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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回

千佛手 上官虹 29927 2023-02-05
  麒兒戴上了假面罩,望了眼那冒充鬼醫巫信已然死去的大漢,心說:這下子可好,又是一個鬼醫巫信!   他見遠遠林壑,歹徒已杳,自信煙雲飄渺身法,必可將鬼醫巫信們追上的。   他此刻的想法,戴上了面罩,便可以假亂真,令敵人防不勝防,則真的鬼醫巫信就無法逃出掌握了。   猛然旋起一個念頭:生死鴛鴦厲鵬夫婦與強哥哥怎麼辦?恐怕等我麒兒急死了。   心裡矛盾至極,可是大好良機,又怎忍錯過!   念及鐵膽銀鏢鄭堃的被殺,小蘋妹妹的清白幾乎斷送歹徒之手,他終於胸膛一挺,腳下一緊,一剎那間已然沒入了敵人逃去的林壑之內。   他此時已對鬼醫巫信害死鐵膽銀鏢鄭堃等事,堅信不移!   同時又由人皮面具推斷,那冒充自己陰謀沾辱小蘋的歹徒,即使不是鬼醫巫信,也與此魔頭有著關連!

  於是他瘋狂的疾追,一腦子的仇恨追趕著仇敵,已不知時間為何物,原來夜已由人間悄悄地溜走了。   一線曙光,打破了黑暗的沉寂!   這時麒兒才省悟到,敢情跑了四五個時辰了。   他望著由壑底升起的晨霧,他看著蒼林閃爍的露珠,心想:追錯路了,不然,他等怎生跑得掉呢?   忽然一片茶林內,傳來兩個女子的低語聲,他忖道:這等深山幽谷內會有女人?   他此時正走入茶林內,本能地腳下一輕,藉著林隙一望,誰知一看之下,心頭猛跳,眼淚奪眶而出,差一點呼出聲來。   他強抑住了到嘴邊的話,心裡說道:一個是嚴美芸姐姐,一個是小蘋妹妹,怎的好?   又長了一歲的麒兒,在生活體驗上,似乎進了一步,他腦中電轉,認為變方在怨恨未消除前,還是不見面為好。

  只聞嚴美芸說道:蘋妹,人生的聚合,真是想像不到啊!   小蘋不勝凄楚的道:自江心洲一別,轉眼四個多月了,不期而遇,能說不是上天的安排?   伯母呢?   自爹爹被害後,意志消沉,看淡人生,現在一深山的尼庵中帶髮修行了!   唉   嚴美芸一聲嘆息,顯然因小蘋的一番話,勾起她無限心事。   麒兒暗地裡擦了擦將要流出的淚,心說:鄭伯母呀,妳妳太可憐了   半晌,小蘋說道:妳為何單獨一個人行走?   嚴美芸沉吟片刻道:在家裡呆得太悶,出來散散心。   她顯然不願說出母親迫嫁杜仲仁及找麒兒的事。   小蘋柳眉一皺似是想起甚麼,但她幾次開口,又把到了唇邊的話吞回去了。   嚴美芸何等聰明,知她要問麒兒的事,可是她和小蘋一樣心病,也不願當面說明。

  小蘋終於忍不住道:芸姐,妳說他死了沒有?   嚴美芸故作不解地道:他是誰呀?   唉!壞小子麒兒嘛!   在江心洲時妳娘跟我說過,說麒兒有救,因為窮神爺保證過!   可是窮神爺為何不辭而別呢?   窮神爺這等武林奇士,不辭而別,不算稀罕。   這樣說麒兒還未死?   但我希望他死了好。   為什麼呢?   他打傷了娘,見了他能不替娘出口氣嗎?妳怎樣?   我我非殺他不可。   妳是替鄭大俠報仇了?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這也是我忍心離開娘找麒兒的原因。   聽說麒兒得了千佛手本事大極了,蘋妹,妳打不過他。   打不過他就自殺!   犯得著嗎?   這樣可使他一輩子難過!小蘋話音一頓,掉頭過去,偷偷把眼淚擦掉。

  難過?嚴美芸一琢磨字眼,心說:衝著這兩個字,她仍是愛麒兒的,唉   她不由望了眼小蘋,小蘋美眸裡淚光仍在,她也不覺得眼角一酸,急忙將頭低了下來。   此刻太陽已經爬過了對面山峰!   霧氣盡消,金虹點翠,一條清澈見底的小山溪,泛著黃色的波紋,順著山腳潺潺流動。   那水聲汨汨地,似是代表著二女的心聲,兩人好久沒有說話了。   麒兒以手掩口,不然,他就會哭出聲來,幼稚的他,不解女兒家心意,認為芸姐,蘋妹,真的恨他欲死呢?   其實,她二人各鬥機鋒,小心眼裡卻在觀察對方的反映,看看對麒兒有情,還是無情?   女人什麼都可以忍讓,唯獨這個情字,真是眼睛裡揉不進一粒沙子了。   麒兒心裡嘆道:不要傻呆了,快回棋盤谷吧!

  他已對追尋鬼醫巫信等人,放棄了希望。   忽然,一陣呼嘯之音過後,只見數十名蒙面大漢,身法詭速的已將野茶林圍了個水洩不通,麒兒先把身形藏好,暗道:這干人不像鬼醫巫信方面的,敢是來找芸姐和蘋妹麻煩嗎?   一念未已,一大漢斷喝聲道:識趣些,姓嚴的丫頭走開,大爺們要捉小蘋!   麒兒雙拳一緊,忖道:原來歹徒們是專門對付小蘋的。   嚴美芸急向小蘋說道:別怕,妳武功平常,由我對付他們,可千萬別出手呀,免得誤事!   小蘋點點頭,隨手也將寶劍抽出。   嚴美芸一掠青絲,嬌喝聲道:藏頭露尾的賊徒,看本姑娘的厲害。   美妙的身軀,劃起一條綠色彩線,寶劍交予右手,凌空疾撲,一出招就是雷電十三式的最後兩記四面楚歌八方風雨。

  那干蒙面歹徒似是曉得嚴美芸劍法厲害,未等銀光波雨灑到,各自疾身暴退!   嚴美芸自母親逼婚,心上人生死不明,一反女兒家的嬌柔本性,她要向賊徒們出氣,她藉歹徒們之鮮血,洗盡滿腔幽怨!   是以奇招迭出,盡是以快打快的招數。   十數名蒙面壯漢連手同攻,也非等閒,掌風滾滾如濤,聲勢轟天震地,端的驚人。   嚴美芸自恃家學淵源,未放眼內,幾招搶攻,已操先機,但急刻裡也難將歹徒們殺以洩恨!   這時眾大漢一路遊鬥,且戰且走,似非真的與嚴美芸以命相搏!   嚴美芸殺機已起,晃動劍虹,緊隨不捨,錯眼間離開野茶林百丈之外了。   這當口,隱於茶林的另一角,赫的,又有兩名蒙面大漢幽靈也似暴身而起!

