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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回

千佛手 上官虹 29438 2023-02-05
  麒兒一見樹上人頭,赫然有小蘋妹妹首級在內,他心膽俱裂,一聲慘呼,早已暈倒地上了。   霍地裡,三條人影,就在麒兒昏厥剎那,各自目透殺機,嘴帶獰笑,從三個不同角落疾撲而至。   這三人中除了鬼醫巫信,還有杜仲仁,另外一名就是麒兒掌下遊魂的那名壯漢。   忽然一聲暴喝:鼠輩膽爾!   又有三條人影由斜側裡電射般兜來。   為首一人,身高丈外,鬚眉皆白,卻生了付娃娃臉膛,他在三人中更加詭速,隨著話音起落,幾與鬼醫巫信等一肩之差,趕到麒兒身側。   鬼醫巫信一見來人,驚呼道:不好啦,是三丈叟!   三丈叟冷笑一聲,蒲扇手挾起奔濤怒放般掌風,一招梅花三弄,立使磅礴勁勢一化為三,分襲鬼醫巫信等人。

  鬼醫巫信自見三丈叟現身,早有戒備,未等掌風波及,登時展動荷葉捲蓮身法,後射丈外,饒是如此,左肩上也被餘勁掃中,冷哼一聲,又倒退數步。   那名壯漢怎知三丈叟的厲害,居然揮動著鬼頭刀,欺步近身,想以凌厲的刀鋒,阻住掌風,相機再制厲害。   是以用力過猛,反震力愈強,他鬼頭刀甫形劈出,三丈叟內含陰陽剋制的罡氣,即以坎離既濟神功,也益發大展神威,但聞噹的一聲,鬼頭刀先行出手,跟著又一聲慘呼,那名壯漢口血直噴,一個跟斗,栽於地下,恰巧隨三丈叟一同而來的一名黑臉娃兒,又補上一腳,這才隨前名大漢一路,歸陰報到了。   只有杜仲仁功力較深,僅後退數步,並未受傷。   他腦中電轉,忖道:不好,萬一表妹也來了,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再看鬼醫巫信早已見苗頭不對,逃下了削屏,登時不敢怠慢,一領劍訣,寶劍開路,繼鬼醫巫信而去。   黑臉娃兒叫道:不能叫這壞小子跑!   三丈叟嘆道:大愚,先救人要緊,你那麒哥已然閉過氣好久了。   大愚望了眼麒兒,急向同來的那位清瘦老人道:爺爺,看你神醫的本事了。   不用說,這三人是三丈叟、神醫向善,以及大愚了。   神醫向善壽眉一揚道:不要緊,麒兒不過是傷心過度一時暈倒,只要捺他一下人中穴就好了。   大愚照命行事,麒兒果然醒來,他一見面前三人,楞了片刻,才放聲哭道:來晚了,來晚了,早來一步,小蘋就不會死了。   三丈叟拉起麒兒道:不要急,有話慢慢說!   麒兒淚如泉湧,聲音沙啞,幾次張口,竟然說不出話來。

  神醫向善沉吟片刻道:麒兒,先不要難過,也許人頭有假!   麒兒不相信的道:事實俱在,伯伯何以欺人?   神醫向善莊容地道:鬼醫巫信詭計多端,說不定話音未了,麒兒呼著小蘋的名字,緊緊握起雙拳,一聲慘厲長嘯中,向著樹頂撲去。   三丈叟與神醫向善暗道聲不好,但想出手攔阻,已是為時過晚,眼看麒兒已經接近了小蘋首級,突聞一聲嬌喝:不要命嗎?只見紫影一閃,衣帶飄香,麒兒已被一名少女凌空摟入懷內,雙雙掉落地上。   三丈叟與神醫向善咋舌不置,心說:這少女輕功身法,已臻化境了,卻聽麒兒怔怔地說道:是妳呀!   敢情少女正是廟內指點他出險的墜兒。   墜兒依然是一付冰冷面孔道:人頭內藏有烈性炸藥,你如此性急,不怕粉身碎骨嗎?

  說話間,三丈叟等也忙趕了過來。   墜兒纖手指著三丈叟,紅唇一撇道:看你愈老愈糊塗,為什麼叫他送死,也不攔阻一下?   三丈叟壽眉一軒,聳聲笑道:罵得好,老人家一時大意了!   神醫向善雙手微拱道:敢問姑娘,何以知道人頭內有炸藥?   墜兒眼也不抬的道:這話說起來可長啦,因為人家心裡喜歡他,見他走了,又放心不下,所以悄悄的跟了下來,後來又見他在堞樓打死一名大漢,又嚇走了一名大漢,當時我心中一動,認為跑的大漢決不肯善罷干休,是以跟著那大漢身後,才發覺他等陰謀。   大愚腦袋一掄,不耐煩地說道:喂,說話可要說清楚些,到底是什麼陰謀,也使俺大愚推斷,推斷!   墜兒不由冷眼一掃,嘿的聲道:黑小子,姑娘見大漢到了一家客棧裡後,嗣由後窗一望,只見房中坐著四個人。

  不對了!大愚插口道:加上死了的大漢才是四個人呀,應該是三個人才對呀。   其中一人被他們先行制住了穴道。   那人是誰?   據他們說話口吻,好像叫什麼鐵膽銀鏢鄭堃。   嘻嘻!大愚腦袋又一掄,卻向爺爺扮了個鬼臉道:姓鄭的沒有死呀,看來老爺子料的人頭有假,差不多了。   麒兒忍不住插口問道:姑娘在客棧看到的三個人,除了送信的大漢外,一名叫鬼醫巫信,一名叫杜仲仁,但我奇怪杜仲仁怎會與他勾結一起?   墜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嚕嗦,誰知道那麼多,人家又不是專門替你管閒事的。   三丈叟與神醫向善瞬間交換了個眼色,心中同時納罕,墜兒既是為麒兒而來,何以言詞神色之間,那等的冰冷,嚴肅。

  只有麒兒見怪不怪,心裡明白,知她不通情理,乃是環境造成的,只有逆來順受,將來有機會再勸勸她了。   顯然,麒兒受她兩次活命之恩,已對墜兒有了同情之感。   墜兒接著道:後來他們在客棧中商量,那大漢聲言點兒今非昔比,異常扎手,最好用計。那姓杜的未表示意見,但我看他眉宇之間一團陰狠之色,知他與你必有不可解的怨仇。   說著美而且寒的目光,一掃麒兒,續道:後來那鬼醫巫信說是有辦法了,何不去找兩個人頭,如此如此呢?   大愚大嘴一咧:喂!少賣關子,什麼叫如此如此呀?   墜兒杏眼圓翻,雙眸寒芒四射,看得大愚打個冷顫,暗忖:媽呀,這女人眼冷,心也冷,不是好惹的。   當即傻著個臉笑道:可別生氣呀,要知我與麒兒是哥們!他見墜兒就要發作,是以藉麒兒這塊招牌作擋箭牌。

  不料墜兒倏然臉色一沉,戟指喝道:誰是麒兒?說!眼光卻轉向麒兒的臉上,牢牢不放。   麒兒微感一愕道:我就是麒兒,有何不對?   你?她語音未落,出手詭速絕倫,纖手捺在麒兒左手命脈上。   墜兒見三丈叟等似有攔襲模樣,冷眸電掃,嬌喝聲道:誰要動?本姑娘就把他的心脈震斷!又而自言自語道:唉唉!我能殺他嗎,不能呀,他是人家的人終於纖手一鬆,麒兒反而呆住了。   大愚胸膛前挺,身子卻後退道:喂,聽口氣,敢是咱麒哥的大名犯了忌諱?   墜兒半晌幽幽一嘆道:黑小子,你懂得什麼,因為叫麒兒的才有千佛手。   麒兒想起廟中的一幕,恍然有悟,忙道:墜兒,莫非妳姐姐也知叫麒兒的人有千佛手了?

