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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月老拔刀成姻緣

天魁星 柳殘陽 10821 2023-02-05
  仇忍只回答了這麼一句話,半空中那隻巨大的猛鷹已趁著這個瞬息的空隙,突然斂翼衝落,來勢之快,簡直就像一顆流星!一揮袍袖,仇忍急速倒退,同時三十七掌分自三十七個不同的方向暴擊猛鷹,但是,這一次那隻扁毛畜生似乎犯了凶性,它並沒有騰翅飛避,反而尖嘯凄厲,猛的貼地前竄,塵沙瀰漫裡,只見巨鷹的羽毛紛飛,全身撲旋,它竟用兩隻厚實的巨翼掃砸向仇忍雙脛。驚異的咦了一聲,仇忍想不到這隻屬於禽獸之流的銀鷹居然尚具有此等攻襲獵物的技術,在剎那間,仇忍雙臂猝抖,硬生生拔空七尺。險極的躲過了這出乎預料的一擊,於是,他是真的冒火了|。   一掃未中,巨鷹尖嘯著欻然翔飛而起,仇忍凌空的身子落地倒仰,右手揮展,一輪彩光夾雜著銀輝的光圈閃電般射出,由於去勢是那等快準,幾乎就在破空的聲音方纔響起,這顆沉重的認命圈已噗的一聲擊中了空中的巨鷹左翼!紛落的羽毛中尚有著被砸斷的硬羽翮管,更帶著點點血滴,那頭巨鷹高亢慘厲的嘯唳著,馬上在空中抖晃翻騰起來。銀環嘿嗤一轉,滴溜溜的回到了仇忍手中,仇忍將銀環在掌上掂了掂,正待再向上擲射,那邊,與屈無忌鬥得滿頭大汗的孫照月已突然發出了一聲短促又尖銳的怪異口哨,銀鷹呼啦一下振翅升空,略一盤旋,就那麼歪斜不穩的遙遙飛走了。孫照月一邊往返衝刺,一邊嘶啞的大喊:姓仇的你記住了,你傷了我的愛鷹,我亦不會與你甘休!仇忍笑笑,道:這隻扁毛畜生委實相當兇,但你卻也見機得快,將它召走了,否則,這麼兇的飛禽豈還能留下來傷人?

  七尺長,只有兩指寬的軟鋼刀揮霍如電,孫照月尖厲的叫。不由你狂姓仇的我會找你的你將我的鷹傷成什麼樣,你就會變成什麼樣|甚至更慘!屈無忌在迴閃遊掠中,他那根粗有雞蛋般的黑皮絞索就猶如一條怪蛇也似飛舞穿織,疾若流光,這條皮索在他手中,業已不是一條單純的皮索了,他更已將鞭與棍的招術摻匯了進去。一面奮力兜著敵人的刀身,屈無忌大笑道:孫少爺,你就不用替你那隻扁毛畜生擔心啦,如今,還是先把你閣下自家的老命顧周全了再說!孫照月連連躲閃,拚命反撲,耳朵裡卻忽地聽到一聲厲哼,他眼角急瞟,那邊與凌重交手的孔清早已一個大馬爬摔仆於地!汗水夾著顫慄一下子從全身毛孔裡冒出來,孫照月頓時只覺背骨泛涼,心往下沉,他猛一咬牙,揮刀衝撲,卻在屈無忌的追逼中掉過頭便跑,他是跑得如此快法,只一個起落,業已鑽進林子裡消失了蹤影。

  當然,屈無忌是不會追趕的。他哈哈一笑,黑皮絞索呼的接回自家左腕,他邊揚聲道:孫大少,慢走啦,我這廂不送了!說著,他側首望著意態悠閒的仇忍,問道:仇老弟,放他走該沒有錯吧?仇忍一笑道:沒錯,反正也不能殺他|尤其以你的立場來說,與這位孫朋友多少也有見面情呀!打了個哈哈,屈無忌道:老實說,我剛才可真有點下不了台呢!想不到這小子倒會利用這種淺薄關係與我套交情!拂拂袍袖,仇忍道:所以孫照月這個人也算相當精明了,他至少能屈能伸,而且抓得住任何可以利用的細微末節。屈無忌笑道:卻擋得我險些說不出話來仇忍揚揚眉梢子,尚未及回答,另一頭的的凌重已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他呵呵笑著道:小子,那姓孔的業已吃我放倒了,遵你所囑,沒要他老命,僅是要他個暫時不吃食而已!