  無疑,這是歹徒們陰謀對付小蘋的詭計了。   麒兒看到這裡,心中已然雪亮,但他不無震驚,小蘋天真無邪,何來這麼多的仇人?   他暗將真力貫於千佛手掌,心裡罵道:兔崽子,哼!敢傷我蘋妹妹,別想活了!   二大漢作夢也料不到螳螂捕蟬還有黃雀在後,他倆與小蘋一朝面,便齊聲喝道:大爺們殺人殺在明處,誰叫你得罪了俺們主人呢?左攻右進,一抖練子槍,一亮流星錘,同時出手,招式絕辣,勁道十足。   小蘋銀牙一挫,罵道:拼了!一挽劍花,一式柳暗花明,有虛有實,輕靈俐落。   兩大漢能運用外門兵器,顯見內家火候極夠份量,是以見小蘋劍若遊龍掃來,不避反迎,練子鞭搭上了小蘋寶劍,另一名大漢嘿的一聲流星錘振腕疾抖,一個大的鐵球已然迎及小蘋的面門。

  若以小蘋當下功力言,雖說遜於二寇,真要一兩招內,教也奈何她不得,可見敵人這種以多為勝,以重兵刃欺輕兵刃的打法,小蘋卻有法無法了。   如果以卸字訣抽寶劍,則迎面點來的流星錘就無法躲過,相反的避過流星錘,勢必練子槍跟身進招,胸口不穿個洞才怪!   人在自命必死之時,方見真心,她美眸一閉,慘呼道:麒兒,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字字真情,語語血淚,可惜被麒兒的一聲長嘯遮蓋了,因而她的話音沒有使怒髮衝冠,趕來搭救小蘋的麒兒聽到!   此刻的麒兒,恨死了蒙面客,千佛手光影一現,一排風牆風壁,立將一名大漢格斃場地,另一名大漢也落得口血如噴,奄奄一息!   跟著他勁影似箭,已然立在那名未死大漢身前了。

  小蘋地下一跪道:謝謝伯伯救命了!   麒兒一愕聞,這才想起臉上戴有面具,小蘋將自己當成鬼醫巫信了。   他百感交集,又不便說明身份,腦子飛快一轉,改變聲音道:請起來,待我處置過歹徒,再說吧!   小蘋磕了個頭,站起道:伯伯,不要再殺人了,殺人沒有好報的。   麒兒心裏一慘,忖道:蘋妹妹真是世上的第一大好人了,蒙面大漢想害她,她反而替歹徒請求!不由嘆了口氣,續道:姑姑娘,就依妳吧!   麒兒想到兩日來殺人無數,良心責譴,使他惴惴不安。   他望了望呻吟地下的大漢,壓低聲喝道:放你容易,可得將主使人說出。   小蘋嗯的聲笑道:對了,伯伯真夠聰明,這話問的太應該了。   大漢目光猶豫,似有顧慮之處,麒兒又逼問數遍,他依然一語不發。

  他不由震怒,千佛手在大漢膝蓋上一捏,那名大漢慘呼一聲,冷汗隔著面罩,沿著脖子直流下來。   麒兒冷喝道:快說,是何人指使?手一鬆,勁道仍在。   蒙面大漢顫聲道:我的爹不要用力氣,我我   說字未出口,一點寒星,疾射口中,蒙面大漢連呼痛的份兒也沒有,到陰曹地府報到了。   麒兒電射而起,只見一條人影由一崖坡疾厲地馳去。   他想追,卻擔心再有埋伏,無法照顧小蘋,略一躊躇,只好返身落於原處。   小蘋迎上道:伯伯,他們好狠,這叫作殺人滅口嘛!   麒兒點點頭,逼著嗓門道:人心險惡,世道崎嶇,爾後姑娘單獨行動,可要多小心了!   小蘋投以感激的眼光道:謝謝伯伯了,您的大名?   麒兒微的一怔,只好將錯就錯道:老朽一向行走江湖,不用名號的!   小蘋天真地道:我明白啦,凡是有本事的人,大半不用名字的呀!她突然嬌喊一聲,急道:不好了,咱的芸姐姐還未回來呢?   麒兒雖也心裡著急,卻裝作不懂的道:芸姐是誰?   追很多很多的蒙面大漢去了!   那太危險了!   所以求伯伯快救她。   那麼我們就趕快去。   你的本事高,最好揹著人家,才來得及啊!   小蘋話音一頓,嬌然一笑,粉臉跟著紅了。   她的臉紅並非因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古訓?而是麻煩老人家不好意思。   麒兒見她那嬌憨模樣,一時忘記了當下仍是扮裝,忘情的握住了小蘋的一雙纖手。   他出神的望著她!   她也詫異地回眸相向!   數月未見的蘋妹,敢情越發標緻了,人也長高了,一雙柔若無骨的玉手,也較從前更滑嫩,更好看了。   他感嘆造物太捉弄人,如果沒有歹徒從中破壞,此情此景,豈不大可重溫下兒時舊夢?   併肩攜手,草茵為褥,仰觀日出,伏察日落,何事不語,何情不訴!   他突然吻起小蘋紅潤香腮了。   他又而撫摸著蘋妹頸後的小傷疤這是他一時糊塗親口咬成的小傷疤是他永生難忘,心理的負荷,也是小蘋在未來情場逐鹿的唯一憑藉,和不敗的法寶。   伯伯,你小蘋聲音焦急的,她顯然被麒兒的舉動,有些意外而愕然。   麒兒聞聲一楞,這才覺得舉動失常了,他疾退數步,那片刻溫暖,猛然使他神往,他怔怔的望著小蘋,臉上被燒,胸頭小鹿直跳,這是為了什麼呀?   小蘋突然噗嗤笑道:原來伯伯喜歡我呀?太好了!   麒兒感到無限羞赧,心說:蘋妹妹太天真了,自己也太失檢點了!   小蘋道:該走了吧?   麒兒地下一蹲,小蘋伏在身上,他二話不說,長身而去。   小蘋陡覺耳邊風起,樹梢疾撲,驚聲地道:伯伯,你這身輕功真高明了!   麒兒微哼了聲,並未答話,其實,他不敢說話了,感情激動的他,猶恐嗓音變不好,小蘋聽出破綻就糟了。   兩人行了頓飯光景,仍不見嚴美芸的下落,小蘋在麒兒肩下一拍道:不要追了,八成芸姐將壞人打跑了,她可能回家了。說著柳腰一挫,跳落地下。   麒兒試探地道:妳那芸姐好怪,即使打跑了歹徒,也該回來告訴下姑娘才合道理。   小蘋秀眉一皺道:這話不錯,也許她的架還未打完呢!   麒兒心中一動道:這兒山路崎嶇,岔路又多,說不定摸錯方向了。   小蘋耽心地道:那我們得趕快再找找!   麒兒唯恐嚴美芸有失,登即揹起小蘋,踏起煙雲飄渺步,又然向另一岔路上疾馳。   逐漸,太陽已經偏西了,依然是芳蹤飄渺,兩人佇立山林道,反倒一時無言,兩人心裡蒙上一層陰影:芸姐千萬別遭了意外吧!   那裏知道,在兩人追嚴美芸進入岔道之時,嚴美芸已然將蒙面大漢擊敗逃走!   其實,蒙面大漢志在誘敵,壓根兒就沒有抱著跟地交手打算!   於是,嚴美芸轉回了野茶林中了,卻見林地躺了兩名蒙面大漢屍體,小蘋不知去了那裏。   她芳心飛快一轉,一時花容失色,她早在追殺蒙面大漢時已然明白了歹徒圈套,由而,她認定在她走後不久,第二批蒙面大漢前來襲擊小蘋,小蘋被歹徒們追去,小蘋將其中二人殺死了。   嚴美芸想到此處,深感一時大意,害了小蘋,她流著眼淚,無限傷心地走了天涯海角,訪尋麒兒,還有二尺公伯伯。   僅是一步之差,野茶林內又來了十數名蒙面大漢。   