽然感到一股熱流,經心經,而入五腑,每個毛孔眼都受著這股熱流影響,舒貼、麻癢,卻又熾熱地生疼!   她怎知一代異士頂燭人是為她治毒療傷!   頂燭人要以武林快已絕傳的丹陽功,貫通她三十六道血脈,將鬼醫巫信的合歡丹浸入骨髓的餘毒,驅得殆盡。   小蘋終究是個習武的孩子!   儘管她感到茫然!   她已忖知老人家不是存心戲弄了。   她逐漸陷入半麻痺狀態   不知經過多久,她清醒了,她看到頂燭人正襟危坐,汗水直流,神情在嚴肅中,有些狼狽。   小蘋期期地道:老公公,原來是為人家好呀!   她認為頂燭人不惜消耗真元,八成增加自己內功。   頂燭人目光一抬,像閃電般眨了幾眨道:女娃兒,考試及格了!   小蘋大喜過望道:我的天,那真阿彌陀佛了,公公,說第二個條件吧!   頂燭人道:救好麒兒之後,三日內,俺叫妳去個地方。   那裡?   雪公山的孤芳峰!   找誰?   孤芳峰住著位性情乖僻,無法理喻的天一婆。   什麼事呀?   去作婢女。   伺候人?   不錯,如果她不收妳作婢女,麒兒雖是當下救好了,但日後再犯時,老人家看著他死也不再管了。   唔!人家盡心去作!   記住俺說的話,挨打不得還手,挨罵不准出口,要有唾面自乾的本領才行。   唔!天一婆愛打人?   有時將人打得半死,然後一腳踢出中門,還不給盤纏纏錢,是以她用的婢女,頂多三天。   那   答應之後,不許反悔,趕快決定吧!   算咱倒霉了,人家答應好了。   且看老人家的本領了。   頂燭人說罷,依樣葫蘆,口對口的替麒兒將腹內的回春丹之毒,驅除體外。   須臾,麒兒身子一動,迷迷糊糊地道:小蘋好了嗎?   小蘋芳心一慘,忖道:麒哥太喜歡我了,他已忘了自己受傷了。   忽然頂燭人一掌拍在他的頭上,麒兒又不言語了。   小蘋瞪著一雙美麗大眼睛,發問道:公公,您這是什麼意思呀?   頂燭人笑態可掬地道:俺不想跟他說話,因為這小子氣死我了。   小蘋一琢磨話音,知道麒兒沒有危險了,芳心一寬,問道:他又沒得罪您老人家?   他殺人太多了!   往後不叫他殺人就好了!   看妳的了。   請公公將他再拍醒過來吧!   等俺走後,妳在他鼻子上一捏,就好了。   哦,捏鼻子,嘻嘻!   頂燭人突然打了個哈哈道:等他醒來之後,告訴他,俺有兩次留書,以既君山解圍之恩,同時他在草店客棧時,那追命道道主與百花娘要害他的小命,也是俺老不死的大功一件   小蘋聽得一楞,半晌接道:原來在君山唸佛經的人,是您老人家呀?   還用說,不然千歲翁個王八羔子,早就鬼把戲揭穿,丟人現眼了。   將來咱叫麒兒好好謝謝公公。   免了吧,只要他不再製造血腥,俺就心滿意足了,還有   公公快說呀!   告訴他,一旦學會了千佛掌影十八式的第一式,如果不知藏拙,專喜惹事生非,千佛手的其他各式,可就不會出來了。   我一定叫他聽話!   那麼俺就走了!   送送公公。   別送了,附耳過來,俺還有兩句體己話呢!   哦   頂燭人附在小蘋耳邊,嘀咕一陣,只見小蘋面紅過耳,嬌軀止不住打顫,直待頂燭人像一陣清風般飄去了,她猶自呆立山巔,還不知頂燭人已然走了。   旭日當空!   白雲作絮!   