  豈但我姐姐,就是遠在千里外的爹,也瞭若指掌了。   那追命道道主嗎?   正是他老人家,嗯,麒兒!你是有千佛手的麒兒嗎?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你就活不成了,不是,再好沒有了。   這話怎麼說?   我爹爹知道人家見過千佛手的主持人,而未能將之殺死,取得千佛手回來,就是犯了最大的道規,按道規要處以極刑。   妳是道主的女兒呀!   那不算什麼,要知咱娘就是犯了道規,被爹爹給殺了。   哦!麒兒打個寒顫,暗道:追命道道主可能比閻王城主還要沒有人性!   三丈叟與神醫向善也不禁捏了把冷汗,心說:不是冤家不聚頭,這雙小兒女將來的演變,不知怎的個收場了。   大愚卻咧著大嘴哈哈笑道:墜兒,老實說,他就是有千佛手的麒兒,妳看該怎辦?

  墜兒眼圈一紅,旋即神色一冷,冷然地道:喜歡他,就不能害他,只有替他死。   大愚巴掌一拍道:說我大愚傻,妳比我大愚還要傻上三分。   墜兒粉拳一晃道:不想活了,敢說我傻。   大愚腦袋連劃了三個圓圈,心有成竹地道:照妳自己的說法,顯然是一個人跟著麒哥哥來的,既沒有別人知道此事,妳老子又沒長千里眼,順風耳,怎知妳見過麒哥呢?   聽起來蠻有理由,那我真的傻了!   就怕妳那張小嘴,像是隻破了口的夜壺,到處亂倒,就沒法子了。   哼!好難聽。   這叫做忠言逆耳呀!   墜兒呆了一呆,反倒沒話好說了,表情已不像方才那樣冷氣冰人了,一張風吹彈得破的粉頰上,泛著桃花也似的紅暈,看得大愚有些發楞,心道:這女人八成是花作的

  墜兒想了片刻,居然噗嗤笑道:我明白了,你們是麒兒的朋友,自然不會說出我見過麒兒,自然爹爹不會知道了。   說著看了一下麒兒,見麒兒胸前掛著她送給的扇墜兒,芳心不由一甜,纖指點了一下麒兒的頭額,嫵媚地笑道:你嘴巴雖硬,但人家知道你捨不得丟掉扇墜兒的她想到什麼就作什麼,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動手無意,出口無心,該是未開竅的,放縱的,略帶野性的大孩子,但麒兒卻不由面紅耳赤,倒退不迭。   她似是想起了甚麼,美眸一轉道:唉!我該走了!   麒兒本能地伸手將她拉住,墜兒一楞,出神地問道:你拉人家幹什麼?   我我知道妳說走就走!   難道跟你一輩子?   這個   咭咭,想起來了,原來你也喜歡人家。   麒兒手一鬆,臉一紅,訕訕地道:妳走吧!   墜兒也像有些依依不捨地道:有機會再找你千萬別丟掉扇墜兒,那姓杜的比鬼醫還厲害人頭內埋伏炸藥也是他出的主意呀話音若斷若續,紫影早已移過削屏,但那字眼卻使在場人清晰可聞。   三丈叟感嘆地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想不到一個黃毛丫頭居然內功如此精深,老不死的算開了眼界了。   大愚突然叫道:你們看麒兒哥哥!   敢情麒兒仰首望著小蘋的人頭,表情殊異,時而喜,時而憂的,眼角上卻掛著兩行濕淋淋的淚痕。   神醫向善道:麒兒,聽墜兒方才之言,再加以推敲,人頭乃假非真,自是無疑,試想,鐵膽銀鏢鄭堃被制穴道,困居客棧,這兒又出現他的人頭,自然是一假百假了。   麒兒沉吟道:小子也是這樣想法,不過   大愚插口道:八成麒哥仍不放心吧!   麒兒不知想起了什麼,目泛異彩,倏的縱上樹梢,三丈叟一時未料到他有這著,急呼道:千萬別碰人頭!   麒兒另有打算,猱升到小蘋人頭處,注目在頭後一望,突然放聲大哭道:小蘋小蘋   眾人見狀心膽俱裂,忖知麒兒認定是小蘋人頭了。   麒兒縱身樹下,大愚接著道:怎麼?人頭是真的?   麒兒以袖管擦了擦眼角道:假的。   大愚氣得腳一跺道:假的為何要哭?急死人了!   因為麒兒臉一紅,囁嚅地道:小蘋妹頸部有個小疤,那人頭頸部卻沒有,這十足說明小蘋妹仍在人間。   他聯想昔日雙目失明,因一時氣憤,將小蘋暴打了一頓,還將小蘋脖子咬傷等經過,傷心至極,不禁黯然淚下。   大愚年齡尚小,怎懂男女間的事?他自言自語道:麒哥哥真怪?小蘋姐沒有死,樂還來不及,為甚麼哭?   三丈叟感嘆地道:麒兒,既然人頭是假,用不著傷心了,倒是話音一頓,怪異地向神醫向善說道:向兄,老人家真想不通,死了的腦袋,還會改頭換面?   神醫向善道:據小弟推測,定是鬼醫巫信作的手腳。   大愚接著道:爺爺,血淋淋的腦袋怎生改變呀?   神醫向善沉吟片刻道:早年鬼醫巫信得過一部名叫易容術的奇書,那本書專門探討如何使人改換容顏之學,我想這兩顆人頭必與此書有關了。   大愚突然驚呼聲道:爺爺,死的人頭都能改變,活的腦袋豈不更容易改裝,萬一鬼醫巫信利用此法,冒充你,我,他以及老小子不順眼的人,相機害人,豈不是防不勝防?   神醫向善喟然嘆道:這確實是件棘手的事!說罷一臉憂容,眉峰緊鎖。   三丈叟及麒兒也感問題太嚴重了,尤其是麒兒,他與鬼醫巫信有著種至今仍在鼓裡的怨仇,潛意識使他認為這不可思議的假人劫數,有一天會降臨自己身上的。   四個人默默無言,心情顯得都很沉重,山風吹得樹枝沙沙作響,那兩顆高懸樹梢人頭,也透著無比的獰猙可怖了。   半晌,三丈叟聳聲笑道:墜兒曾說人頭內有炸藥,待老不死先把這謎底揭開!話罷示意三人後退,雙掌一搓,一團薰烈掌風起處,立時兩聲爆響,兩顆人頭在一片焦灼腥煙中變成飛灰。   他目透異光,恨聲說道:老人家自大個子病痊癒,本想雲遊山林,過幾年清閒日子,不料江湖上竟出現如此卑劣心黑之人,今後再碰上鬼醫巫信祇有殺以除害了。   大愚撇了撇嘴道:都是伯伯一念之慈,才引今日之患,看您老人家將來怎的個向世人交待?   神醫向善見三丈叟被孫兒逼得老臉發紫,連忙插口道:事情既然告一段落,我們也該走了。   於是,四人離開削屏,見天色已晚,乃找了家村鎮休息,這時麒兒才抽出空閒,向三人問明及時趕來螺山經過。   大愚晃著腦袋道:還是先由小弟身上說起,記得雲霧山鬼醫巫信等阻截我兩人嗎?當時你跑了,我卻與鬼醫巫信大戰了三百回合!得意的看看麒兒,其實麒兒早已知道他說大話的毛病犯了,又見他大眼一轉道:正當雙方打得難分難解之際,嘻嘻,三丈叟來了!   三丈叟哈哈笑道:說起來該當是巧事,老人家離開離坎洞東轉西轉,竟然碰到了鬼醫追殺大愚   大愚扮個鬼臉道:這一下子可洩了底了,無法吹法螺了結果,鬼醫巫信一見三丈叟伯伯,嚇得夾著尾巴跑了。   