這干大漢正是誘走嚴美芸而復返來的歹徒,他等去而復返,仍然是找尋小蘋,無疑,山路錯綜複雜,他等同樣的摸錯路了。   其中一名瘦小的大漢自言自語道:幸虧張管家的當機立斷,不然,王勝一旦被那老不死的逼出口供,我杜仲仁一切計劃均成泡影了。說罷望了望被暗箭射死的王勝屍體。   又一名大漢向著方才發話之人,拱手道:杜少莊主,區區總耽心老不死的是誰?據我張某人隱在林中觀察,他那右掌所挾風暴,威力無窮,已為武林罕見,更奇怪的是掌心冒光。   杜仲仁噫聲道:掌中出手冒光,似是麒兒的千佛手?   張姓大漢道:麒兒得了千佛手之事小弟也有耳聞,可是他是個孩子呀!   誰說不是?杜仲仁沉吟地道:如果我也跟來茶林,也許看出老不死是誰了,張當家的,那老不死的長相如何?   六十左右,胖胖的臉,口角下垂   杜仲仁急道:他是否穿了件黃色麻衣?   張姓大漢搖搖頭道:衣服像是年輕人穿的。   杜仲仁心裡說道:難道是鬼醫巫信嗎?不可能,他一向穿黃麻衣的,再說,他沒有理由救小蘋的。   天色逐漸的黑沉了!   他的心情也跟著沉重下去。   春寒料峭!   夜風使人感到無限涼意!   杜仲仁打了個寒顫,其實,他的冷應該說是由心裡面冷,他自從窮神爺由地窖不辭而別後,惶不寧日,雖說窮神爺顧慮對方,未為難他,可是作賊心虛,他總認為有一天他化裝麒兒,殺死鐵膽銀鏢鄭堃,以及企圖非禮小蘋的事會爆發。   是以他見到了吳彩雲同小蘋時,疑心生暗鬼,她母女那雙眼光,宛似看穿了他的肺腑!   他本來對小蘋仍有愛惜之意,這一來,他要殺人滅口,他殺小蘋為的是太明白小蘋心裡了,因為小蘋有一日存在,她必得去找麒兒,小蘋既然對自己栽誣麒兒的事有了動搖,這雙愛侶早晚勢必重歸於好,到了那時,自己的詭計很可能被揭穿!   是以他在表妹嚴美芸悄悄出走後,也離開了江心洲。   他藉著姑父中原神劍這塊金字招牌,勾結起黑道人物,四下裡找尋小蘋母女,自然,他也不想留吳彩雲的活口。   果然他找到了小蘋,又意外的見到了嚴美芸,於是他授計於勾結的黑道人物,將嚴美芸誘走,然後密置高手,再殺小蘋,詎料冥冥中已有安排,無巧不巧的來了個麒兒。      山之一角!   正有一老人同一少女慢慢地行走著。   月亮已經升起了!   路途似乎也到達了終點!   這一老一小正是隱去本來面目的麒兒和小蘋。   麒兒送小蘋一程又一程,他顯然擔心還有歹徒在路上等著小蘋呢!   小蘋在一條崎嶇狹長的下山道上停身說道:伯伯,請放心好了,歹徒們不會再有了。   麒兒忖道:已然走出四五十里,不應該再送她了,除非是幾次開口,終於沒有勇氣將自己是誰說出。   小蘋道:伯伯,送人千里,終須一別,蘋兒要告辭了!   麒兒強把聲音壓低道:但望蘋姑娘早日回到令堂的身旁,江湖險詐,絕非妳一個人可以行走的。   小蘋見麒兒關切之情,溢於言表,感動地道:按說我小蘋應聽伯伯的話,可是人家不死心呀!   麒兒吶吶地道:姑娘有什麼過不去的事?   小蘋哽咽地道:因為有個叫麒兒的壞人殺了我爹。   麒兒?麒兒心頭一陣狂跳,幸虧戴有面罩,看不出表情,藉著一聲乾咳,掩飾了幾已哭出的聲音,續道:俺不問妳與他因何成仇,只問你打得過他嗎?   他有了千佛手後,人家差遠了。   那你不是送死嗎?   他不敢殺我!   為什麼?   他小蘋說到了傷心處,積壓已久的情感驟然發洩了起來,伏在麒兒的身上,放聲大哭不止。   麒兒也在流淚,只是他的淚卻在那精工巧製的面罩內流不出來罷了。   半晌,小蘋說道:伯伯,說起來令人難過,不說好了,總之,我不殺他,就叫他殺我好了!   女孩兒天性的自尊,使她沒有說出真心話,如果她真能對著假鬼醫巫信陳明先找窮神爺探明麒兒是否被人冤枉,則麒兒會毫不考慮的和她見面了。   因而,一錯再錯,錯中生錯,這雙偏受命運捉弄的小兒女,勢必又幾經驚濤險浪了。   終於,小蘋在依依不捨中,灑淚而別了。   她的俏影消失了!   麒兒卻頹然的坐在山坡上,一時間,天在轉,地在旋,他幾乎暈厥過去。   不知經過多久,他才使雜亂的情緒歸於安寧,當他情感已能由理智克服時,一個天大的問題霍然應念而生。   不好!他猛的一躍二丈,向著山坡電馳而去。   同時口中連連急呼:小蘋,小蘋   麒兒一面高呼看小蘋,一面疾行如飛!   他由子夜跑到了清晨,又由清晨馳至了晌午,但伊人已渺,只有面對著峭山壓疊幛,和那沒有感情的陰霾天空,默默地流淚了!   他何以出爾反爾!   他為什麼窮追小蘋不捨呢?   敢情麒兒想起了天大的問題,正是由那付假面罩而起!   小蘋必定認為自己是鬼醫巫信了!他想。   日後一旦與真的鬼醫巫信碰頭,後果怎堪設想?思念及此,麒兒捶胸頓足,近似瘋狂的連喊道:小蘋必然把鬼醫巫信當成恩人了!   小蘋天真無邪,不要鬼醫巫信問話,她就會躺在那魔頭的懷裏,一字不遺的說出。   鬼醫巫信知道是怎的回事了!   鬼醫巫信老謀深算,也會推知我麒兒與小蘋的關係了!   果爾,鬼醫巫信可挾制著小蘋為所欲為,他可令我死,更可令我作傷天害理的事,他   麒兒自言至此,慘呼一聲,拔腿起飛,只是雲鎖青峰,山道淒迷,那裡還有小蘋的影子。   他痛心疾首,沉吟良久,喃喃的道:小蘋,但願不要碰到鬼醫巫信。   他再次起身,奔向了棋盤谷的回程。   他沉重的腳步聲,正如他的心聲一樣,宛似負了塊千斤的重物!   他走著,走著,新的問題又來了!   他忽然由脅下取出鹿囊,打開之後,赫然入目者:有藏真洞裏女裸像珠冠上的千年犀角珠,還有在飛濂洞內知機子神案前的崆峒令符。   這兩樣東西是他出生入死得來的。   這兩樣東西曾使他經歷了多少險惡,飽嘗了人間多少辛酸。   他默然了良久,又將一粒光氣十足的扇墜兒托在掌中,觀物思人,他想起墜兒贈扇墜的一幕!   他擦了擦模糊的淚痕,墜兒的清新面容,冷艷嬌姿宛似在眼前活躍著。   急忙正了正神,嘆道:她固然有兩次救命之恩,待我甚好,可是我有了小蘋呀!   十六歲的麒兒顯然成熟許多,對男女間事,不像一年前什麼都不懂了。   又而望了望桑姥姥生前轉贈的金劍環。   金劍環變相奪去了桑姥姥的命!   金劍環乃是仇人中原神劍嚴子和之物,偏偏,嚴美芸姐姐又是仇人之女。   他不禁慘然一嘆,至性的人,如何叫他忘掉嚴美芸的似水柔情呢?   最後,他取出了當下問題之物,是一封沒有姓名的白色信箋!   信箋是姓徐的棺中人鄭重囑託的。   姓徐的棺中人曾於天喪門門主凌暉的幽冥宮中懇切交待:說是一月後方可打開!   而今算來是四個多月了。   