陽光與山腳湧起的濃霧,像是無邊的海洋,又似金波滾滾的江河,紅似火的楓葉,婆娑起舞的松柏林,撫潺不停的奔泉,轟隆澎湃的瀑布。   這些,均皆在大自然的變化中,美不勝收,相映成趣!   小蘋人立山巔,直如神仙中人,她出神地望著雲海的起伏,其實,她那有心情欣賞景物,她那一顆純潔而幼稚的小心靈中,宛似雲海一樣,起伏著,蕩漾著,她那可喜人兒的粉頰又然嫣紅了。   敢情,她被一件可怕的,好奇的,微妙不堪設想的事兒陷入迷霧中了。   紅嬌柔鶯聲,一遍又一遍的說著:是真的嗎?   他太厲害了!   羞死人了!   不會吧?   他不是那種人,而我小蘋   她嘴唸至此,似是精神一振,酥胸向前挺了挺,小粉拳一晃道:他敢那樣?我非打他   情竇初開,初解風情的她,嘴巴雖硬,終於還是芳心怔忡,無法平息下去。   半晌,她才發覺頂燭人走了。   她感嘆地道:起碼應該磕個頭才對。   她望了眼猶自暈迷不醒的麒兒,不忍的,又有些緊張的,蓮步輕移,伸手捏在他鼻子上了。   說也奇怪,麒兒赫的醒了!   於是,麒兒擁抱起小蘋了!   於是,小蘋緊緊地偎在麒兒懷裡了!   一雙飽經憂患的小兒女,反而無話可說了。      綠草如茵,憑添詩意!   淙淙流泉,譜起樂章!   大好風光裡,兩隻比翼而飛的白鶴,形影不離地由高空掠過。   一雙渴念重逢的小兒女,像是那白鶴一樣的逍遙自在,不受羈束,沉醉於詩情畫意的絕嶽高峰間。   他倆時而手攜著手!   又而以草作地,仰觀那鑲有花邊彩色的霓雲飛!   他倆互相擁抱!   他倆喃喃細甜!   他吻起她那可愛的小紅唇了!   她閉起了眼睛,心頭小鹿般甜蜜地跳動著,往日,她不會如此,而今,她也不解是怎的回事了,有些不同了。   兒時的憧憬,又實現了!   真耶?夢耶?這他倆人都弄不清了!   良久良久她告訴他錯怪好人了。   殺死爹爹的人是杜仲仁而不是麒哥哥,還有。   於是,他明白了,一切都是出諸誤會,杜仲仁竟是人間禽獸!   他也向她訴起別後的經過了!   於是她哭了!麒哥哥竟為我小蘋吃盡了苦頭。   半晌,她又說出頂燭人的事來了!   他感到驚奇了!   頂燭人不是傳音高僧了!   根據所歷經過,頂燭人也許與傳音高僧有關係吧!   頂燭人不願見我,是因為我麒兒好殺人,但,那是不得已的事呀。從今後,再吃虧也要忍耐了,免得對不住頂燭人,傳音高僧,還有小蘋了。   頂燭人說我會得到一招千佛掌影十八式,怎的學會呢?一招有什麼用?   小蘋為我麒兒要往孤芳峰找天一婆受活罪,能叫她去嗎?萬一天一婆真把她打傷怎的辦,最好是不要去。   小蘋!麒兒輕撫著小蘋烏油發亮的髮絲:不要去孤芳峰了。   怎麼行?小蘋轉過臉來,小嘴一噘道:要知毒傷再犯時,頂燭人可就不管了。   頂燭人是嚇唬妳的。   就是嚇唬我,也不該答應人家的話不算數呀!      你不說話了?   對,蘋妹說的對,作人實在應該有信,再說頂燭人所以出了這個難題,一定另有原因的。   我也是這種想法,弄不巧,是為了你呀!      怎麼又不說話了?   唉!我倆祇有三天的時間相聚了。   小蘋默然了!   空氣也因而沉悶了!   