  仇忍點了頭,目光瞧向正自一側蹣跚走近的夏長祖,這個多情種子距著他們幾人還有好幾步遠,業已撲通一聲跪倒地下,感激淚涕的顫著聲道:各位前輩,今日若非各位前輩仗義援手,我與小翠以後的日子就全完了我不知如何向各位前輩來表達我們心中的銘感,我只能說,此後有生之日,都是各位所賜,只要我倆有一口氣在,就永不會忘記各位前輩的大恩大德於絲毫屈無忌一個箭步上去扶起夏長祖,笑道:不用客氣了,我們助你,並不稀罕你什麼感恩圖報。只是看不慣姓孫的那無賴暴虐作風罷了!淡淡的,仇忍也道:屈老哥說得對,夏長祖,混沌不堪的江湖道上也該有幾個真能抱不平事的人,否則,天理公道何存?拭著眼角激動的淚水,夏長祖噎著聲道:各位前輩這等恬淡高遠,入世人好出世心,助急難,昭冤屈,扶危傾,就這種寬闊胸襟,已是我這些人所望塵不及的了仇忍一笑道:朋友,你也別把我們捧得太高,我們幾個除了愛管閒事而本身功夫又比一般人稍強上一點之外,其他也無甚超凡脫俗之處,說起來亦委實尋常得很,嗯,尋常得很。

  這時,凌重呵呵大笑道:得了,他奶奶大伙都別這麼酸不溜丟的了,姓夏的用不著謝,仇忍小子也無須太謙,過分就他媽的顯得虛偽,嘿,夏長祖,你那身傷,可重不重呀?有沒有傷筋動骨之處?趕忙擠上一絲笑容,夏長祖道:托前輩福,也都是些表皮浮傷而已就是因為耗力過巨,人覺得十分虛脫困乏齜牙一笑,凌重道:好極了,如此說來,待我替你包紮之後,至多靜養個三兩天大概也就痊癒如常啦。仇忍接口道:走,我們去看看那位姑娘。屈無忌一架夏長祖的胳肢窩扶著他走,邊笑道:朋友,只怕你早已迫不及待了吧?窘迫的脹紅了臉,夏長祖囁嚅的道:倒叫各位前輩見笑了   於是,他們來到林邊,古上才正在盡力為地下仰臥著的那個女子揉搓手肘關節,古上才大約是費了不少力氣,如今額頭上業已見了汗珠。夏長祖踏前一步,感激的道:古前輩,勞使前輩耗心耗力!我真臉上毫無表情,古上才打斷了對方的話:甭囉嗦了,你馬上替你的未來老婆推拿一下腿腳上的關節,以便活血鬆筋,否則,當心她血脈不通,臃腫難消,以後可麻煩啦!我是不便在那些部位下手,特地等著你來的。連聲答應,夏長祖急忙蹲下匆匆搓熱了手掌,開始為他的心上人推拿起腿腳部位的關節肌肉來。仇忍端詳著地下躺著的女子。嗯,一張清水臉兒,五官秀麗,皮膚細白,說得上是個標緻姑娘,就是此刻緊閉雙眼,出氣如絲,面龐上的氣色十分灰敗,再加上渾身上下點點鞭傷,青紫淤腫縱橫交錯,看上去又不禁令人平添了三分憐憫,這位姑娘,是個屬於柔弱多情卻倔強固執那一類型的

  搓著下巴,凌重嘖嘖有聲的道:嘿,這女娃子生得倒蠻不錯,只是挨了這一頓好打與倒吊了一大陣子之後,被打得不成人形了,奶奶的,孫照月這邪龜孫可真狠著呢!辣手摧花,竟然連眉頭全不皺一下,人家好生生的一個姑娘,就把人家整治成了這般情狀,可惡,簡直可惡透頂!夏長祖顯然也感染了一份憤怒與痛恨,他又愛又憐的瞧著前面的姑娘,卻又滿口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凌重罵了一陣,轉頭問屈無忌:屈兄,你怎麼教讓姓孫的那廝逃之夭夭了?奶奶的我想不到他表面上那麼咬牙的人物,到末了居然拉得下那張臉來撤腿開溜,至少,你也該追上去給他帶點什麼上道才對!抿抿唇,屈無忌苦笑道:我多少和他也見過兩面,有點見面之情,何況他的行為雖然卑劣,尚未造成不可彌補之大過,加上仇老弟言明不須殺戮,因而我也就任他去了,凌兄,人嘛,留個退步也是好的。