三丈叟接道:於是老人家被大愚一鼓動,也就到了岳陽,不料一入岳陽城,正好向善兄迎頭走了來!   麒兒插口道:唔!太巧合了,諒來都是看賭奇大會的了,可是怎的不見你們?   三丈叟道:因為碰到了俺師父!   哦!麒兒愕異地道:誰是您師父呀?   二尺公。   唔!麒兒心中一動:怪不得二尺公叫我找您呢!   是以你赴會之後,受傷到了桃花坪,老不死的們已在暗中保護你了。   為什麼不現身相見?   二尺公的交待,叫俺三丈叟查一查未來武林中的人上人,有沒有資格享有千佛手?   這話是什麼意思?   如果你品德不夠敦厚,心地也欠光明,家師同我就犯不著自找麻煩了。   我麒兒會替二位老人家帶來麻煩?   現千佛手早被武林中探知,爾後你每行一步不是陷阱,就是火坑,區區與恩師能不為小哥斬棘披荊,維護千佛手不落於歹徒之手嗎?   唉!麒兒感嘆地道:連累二位老人家了!   說話之間,小街傳來起更的更鼓聲,四人又談了片刻,乃決定明日清晨趕赴岳陽,幫麒兒打探小蘋下落。   麒兒與大愚睡在一起,大愚沒有人間苦惱事,一上床,已然酣聲大作,這時夜色沉寂,下弦月不大明亮,照在窗前,是一片慘淡的光影。   麒兒翻來覆去,如何睡得著,想起假人頭的事,本能地認為小蘋受難了,不然,鬼醫巫信決想不到藉著小蘋與自己關係,故佈詭計。   又聯想鐵膽銀鏢鄭堃,按說他與死去的兩大漢,以及鬼醫巫信相攜並進,自是早有勾結,何以墜兒卻說他被制了穴道?   尤其小蘋離開窮神莊的目的,就是追鐵膽銀鏢鄭堃的,而今鄭堃受制,小蘋又焉能例外,但墜兒何以未見到小蘋,她到了那裏?   忽然心頭怦的一動,腦中一陣連鎖反映,赫然感到鐵膽銀鏢鄭堃與殺死父親一事,值得懷疑了。   他不應該是殺死父親的兇手。   因為他也是壞人們陷害的對象,而況小蘋、鄭伯母、大愚、神醫向善,都直接間接說他是另有隱情。   但他為什麼一再要毀掉自己雙目,砍斷自己右臂呢?   莫非他心智喪失了?   但何以表面上看不出絲毫破綻?   豈真是鬼醫巫信用毒藥控制了他?   世上真有令人心智喪失的毒藥嗎?   街頭傳來二更更鼓聲,又而三更也響了,麒兒這才在朦朧中睡去,但他睡中猶不能安靜,他夢到了爹娘那是他憑平日想像的兩張臉。   又而夢到了小蘋,小蘋哭了,小蘋目含痛淚,大罵著麒兒,說麒兒不該殺了她爹爹鐵膽銀鏢鄭堃的。   麒兒夢中囈語道:過去想殺他,現在要查明原委再殺他   接著,小蘋不見了,鄭伯母卻來了,只見她面色淒白,身著喪服,一聲斷喝道:我芙蓉仙子吳彩雲要替夫報仇。   一掌向麒兒百會穴劈去。   麒兒大叫一聲,赫的驚醒過來,此時窗紙微微泛白,大愚卻睡意猶濃,他連忙正了正神,這才知道作了個惡夢。   他感嘆地道:夢由心起,不會是真的?   忽然一個恐怖的念頭襲來:萬一是真的呢?萬一有人冒我之名害了鄭堃呢?   他不敢深想了!   但那念頭卻牢牢地在腦海盤旋著。      就在麒兒入夢之前,臥床之後,距離所住小鎮十里外的八里舖,鬼醫巫信、杜仲仁,還有失去知覺的鄭堃,在一沒有人跡的土地廟中,密計方殷。   原來杜仲仁在離開桃花坪後,恰巧碰上了鬼醫巫信,他早在岳陽經丐幫狀元樓請酒時,就看出鬼醫巫信與麒兒有解不開的樑子,是以一拍即合,狼狽為奸了。   鬼醫巫信道:麒兒武學大進,又有高手暗護,而少俠因令表妹之故,不便現身相敵,當下只好由區區作個最後了斷。   杜仲仁道:敢問巫兄的最後了斷,意指何事?   只有將姓鄭的宰了。   殺以滅口嗎?   不錯,但對少俠來說卻絕端有利!   何以見得?   倘少俠作我天喪門耳目,兄弟決使尊駕與令表妹如願以償。   原來你   不才乃天喪門門主座下的四大護法之一。   唔!方才說的是條件?   但願少俠三思後,即刻動手。   你叫我手刃鐵膽銀鏢鄭堃?   藉此印證少俠合作誠意!   哈哈哈   杜仲仁狂笑聲中,略一遲愕,倏的劍眉一揚,拔出了佩劍,但見寒芒一閃,血光直瀉,鐵膽銀鏢的六陽魁首一劍落地。      坐落岳陽城西北的大安窰,本是塊荒涼而空曠之地,時近子夜,燒窰工人多已離去,這兒更顯得沉寂了。   天上罩滿了烏雲!   夜色也深垂了!   此際,卻有條纖小的身影,疾厲地向大安窰馳來。   那人影停落在一富口處,這處窰口是唯一有光亮的地方,窰之頂緣燃燒起正在燒瓷罐的火苗,那纖小人影因而現出了本來面目。   她是位年可十四五歲的少女,梨面桃腮,冰肌玉膚,一襲淡綠勁裝,更增風姿綽約,麗質天生,但她卻秀眉深鎖,無限的哀愁中,時而又發出聲幽涼地長嘆。   她美麗的眸子向四週打量著,像是等待著個人,又似發現甚麼事,好半晌,一拂鬢角,感慨地道:姓杜的人很老實,不會騙我吧,何況沒有理由騙我小蘋呀   她目望著漆黑的夜,以及宛如死去般的曠野,芳心一陣顫慄,暗念:這地方太可怕了,唉!她嘆了口長氣,又擦了擦眼角流下的兩行淚珠兒,耐心的等下去。   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與麒兒從小生長一起,青梅竹馬的小蘋。   敢情她自離開窮神莊追趕爹爹鐵膽銀鏢鄭堃時,一步之差,爹爹失去蹤影。   後來她到了堞樓,不料麒兒未能赴約,卻遇見了別具陰謀的杜仲仁,他自稱受麒兒之託,前來報信的。   他編造了一篇謊言,聲稱:麒兒已遭歹徒暗算,由他安置一秘密之地,希望小蘋去看麒兒,又說,為了麒兒安全,最好再過數天,等敵人監視放鬆時,前往看麒兒比較妥當。   毫無世故經驗的小蘋,自是上當不覺,數天中,任由杜仲仁擺佈,今東明西,大皆住在岳陽附近的村莊內。   終於杜仲仁在小蘋每日催問中,答應帶她見麒兒了,見麒兒的地點就是城西北的大安窟。   當小蘋疾馳大安窟之際,杜仲仁與鬼醫巫信再次會合,於是又一毒辣的詭計展開了。      誰?小蘋正已等得不耐煩,突見一條人影向他撲來,芳心一動,暗念:莫非是麒哥?   又而忖道:不可能,如果是麒哥來了,杜仲仁大哥應該陪同他來。   人影愈來愈近了。   窟洞火光,已將來人面門照清了。   小蘋歡聲嬌呼道:真的是麒哥哥來了。她語音甫落,麒兒已經電也似的到了跟前,她柔情似水的道:聽杜大哥說你受歹人們暗算受傷了,敢情你已好了,咦!她突地見麒兒在熊熊火光映照下,原來的一張俊臉,卻變成一張像石頭般沒有表情的冷面,尤其他的眼神,好可怕呀?他一向沒有這樣看過自己。   麒哥!