本來,以麒兒與小蘋這雙天生佳偶而言,應該是天作之合,上蒼著意成全才對!但是他倆卻偏偏受磨折。   會少離多本就是件難堪的事,何況每一次分手,就要經一次慘變,波詭雲譎般命運的作弄,怎不叫他倆人回首前塵,惶惶不勝呢?   可是兩人誰也不願意說一句不吉祥的話!   儘管此刻心頭的陰影擴大擴大。   沉默了許久,小蘋竟然噗嗤笑道:傻人,何苦自尋煩惱呢,趁著三天的時間,我們要好好的玩玩了。   麒兒強顏笑道:對,捉迷藏吧!   那是小孩子的事。   妳能說不是小孩?   大了!咱倆都十六歲了。   十六歲算大人嗎?   當然算大人了,你親人家嘴時,長了鬍子啦!   麒兒忍不住笑了,不禁脫口說道:妳呀,也有點不同   小蘋撒嬌地嗔道:不准你說無限嬌柔地瞥了麒兒一眼,儘在不言中了。   半晌,麒兒道:上那裡去呀?   自然回家看娘了,娘一定想死人家了。   麒兒忖道:鄭怕母自受驚嚇後,實在應該看看她了。   想罷,點了點頭道:那麼早些趕路吧,也許明日午前可以到達覺來庵的。   於是兩人併肩疾馳,消逝在山腳下湧起的雲霧裡了。      覺來庵和往日一樣的寧靜!   麒兒與小蘋雙雙來歸,何啻給這冷寂的尼院中,帶來無限生機。   兩位中年尼姑似也動了凡心,著意地作了一桌豐富的素齋,又加上不是逢年過節不得食用的自製葡萄酒。   席間,風趣地,儘談些因緣本是天定,以及阿彌陀佛的話。   倒是吳彩雲除了詢問兩人這段遇合外,反而冷靜異常!   這餐素齋由中午吃到了傍晚,才算盡興!   席罷,麒兒與鄭伯母談了陣話,乃被安置在另一偏房內。   他在房中沉思!   感到鄭伯母似乎有點變了!   她雖然也高興,可是高興中卻隱含悲意。   她表情不太親熱,卻又有種似乎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儀存在。   敢是覺來庵驚變影響了她的身心?   不然,定是傷心死去的鄭伯伯   夜!深了,更深了!   麒兒獨對銀燈,面向紗窗,見小蘋同鄭伯母的窗子,也然燈火明著。   她們母女劫後重逢,確該竟夜長談了!   他又何嘗不是一樣?趁著冷靜下去的心情,好好的捫心自問,有幾大問題該解決了。   爹爹徐鈞的生死謎!   母親在那裡?   鳳兒的下落?   還有女山主?   他想到女山主立時產生種複雜微妙的情緒!   根據以往判斷:女山主愛爹而害死了娘,爹又因追念母親方始被困幽冥宮,最後,女山主因妒成恨,索性將爹殺了,是以才有無字函寄托心意,請鄭伯母證明爹不在人間了。   此刻他在沉靜中思索問題,感到對女山主的臆測不無破綻之處。   爹爹被困幽冥宮已十幾年,每年女山主都要殺他,卻每年都未殺成,偏偏爹爹在明知身臨險地,隨時有被殺可能,何以甘冒性命之危,苦熬下去。   很明顯,爹爹是愛上女山主了,如果不愛她,會甘心關在不見天日的棺中,而無怨言嗎?   是似爹爹愛娘是假的,愛女山主是千真萬確了。   那女山主實沒有理由害爹爹了。   除非是?   他陡然打了個冷噤,又想起喪心丸了。   麒兒從前就有這個想法,而今舊念復萌,益發認為這個預料很合道理了。   儘管還有許多癥結無法解開!   譬如:女山主不是殺父仇人,則父親的無字函又代表甚麼?   