逾時三月,豈不誤了有輸血傳功,有恩於己的棺中人大事嗎?   這也怪不得麒兒,他決料不到事態演變,會被蘇恨公制了穴道,活活的困了四月之久!   他自言自語的道:麒兒呀,如果信內寫的話要在三月之前完成,看你有何面目再見徐家大叔!   急忙將信箋打開,不料箋內套箋,有個較小的信封在內,那小信封封面上寫的是:設法訪交鐵膽銀鏢鄭堃暨芙蓉仙子吳彩雲兄嫂親啟徐鈞拜呈。   麒兒看罷一楞,作夢也料不到!這封信竟是交給鄭家伯父伯母的,那棺中人徐鈞在棺中十數寒暑,珍藏此書,絕不會率爾給予不相干的人,可見他與鄭家伯父母關係非淺了。   由而聯想到自己的家世,父母至今仍是個謎,而能揭穿這謎的人,當今之世,鄭伯父已死,除鄭伯母沒有第二人了。   那徐鈞與自己恰巧同姓?   那徐鈞又與鄭家交非泛泛!   難道說?   他不敢深想了,但又不能不想,一連串的問號在腦海浮騰著,麒兒本能的認為徐鈞可能就是生身之父了。   尤其徐鈞輸血傳功時曾表示過,如果血液不同,礙難著手的話。   世上捨親父子有幾個血型相同的?   而況與他初見面時,似曾相識!   進而聯想到了女山主!   再而憶及鄭伯母叫小蘋轉告的話殺死爹爹有母親在內。   他直覺的又認為女山主是他娘了。   因為女山主曾置棺中人於棺內,屢屢殺他均因貓兒來了的怪話所救!   同時棺中人徐鈞的造詣本可震脫枷鎖出困,他為何寧願不見天日苦挨歲月,卻力圖挽救已失靈智的女山主呢?   他倆顯然是夫妻!   他倆可能是自己父母!   麒兒目噴血淚,心神為裂,他哭了聲:可憐的爹娘!旋而又怔住了。   這等切身問題大事?怎可憑著臆測,率爾決定?   他看了看手上的紙箋!   他顧不得此信需要鄭伯母親接親拆了。   他將一切的謎團,寄託在信中的內容上,在他想:箇中必能揭穿自己的身家之謎了。   他的心頭小鹿在激烈跳動,手也在顫抖,十六年不知父母為誰的他,念父思母之情,迫切而急待。   終於,信箋是打開了,一望之下,他嚇的一楞!   他翻來覆去,再凝視一遍,還不是一張變了黃色的白信紙嗎?   他心裡忖道:千里捎書,隻字也無,徐叔叔太玄妙了,但他為的什麼呀?   莫非歲月悠悠使字跡消失了?   或是他壓根兒就沒有寫?   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事呀!   麒兒沉重的深思著,良久,良久!也無法揣出個合理的解答,可是當前他卻決定一定得去棋盤谷,冒險犯難也要前往幽冥宮中查個水落石出的―   在他此刻的想法:毋論徐鈞是否親生之父,女山主果乃自己娘親?這個謎是非得解決的,這個謎該是他當前所有問題中最重要的,最迫切的了。   他心念既決,激動浮燥的情緒,冷靜許多,他看了看黑沉的夜色,於是展開煙雲飄渺身法,星夜疾奔,趕往棋盤谷了。   人急如風,在第二日的午牌,棋盤谷已臨腳下,人愈發接近,心情也愈發緊張,時事多變,兩日來未見他等,會不會再有異變。   飽受命運顛簸的他,一念及此,冷汗直流,暗道:強哥哥有生死鴛鴦厲鵬夫婦保護,不會有危險了。   又轉念:生死鴛鴦厲鵬夫婦對敵受傷,自顧不暇,萬一強敵以退為進,豈非我麒兒害了他等?急自雙足點勁,振臂高呼道:強哥!強哥!人已如電光石火般,射落谷底。   人甫落到谷底,只見生死鴛鴦厲鵬夫婦,同了鐵錚強飛快的過來。   瘋狂地喊道:我當你們都有了趕忙將到口的意外二字收住,臉紅了,一付尷尬之像。   鐵錚強將他緊緊抱起道:麒弟,可想死我們!   厲鵬接道:歹徒們追上了沒有?   蘇玉忍不住道:鬼醫巫信詭計多端,飄萍子機深險詐,恐怕麒兒往返徒勞了。   麒兒點了點頭,又望了蘇玉一眼,佩服的道:蘇前輩料得不錯,麒兒捉住的人是假的呀!乃將歹徒戴假面具等經過,說了一遍。   三人說話之間,不覺到了蘇恨公墳墓前。   敢情麒兒走後,蘇玉乃將老父葬於亡母墳墓之旁,此時麒兒觀景傷神,向著蘇恨公墳墓行了三拜,念及四月相處,雖說蘇恨公囚他於石牢,可是蘇恨公在飲食起居間,並未虧待他,尤其還交待了件心腹事,是以麒兒不期然的落下淚來。   麒兒這一難過,連帶的蘇玉、厲鵬、鐵錚強也黯然傷心不已。   蘇恨公雖說一生作惡多端,但他本性未失,有此下場,也算上天待他不薄了。   半晌,蘇玉長嘆地道:麒弟弟不念舊惡,還來向亡父叩拜致哀,誠令人汗顏無地,感慨萬分了。   厲鵬接道:古道俠腸,仁人志士,徐少俠當之不愧。   麒兒訕訕地說道:厲前輩,怎可以少俠稱呼麒兒?   厲鵬道:說老實話,我與玉妹此次外出,目的就是找你,想不到此次巧遇鐵少俠,曾有如此大變遷。   麒兒心中一動忙道:厲前輩找我莫非是   厲鵬心快口直的道:人間麟鳳,世上仙品,收徒之心,無日終了。   麒兒俊臉一紅道:前輩,這可使不得呀!   厲鵬慘然一笑道:徐少俠,不料士別三日,便當刮目相待,賢弟台非但功臻上乘,今非昔比,又且及時救了我夫婦性命,別說收你為徒,即使替少俠牽馬墜鐙,亦感高攀不上了。說罷一臉淒涼之色,顯見他內心極端痛苦。   麒兒不善謊言,楞在一旁,不知如何安慼這位心地純良的武林長者。   蘇玉感慨地一嘆道:拙夫個性就是如此,自窮神莊一別後,每日都在思念著徐少俠,而今   她顯然也對麒兒的武學一日千里,感到自卑,到口之話,不便啟齒了。   麒兒見這雙患難夫妻關注和失望之情,溢於言表,猛的憶起岳陽郊外與蘇玉一番談話了,登時雙手一拱道:如不嫌麒兒年幼無知,願拜二位為義兄義嫂!   厲鵬大喜過望道:使不得吧!   蘇玉吶吶地道:不敢當吧!   鐵錚強爽朗地笑道:使不得正是使得,不敢當卻也敢當,麒兒,還傻在那兒作甚?   麒兒心中一動,趴在地上,口稱義兄義嫂在上,麒兒磕頭了,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生死鴛鴦厲鵬夫婦急忙將麒兒扶起,兩個人擁抱著麒兒,三個性情中人,喜極而泣   鐵錚強不勝唏噓,忖道:麒兒年紀太輕,有這兩位老江湖照顧,不怕吃虧了!   良久,蘇玉一抹淚痕道:金蘭之誼,忘年之交,乃人生一大樂事,虧得沒有外人,不然,真笑掉大牙了。   厲鵬哈哈笑道:玉妹說得對,何不到巖洞內取出岳丈藏酒,喝個痛快。   蘇玉點了點頭,偷眼一望父母墳墓,一腔委曲,強行壓住,她不忍再煞風景了。   於是四個人攜手的走進了洞府。   蘇玉在內洞很快的準備了鹿脯風肉,以及一小罎道地燒酒。   四位爽朗人,暫撇愁腸,吃了個杯盤狼藉!   