  顯然有點不以為然,但凌重與屈無忌到底交往日子尚短,不便頂駁什麼,他打了個哈哈,道:個人作風不同,嘿,有時候看法也就不大一樣了仇忍斜了他一眼,道:你什麼作風?凌重,不客氣的說,你經常是胡鬧!凌重怪叫道:我胡鬧?誰不知道我一向穩重,行事俐落,絕不拖泥帶水,我胡鬧?小子,你問問老古這王八羔子|翻翻眼皮,古上才叱道:仇忍說得一點不錯,你這個老龜孫就是愛胡鬧,另外,我又咬了你哪根鳥啦?你他媽樣口就傷人?猛一跺腳,凌重吼道:奶奶的,你們合起欺負我老漢一個呀?古上才道:怎麼樣?呆了呆,凌重自嘲的一笑,忙找台階給自己下:怎麼樣也不怎麼樣,媽的,就算我認栽好了,我是雙拳難抵四手,好漢架不住你們人多嗤了一聲,古上才道:潑皮。

  正在這時|一聲宛如嘆息般的呻吟,悠悠出自地下那位姑娘口中,同時,她緊閉的眼皮也微眨動,臉色亦由灰黃中泛出了幾抹血紅。夏長祖一面加緊搓揉功夫,一邊興奮的叫小翠,小翠古上才低促的道:現在,你按摩她全身筋脈骨節,順著血流方位推拿|於是。夏長祖立即又在小翠的全身上下發力推揉起來,他是那麼用心,那麼專注,不多時業已面紅氣喘了。吞了口唾液,凌重賊兮兮的向仇忍小聲道:喂,小子,你看著了?仇忍悠然道:看著什麼!凌重笑哈哈的道:夏長祖這伙計艷福不淺啊皺皺眉,仇忍道:怎麼說?吞了口唾液,凌重湊近了道:你沒見他上下其手,大過其手撫美脂玉,掌貼涎香肉的福,嘖嘖。令人好不羨煞!狠狠瞪了凌重一眼,仇忍搖頭嘆道:老凌,你簡直不得了凌重忙問:怎麼不得了?仇忍低沉的道:你恐怕有病?怔了怔,凌重急道:有病?不會吧?休說我自來身強力壯,寶刀未老,關於此等攝合之道,我亦頗有涉及,怎麼會有病?仇忍一本正經的道:有些病是可以從身體的反應上看出來的,有些病卻是只能在病人的精神表露上查覺的,你就屬於後者。

  半信半疑的,凌重急急的道:哦?有這麼個說法?依你看,嘿,我會是一種什麼病呢?淡然的,仇忍道:一種很可怕的病|花癲。頓了頓,他又道:這種病極其嚴重,乃一見了女人就想入非非,或者聞著女人味道就神志不清,暈頭暈腦,加上手軟心酥,死皮賴險的怪病,我們通常有個很適中的名字送給似你這種同好的病者|色中餓鬼!一下子弄了個臉紅脖子粗,凌重暗生生的咬牙低罵:他媽養的小子,說了這多,繞了好大一個圈子,原來你是在挖苦我老漢呀?你簡直可惡透頂!我,我他媽媽這也算色中餓鬼?我他媽媽眼睛看著,嘴裡捉個邊也不成麼?這就叫色中餓鬼了?仇忍平靜的道:老凌,不該看的不要看,不該講的不要講,不該想的亦不能想,這才能稱為正人君子,你雖然未曾有過實際行動,但你口中吐穢言,心裡想淫冶,就已經夠得上混帳了!