尤其母親的下落益發難予解釋了。   他已然不敢再想這個問題了!   但他堅定了個不會搖動的信念:一切疑難,只有弄粒回春丹設法給女山主吃了,就可迎刃而解。   他想到這裡,心情卻平復許多,再看了眼小蘋住的庵堂,猶然火燭未熄,他觸景傷情,和衣躺在床上,默默嘆道:小蘋喪父,還有個母親,我呢?   他不覺含著滿眶熱淚,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也就是小蘋答應頂燭人赴黔省孤芳峰最後一日。   麒兒連日身心疲累,正自好夢方酣之際,小蘋跑了進來,喊道:太陽晒到屁股了,還不起來?   麒兒見是小蘋,一面穿衣一面埋怨地道:昨天夜裡也不來看我,悶死了!   小蘋委屈地道:沒法子呀,娘要削髮當尼姑。   麒兒聽得一楞,忙道:這怎的成?   小蘋眼圈一紅道:娘自爹爹死後,就存下作尼姑的念頭,及今見到我們安然回來了,她放心了,所以短期內就要尋找位得道的高尼,皈依佛門了。   麒兒不勝感觸地道:伯母實在有她的苦處,但我們作子女的,起碼應該盡盡心意才對。   誰說不是?所以昨天夜晚人家又哭又鬧,總算娘答應了。   答應不作尼姑了?   不是,等我由孤芳峰回來時再出家。   麒兒想了想道:蘋妹,到時候再想想辦法吧,相信,咱倆一同苦苦哀求,伯母不會捨棄我們不顧的。   小蘋神秘地笑道:咱是沒有辦法了,不過,你或許能行!   麒兒微的一愕,心說:妳都不成?我我可以嗎?   小蘋嫣然地道:娘等著你哩,有要緊話說。   麒兒點點頭道:確實應該好好的跟伯母談談了!   兩人手拐手的到了禪堂。   吳彩雲招呼他二人坐下,說道:麒兒,愚伯母舊話重提,我是將小蘋交給你了。   麒兒率直地道:伯母請放心,麒兒會照顧蘋妹的。   吳彩雲道:小蘋赴孤芳峰的已經告訴我了,那頂燭人此舉必含深意,所以小蘋之去,愚伯母不便阻攔,但此行究竟何日回來,誰也事先無法預料,所以話音一頓,喟然一嘆道:人世的變遷,往往是出人意表的,為了我在紅塵的最後一件大事,所以由今天起,你倆就算名份定了。   小蘋紅著臉道:娘   吳彩雲接著道:一待三年兩載,我會再履紅塵一次,替你倆將婚事辦好說著神態莊容地看了眼麒兒道:名份雖是定了,你倆仍以兄妹相稱,切記,守之於禮,不可有逾越之處,使我失望。   麒兒含著眼淚,地下一跪道:伯母   他吞吐了半天,不知說甚麼為好了。   吳彩雲扶起了麒兒道:吃罷午飯,你就送一送小蘋吧!   小蘋緊接著道:娘呀,還有一晚呢?   吳彩雲慈祥地笑道:早一天趕路,總比晚一天趕路為好,再說,妳同麒兒也好多談談,娘們的話已經說得差不多了。   小蘋依偎在吳彩雲懷中,欲言無語!   天下最慈父母心,她感到母親關顧的太週到了。   午餐是一餐極豐富的素齋!   可是每個人的心情恰恰成了反比,異常嚴肅。   小蘋飯罷就要走了!   即使麒兒送她一程,也不過是一天之聚呀。   。   驪歌在唱,覺來庵的紅庵門前走出來滿含熱淚的麒兒同小蘋。   送行的人只有兩位中年尼姑!   吳彩雲卻在禪堂裡默默流淚了!   她不是不送愛女及未來的子婿,她恐怕一旦忍不住心中激動,會使兩個孩子心裡難過。   