酒在半酣中,麒兒將離開窮神莊的遭遇,告訴了義兄義嫂,最後他向鐵錚強道:在我被困石牢時,蘇恨公伯伯談到了黑煙教,他說:趁我今天腦子清楚,有一件天大的事,要你轉告強兒。   鐵錚強道:恩師為的是我?   麒兒點點頭道:他說,你是他唯一的親人,也是他衣缽弟子,可惜沒有得到些許好處,真覺對不起你!   鐵錚強慘然道:得到了恩師這番關切之語,勝似身外物千千萬萬了,何況愚兄學會了煙雲飄渺式。   蘇玉一旁耽心地道:麒弟弟,家父談到黑煙教,敢是令鐵錚強繼承教統?   麒兒道:恰恰相反,蘇伯伯非但不叫強哥接充第三代教主之責,更進一步,他令強哥毀掉黑煙教的黑煙大帝。   蘇玉驚呼道:爹爹此舉為的是黑煙教陰魂不散,生怕未死去的教中弟子再假黑煙大帝之名,死灰復燃!說罷芳心一陣難過,感到爹爹不失之為好人,只是為教規所限,太忠於師祖黑煙教的創始人了。   鐵錚強欣慰的道:作弟子的定要完成先師遺命,不知先師還有何交待?   蘇伯伯望強哥在黑煙大帝那尊泥像上,解開謎團。   那泥像上有何謎團可解?   泥像每當月圓之夜,口吐黑煙,吐煙之前,先有雷鳴,蘇老伯認為是件寶貝。   但恩師為何不早察看呢?   蘇老伯沉緬於教規,怎敢將尊為神明的黑煙大帝來個破腹取寶呢?   鐵錚強聽到這裡,面有難色,心說:師父不願作的事,徒兒應該完成嗎?   蘇玉看出鐵錚強心意,連忙說:強弟,先父此舉,必含深意,請不要違背師命,三日內愚姐陪你早完父願。   厲鵬眉頭一皺道:不可,強弟武學基礎太差,說不定因探察寶物,引起異變,豈不打草驚蛇,畫虎反類犬。   蘇玉沉吟片刻道:錚弟既是先父唯一弟子,誼屬同門,自可代父傳藝,只是時間上   厲鵬道:古有明訓,喪服百日,方算盡哀,何不在岳父墳前,為強弟將武學基礎奠立,相信黑煙大帝腹中之寶,必會使強弟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了。   麒兒道:大哥說得對,蘇老伯也曾提過那寶物可能對一個人的武學幫助極大,不過他僅是臆測,未說出是何物罷了。   蘇玉倏然莊容地說道:強弟,為了使你完成父命,愚姐將傾囊以授,全力而為,只是愚姐這點修為,難予使強弟成為大器,不無遺憾!   鐵錚強伏地一跪道:小弟資質愚劣,唯恐有失師姐厚望。   蘇玉急忙以手相扶,厲鵬卻豪放地說道:強弟不要客氣了,但望由玉妹處略有小成,日後再從岳父所授機宜,得到黑煙大帝腹中之寶,則異遇天成,何愁賢弟之身家血難,以及石頭衣之謎,不能解開。   鐵錚強聽罷不禁劍眉深鎖,聯想到鳳兒的一往情深,同時念及墜兒因千佛手一事生命堪危一節,忙向麒兒說道:麒弟,追命道道主的二女墜兒,你可認識?   麒兒愕然道:強哥,怎知墜兒的?   鐵錚強忖知麒兒與墜兒相識不假了,乃將鳳兒在小店說及千佛手可保墜兒之命說了一遍。   麒兒黯然忖道:追命道道主為何以墜兒作條件,逼我將千佛手獻出呢?   他顯然不知墜兒在江心洲為救小蘋,殺了藍衣使者,因而招怒了乃父一節。   麒兒沉吟片刻,心中一動道:強哥,聽口氣,鳳兒就是墜兒的姐姐已自無疑,可是鳳兒又怎生與強哥結識,還有,追命道道主也似乎與強哥不大陌生呀!   鐵錚強回首前塵,幽然一嘆,隨將與鳳兒相愛經過,以及寡母被害,失去寶衣等事,灑淚道出。   麒兒垂首無言,默默深思。   他暗想:墜兒有兩次救命之德,真能置之不問嗎?本能地摸了摸脅下鹿囊,那顆別具深意的扇墜兒宛然就在眼前。   又轉念:強哥與鳳兒這段恩愛糾葛,看來個中必有誤會,強哥為我不惜冒毀容之險,我麒兒應報知遇之德,又焉能不問?   他與生死鴛鴦厲鵬見解一致,認為搶奪石頭衣可能非追命道道主所為了。   他故意強顏作笑道:喝酒吧,談這些不相干的事作甚?即使小弟有心救墜兒,但那千佛手已與小弟皮肉相合,難道我將這隻右臂剁下,送與追命道道主嗎?   他仰首一杯照底!   鐵錚強忙自陪了一杯!   生死鴛鴦厲鵬夫婦看出麒兒臉色有異,一面喝酒,一面向兩人交換了個眼色。   其實,麒兒已於轉瞬間決定了為友犧牲,撮合鐵錚強與鳳兒這對歡喜冤家的念頭。   他對墜兒不是無情,但真為墜兒遠赴追命道卻不願考慮了。   可是墜兒的事,不能不解作是因,鳳兒的事才是他勢所必行的果了。   他生怕將心中事說出受阻,是以他裝若無事,一個勁忙著敬酒敬菜,他已然決定深夜離開棋盤谷,兼程趕往追命道,一待強哥哥之事了卻,再辦理自己私事,方不愧報答強哥哥捨命全交之義於萬一了。   酒後,天已薄暮了   轉眼,夜已深垂了!   麒兒與鐵錚強齊足併肩,睡在一石洞。   他有意無意的問明了赴追命道的走法與去途。   他更別有用心地道:強哥,假使石頭衣非為追命道道主所得,你對鳳兒又當如何呢?   鐵錚強嘆道:石頭衣關係著母親之難,如非追命道道主所得,則殺母仇人自也非追命道道主了,果爾,小兄無顏以見鳳妹。   麒兒得到這個結論,忖知強哥戀鳳兒已深,益發增加他此行的堅強信念。   只要追命道道主不是強哥殺母仇人,海枯?石爛?也要使他倆結合在一起的。   山中難言歲月,山風卻能代表出時間早晚。   一陣夜風由石隙中透進,無比的涼,那是說夜入三更了。   麒兒悄悄地一碰鐵錚強,卻聽他含糊其詞地道:鳳兒,妳的傷勢好了嗎?妳是不是已回追命道了?   麒兒見他人已熟睡,猶然不忘鳳兒,再不考慮的赫然遊身而走!   他以極迅速的動作整好了衣衫,他望了望面含凄楚,猶在夢鄉的強哥哥感嘆地說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強哥,麒兒要作你的好兄弟,好朋友了!   他躡手躡腳的離開了巖穴!   因為生死鴛鴦厲鵬夫婦另宿於一石洞內,是以未被發覺!   他疾行了數步,赫的一念旋來:這樣走對嗎?應該留個紙柬才對。   夜過三鼓,那裡去找紙墨,登時靈機一動,乃在蘇恨公墓前石地上,以指力刻下十個大字:麒兒別有隱衷,一月必回。   他長舒了口氣,認為該作的事已然作了,他望著遙遠的巖穴,油然生感,默唸道:義兄,義嫂,強哥,一月後我們再見了。   滿懷壯志的他,竟被一股低氣流壓抑的改變了念頭!   此際,本已黯然無光的月亮,突被濃雲遮沒!   林壑的陰影,恰如他心裡的陰影,逐漸擴大擴大。   他機伶伶打個寒顫,心說:此次犯險,難免要與追命道道主碰面,那魔頭曾殺妻子,又謀親女,可見人性已無,我麒兒大義相責,決難竟功,一旦翻臉相對,成嗎?   