  凌重急吼吼的壓著嗓子辯道:奶奶的,我一不採花,二不姦淫良家婦女,三不偷人老婆,四不摧殘幼枝,老子愛色,取之有門,全到該去的地方憑銀子風流快活,這,這還說是混帳?且老子心口如一,有啥說啥,至少比那些表面上堂皇正經,骨子裡亂七八糟的混蛋強上多多,小子你他媽休要一副笑容面孔,亂給我老漢扣帽子?意味深長的一笑,仇忍道:這是給你一點教訓,一點忠告,老凌,活到老,學到老,別看你痴長幾歲,在這人間世上,還有很多道理你不懂得呢!湊在仇忍耳邊,凌重狠狠的道:你懂?你懂個鳥!仇忍微微一笑,道:老凌,閣下只對這個字有興趣麼?否則,為何一天到晚掛在你嘴皮子上?也不嫌骯髒得緊?幾乎一口氣沒接上來,凌重正要個破口大罵,地下蹲著的古上才已長長吁了口氣,如釋重負的道:好了,她醒過來了。

  接著他的話,那女子業已悠悠睜開了眼,她未曾看清面前的情景,第一句出口的是那凄韻韻,惶悚悚的兩個字:長哥夏長祖熱淚盈眶,簌簌輕抖,他一把將小翠緊抱入懷,激動的叫著:在這裡,小翠,我在這裡哆嗦了一下,小翠又閉上雙目,她急喘著,顫顫的問:長哥是你?我們在哪裡?顧不得四周有別人,夏長祖將小翠抱得更緊了,他淚水流滴,哽咽著道:在原來的地方,小翠,一切都過去了,都好了,我們已經平安的又在一起。再沒有什麼來拆散我們了身子抽搐了一下,小翠睜開了眼,驚喜的問:真的?夏長祖含著淚笑道:我怎會騙妳?小翠,妳可以自己看看,救我們的四位前輩還在眼前睜著那雙失神的眸子,小翠迷茫又激奮的瞧著仇忍他們,一邊不敢相信的意味著:怎麼可能呢怎會這麼巧?夏長祖道:孫照月與他的爪牙們全被四位前輩打敗了,小翠,他們還自樹上救下了你,若非這四位前輩仗義搭救,我們只怕早就要到黃泉路上碰頭了小翠淚水滾落,咽著聲道:長哥,這是皇天保佑啊這是老天慈悲,在我們危難中引使四位前輩來搭救我們夏長祖抹著淚,強笑道:是的,小翠,上天保佑我們,不令我們生離死別,特地引使四位前輩來此搭救我們掙扎著,小翠孱弱的道:扶我起來長哥,我要去謝四位前輩的恩賜夏長祖點著頭,他方待攙扶小翠起身,古上才已一把按住了他,邊搖著頭呵責道:夏朋友,小翠姑娘身子元氣大傷,尚未緩過氣來,你卻扶她起來作甚?我們伸手管這樁事,又何須作二位一再道恩頌德,這不顯得也太囉嗦?夏長祖連忙答應:是,前輩教訓得是。   小翠含著淚,無限感懷道:承蒙四位前輩仗義搭救,拯我倆人於絕望之中、前輩們的恩澤所及,使我倆人終生享用不盡,我們日後如能結親,這一世夫妻,也全是各位前輩們賞賜,變為牛馬,恐怕也無法報答各位的恩德於萬一仇忍安詳的道:助人心安,為善最樂,小翠姑娘,妳不必客氣!屈無忌也笑道:只要你們異日能做一對恩愛夫妻,快快活活的過一輩子,就算是對我們有所交代了。何須再說別的?夏長祖及小翠小兩口子那種感恩不盡的唏噓勁兒可委實夠叫人瞧的,仇忍急忙道:對了!夏朋友,今日之後,你二位有何打算?嘆息一聲,夏長祖傷感的道:我們還能有什麼打算呢?我想找一處清幽之地築棟茅舍,買幾畝薄田,就這麼過下去只要我能與小翠終生廝守,日子再是苦點,寂寞點全沒有關係,有了她我即已擁有了天下所有的財富,心滿意足,再也無所奢求屈無忌笑道:倒是個多情種子。   