因為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的她,已決心在兩人走後不久,就要動身趕往一處,覺來庵不會再有她的影子了。   她要隨著位有道高尼,剃度伴佛,遠走他鄉。   。   上天似為麒兒與小蘋的未來前途,有些徵兆。   一塊雲,遮蔽了日光!   山道是陰沉沉地!   麒兒同小蘋的心情也是暗淡的!   一程程的走著,說不盡的離別滋味,心頭凄涼,但也有些許甜蜜情趣。   他倆談到那充滿詩情畫意的未來,無不天真地痴想:吳彩雲終於答應不出家了,麒兒設法知道父母的下落了。   從此,結廬山水之間,翩翩起舞,比翼雙飛,過著與世無爭,與人無爭的恬靜生活。   一聲霹靂!   象徵著兩人變幻莫測的命連!   天色陡然變壞了!   雲層陰沉地陰沉地嘩啦啦大雨跟著傾盆而下。   麒兒拉起小蘋,冒著大雨,向一座守獵人的茅棚跑去。   此時,兩人宛如落湯雞了!   從小嬉戲,生長在一起的他倆,從不知道什麼叫男女避諱,麒兒脫去了上衣,赤著背,找了幾塊木頭和松枝,頃爾將火引起。   小蘋脫得也僅剩一件粉紅色的小內衣了。   兩人圍著火烤著衣服。   雨勢逐漸小了,終於停了,夕陽斜照,抹起一條絢麗鮮艷的彩虹,高掛在茅棚之前,像是替兩人架起一座鵲橋。   麒兒突然笑道:小蘋,人不留客天留客,這場雨耽擱了時間,鎮店無法趕上了,就在這兒住上一夜吧!      麒兒見她梨渦堆俏,像彩虹一般的鮮艷,只見她輕嗯了一聲,卻未答話,又道:怎麼不說話啦,快看呀,彩虹好美唉!消失了。   小蘋又然嗯了一聲,卻轉身撲在麒兒的懷裡了。   麒兒就勢抱了個滿懷,旋而他感到有點不同了。   往日想吻她一下那迷人的小嘴,總是說半天好話,今日她卻投懷送吻,自動送上前來。   她的嘴唇好燙呀!   她的臉:手連脖子也像火蒸地般!   麒兒大吃一驚,心說:淋了雨,可別著涼發燒吧?   他問她:不舒服嗎?   她說道:熱熱   他急道:躺一躺吧!   她似是說話很困難地道:脫脫   麒兒一愕間,小蘋已然掙扎地坐起,將小內衣、䙝褲,統統脫光,喘息地,就著茅棚的草堆躺下,口中發著迫不及待,急切的,充滿著磁性誘惑的聲音。   月亮似也湊趣!   恰於此時,由東山頭拋射當空,明亮、皎潔,灑下一片銀色的光,照滿了山巖,也射入了春意盪漾的茅棚。   月色本極迷人,但較之小蘋的美麗差得多了,月勝花嬌,人卻比月艷,麒兒兩眼因而發直了。   他平生第一次看到女人的裸體!   何況那裸體美人又是他的心上人!   他貪婪地,不捨地,將目光集中在小蘋的身子上。   那櫻唇,微微地開合著!   那秀眉,緊緊地深鎖著!   那齊著頭項下,逐漸地逐漸地形成的乳溝兒,在月色下掩映成一道可愛的陰影。   陰影的突起部份,宛如微挺的兩點紅玉,像玫瑰般轉變為淺紅,乃致嫩白!   那窄窄的小腰身!   那平滿玉潤般的小腹!   尤其朱丹猶吐的消魂地帶。   這並非麒兒存心輕薄!   人性的潛在意識誰不愛美?   愛與慾往往是無法分開的。   於是麒兒有了些許動作!   動作是試探的,緊張的。   感情是衝動的,也是矛盾的。   