他倏的胸脯一挺,自語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麒兒豈是藏頭露尾之人!於是也快如電掣般走了。   他儘管豪氣干雲!   但那叱咤風雲,武林赫赫一時的追命道道主,已在他心靈深處生了根。   追命道道主自非鬼醫巫信者流可比。   亦非藥人可予並論!   他雖是疾行若飛,腦中始終在盤旋著:死有泰山鴻毛之分,何懼之有?何懼之有?哈哈雄壯的笑聲中,麒兒離開了棋盤山。      橫跨秦晉二省的太行山脈,雄峙千里,崢嶸聳峨,大有上接天闕,下窮九泉之勢。   此際,正是三月小陽春季節。   太行山的迥雁峰,桃林結蕾,杏花如醉,霧蒸霞蔚,飛瀑流泉,真乃美不勝收,春歇此處了。   這當兒,一條瘦小的人影,隨著落日而降,電也似的到達迥雁峰顛了。   他不是別人,正是僕僕風塵,跋涉千里路程的麒兒。   麒兒陡立山顛,目往白雲深處,只見迭峰排連,巒巒起伏,口中吶吶自語道:追命道又名環崖道,怎的個走法?   他四下的張望良久,終未見一人走來,焦急的搓了搓手道:怎麼辦呀?蜘蛛般的山道岔路,再要走錯,不知甚麼時候才能轉返棋盤谷呢!   擦了擦額頭急出的汗珠,乃向腳下深壑,逐漸輕薄的雲層望去。   赫的,那深壑楓林隱處,現出一座莊院來。   他毫不遲疑的縱身而下。   他顯然想問個人家,再作進一步行動打算。   到達壑底之後,再一打量那座莊院,只見它佔地約十頃,四周碉堡林立,壕溝鑿築,極其刁斗森嚴。   他心裡忖道:了無人跡的深山險谷,有此等莊院,顯見莊主不是平常之輩了。   若在往日,他可能繞莊而過,免得麻煩,可是當下他只好作不速之客了。   不意莊門大開著,卻無一人把守,他略一躊躇間,還是大踏步越莊門而入。   莊內別有洞天,雕樑畫柱,比比皆是,花榭水池,極盡堂皇能事,他訝異地忖道:這兒必是位有錢人家了。   麒兒穿過了兩座客堂,依然未見一人,他不禁高呼道:喂!有人嗎?深恐見到主人失禮,只好大叫一聲。   聲音甫落,一聲蒼勁的話語傳來:小哥,速離敝莊,遲則性命難保。   麒兒心裡一毛,一辨語音來處,是三丈外的一座畫閣,那畫閣在一畝許大的水池中央,波光閣影,宛似神廟仙闕。   那蒼勁話聲又道:小哥,如因行路缺了盤纏錢,可到立身右側之棧房去取,取後逕自離去,本莊主不願見客了。   麒兒應聲道:小子不是要盤纏的,是打聽去追命道的。   哦!那蒼勁聲音略帶驚訝地道:竟敢去追命道?   麒兒忖道:莊主必然知道追命道的走法了,非見他不可。登時遙遙一拱道:請莊主老人家指示我?   聽口氣,忖知莊主年齡不小。   他等了片刻,未見莊主回音,迫不及待的道:莊主怎的不說話呢?我可來了雙肩一晃,兩臂一張,這正是偷學蘇恨公的煙雲飄渺式。   閣樓內哦的一聲,一位鬢髮儘白,神態清癯,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叮叮叮拿著拐杖,灑步而出。   麒兒見老人雙眸開合如電,又見拐杖粗逾鵝卵,落地有聲,料知對方必是位歸隱山澤的風塵異人,急忙施了一禮道:老伯伯,您好!   老人上下打量了麒兒一眼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精華內蘊,已俱上乘內家修為,老不死的幾乎當面失去真人,罪過,罪過!說罷一聲長嘆,卻肅容請麒兒進入閣內。   麒兒一面走著,一面訝然自忖:老人家好怪,莫來由嘆什麼氣嗎?   一入閣內,赫的眼前一亮,明窗淨几,均屬上品,玉石雕成的欄干,夾以水母,製成的玻璃,相映成趣,令人目不暇接。   麒兒看得大惑不解,暗道:這位老人家既然是個大財主,何以連個僕人也沒有?   聯想自入莊後,未見一人,不覺多看了老人兩眼,他嚇的一怔,老人家眼中驟現淚痕。   麒兒儘管疑雲重重,因心急趕路,忙道:請問伯伯追命道的走法?   老人壽眉一緊道:追命道又名環崖道,老朽雖知去途,卻無法據實相告。   麒兒詫異地道:為什麼呀?   老人面色一沉道:不能令小哥前往送死。   麒兒想了想道:這是小子的事呀,就是送死,與老人家無關!   老人聲音嚴肅地道:小哥方才表露的輕功,自非一般武林道可比,但想進窺追命道,不是老朽說句洩氣話,簡直是飛蛾撲火,有去無回。   他在麒兒激於義憤的眸子中,看出麒兒不是追命道道中之人了。   麒兒廳老人說話決斷,心頭一凜,正不知如何發話才好,老人突然一聲嘆息道:小哥如在三日前駕臨本莊,雖老朽不忍將追命道去途說出,起碼,也要盡地主之誼,當下一臉憂容,躊躇地道:當下敝莊亦在難中,小哥只好請便吧!語畢,肅容送客,拐杖叮叮叮震得撾音四起,他竟然先麒兒步出閣樓。   麒兒見狀知無法停留,但他不到黃河心不死,一面走著,一面喋喋不休的問著。   豈奈老人置若罔聞,走至閣口處,忽爾語氣轉為冰冷地道:恕不遠送了。   麒兒到底年少氣盛,雙手微拱,一聲冷哼,一晃身躍過了池水登岸而去。   他心想:我就不信沒有你這老頭兒,就找不到別人問路。   忽然傳來老人的自語聲:唉唉!這娃兒面現晦紋,恐遭大變,可是老朽劫難方殷,已陷懾魂奪命,魔笛摧莊之危,自顧不暇,遑論救人?   麒兒心頭一悚,暗道:人離閣亭百丈,猶然字字清晰可聞,這位老人家本領真不小呀!   又忖道:甚麼叫作面現晦紋呢?莫非意指晦氣而言,敢是老人家暗示我麒兒此行追命道不大吉利!   他本想掉頭回去一問,繼而一想,老人家旨在示機,問也無用,還是命由天定吧。   他瞬間離開了莊院。   他胡亂的揀了條山路疾走,腦中回想起老人的話意,那懾魂奪命,魔笛摧莊!八個字代表甚麼含意?   敢是真有笛子能使人喪命,能將莊子搗毀不成?未免太荒唐了,也未免太不近情理了。   他雖是對這玄而又玄的八個字,無法相信,可是聯想老人家身具絕等修為,卻壽眉緊鎖,一臉戚容,顯然又與這八個字有關了。   他對老人家將傳音示警深為感動。   是以他也對老人家的安危拳拳在心了!   赫的,山道已盡,敢情來到一斷崖跟前,斷崖周圍盡是叢茸小樹,乍看起以為另有祕徑可尋,入內一望,原來是一絕地。   麒兒怔了怔神,心裡嘆道:只知瞎闖,不是辦法呀!   驀聞衣袂掠動樹梢之聲,他心中一動,喜道:有人來了,這下可以問路了。   繼而一想,又感不對,暗念:來人竟也走絕路?   油然聯想起莊院老人所說之話,心念:莫非是企圖害老人家的歹徒?   不一會,兩名身著黑色長袍,怪模怪樣的大漢鬼鬼祟祟走來。   黑袍大漢東瞧西望,似是選擇隱避之地。   