小翠羞怯的,卻是又無比欣慰喜悅的垂下了頭,默默中,她的身體更不自覺的靠緊了夏長祖,凌重咂了咂舌頭,道:嘿,你們還有錢麼!夏長祖忙道:多承下問,前輩,我們帶得有一點私蓄,尚未曾被他們奪去,這點私蓄數目雖小,但日子過清淡點,也是夠了。點點頭,凌重道:很好|你們日後也是患難夫妻,就如前屈兄所言,記者彼此誠敬相待,只要你們小兩口恩恩愛愛的過一輩子!也就不枉我們今天的閒事一場了。夏長祖誠摯的道:前輩放心!我們會永遠記得前輩們教言的仇忍開口道:老凌,你給他們治治傷吧,也好快點上道了。點著頭,凌重自懷中掏出一個布包來。攤開布包,裡頭是好幾個瓶瓶罐罐,以及一小條淨白的布帶,這些,就是凌重的隨身藥療配備了。   他著古上才到林外馬匹上取來了水壺,蘸著水給夏長祖、小翠倆人洗淨傷口的沙土,然後,迅速俐落的為他們敷藥包紮起來。片刻後,一切竣事。夏長祖扶著小翠站好,仇忍笑道:可以行走了麼?夏長祖忙道:我感覺好多了,前輩,就好像未曾受過傷一樣。小翠也羞怯怯的道:我也是一拍手,凌重收起了傢伙,自得的道:怎麼樣?我這兩下子醫道還不賴吧?古上才不屑的道:雕蟲小技,何足一道?猛一瞪眼,凌重吼道:雕蟲小技?哇哈,你倒說得輕鬆自在,姓古的,你來雕雕看呀,我怕你連一隻王八蓋也雕不出來!在大家的失笑聲裡,仇忍又問:你二位對附近的道路熟麼?連連點頭,夏長祖道:十分熟悉。沉吟一下,仇忍道i姓孫的鎩羽而歸,不至很快回頭,你們要走就快走吧,小心一點,山靈堂的人不容易再追著你們的。夏長祖道:前輩放心,這一次他們不會再有方纔那樣僥倖,我們會很快脫離他們的追蹤笑笑,仇忍道:那麼,後會有期,祝你二位一路順風,白頭偕老!凌重也大笑道:多生幾個又白又胖的娃兒!於是,又是感激,又是振奮,又是欣悅,又是羞澀的,夏長祖偕同小翠向仇忍等四人一一叩別。然後,轉過岩石,朝著林子的反方向走了。   仇忍的神色似是有些凄黯,他目送夏長祖兩口子消失的方向,怔忡著默無一言走來旁邊,屈無忌關切的道:仇老弟,你怎麼了?有什麼不舒服麼!嘆息一聲,仍忍苦笑道:沒什麼!吶吶的,屈無忌道:你|老弟,是不是看見方纔夏長祖與那小翠姑娘的情深意重而有所感觸?仇忍並不否認,他悵然道:他們尚不是夫妻,業已如此難以分割了,我則早經比翼|而今卻已形單影隻,叫人家硬生生的拆去了我另一半心頭難過已極,屈無忌垂頭無語,仇忍哽喃著:夫妻本為連理,或曰並蒂總是成雙的,一旦離開,這滋味也就是太難嚐的了!屈無忌抬起頭來顫抖的道:老弟你不要太傷感。我們一定能將弟妹救出來仇忍閉閉眼,沉重的道:是的!我們一定能夠   不知何時,古上才與凌重已到了他們身後,倆人大約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形容之間,也是一片慘愁,古上才輕聲道:小子,看開一點,你夫妻見面之日,就在不遠了,弟婦不是受難之象,便是有點災禍吧,也必不會太嚴重的凌重也忙道:老古說得是,小子,不用愁,我們包管能將弟妹救出來,同時也定會出盡這口冤氣!你該放寬鬆點,人活著嘛,就該有指望,然後賣力去達成這個目標,自己先洩了勁,成麼?強顏一笑,仇忍道:希望是這樣的了,很抱歉因我一時的感觸而令各位陪同不歡唉,有時難免越想越覺戚悵古上才頷首道:人總是如此的,何況還像你們這麼恩愛不渝的夫妻?