她聲音略帶顫抖地道:你怎麼不說話了?   麒兒仍是毫無表情的一語不發。   她急得大哭,心說:麒哥八成傷未好吧?   咚!一聲,麒兒順手丟下一個尺許見方的木匣,用手指了指,又一語不發走了。   麒哥!   麒兒的身影錯眼間已十丈開外了。   她想追,但她被麒兒反常的舉動,和那木匣愕住了。   本能地將木匣打開,一股血腥氣撲鼻欲昏,原來是顆血淋淋人頭呀!   那毛髮,那膚澤,那凝滯無神的眼睛,還有那朝夕相伴,依依膝下的慈顏。   原來是爹爹呀?   爹爹被人害了?   小蘋不顧血腥,捧起人頭,傷心到了極點,反而忘記哭了。   夜風似在垂弔鐵膽銀鏢鄭堃的被害!   鵑啼像是代表小蘋的悲音。   風愈來愈大了。   血淚鵑啼,也愈發的聲聲斷魂了。   突地一位身著藍色長衫的少年,倏然閃在小蘋背後,小蘋人如痴似呆,已不知有人來了。   那藍衣少年欲語無言,神情上顯得極不自然,他輕輕地以右手抵住小蘋背後的靈台穴,他深知小蘋清醒之後,必然會激忿至極,乃至嘔血傷身。   片刻之後,小蘋哭了,又笑了,哭聲極慘,笑聲更悲涼,使背後的藍衣少年臉色悵然若失!   突然小蘋像是瘋狂了一般,將人頭放於木匣之內,挾起木匣狂奔,同時尖聲呼喊道:殺麒兒!殺麒兒!殺麒兒!   藍衣少年決料不到她會形同瘋狂了,急忙展動身法,兩個起落,點了小蘋睡穴,將之攔入懷內,向八里舖的土地廟急急趕去。   不用說,藍衣少年就是杜仲仁了,他身法矯健,甫一閃入廟堂,鬼醫巫信口含獰笑,陰險地道:杜少俠,為了慶祝好事成功,愚兄早已備下酒菜了,哈哈   杜仲仁先將小蘋安置於土炕之上,一看廟堂破桌上,果然水陸併陳,佳肴滿佈。   他未接巫信的話音,抄手拿起酒壺,咚咚咚!就是半壺,敢情他藉酒壯膽,他也是生平第一次殺人殺了鐵膽銀鏢鄭堃,又復以鬼醫巫信特製的一張人皮面具,扮裝麒兒,事後又恢復了本來面目,將小蘋擄至土地廟。   土地廟中一燈慘慘,杜仲仁據桌而飲,一語不發,顯然,他在接受良心的責備。   一念之差,造成了情天血恨!   一己之私,引起了武林浩劫!   青年男女一朝失誤,不知有多少因愛情抱憾終身!   老謀深算的鬼醫巫信,自是看出了杜仲仁當下心情,他要掌握杜仲仁,就必得造成杜仲仁將錯就錯,兇戾更兇戾的個性。   他突然臉色一沉,詭詐地道:杜少俠,常言說紙裡包不住火,咱們儘管作的天衣無縫,也怕彼此間口頭不穩,傳揚出去,遭到武林人士群攻!   杜仲仁心頭一凜道:此事只有你知,我知,怎會傳揚出去?   鬼醫巫信呵呵笑道:在下只說是萬一啊?萬一老朽醉酒,出口無心,可就後果不堪設想了。   姓巫的   杜少俠先別動火,試想:令姑父中原神劍嚴子和一旦知道了此事,嘿嘿,他不殺你,怎對得住武林道上讚美他的:中原俠士屬神劍的榮譽?   這是什麼意思?   呵呵呵   鬼醫巫信笑聲淒厲,倏地冷眸如電,沉聲說道老夫要你作到如下三事,否則,休怪我鬼醫翻臉無情?   杜仲仁振案而起道:敢是要挾於我?且說什麼事?   鬼醫巫信冷酷地道:第一、強姦了小蘋,造成你與麒兒誓不兩立之勢。   第二呢?   蠱惑令姑父,活捉麒兒。   小小麒兒何值得我姑父出手?   可知麒兒已是千佛手的主持人。   千佛手?   得者武學大進,可稱人上人。   哦,但我姑父不是貪圖寶物之人。   令姑父封門閉劍,潔身自愛,早為人知,但他生性嫉惡如仇,素為武林稱戴,倘你加害於小蘋身上的罪惡,統統移禍於麒兒,則令姑父勢必替武林清除敗類了。   還有第三?   老夫一再聲言活捉麒兒,目的就是那千佛手,呵呵,到時尊駕可將千佛手交換賣身契。   賣身契?   如不寫個手刃鄭堃,姦淫小蘋的字據在我手中,老夫怎能相信得過?   狂徒欺人太甚!   敢是想殺老夫而滅口?   殺了你秘密何患人知?   老夫早已料到這一著了。   鬼醫巫信說罷撮口一嘯,登時廟院內衣袂風起,錯眼間,已然來了十數位高矮不等老少成集的武林客。   杜仲仁一打量,見來人等各個虬筋橫肉,太陽穴高高鼓起,看來都是內家高手,忖道:自己一人一劍,怎能殺得光這干高手呢?徜若漏掉一名,消息走出,姑父固是放不過我,則表妹的婚事也成泡影了。   鬼醫巫信口吻一變,笑道:小哥,說來說去,老朽為的還是你?如果三事之約作到,情仇早晚當誅,則令表妹捨君莫屬,就是小蘋呵呵!一箭雙鵰,艷福不淺了!   杜仲仁沉吟再三,一看鬼醫巫信等蓄勢以待,那樣子很顯然是打不過就跑,他權衡利害,終於接受了對方條件,於是他寫了張鬼醫巫信所要的字約道:有此字約,尊駕固可挾制於我,但小爺也非全然怕事者,徜今後武林傳出今日之事,小爺天涯海角,也要先殺爾洩恨!   鬼醫巫信不動聲色道:杜少俠請放心,老朽在未達到目的之前,決不會把話張揚出去的,哈哈   詭笑中,一使眼色,乃與其他武林客越廟牆而去。   杜仲仁目送鬼醫巫信等離去,呆呆的,腦子裡是一片空白。   良久!良久!方始幽然一嘆道:事已如此,只好依約行事了。   他拼命的一口氣將壺中酒吞入腹內。   他臉上發燒,雙眸如火,醉意薰然的先將人頭木匣置於廟外,然後走到土炕之前。   這時小蘋的穴道未解,仍未醒來,小蘋的胸襟,衣角,雖沾滿了血跡,但這些並沒有減低她的可喜嬌態。   酒使人壯膽!   酒也是罪惡的媒介!   杜仲仁腦中想著鬼醫巫信的話!   他要辣手摧花,他已被小蘋清麗可人的美姿,惹得意亂心迷了。   於是,他脫去了小蘋的血衫褻衣一付潔白晶瑩半裸的玉體,呈現眼前。   他心中在狂跳,腦子裡卻已麻木,酒意在激動緊張之下更加濃厚了。   他兩隻魔掌蠕動著,由酥胸乃至於小腹。   他平生第一次接觸到女性具有彈性的柔嫩嬌軀,使他貪婪地望著小蘋胸前的兩點鮮紅可愛的雞頭肉,而更加瘋狂了。   忽然背後吹來股透骨襲髓般的冷風,那風使他打了個寒噤,人也清醒了許多,清醒後的他,愈發感到小蘋太美了,他凝注在小蘋花朵似的臉頰上,怔住了,同時也嚇呆了。   他近呼囈語地道:天啊!她不是人,是神,世上真有如此聖潔而高責的美嗎?   又是一股冷風吹來,醍醐灌頂,使他仍埋藏於內心深處的一絲邪氣,也消除了,他赫的一驚,他感到兩次吹來的冷風,也太突然。   急自迴首一望,只見廟堂正樑懸著一塊金匾上,出現了十六個閃爍不定,藍瑩瑩猶若鬼火的火字。   暗室虧心,神目如電,萬惡淫首,難逃天誅。   他嚇得全身一陣顫抖,心想:杜仲仁呀,小蘋已有神靈暗護,再不懸崖勒馬,死無葬身之地了   突見廟堂後窗似有個黑影在晃動。   