麒兒已然撫摸到小蘋那散發著屬於處女幽香的乳房上了!   他的手在顫抖,呼吸顯得急促,潛在地本能他知道作錯事了。   但小蘋呢喃而充滿著誘惑的聲音,又使他大膽了。   他吻著吻著吻著,他突然把她摟入懷裡了。   理智的堤防破了!   這一雙十六歲的小大人,在不懂地,也懂地,神秘地,似及好奇的心情之下,正待作出破題兒第一遭試探。   恰在此時,隱於茅棚外的一位老人,卻替他倆捏了把冷汗,急得罵大街了。   他罵是在心裡罵著:不長進的兔崽子,將來花轎抬到家裡,那洞房花燭夜不是任由你嗎?哼!如此猴急。   又而他婆婆嘴一噘,會心地笑了,他原諒了麒兒,敢情他想起自己年輕時,不也是一樣?   他益發對小蘋產生種近乎憐憫的慈愛了。   這小妮子人美,心好,就是命不強,老天爺該睜睜眼了,她的罪真的受夠了!   他倏然八字眉一皺,念及小蘋此番到孤芳峰見天一婆的結果,竟連他自己也不敢深想了,天一婆那位無法理喻的老處女,簡直是怪僻荒誕集於一身,莫可名狀,以小蘋作孤注之一擲,成敗各半,未免有點殘酷了。   但為了關係武林興衰的千佛手?   更為了不負恩師重託?   也只有走到那裡是那裡了!   他沉吟至此,知道兩個娃兒差不多了,如不拿出點顏色來,兩小一旦破了童身,則千佛手就無法發輝最大功用了,問題就大了。   於是他暗暗嘀咕道:小蘋的合歡丹餘毒應該散發開了,嘿!給兔崽子當頭一棒吧!   念罷,遙遙用手一指,一絲冷風,直射麒兒後腦門,麒兒何啻是醍醐灌頂,機伶伶打個寒顫,登時慾念盡息,完全明白過來。   他想起鄭伯母臨別時的囑咐:守之於禮,不得逾越。   他慚愧的無地自容了!   差些毀了小蘋的清白!   及見小蘋雙手蒙面,玉肩抽動她哭了,她此刻已然餘毒殆盡,清醒之後的她不以手摭臉,怎不羞煞了人?   麒兒喊了聲:小蘋我   他該用什麼言語安慰她呢?   她他終於與小蘋哭成了一堆。   。   半晌,茅棚內傳出兩小的談話聲:麒哥,是人家的錯,不會怪你的。   蘋妹,再這樣說,我   茅棚內,劈劈啪啪,原來是麒兒自摑耳光。   快住手,你你不知道呀!   不要再說了,只要不恨我,就行啦!   人家吃了合歡丹   鬼醫巫信的合歡丹?我似乎聽說過。   一吃了那壞東西,就會   唔!妳方才不是說頂燭人前輩治好了嗎?   好了一大半,還有一小半哩!   事先怎不早點說呢?   來不及啦,誰知   唉!虧了是我如果   哼!不是你人家還不會呢,頂燭人說過,只要三天內不見到喜歡的人,就安然無事了。   那又為了什麼?   咱不懂呀,他說是   噫!小蘋   哼!你又抓住理啦呸!   茅棚內笑聲洋溢,甜蜜的,純摯的,溫馨的。   茅棚外一代奇士也跟著笑了!   他的笑不是心裡在笑,而是仰天狂笑,但笑聲卻在三里之外始行發出。   他的身法雖似鬼靈般地詭異、飄忽,可是腦袋上點的紅蠟燭卻瞞不了人,燭影搖搖,火光熊熊,直待被一片楓林遮住了視線,這位替武林造福,而不願透露真姓名的頂燭人,才真的消失了蹤影。   麒兒與小蘋經過這一幕雉未消魂,卻也消魂的恩愛纏綿後,雙方的感情益發是海枯石爛,此情不移了。   小蘋在一夜間,性格有著明顯地轉變!   