移時,他倆人就在麒兒藏身之前,約十步距離,隱藏起來了。   麒兒更加料定兩大漢不是好東西了,忙自屏神凝氣,希望聽到對方說話。   果然兩大漢悄悄對話道:老大,真料不到少街主們臨事卻畏懼起來!   老二,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可曉得桃杏谷的醉葉莊住的那號人物?   誰?是個紮手貨了!   昔年以一根秤桿,威鎮大江南北的良心秤度量公。   哦!怪不得敢在老虎嘴內拔牙。   所以兩位少街主連連碰了大釘子了。   又有事發生了?   少街主們以老爺子的懾魂令符探聽死去弟兄們虛實,嘿嘿!非但令牌砸了,去的人揍了個屁滾尿流!   以老爺子的聲威,他居然未放在眼裡,姓度的未免膽大包天了。   所以逼得少街主們真章相見。   如不殺他個雞犬不留,咱們懾魂街就別想在江湖立足了。   今夜一場火拼,勢所難免,不過良心秤度量公似也抱了破釜沉舟決心,已然將家人遣走了,他顯見是一付老骨頭,拼咱們這夥人了。   真他媽的老狐狸精   麒兒聽到這裡,心裡雪亮!   敢情這干歹徒正是東街之稱的懾魂街街主的爪牙,他等所說的兩位少街主,八成是懾魂街街主的兒子了。   那良心秤度量公無疑就是所見老人桃杏谷的醉葉莊莊主了。   此時,太陽堪已沉沒了!   落日餘暉,使醉葉莊的楓林,如火如荼,宛似蒙上層血色。   麒兒觸景生情,心想:度莊主再是本領大,也無法應付懾魂街的傾巢來犯呀?   半晌,他眉頭一皺,心裏嘆道:自家的事還忙不過來呢?何苦再找麻煩!   他正要抽身離去,卻聽兩大漢繼續說道:老大,當明卡還可以活動活動,輪到暗卡真他媽的活受罪了。   老二,少發牢騷吧,如果聽入二位少街主耳朵裡,可就吃不了兜著走!   少街主們又沒有生了順風耳,在這鬼都不來的地方,怕他何來?   大哥總是小心為上,好在發動夜襲醉葉莊的時辰到了。   到了?不入三更休想,這段時間內怎麼辦?   扯扯家常吧!   有什隊好扯的?   談妞兒!   妞兒?哈哈哈,那追命道道主的兩個女兒,夠得上又鮮又嫩,道道地地的大美人。   什麼女人不可以談,偏偏談到她倆?大哥,不是小弟攔你興頭,往後,千萬說話謹慎,要知那兩個妞兒手段之辣,宛如臉上之美,一向是殺人當切西瓜。   哈哈哈哈   大哥為何發笑,小弟說錯了?   錯是不錯,但也太把兩個妞兒身份看高了!   何以見得?   不出十日,管保喝那兩個妞兒的喜酒。   她倆會嫁人?   鳳兒嫁給大少街主,墜兒嫁給二少街主,嘿嘿,只是哥們連望梅止渴的份兒也沒有了。   聽說鳳、墜二女,自視極高,從來未將黑道的朋友放在眼裡,嫁我們那兩位少街主,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她們會答應?   說起來老弟又是孤陋寡聞了,可知有位百花娘?   是那個老騷貨?她與此事有關麼?   百花娘與追命道道主的髒事難道你不知道?   一騷一浪,不拍已合,本來不算甚麼!   可是百花娘卻是二位少街主的大紅媒呀!   怪了,她怎肯替二位少街主效勞?   少街主們也跟她有上一腿!   百花娘人盡可夫,憑這點,恐怕辦不到吧!   個中自然有個條件。   她那百花谷富比王侯,再值錢的東西,也不會使她動心的。   石頭衣呀。   石頭衣?那是街主視若性命之寶。   已然被二位少街主偷來了。   住口,有人   說話之間,在夜色深垂的另一角,疾厲地馳來一人。   那人甫一現身,向著二黑衣大漢倨傲地道:一待信火昇起,暗卡即撤,你倆速至本護法處報到,聽候火焚醉葉莊安排。說罷一晃身又走了,淡月疏星的夜,宛若幽靈乍現,來去有如炊煙一般。   兩名黑衣大漢悄語道:哥們的買賣又來了!   人家殺人,咱們放火,倒可混水摸魚了。   兩人說罷一笑,已由隱蔽地走出,只見兩人各自揹了隻黃色木箱,諒來內藏極為劇烈的火藥。   一陣狂風吹來!   一塊烏雲掠過!   風聲颳得沙塵蔽天,宛如鬼泣狼嚎!   烏雲捲噬了山林,也將醉葉莊吞沒了。   忽然,兩點藍色信火,直拔霄漢,餘光搖曳著山谷,憑添無限鬼氣,一場血腥開始了。   兩名大漢口含獰笑,正待長身離去,可是來不及了,身後的小煞星猛然將心一橫,說了聲:殺壞人,救好人,不算我麒兒的罪過了!   千佛手光華暴熾,一股排山勁力起處,兩名大漢連哼都來不及,後心開花,屍橫於地。   無疑的,麒兒改變念頭了!   他要插手這件血腥事!   他要救良心秤度量公。   他顯然是聽了二大漢最後的答話,作了如上決定。   他望了望地下屍體,又仰臉看了看漆黑低沉的雲層,喃喃自語道:強哥的石頭衣原來是懾魂街街主偷去的,我要替強哥搶回來。   忽然雙拳一緊,一臉忿忿之色道:嘿嘿,什麼鬼臭的少莊主,居然夢想討鳳兒、墜兒為老婆,配嗎?哼!一聲冷笑,心裡卻酸酸的不是味道,顯然,是因墜兒而起。   此際,一陣奇妙的笛音傳來。   那笛音時高、時低、時悲淒、時振奮,有如裂帛,有如萬馬奔騰,有如嫠婦泣夫,有如少女懷春。   僅是一杯熱茶光景,宮商數易,變化萬千,使麒兒心膽為裂,悚而驚魂,一顆心宛似跟著笛音跑來跑去,人也形若木呆。   不知經過多久,笛音倏止,他也赫的醒來,伸手擦了下額頭冷汗,忖道:魔音催莊,這是魔音催莊呀!   本能地認為良心秤度量公中了埋伏!   潛意識忖知歹徒們得手了。   他不取三思,雙肩一晃,振臂一揚,人向醉葉莊內電馳!   莊門逼在眼前了,他躍身而過。   忽見十數名黑衣大漢,各亮兵刃,蜂擁而至。   他殺心頓起,他更加預料到良心秤度量公生命危在旦夕了。   為了搶救這一代異人,他殺孽重重,造成血腥漫地,千佛手神威大震,風雷併作,僅是錯眼光景,十數歹徒死傷各半。   笛聲又起了!   他機伶伶打個寒顫,登時腦子裏嗡的一聲,知道又要像方才一樣,失去知覺了。   人急生智,暗念:千佛手呀!千佛手呀,世人都說你是寶貝,就看你的了。他將千佛手連連擺動,登時霞光萬道,隱含雷鳴。   霞光護住了整個身軀!   雷鳴中和了笛音懾魂。   他跟著引吭一嘯,猛朝發音方向,也是良心秤度量公所居的閣樓處,疾撲猛進!   閣樓在他兩個起落間趕到了。   威稜所及,他看到一件駭震心魂的事!   兩名醜若厲鬼的少年,端坐如山,嘴橫玉笛,兀自裡吹個不停,可是七孔玉笛孔口上,卻汩汩的落著血滴。   再看兩醜少年面前,躺著良心秤度量公。   度量公面目如紙,牙關緊咬,手腳劇烈抽動,顯然受過極嚴重內傷。   