他疑心生暗鬼,認定是鐵膽銀鏢鄭堃的靈魂顯聖了。   他祈求地道:鄭前輩,小子固然是殺人正兇,但我不殺你,也有別人來殺你,何況我是被人利用呀!   杜仲仁終究是一代武學大師中原神劍嚴子和的內侄,習武之人,膽氣究較常人不同,他壯了壯膽,居然將後窗一掌震開。   慘淡的燭光照在那黑影上,原來是位上吊的老人,那人蓬頭亂髮,麻繩串結為衣,露出瘦骨嶙峋的一身黑肉,再看他雙目圓睜著,舌頭伸長著,死狀淒慘,猙獰可怖,間爾,嘴裡吐著方才使他赫然覺來的冷氣。   他嚇得膽裂魂飛!   他近乎瘋狂的喊叫著:你是什麼鬼呀,我杜仲仁天膽也不敢害小蘋了急忙整理好小蘋衣著,連頭也不敢回,揹起小蘋,抄起廟外人頭木匣,踉蹌跑出了土地廟。   在杜仲仁甫離廟門剎那,窗外的吊頸客居然又活了,吊頸客離開了吊頸樹,將樹上的一根黃澄澄的繩子取下,誰知繩子一到他手,赫的變成根樣式古樸的竹杖。   怪老人點著竹杖,由窗口閃入廟堂,一抬眼望了望火光未熄的十六個火字,自言自語地道:好兔崽子,連我窮神爺昔年幽燐顯跡的信號也忘了!又而聳聳肩笑道:毛孩子呀,幾十年前的事怎生知道,你還未出世呢,哈哈   說罷灑步走出了廟門,一雙開合如電的眸子,東瞧瞧,西望望,自言自語道:離開江湖七八年了,好容易找了間沒有香火的土地廟,不料竟碰到這等骯髒事,你說管是不管呀?   行了數步停身道:姓杜的經俺老不死的燐火示警,看來不會難為那女娃兒了,我窮神爺發誓不履江湖,豈真的為個小毛丫頭一再破例?   窮神爺轉念至此,原打算暗隨杜仲仁保護小蘋的想法,因而動搖了,他嘆了口長氣,提起竹杖,叮叮叮又回到了廟堂。   他坐在那張破桌之前,以手代筷,將桌上剩餘酒菜,呼嚕嚕來個一掃而光,嘴中叭噠!叭噠!的直響,像是品嚼餘味,旋而他壽眉一皺,一拍腦門,哈哈笑道:我竟忘記了千佛手!又自語道:千佛手出世,武林遭劫,老不死的真能坐視不救嗎?   說罷挺起腰板,將竹杖腰間一纏,敢情他這根竹杖非竹乃籐,是根柔軟如綿,靭性極強的千年古籐製成,既可懸在樹上吊起脖子睡覺,又能貫注內功潛力,使之堅硬如鐵,當兵刃使用,自然出遠門,走遠路,又可將破麻衣兜住,變成腰帶了。   窮神爺一離開廟口,屁股一拍,人就像流星一般,電射而起,一下子就是十丈開外,他連連拍著屁股,蓬頭也跟著擺動,身法愈發快了。   他一直撲向了窮神莊。   他顯然就是丐幫幫主富丐錢鐸的師父,也是武林口訣富不敵窮的窮神爺了。      再說杜仲仁揹起小蘋,一路狂馳,天光拂曉時,已越過岳陽三十里開外了。   他找了處偏僻山林,這才將小蘋穴道解開。   小蘋直勾著一雙淒涼的美眸,望著杜仲仁,又看了看令人腸斷的人頭木匣,她哭了,旋而又呆了,她像是作了個離奇而慘痛的夢。   移時,她似是冷靜了許多,詫異地道:杜大哥,這是怎麼回事?   杜仲仁把心一橫道:當妳見令尊被害,一痛暈倒時,麒兒去而復返,竟然起了歪念!   歪念?小蘋倒是不懂兩字含意。   歪念,唉!他將妳衣服脫光了!   為什麼呀?   他要要強姦妳   小蘋呆了半晌,接道:麒兒殺我爹為的是報父仇,他一向對我蠻好的。   杜仲仁加重語氣道:那麒兒殺了妳爹之後,跡近瘋狂,瘋狂的人焉有理性可說,何況妳又是他仇人之女,是以他潛伏內在的報復心理,也就不顧其他了。      小蘋,妳不相信嗎?老實說,如非我來的及時,妳早已毀在麒兒手中了。      小蘋無語問蒼天,她此刻柔腸寸斷,她不能不相信杜仲仁編排的假話,因為從見面開始,人家都是幫自己忙的。   三月時,麒兒為了找芙蓉仙子吳彩雲探詢父母名字,以及娘何以要害爹爹之謎,也到達楓林莊了。   他此刻武學依舊,功力卻大進了,他不怕鐵膽銀鏢鄭堃找他麻煩,是以他在一個更深夜晚,獨闖楓林莊。   不料楓林莊人去樓空,連一個人影也沒有了。   他怎知芙蓉仙子吳彩雲率同愛女小蘋立誓尋他報仇,已將門庭封固,家人遣散了呢!   他望著兒時生長的地方,不禁感慨叢生,黯然淚下,同時他也忖知楓林莊遭了大變,不然,決不會一個人都不留。   他悵然地離開了楓林莊,一面踏著漆黑的山途,腦子裡仍是巨烈地翻騰著。   楓林莊的變故不會太小了!   莫非鄭伯母與小蘋?   一個恐懼的念頭像夜風般撲襲他的身上,他直覺地認為鄭伯母與小蘋遇了害,他同時也耽心著鐵膽銀鏢鄭堃的安危了。   他自從發現假人頭一事,以及墜兒告訴他鄭堃被鬼醫巫信制住穴道一節,對鄭堃殺父之仇,起了極大動搖,尤其是神醫向善臨別諄諄囑告,說鄭堃定然受了鬼醫巫信某種藥物,控制了心智。      是一個秋高氣爽的季節,麒兒又到了岳陽。   在他當下的想法,小蘋數月前曾有堞樓之約,鄭堃也是在那時被巫信制住穴道的,既然楓林莊沒有絲毫線索可尋,只有再返岳陽找找了。   他每天都到堞樓去一趟,他每天都換上一家客棧,依然是石投大海,蹤跡毫無。   這一天他到了洞庭湖邊,放眼千里浩潮,碧浪溢天,突然產生了個新想法:敢是小蘋他們被閻王城的人捉去了。   一念及此,打算買舟直放,到君山查個究竟,不料問了十數家舟子,竟無一人敢載他前往君山的。   由舟子們口中得知:君山已成禁地,沒有君山主持人的特質腰牌,一接近君山十里湖區,格殺勿論。   他望著湖山明媚湖景,祇有望湖而長嘆了。   但他更加認為楓林莊的人去樓空,可能與閻王城有關了。   他若有所失的轉返客棧,閉門獨思,決計在夜間硬逼小舟,偷渡君山,於是他照例的作了番調息功夫,這調息功夫乃是三丈叟和他告別時囑咐的,數日來他功力大進了,他那千佛手的手心在運功時,泛著隱隱的彩光,他儘管不明白千佛手冒光為了什麼,但他直覺的認為可能與奇遇武功是有關的。   赫的,窗口無風自開,一團白影,叭噠!落在眼前桌面上。   麒兒取過一看,是一紙團,上面寫道:千佛手已引起歹徒覬覦,速即密藏懷中,並防有人偷襲。   他心頭一震,本能地凝視了下右手,誰知真要脫下千佛手時,這千佛手就似長在肉裡一般,休想移動分毫。   他自從離開飛濂洞後,因千佛手並不妨得自己行動,就從未有脫下來藏起的念頭,此際他反而呆了,半晌,天真的自語道:怪呀,它跟我結為一體了。   他話音甫落,窗外兩道若霜似電的眸子一閃,倏然消失了,片刻,又兩條勁影直撲窗前。   其中一人大聲喝道:麒兒,老相好在外候駕了!   麒兒一辨口音,臉色大變,旋而劍眉一挑,雙拳一緊,應聲罵道:鬼醫巫信,我麒兒非殺你不可。