她像是成熟了許多!   她關心起麒兒的飲食起居,甚而連最細微地瑣事,也要問上一問了。   女人潛在的母性愛,使麒兒如沐春風,他像是個小孩子般,儘情地聞著小蘋鬢角的香兒,他此刻何啻是在人間天上。   她本能地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了!   麒哥!於是她吃吃地道:你會不會再愛上別的女人?   麒兒反而笑了!   小蘋紅著臉道:快告訴人家?   麒兒悄聲地道:除非是妳不喜歡我了。   小蘋撇了撇嘴,似乎對這不大滿意。   麒兒改口道:說錯了,就是妳不喜歡我,我也不會愛別人,我我去當和尚。   小蘋想了想道:關於江心洲的嚴美芸姐姐呢?   麒兒毫不考慮地道:這不是愛不愛的事,她她怎能和妳相提並論?   那麼!小蘋進一步地問道:到底怎的個論法呢?   妳是我的未婚妻子,她充其量是位朋友罷了。   期友?女朋友!哼!她的事不提,還有位叫墜兒的姑娘呢?   妳會知道墜兒?   在江心洲沒有她幫忙,咱早就死在閻王城的使者手下了。   但妳又怎知她認識我?   芸姐姐說的,她說:墜兒不是因為你,才犯不著擔當不是,替江心洲賣命呢?所以所以你倆一定很好。   她是位可憐的女孩呀!   這點咱知道,墜兒的爹是追命道道主嘛!   那就用不著解釋了,她可憐,她又救過妳我性命,把她當個妹妹看待好了,她比我倆都小。   小蘋嬌軀湊了湊,偎在他耳根說道:咱只問你一句話!   十句也沒關係呀!   一旦嚴美芸同墜兒都愛你,怎麼辦?   不可能的。   如果呢?   我麒兒會說:只有小蘋了,小蘋是我的未婚妻子,別人嘻,何必喜歡我這傻小子呢?   好刁的嘴。   是實話嘛!   說著玩的,嘻!別似為人家小家子氣。   蘋妹,這不是小氣,要知在妳我之間,是不允許有別人參加的。   真的嗎?   真的。   不會反悔?   指天為誓!   咭咭   小蘋笑了,像花朵般地綻放,小臉紅紅的,緊貼在麒兒的臉上,她此時心裡甜極了,說實在的,麒哥哥的為人,本來就靠得住嘛,何需多此一問?   其實,以小蘋的心地說,並非是醋罎子,她這番話不過是興之所至罷了,可是聽在有心人耳裡,卻起了很大作用,乃至後來麒兒幾幾乎把性命送掉,情海又何嘗不是禍海呢!   天亮後,兩人離開了茅棚,一程又一程,誰也不願說話,向著孤芳峰方向走去。   這與清晨間的戲語,截然不同,他倆默默地,沉重地,、因為勢必要分手了。   終於到了個岔路口,小蘋眼圈紅紅地道:麒哥,你你回去吧!   麒兒半晌道:蘋妹,不知什麼時候見面了?   小蘋道:三個月為限吧,不管天一婆收不收我為婢女,一定趕回來的。   那我就等著妳了。   三個月時間不短呀,麒哥,作何消遣?   沒有事陪著鄭伯母談談心,另外,窮神莊也應該看看,再有義兄嫂生死駕鴛及鐵錚強哥哥去了那裡,就便也可打聽打聽!   這樣一來,就不會悶得慌了,人家也放心了,麒哥,再見了。   小蘋嘴巴說著再見,腳下卻沒有行動,她眼睛閉起,倒在麒兒的懷裡,像夢囈般地說道:親親我親親我   麒兒像雨點般的吻在小蘋臉上。   一時間,兩人又陶醉在這自然的山林裡。   