小子,你還算能撐的了,若換了我,只怕早就豁上啦!哼了哼,凌重道:好虎架不住一群狼,你豁上去又能怎的?還不白白賠上老命一條?到末了人仍然救不出來,這就叫小不忍則亂大謀,所謂匹夫之勇,所謂草包飯桶,就似你這等腳色了!   古上才氣青了臉,反唇相譏:既這麼說,你在小陽春酒樓上怎的還嚷嚷著非要馬上去不可?你他媽又叫什麼心意呢?呵呵一笑,凌重道:我這叫唬你個豬頭三!大吼一聲,古上才叱道:你潑皮!凌重一齜牙道:你無賴!倆人一吵,仇忍倒減輕了好多煩愁,他忙過:別吵了,每次你們兩個都是這樣|好像循著一定的路線走,不管講什麼話題,本來還正正經經的,講著講著就吵了起來,哪一次不例外,似乎不鬥鬥嘴就不算說實話了一樣。聳聳肩,凌重道:你看見了,老古是說不過我就耍賴!古上才怒目相對:媽的,你根本就蠻不講理!擺擺手,仇忍道:好了好了,你們兩個簡直和一對老頑童無異,偌大的年紀,吵起嘴來卻糾纏個不休往四周瞧了瞧,他低聲道:我們走吧!凌重笑道:直放怒漢坡?點點頭,仇忍不答,古上才揶揄道:要不,直放你那小嬌嬌的芙蓉帳裡?呸了一聲,凌重罵道:老不正經的東西!仇忍一見他們又要吵,不由得立即招呼一聲,率先走開,屈無忌也緊跟著,古上才與凌重這才一邊咕噥,一邊快步跟上。   寒鳴江的江水浩蕩而平緩的東流去,江上籠罩著一片淡淡的霧氳,經過朝陽的照射,白濛濛的煙霞又幻移浮沉,逐漸消去!粼粼的波芒與金黃的陽光。互相映輝,予人一種炫目的清新及喜悅感受,當江面澄朗而明晰,那等寬敞闊浩的景色又不禁表露出天地之間某些特具的雄偉遼遠之慨,江水是青碧色的,悠悠渺渺流奔向極目所至的天際,與隱遙的山巒,飄逸的白雲相連接,看過去,似乎覺得層峰,雲絮,流水,全在遠處疊接在一起了在寒鳴江的中游岸上,有一片怪石嶙峋的陡斜山坡,那些佈滿山坡的岩石是怪異卻又嵯峨的,它們呈灰白色,有的豎立,有的平臥,有的橫疊,有的斜支,宛如一頭頭風化了的遠古怪獸,坡頂則較為平坦,但卻面臨另一邊的峭拔絕壑,換句話,有人要想登臨此坡,必須從佈滿峰岩怪石的靠江的一面上去,後邊就是百丈直上的山崖峭壁,難以攀升了。坡頂上面臨寒鳴江,背依百丈絕壑,築有數十幢奇形怪狀的巨屋,顯然,這些石屋的材料全是就著山坡上的巨石採集的,未經琢磨,亦未經雕鑿,就是那樣取來依照它的原形砌造成了屋子,看上去又是粗糙,又是怪異,但是,無可否認的,它們卻十分堅固,且幾乎與山坡下原來的那些岩石連成一片,難以分辨了這裡就是怒漢坡,坡頂上,便是寒鳴江上靠水吃水的好漢們紅白道的老窩了。   緊接坡前,有一個全用巨石砌起來的小灣,三條同樣長短寬窄的石砌的碼頭便並排伸展在灣裡,岸邊,還有一片雜亂蕪章的屋舍,四周全堆滿了倒翻過來的大小斑駁船體,破爛灰白的帆布,以及一捆捆的纏繩,一張張的魚網,斷裂的木槳,撐篙等等,顯得十分零亂,不論房屋,碼頭,以及此刻停靠在碼頭邊的十餘條快艇上,全沒有任何標誌,唯一能表明這裡是屬於什麼組合的記號只有一面豎立在碼頭邊的黑旗,旗作三角形,上面只有繡著的紅白二色彩帶。   現在,仇忍、屈無忌、古上才、凌重四個人便騎在馬上,遙遙注視著這個地方。