說罷破窗而出,卻見兩條人影,抹客牆而去。   麒兒聽出鬼醫巫信口音,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   顯然,他希望在鬼醫巫信口中,探知小蘋的下落。   轉眼出了城外,祇見一片累累野塚上,兩條人影倏然停住了腳步。   此刻正是七月上旬左右,未滿的月亮,照在那二人身上,其中一人果然是鬼醫巫信。   另一人也不陌生,敢情是掠奪崆峒派令符的飄萍子。   麒兒見此二人會合一處並不以為奇,他天真的想法,壞人應該跟壞人在一起的。   鬼醫巫信呵呵笑道:沒想到你這娃兒該死未死,到閻王城竟而得到武林中為之發狂的千佛手,嘿嘿,飲水思源,俺治好了你的眼,就該將千佛手送予老人家了。   麒兒戟指喝道:狼心狗肺的鬼醫巫信,小爺再不上你的當了。   接著臉色一沉道:小蘋去了那裏?   巫信潛潛地眸子一轉道:小蘋就是鐵膽銀鏢的女兒嗎?   麒兒未接話音,僅是冷哼一聲。   巫信聳聲笑道:怎不問鐵膽銀鏢鄭堃,偏偏問小蘋呢?   誰都一樣,相信由鄭堃身上自會得知小蘋下落。   料得不錯。   快說!   死了。   誰死了?   鄭堃呀!   何人所害?   狂娃!巫信臉色一沉道:你殺死了鄭堃,又在小蘋傷心暈厥之餘,大逞淫慾,一走了之,是以老朽要替鄭當家的報仇雪恨。   麒兒打了個冷顫道:我麒兒不是那等人。   事實俱在,有口難辯,等你見到小蘋就知道了,哈哈哈   麒兒聽他言之鑿鑿,不似有假,忖知箇中必有陰謀,說不定又是巫信作的手腳。   一念未已,飄萍子一聲無量壽佛道:竊盜本派令符之徒,今天看你逃得了公道!   麒兒怒目圓睜,喝道:分明牛鼻子製造假令符,冒充掌門人,還敢說人家竊盜,哼!偷打嗎?   敢情他說話之間,巫信一招推窗望月向他背後襲來。   他數日潛研百刃拳已有心得,不慌不忙,倒打天星,上軀斜側一轉,迥身攻了一拳。   雙方掌力甫接,巫信冷嘿一聲,倒退七步。   巫信一打量麒兒,見他馬步僅是晃了一晃,心中大駭,這娃兒功力反較傳聞猶勝了。   登時腰中一捋,呼!一條龍頭輕形桿棒,筆直進招,劃著刺耳風暴,疾點麒兒雙目。   麒兒微一錯愕,伸手就搶。   巫信暗中得意,故意右腕一沉,那桿棒腰部已到麒兒手中,但含有劇毒的龍頭上節,卻牢牢的纏在麒兒手腕之上。   同時他內力催動,釘的聲,龍舌突伸,舌尖子午悶心針釘在麒兒右臂關節之處。   巫信正自得意,突感一股潛力,由棒身有若流岩般炙熱的傳來。   他這時才看清龍頭下垂,子午悶心針折斷了,那機關巧製的心愛外門兵刃,舉顧間毀在麒兒之手。   他赫然色變,方道聲不好,麒兒右臂一揚,龍頭桿棒震作三節,呼嘯中,分三個方向拋向丈外。   同時他一招天龍神抓,五指如戟,向猶自發呆的巫信面門抓來。   霍地劍氣如虹,飄萍子背後掣出龍泉劍,一招夜闖三關,劃起三點寒光,已向麒兒腕、肘、臂三處砍下。   麒兒臨敵經驗較差,心中一慌,出手慢了一步,飄萍子以七成以上功力的劍身,已然掃中右腕。   但聞一聲刺耳劍嘯,麒兒右臂微感一麻,再一注目飄萍子面如金紙,持劍虎口,鮮血淋淋,灑滿了一地。   麒兒暗道:嘻嘻,千佛手當真是刀兵不入。   他得理不讓人,卻向飄萍子人掌同進,掌到人隨,追了過去。   這當口,巫信已然轉到飄萍子背後,他機心最重,認為憑武學決難對付得了麒兒,祇有藉重飄萍子的真才實學,相機看風使舵。   此時麒兒不存餘力的一掌攻去,不料對方劍花一抖,登時一股莫大吸力,迎著己方掌風,兜了過去了。   這本是飄萍子天羅指功,暗透劍身的引字訣,他方才一劍擊中麒兒右臂,目的在測探千佛手虛實,而今智珠在握,豈能再形吃虧。   是以藉力打力,引字訣將麒兒帶出八步之遠,此際麒兒招式用老,收盤未穩,心說道:要糟!   背後一團奇寒指風,已逼達靈台穴了。   他打了個寒噤,眼睛一花,背後猶如千斤重擔,兀自裏那寒氣順著穴道向內臟潛入。   忽然掌心一團奇熱無比的掌風傳來,他猛的一抬眼,不知什麼時候面前站了一位身著黑袍,面罩黑巾的怪客,同時以一隻黑如墨炭的怪手,抵住他分水要穴。   他暗念:活不成了,又來了個魔頭。   心念未已,那怪客手已撤回,麒兒頓感背後痛苦全消,方知來者乃是相救之人,不由回身一望,敢情巫信同飄萍子早已跑了。   他忙自誠惶誠恐的雙拳一拱道:謝謝前輩救命!   黑衣怪客聲如蚊蚋,卻字字清晰的道:小友勿需過謙,老人家豈能坐視千佛手落於歹徒之手。   麒兒聽對方口氣,忖知是位武林長者,心中恍然地道:伯伯,想來您是留箋示警的人了?   黑衣怪客點點頭道:不錯,但小友仍然落入歹徒們謀算中。   麒兒想了想道:歹徒們被老人家驚走了,會不會再轉來找麻煩?   黑衣怪客仍是語音低沉地道:風高浪急,層層起波,小友今後的危險,實非老朽所能預料。   麒兒驚愕地道:伯伯既然救我,必不願叫我麒兒送死,請指我一條明路吧?他已然對眼前的怪人,佩服至極。   黑衣怪客一聲嘆息道:不願出頭強出頭,這叫做自找麻煩!語音一頓,聲音越發低沉,又道:祇好傳你身非凡藝業。   麒兒大喜過望道:伯伯教我武功?   不如此怎能防得了彼詭雲譎的重重險阻。   請問伯伯的大名?   久離塵寰,不問時事,有名等於無名,問他則甚?   麒兒暗自點點頭忖道:凡是有本事的人,大都不願說姓名的!他油然聯想到二尺公、三丈叟等人,不由出神問道:伯伯可知道武林中有八絕人物?   黑衣怪客冷笑聲道:儘皆沽名釣譽之人,何足掛齒!   麒兒心中一動,試探地道:中原神劍嚴子和,天喪門門主凌暉又如何呢?   黑衣怪客面罩微一波動道:嚴子和與八絕人物相似,徒具虛名,倒是凌暉門主不可輕視!   麒兒脫口說道:跟伯伯相比呢?他顯然是耽心怪老人的本事,比不上兩大仇敵,則報仇又要無望了。   黑衣怪客說道:嚴子和如果能接得老朽十招,已屬萬幸,凌暉不可輕估,或許能鬥到五十合左右。   麒兒狂喜地道:伯伯,我麒兒要拜師字到了唇邊,強行收住,敢情他想起得千佛手之人,即是人上人,就不該向人低頭的。   黑衣怪客冷眸如電,透過面罩,愈顯森厲,半晌問道:麒兒,你似乎對嚴、凌二人頗為關心?   他兩人都是我仇人。   怪了!   怪甚麼?   如說中原神劍嚴子和和你是仇人,老朽堅信不移,那天喪門門主決不可能!   哦!麒兒訝異地道:何以見得?   黑衣怪客聲音森嚴的道:嚴老兒蛇蠍心腸,普提其表,一向殺人不留痕跡,與凌暉善心惡面恰得其反,小友八成上了傳言的當了。   