良久,良久,小蘋嘆了口氣道:真的再見了!   麒兒吶吶地道:是該分手了。   一雙依依不捨的小情侶,終於在夕陽無限好時,各奔前程了。   麒兒按照原計,赴回了覺來庵。   他作夢料不到吳彩雲已經走了,人去樓空,與他原來等待小蘋的打算也推翻了。   因而,他又面臨到一連串預料不到的際遇!   而小蘋呢?   天下的事就是這麼怪?計劃是一回事,一旦到了結果的那一天,十成有八九,都是事與願違,與想法背道而馳!   這雙小夫妻!   這對小兒女!   冥冥中似已註定了他倆的命運,磨難挫折誤會!   他倆太不幸了!   不!誠所謂百煉鋼不畏火!   愛情在時間考驗上,那更是彌足珍貴的事情呀!      黔省的雪公山孤芳峰,危峰刺天,高達二千餘公尺,直如上觀天闕,摘星取月之勢!   孤芳峰經年累月被雲霧封鎖!   一向是人跡罕至的地方!   是以孤芳峰又名謎峰,它的真象似無法解釋的謎了!   六月下梢的孤芳峰,依然如春風料峭的季節。   但見峰巔白雲如絮,成百條的瀑布,垂貫而下,像是百條發著銀光巨蛇,搖頭擺尾,蜿蜒而下,蔚成曠古奇觀。   這座素無人跡的謎峰,自五月下旬,不太落寞了。   參天高的古木林中,崎嶇陡斜的羊腸山道上,時而有著武林人出現。   這干人大都是些年輕的少女,她等不辭跋涉之苦,敢情是和小蘋一樣,欲拜在天一婆面前,充當一名婢女。   但她等儘皆有興而去,敗興而歸,無不落得遍體鱗傷,甚而輾轉溝壑,小命兒也岌岌不保。   儘管如此,這充滿著離奇,更摻雜了恐怖的孤芳峰,依然有人來冒險。   她等無疑是有所企圖而來!   否則,誰又願甘受折磨,冒生命之險呢?   但也有例外,那就是小蘋了,小蘋可說是莫名其妙的來,但她的決心,較之有所為而來的少女們,不知堅強了多少倍。   一個林梢垂珠的清晨!   她小蘋,迷惑的,猶豫的,陷入一座四壁峭拔的深谷裡了。   她後悔,不該不問明頂燭人的走法呀?孤芳峰是到了,孤芳峰迤邐數百里,到那裡去找天一婆呢?   她望著高不可攀的峭崖疊幛!   她喟然地一聲輕嘆道:唉!祇好由原路轉回,重新找一找了!   驀然一聲嬌脆地聲音傳來:喂,妳也是當婢女的嗎?   小蘋尋聲一望,不禁咦的聲道:是隻鸚鵡,比公雞還大的鸚鵡呀!   原來在她立身處不遠,有棵千年孤松,那松樹上赫然立著隻金睛白羽,極為神駿的高大鸚鵡。   白鸚鵡見她發呆,格格笑道:死丫頭,雪兒的話聽不見嗎?   小蘋暗暗忖道:這鸚鵡說話比人還動聽,定是隻來頭不小的仙禽!   她福至心靈地道:雪兒姐姐,人家是拜見天一婆的。   白鸚鵡道:果然料得不差,妳找錯地頭了。   小蘋道:雪兒姐姐幫幫忙,指點一下吧!   她連連叫了兩次姐姐,那白鸚鵡似是高興已極,吱吱吱發出三聲尖銳的嘯聲,一擺銀羽,倏地飛在小蘋的肩上,說道:妳倒蠻喜歡人的。   小蘋不由撫摸著白鸚鵡銀緞般的羽毛道:請姐姐幫幫忙,告訴人家吧?急死了。   白鸚鵡朱紅的鐵喙,輕輕地在小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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