麒兒在一瞬光景,大感愕然,心說:分明度家伯伯失去反抗能力,為何醜鬼們不去殺他,卻抱著笛子死吹,寧願吹出血水來呢?   他此刻救人心切,不管三七二十一,脫手就是一掌!   掌風甫起,那兩名形若惡鬼的醜少年,居然收笛變式,一圈一點,兩縷銀色光圈,竟而便接了麒兒一掌。   麒兒一楞,暗道:他等竟能接得住千佛手?   他對千佛手過於自恃了!   其實,他出掌之時,因顧慮傷及良心秤度量公,不然,兩醜少年再是功力不凡,也要身負重傷的。   麒兒冷笑一聲,正待二次貫足功力發掌時,兩名醜少年卻怪吼聲中,以登萍渡水輕功,分向閣樓兩側,飄然逝去。   他心裏喜道:還是怕咱的千佛手了。   麒兒又恢復對千佛手信心。   唉!良心秤度量公喟聲長嘆,霍的站了起來。   麒兒一驚,忙道:伯伯,你你竟然好了?   良心秤度量公道:言好尚難,但已不妨事了!   麒兒仍自詫異地道:方才伯伯好像斷了氣似的,怎麼,一眨眼功力復初,沒事人一般,真了不起。   良心秤度量公雙手一拱道:如果小哥晚到片刻,恐怕早已與世長辭了。   麒兒悚然道:想不到吹笛子能吹死人。   良心秤度量公莊容說道:小哥天縱奇才,自當別論,要知懾魂街的笛音,乃是種心魔之音,如非真的到了物我兩忘之境,一聞笛聲,六慾即起,心魔所至,百念交侵,人就會在指顧間,歷經一生滄桑了。   麒兒似懂非懂的道:敢是笛音可使人在回憶往事中沉迷下去。   良心秤度量公道:大體說來是如此,最為重要者,它可使人喪失心智,以魔音操縱受害人的行動,供他驅使。   哦!麒兒心有餘悸的道:太危險了,方才我差一點魂給吹掉了!   所以小哥今後碰到懾魂街的人,可要特加小心了。   謝謝伯伯指教,哦,那兩個壞人是誰呀?   懾魂街街主的兒子?白煞鬼卜綱,黑煞鬼卜紀。   不好了。   小哥你   追他們討回石頭衣!   石頭衣?   是咱強哥的寶貝嘛!   千萬不能去,他們是往追命道的。   哈哈,那正是我麒兒要去的地方。   他說罷撤腿就跑,轉眼,已快到莊門了。   忽然背後傳來良心秤度量公的慘呼聲,他扭頭一望,只見良心秤度量公一口鮮血灑地,人已暈了過去。   他急忙將良心秤度量公扶起,眼圈一紅道:伯伯耽心我去追命道有危險才匆匆趕來,因而引動傷勢爆發。   只見良心秤度量公雙眸微張微合,跟著幽幽一聲嘆息。   麒兒放心大半,接道:人家去追命道是不得已呀,伯伯,您好好休養吧!   他深恐歹徒逃遠,誤了大事,忍了忍心將良心秤度量公放在地下,匆匆地道:將來有機會再看伯伯,我我真的要走了!   良心秤度量公強吞了口真氣,腰板一挺,坐起道:小哥既然決心已下,老朽自是不便阻攔,這兒有一件小東西,留在身邊吧!喘了喘氣,話音難達心意。   麒兒接過一看,敢情是一條繡有花朵的香羅帕。   他急於趕路,謝字音未落,已然離開醉葉莊丈許開外了。   夜神把他的身影吞沒了!   他一路疾馳,卻一路的稚語道:香羅帕!香羅帕,度伯伯真把人家當成小孩子了,嘻嘻!我麒兒已經十六啦!   麒兒離開了醉葉莊,連連展勁煙雲飄渺身法,饒是疾行如電,猶然感覺到腳程太慢。   為了奪回強哥的石頭衣。   為了跟蹤歹徒前往追命道。   他恨不得脅生雙翅,一下子就將白煞鬼卜綱,黑煞鬼卜紀追上。   一夜奔馳,仍是未見卜氏兄弟影子,心說:怎的辦啊?   此時朝陽展露處,現出一谷,谷中百花競放,美不勝收,人還未到谷口,那縷縷香氣幾致將人薰倒。   麒兒放眼此姹嫣紅處,暗自詫異道:好香,香的使人腦袋發漲了。   腳下一緊,已然馳入了花嬌柳浪的谷內。   一面疾馳,一面腦中飛快電轉:這等美麗的谷裡,怎會無人居住,先找個人問問去途吧!心念電轉,果見一排杏花林叢,姍姍地走出年約十六七歲的美麗姑娘。   她穿了一身月白裙褲,腰間繫了根淺紅色汗巾,左手攀了枝紅杏花,真也人勝花嬌,花羞人艷。   麒兒走前數步道:請問小姐,往追命道去的走法?   那姑娘美眸一瞥,突然笑了,笑聲極為清脆,好聽至極,可是她那笑態未免過火了,笑了個前仰後合,手舞足蹈。   麒兒心說:她笑我嗎?有什麼好笑?忙問道:小姐,追命道又名環崖道啊!   那姑浪櫻唇一撇,纖手一指麒兒額頭道:傻瓜,人家不是小姐嗎?咯咯!掩口又一笑。   麒兒暗忖:即使不是小姐,也犯不著笑個沒完啊!又問道:妳是小姐也好,丫頭也罷,咱問妳的是去環崖道的走法。   那姑娘似是與笑有緣,格格地又笑道:鬧了半天,你猜到人家是丫頭了?   麒兒心裡發急,忖道:八成她少點心眼剛想發話,她又接著笑道:能猜到人家是丫頭,可知咱的名字?   唉!妳怎的問非所答,扯起來沒完?   別急呀,猜完了再告訴你。   猜不著!   又是傻瓜了。   唉!傻就傻吧,快告訴我!   但人家有名字不說,多悶人呀!   那麼,請問芳名?   叫我笑姑好了。   笑姑?發笑的笑字?   人家好笑,所以叫笑姑,有甚麼不對?   對!對!對!   麒兒一口氣連說了三個對字,他此刻已然明白了,敢情這姑娘才是傻子呢,接道:環崖道在那裡?   笑姑一掠鬢髮,瓠犀半露道:順著我手兒瞧!   麒兒不覺一楞,暗道:如果順著她手指的方向走,不是又回去了嗎?   笑姑見他沒有應聲,小嘴一嘟道:怎麼?不相信嗎?   麒兒喃喃的道:相信,只是咱是由那兒來的。   傻瓜,你沒有注意嘛?   請姑娘指點指點!   有株大松的地方就是了。   大的松樹多得很,怎麼去分別呀?   那大松樹很特別,非但大,樹根下還有個大窟窿呢!   麒兒腦子一打轉,心想:只好找一找看了!念罷,轉身欲去。   笑姑嬌喝聲道:說你傻你就傻,連謝一謝都不懂嗎?   麒兒無奈的雙手一拱道:謝謝妳了!   笑姑一雙小白手拍的山響,笑道:走吧,可要記住有窟窿的大松樹呀,格格!她又笑了。   麒兒心裡嘆了口長氣暗道這樣美的姑娘,卻傻裡傻氣,於是他展開身去,向來途疾奔了去。   他由清晨跑到了中午,又由中午眼望日落,大松樹多的是,有窟窿的大松樹也不少,他呆了,就不知那株大松樹才是生在環崖道的。   他停了片刻,想到鐵錚強哥哥曾說環崖道在一山顛之上,環崖道繞著山頭而建,因而得名的。   他再一打量週近山峰,壓根兒就沒有山頂上繞著山道的,心說:唉!上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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