麒兒低頭忖道:這就難了,嚴美芸曾說中原神劍是大大好人,天喪門門主是大大壞蛋,何以伯伯卻大持反調?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心說:任何人的話都不可信,祇有將來自己去印證。   黑衣怪客道:趁著天還未亮,我們走吧!   麒兒急歛心神道:伯伯住在那裏呀?   黑衣怪客聳聲一笑道:說遠不遠,說近不近!話罷架起麒兒左臂,麒兒立感腳下如風,快如閃電,再看黑衣怪客,上盤不動,腳不打彎,宛如御風衝行。   他幾曾見過這等輕身術?驚喜的天真喊道:伯伯呀!這才是真功夫呢!      二十天後,正當中秋之夜,黑衣怪客已將麒兒帶至湖北的大共山。   大共山在明月如盤,銀輝千里下,益發顯得雄偉,峭拔,龐大,壯觀。   麒兒目注山林秀色,秋夜風光,不禁眉飛色舞道:伯伯,八成這兒是您隱居之地了,風景好幽雅呀!   黑衣怪客仍以那似咒語般低沉聲音說道:小友,順我手指的方向看。   麒兒祇見此山腳下,有一個深谷,那谷在兩大削壁拱立中形成,峰頂林樹交加,故峰底陰沉地漆黑異常。   麒兒心道:伯伯怎麼住在這種極其險惡的鬼地方?念頭甫動,黑衣怪客又將他單臂一攬,說了聲:走!   麒兒人懸半空,那怪客居然由峰頂挾著他向谷底俯衝標射而去。   未幾,兩人已達谷底,麒兒出了身冷汗,暗道:數百丈高,一躍而下,太了不起了,也太危險了呀。   他強自凝神望去,這谷底仍有口間隙月光透入,隱約中,可看出谷道狹小曲折,交雜縱橫,四處皆是高低不等的崎嶇怪石阻路。   他心中一動,忖道:如非伯伯親自帶我前來,就是我麒兒知道伯伯住在此處,也沒本事進入的呀!   於是兩人相攜併行,約頓飯光景,忽然谷道盡處,赫的出現了一座石堡。   石堡背著座峭拔千丈的絕峰連立,在幽暗山谷之內,龐然巨物,令人有種深不可測的恐怖神秘感覺。   麒兒問道:這片又高又大,參差不齊的怪房子是您的家了。   黑衣怪客點點頭道:不錯,此堡看來陰森可怖,但內中光怪離奇,卻別有洞天,小友可專心習藝,不可旁騖,日後老朽將帶你觀覽堡中許多希罕物件大開眼界!   當下不可以嗎?   武功未成,有許多地方不方便的。   如此大的房子不是伯伯一人住吧。   料得不錯,那干人的武學均超出你數倍以上,老朽打算造成你一身蓋世絕學,才和他等見面。   哦!太好了,原來伯伯即刻就傳本事?   老人家不希望我的忘年之交,輸於任何人。   謝謝伯伯了。   哈哈哈黑衣怪客突發狂笑,笑聲低沉有力,聲如裂帛,麒兒突自心中一動,忖道:他的笑音、話語,就似發自天外,與二尺公極為相似,莫非是種傳音功夫。   又暗念:近在咫尺,何必顯示功力,不怕麻煩?   忽而聯想與他見面之後,屢顯功力,顯見他以蓋世身法,先折服我麒兒了。   他想到這裡,心發竊笑,伯伯真的喜歡麒兒了。   黑衣怪客突的一抄麒兒後腰道:先帶你到太極洞再說。   麒兒還未來得及分說,黑衣怪客肩頭微晃,快似脫箭,已然掠堡牆,電射而入,此次他身法展動,猶較山途飛馳為快,是以麒兒宛如在空中飛行,要想察看下石堡內景物,也不可能了。   麒兒祇覺得一片都是模糊的,他心說:黑的是房子,亮的八成是燈火了。   忽然眼前一暗,黑衣怪客身形已然紮住,麒兒訝然驚視,敢情到了座深邃而又曲折的甬道內。   麒兒驚道:這是伯伯住的地方?   黑衣怪客道:不是,是為小友安排的練功之地。   麒兒若有所悟的道:原來這甬道是通往太極洞的。   黑衣怪客微微笑道:小友真聰明。   對!太極洞又是甚麼?   已經到了!   說話之間,到了座不甚高大的石室,石室內燃著燈火,了無他物,僅是四壁鐫掛著發金的,透明的各型銅銀製的獸頭機關,獸頭有龍有虎伸挺著,都沒有下身。   麒兒不解的道:牆壁上為何釘了那些獸頭?   黑衣怪客並未答話,卻在一虎形獸頭上左旋右轉,軋的,石室中心,一陣金鐵交鳴過後,露出一二尺大小的圓洞。   麒兒本能地探首一望,祇見地下圓洞,頗為明亮,原來室下有室,洞底有洞,竟是間八角形的房子呢。   黑衣怪客道:以小友現下的功力,諒可跳的下去吧?   麒兒又一打量洞下八角石房道:十幾丈深,不算甚麼。   黑衣怪客頷首說道:跟我來!說罷領先飄落暗室。   麒兒略一猶豫,也跟身而入,祇見這太極洞製造極為別緻,房子是八角的,每個角都是一塊齊頂丈高的大石頭削刻成功的,乍看起,好像八塊石壁鐫合一起,蓋得這石室,但奇怪石壁之間毫無縫隙,儼然如一塊整體。   他忖道:這石室也是沒有一樣東西,怎的練本事?   黑衣怪客道:小友趺坐地下,面對離方,平直伸出雙掌,待老朽打通你任督二脈,再傳你內家修為的要訣。   麒兒照命行事,手方伸出,背後一股熱流,從命門穴,緩緩而入,有頃,直達心肺,轉輸百脈,不一會,他百脈俱暢,感到無比的舒適,心中一動,卻見黑衣怪客面罩著黑巾已然如同河水中撈起似的。   他感動的道:伯伯,為了成全麒兒,太辛苦了!   黑衣怪客喘息地道:辛苦事小,願你成為武林奇才卻是大事。   麒兒感動的淚下道:我麒兒決不會自甘墜落。   黑衣怪客讚嘆的道:有此毅力,即是成功的一半,哈哈!笑聲一落,乃將調息之法,以及提丹元,貫任督,運達雙掌要訣,不分巨細,真也諄諄教誨,不遺餘力。   麒兒資質聰穎,也就是兩個更次光景,已將黑衣怪客所傳之調息運掌方法融會貫通了。   黑衣怪客說道:依照所傳之法,晝夜勤加練習,非到疲累不堪時,不得停歇,如此,短期內即可有成了。   麒兒道:伯伯放心好了,我麒兒知道此舉關係重大,決不會偷懶的。   黑衣怪客讚許的點點頭道:小友就請在此太極洞自行研習吧!   伯伯你呢?   堡中有許多事要辦理。   您要常來看我呀?   自然,還有食用之物,我已替你安排了!   黑衣怪客說罷,原式不動,平地飛昇,直拔洞頂隙口而沒。   麒兒看得目痴神呆,方道了聲:我麒兒何時學得這等輕功,就心滿意足了。   轉念間,由隙洞輕飄飄落下一籃食用之物,忖知是伯伯安排的了,此刻,洞頂隙洞一陣輕微金屬交鳴之音,隙洞頂蓋軋然復合,麒兒展望四週,不禁心中怦然一震,暗念:這一來,此太極洞有如銅牆鐵壁,再想出去可就難了。   他認為伯伯成全他是番好意,一念及此,像輕煙般浮掠腦海消逝了,他急於完成武功,登時屏卻雜念,專心一意的按照調息、運掌方法,默默習練起來。   