凌重手搭涼棚,瞇著眼望了一陣,吸著氣道:元倉的這個地盤,簡直亂七八糟嘛,我是頭一次來,在我想像中,這裡原該是十分的威武肅煞才對,古上才冷冷的道:又不是萬歲爺的金鑾殿,還用得著這麼威武肅煞作甚!搖搖頭,凌重道:但也不能像個破落的漁村!古上才嗤之以鼻:越做大買賣的人外表越不能過於堂皇,否則,叫人家看紅了眼,包管一天到晚麻煩搞不完!你他媽小家出身,懂個鳥?疏淡眉毛一場,凌重叫道:咦?咦?真是怪了,咱們哥倆搭伙了幾十年,我倒還不知道你先生是大家出身哩,請問,你他奶奶又見過多大的世面呀?古上才冒火道:至少不像你這樣大驚小怪,貽笑於人!仇忍吁了口氣,道:我們進去了,如果你們二位有興趣吵,可以留在這裡,等會我再找人來接引你們。凌重忙道:還是叫老古一個人在這裡向著大江流水去吼吧,我沒有這個雅興奉陪,小子,咱們一道走。重重一哼,古上才道:別聽這老王八的,小子,我們先走|   四乘鐵騎潑剌剌馳向坡下岸邊的房舍而去,一邊奔行著,仇忍卻有些納罕的往周遭注視,眉宇間,透著一股似不可解的疑惑古上才並轡齊馳,低聲問:小子,你好像有什麼疑惑?微微頷首,仇忍放緩了馬兒的去勢,道:照一般的情形說,沿著寒鳴江流域的兩側五十里之內,全是紅白道的地盤,他們的人經常在這個範圍內出沒活躍,我們算是陌生人,在平常,只要踏進寒鳴江的勢力所及,大多數都會遭到截攔盤問,恐怕在來到怒漢坡之前,已經遇上好幾次詰詢了,但這一次,怎麼我們一直快要抵達他們的老窩了,還沒有碰上一次呢?甚至連他們那邊的人也沒見著一個?凌重接口道:沿江左右數十里的範圍乃是十分遼闊的,紅白道的防衛再是周全,他們一共才有多少人?很可能我們無意間穿過了他們的哨卡巡騎,自空隙中走了過來也不一定,這地帶若要全面警戒,可是太不容易,紅白道哪有這多的人手?小子,你不要凝神疑鬼的,只要略微一想,事情就沒那麼多古怪。   搖搖頭,仇忍道:便算我們恰巧避過了他們的哨卡巡騎,自空隙中穿行過來吧,那也是他們外圍地面的守衛不夠仔細,現在,我們已經接近到紅白道的老巢了,怎麼還沒有遇著任何阻礙?他們再是疏忽,也不會疏忽到這個地步,設若我們是他們的對頭,這一下,不就等於叫我們直搗黃龍了麼?呆了呆,凌重吶吶的道:嘿,可不是這樣古上才皺眉道:不會出亂子吧?仇忍目注飄揚在碼頭邊的那面紅白道旗幟,他又向四周打量著,一邊低沉的道:好像沒有什麼亂子|至少有亂子也不是出在這裡,要不,此地不會這麼平靜,也不是這麼副景象,此外,你們沒見紅白道的那面雙帶旗還掛在碼頭邊的旗杆上飄呀飄的?點點頭,古上才道:嗯,也可能,要是麻煩就出在此地,恐怕他們那面破旗早就給扯下來了?凌重揚眉道:既然如此,但為何又寂無動靜?仇忍道:要解釋這個問題。只有到碼頭邊的那些屬下去打聽了!於是,四個人快馬加鞭,順著這條大道,蹄聲如雷似地奔近了那片坐落在岸邊的屋舍   一切全是寂靜的,房屋,碼頭,空艇,加上堆滿周遭的那些破船爛網,沒有一個人影,甚至連一隻貓狗的影子也沒有,空氣中飄漾著一種水上生活環境中所特有的腥氣,微風吹撫著,懶洋洋的,淡茫茫的,這當空的日頭,竟也顯得那等的有氣無力,不冷不熱了四人四騎便停在那些零散的房屋之前,八隻眼睛全迷惘又疑惑的往四處搜尋著,四周卻是這麼靜,靜得宛如這個地方早就被人世所遺棄了!