不知經過多久,右手赫的端露結彩,發出一團五色祥光,映在面對離位的石壁上。   他驚喜之餘,甚而連飲食也忘了,又經過兩個更次,那成團光彩,倏然一分為二,二變作八,突地,石壁現出十八點金色的光影,嚅嚅而動,光華倍增,宛似有物存在。   麒兒運行至此,體力消耗至巨,連忙雙掌收回,喘息了陣,又吃些茶品食物,再次練習。   於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習練中,那十八點光影愈發顯明了,他聚精會神注視著那光影,他心中似有所悟,那光影敢是含有千佛手的至秘。   但那光影儘管有物欲撲,可惜麒兒功力終究尚差一籌,依然無法分辨了。   此時,麒兒忽然被一陣怪異的聲響給震驚了。   每當他雙掌平伸,全力運勁之際,那聲音就在背後,像幽靈般擊打著他心弦。   那聲音怪異至極,像是人的腳步聲音,又似是門窗開關之音,更如一陣微微的陰寒之風,向他背後吹來。   他自結識三丈叟、二尺公、以及生死鴛鴦等異人後,見識閱歷,已非往日。   他此刻突地產生了個念頭,那聲音會不會是人的聲音?敢是有人察看自己練功夫嗎?   又盤念:莫非是伯伯前來了?不可能,伯伯犯不著倫偷摸摸的呀?那麼該是其他的人了。   他忽然大有所悟,忖道:此事必然與千佛手產生的光影有關。   一念及此,一個不敢想的問題,浮現腦際,愈是壓制,也愈發如潮湧般浮騰!   他赫的站了起來。   他在太極洞內緩緩而行!   那近乎令人戰兢的問題,似在耳邊響起:原來是伯柏想利用自己,偵察千佛手秘密呀?   他有了這個假定,更加對黑衣怪客的結識,感到太突然了,太巧合了!   他在太極洞的數丈方圓內,由上而下,細心的打量著,他此刻已認定有人在自己行功無法他觀時,來過太極洞,是以他認為太極洞中必有暗門。   果然在他目光搜尋中,發現每面石壁腳下,有一深鐫地面,與地面顏色相同的環形鐵圈。   他試探的將坎方地下的鐵圈一拉,鐵圈應力而起,原來是一盈手而握的拉環,他意識到這拉環可能與秘道有關,猛的貫力一提,忽聞石壁輕微的起了陣聲響。   赫的,石壁中分,現出一深深的黑漆暗道,黑漆暗道傳來的陰冷之風,使他身上一涼,也益然認為方才推斷沒有錯了。   他又而試探拉環與石壁暗道的影響,好半晌,才悟出拉環提起後,祇要左右各一轉動,暗門就不會再合了。   於是他沿著暗道悄悄地走了下去。   他此刻的心情,好奇多於恐懼,猜疑甚於諒解他雖對黑衣怪客存有戒懼之念,但他仍以為黑衣怪客是番好意的!   是以,他寧肯因判斷錯誤,遭受責備,也要解開這個謎,不然,他實在無法安心練武功了。   逐漸,暗道已盡,赫然面前燈火通明,現出一座精巧的秘密小室。   秘室恰好在暗道盡口處。   是以,他直接的撲至秘室跟前一面透明的玻璃窗處。   此刻燭影搖動,人影移動,顯然,秘室內之人必不在少數。   他伏著牆角,慢慢的探首向窗內望去,誰知不看則已,一看之下,幾乎喊出聲來。   原來秘室中除了黑衣怪客之外,赫然在座者,竟有鬼醫巫信同飄萍子。登時腦子裡嗡的一聲,宛似沉雷轟頂,嚇得蹬蹬蹬後退了幾步。   一連串的問題擺在眼前了。   很明顯,黑衣怪客既然與鬼醫巫信、飄萍子闢室談心,顯見他等早有默契了,那麼黑衣怪客故意解圍,從中討好,其目的還不是為了千佛手?   但他何以又不惜功力,傳自己武功呢?   麒兒一面想,一面退,他深知此刻被秘室中的任何人發覺,也難有命在,於是他返回了太極洞中,同時將拉環轉動,石屏機關復合。   他腦中電轉,忽然解開了黑衣怪客傳武功的用心,敢是千佛手光華倍增,石壁上反映的影像中,代表著某種秘密,黑衣怪客是為了這秘密才加強自己功力?那背後可能的聲息,顯見也是黑衣怪客發出的了。   他想通了這點,更加認為當前的處境,真也步步危險,急忖:何不趁著黑衣怪客們談話之時,設法出困?   他望著四週平鐫地下的鐵環,發生奇想,也許其中一鐵環,乃出困之路吧!   於是他選正了正中離方的鐵環,用力一拉,果然中間石壁緩緩昇起,赫然是一黑漆漆的極長甬道。   顧不得多思,他疾疾地躍身於甬道內,此刻太極洞內的燭光,若鬼火般閃耀在甬道內,麒兒只見這甬道極為狹長,行了杯茶光景,突地有一排矮小的石室,在一端排列著。   每座石室都有一柄獸頭拉環,他在太極洞頂曾見過黑衣怪客啟動獸頭機關,隨依樣葫蘆,左旋右轉,其中一石室的石門錚然聲中大開了。   一陣陰濕之氣,使他打了個寒噤,他凝足目力望去,只見這石室不足一丈方圓,牆壁之上,四隻特製鐵環,牢牢釘束著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   他心頭一凜,壯了壯膽走了進去,用手一摸那人胸口,一息猶在,並未死去,本能再一打量那人,不禁駭然色變,脫口呼道:哦!是神醫向善伯伯呀!   神醫向善無力的睜開眼睛,一見是麒兒,似是驚愕過度,張了半天嘴,竟無一字吐出。   麒兒忙問道:伯伯,定是上了黑衣怪客的當!   神醫向善這才喘息地道:麒兒,你你怎麼也到了這裏?   麒兒急將到楓林莊之後返回岳陽,以及黑衣怪客利用鬼醫巫信等經過,說了一遍。   神醫向善黯然一嘆道:當你赴楓林莊之後,我與三丈叟、大愚也隨後趕去了。   麒兒緊張道:爾後呢?   一朝面,他就向我下手,因為我們功力大懸殊,吃黑衣怪客的虧。   哦!結果呢?   要我說出你的行蹤。   為了千佛手吧?   不錯,另外他對老朽亦有所求。   他求伯伯甚麼?   因老朽發現了一大秘密,那秘密卻關係著黑衣怪客的另一陰謀。   什麼秘密?   記得三丈叟因治大個子病,找鬼醫巫信嗎?   記得,那鬼醫巫信曾以一顆喪心丸,想害三丈叟,但三丈叟沒有上當,將喪心丸塞在耳朵裡了。   老朽所說的秘密,正是那喪心丸,自我與三丈叟結識後,他就將喪心丸交我研究,經我數日解剖,才知道喪心丸乃是種專門痳痺人神經和心智的毒藥。   但不知喪心丸與黑衣怪客何關?   麒兒!神醫向善話音微頓,喘息地接道:你可知黑衣怪客是誰?   麒兒一楞,吶吶地道:不知道。   向善感慨地道:他就是你要尋訪的仇家之一天喪門門主凌暉。   麒兒心頭一陣狂跳,聯想昔年赴閻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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