咽了口唾液。凌重喃喃的道:乖乖,他們都跳江了麼?還是乘風飛走了?古上才叱道:不要胡說!用手指敲著馬鞍的判官頭,仇忍迷惑的道:奇怪,這裡就是紅白道的總堂口碼頭了!平素船隻進出極為繁雜,人們來往也相當喧囂熱鬧,為什麼眼前卻連一個人影也看不到呢?莫非他們真出了大紕漏?但是看著這裡的情形,又不像呀!   吸了口氣,凌重道:我聽說有一種鬼迷心竅的癲狂病,這種病邪得很,而且有傳染性,只要一個人得了,馬上會傳給另一個,一傳十,十傳百,所有這個地區的人全會得上,一旦都得上了,看吧,人人就都披頭散髮,亂蹦亂叫,像鬼附著身似的東撞西闖,或是朝水裡跳,或是往崖下衝,用不了多久,全上了那種不易尋找的陰暗地方挺了屍,一個也回不來了,這種情形發生得十分突然,說不定飯前大伙還好好的,飯後就都瘋癲啦!想想正像眼前這個樣子,喏,可不是麼,那些原該在此地的人如今當然一個也沒了,約莫真發了這種狂癲啦?可怕古上才不禁嗤之以鼻。老凌,你看你這熊樣,說得活靈活現的,就好像真有其事一樣,簡直一派胡言,怪誕荒謬之極!   屈無忌也搖頭道:這只是愚民傳言,許多無稽鬼話中的一篇罷了,凌兄,那種湮遠流傳下來的齊東野語,怪力亂神之說,豈值相信?凌重忙分辯道:我聽人家說,二位,這人世間不可理解的古怪事情多得很呢,你們不信古上才冷哼道:你看見了?窒了窒,凌重又振振有詞的道:只是聽人講|這和看見又有什麼不同?你們沒發覺這裡的氣氛?光天化日之下,卻陰慘慘的,冷凄凄,靜悄悄的,不是透著有些邪麼,原來這裡該是十分熱鬧的呀,說經過了殺伐麼?不像,遭到了瘟疫?更不像,火燒了麼?明擺著沒燒,那麼,人呢,人都到哪裡去了!怔愕著,古上才當然不相信凌重方纔那番怪誕的說法,但可不是,這裡的人呢?都到哪裡去了?仇忍平靜的道:老凌,你不要在那裡妄自猜測,鬼話連篇,我絕不相信你所說的那種怪事,現在此地沒有人蹤,說不定有著一樁我們暫時所想不起來的原因,譬如說|紅白道的大批人馬因為某一件突然的急事而全部在倉促間出動凌重咕噥道:但是,什麼事呢|就在他的話完之後,右邊的一幢屋子窗口裡白光突閃,咻的一聲,一隻沒羽箭已又快又疾的射向了他的咽喉!怪叫著,凌重猛然側首,伸手急抓,一下子硬將那隻亮閃閃的沒羽鋼箭抓住,幾乎不分先後,前面那些原本靜蕩蕩的房子裡只聽連珠強弩的機括聲卡卡連響,於是,一隻隻的鋼箭便有如飛駒般湧射而到!仇忍首先行動,他雙手突抖,嗚嗚怪嘯聲中,兩枚銀環泛動著繽紛虹彩飛旋激盪,就像環上生有眼睛一般,那麼穩準無比的噹噹一眨眼就碰落了幾十隻疾射面前的鋼箭。一條藍汪汪的寒芒也匹練繞舞而起,那是古上才,他一出手,其餘的箭弩便有如泥牛入海,紛紛投入藍光之中化為碎屑。用不著凌重與屈無忌再麻煩了,但他們卻都是一頭的怒火,凌重怪吼道:他奶奶的,元蒼老兄就拿這些東西來做見面禮呀!仇忍霹靂般大喝一聲,振吭大叫:若你們是紅白道的弟兄就馬上停手,我們是你們的朋友,否則,休怪我等要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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