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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茴香酒店 彼得.梅爾 4739 2023-02-05
  請問是強暴環境的惡徒蕭賽蒙嗎?   當他聽出電話那頭的聲音,賽蒙不禁笑了。那是強尼.哈瑞斯,曾經是自己公司的文案,現在則是倫敦最努力散播小道消息的專欄作家。他不像散播語言的同業,他不會在背後捅他的對象一刀至少不會不先給他們機會反駁。這些年來,他一直和賽蒙保持聯絡,陪他走過幾段婚姻。除了在專欄中形容賽蒙為情感脆弱的廣告界領袖,他一直非常善待賽蒙。   喂,強尼,我現在做了什麼?   很明顯的,你正在毀滅普羅旺斯最不受破壞的村莊的日常生活。報紙上都寫了,所以一定是真的,你這個凶殘的惡棍。哈瑞斯笑著說:那是一篇只是暗示而不陳述事實的文章。事實上,做得十分漂亮。我很懷疑,你可親的鄰居竟然是狠毒的侏儒。

  所以,不是克勞區囉?不過,現在已經不要緊了。要造成任何傷害,已經太遲了。   不是在他的報紙上,也不是他的署名。不過,文中倒是引述了他的話,如同他一貫所倡言的,你們彷彿在盧貝隆的棺柩上多釘了一根釘子,任意地進行我們誤稱為進步的傷害,諸如此類的狗屁倒灶。當然他不會讓自己惹禍上身。這是老伎倆了,我也玩過許多次。無論如何,文章寫得很有技巧,就是不讓你有機會告上法庭。   他寫得多糟?   你可以預期的,不友善,非常不以為然,但並非致命一擊。等到有政治人物被抓到不堪入目的緋聞(這種事每個禮拜都會發生),人們就把它忘得一乾二淨了。我把它傳真給你。但你最好有心理準備,有人會打電話給你,或許是那個怪裡怪氣的記者。哈瑞斯停頓了一下,賽蒙聽見打火機的聲音,還有電話鈴聲。我告訴你,一點好的報導是不礙事的,你了解我的,我一向免費宣傳。你意下如何?

  賽蒙笑著說:你費盡心思的方式,真是令人難以抗拒。他考慮了一會兒,你何不在開幕時過來?時間應該是六月初,到時候,應該有些人物可以讓你發揮。   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帶些人過來造聲勢。你需要一些歐洲人渣嗎?一些義大利王公貴族嗎?小明星還是妓女?我們走著瞧。我可以給你可愛的同性戀女演員,或者有酗酒問題的賽車手,或是赤裸裸及偷車賊樂團的鍵盤手   強尼,我希望這是一家優雅的小旅館。只要帶你眾多的女友中的一個來就行了,其他的就讓他們留在牢騷俱樂部(Grumpy Club)了,好嗎?   哈瑞斯重重地嘆了口氣,你扯遠了,不過我會遷就你。告訴我日期,我會過去擁戴英國媒體的傳統。   賽蒙說:我怕的就是這個。不要忘記傳真給我。

  已經在傳了。捏住你的鼻子,很臭哦!不跟你聊了。   賽蒙放下話筒時嘴角還揚著笑。無恥而尖酸刻薄的強尼.哈瑞斯,總是會帶給他好心情。直到傳真到了,他的好心情還未散去。賽蒙反覆讀了兩次以後,就把它給撕了。這樣也能騙錢!   根據布朗克先生的說法,飯店幾天內就能完工,最多不超過一星期。泥水匠已經離去,鋪瓷磚的工人也已經把石頭地板鋪設完成,廚房放眼望去,是亮晶晶的不鏽鋼與銅鍋,泳池放滿了水,而恩尼斯在工人剪枝時差點落淚的橄欖樹,也已經栽種好了。亞伯特.華迪與他的繪畫小組成員和對管路配置另有想法的電器工,曾為牆面空間爭論不休。抽水馬桶的沖水聲與蓋子落下的聲響,形成一首交響樂,驗證了水管工人的勤奮,他針對最大水流與立即沖瀉做了最後一次檢查從小便池檢查到衛浴間,滿意地點了點頭。木匠工人正在安裝門戶與櫃子,邊做刨光磨砂的細部修正,細小的木屑充斥整個房間,不經意地飄到華迪剛畫好的壁畫上,引起了一場英國人與法國人的戰爭危機。

  布朗克先生刻意在這群騷動的人群中走動,吉奔太太嘴裡銜著一長段PVC管,亦步亦趨,跟在布朗克身後。他們來到妮珂、賽蒙與恩尼斯所在的廚房,潘太太建議將蛋奶酥納入菜單裡,這道佳肴已經上桌,供人品嘗。   布朗克在講話前先讓鼻子發揮欣賞的功能。他說,有個小問題,就是沒有什麼大菜。隔壁一對老夫妻比較擔心游泳池的問題。當然不是游泳池本身,其優雅的品味自然毋庸置疑,只是發生在游泳池附近的事情較令人擔憂。鄰居曾在報紙上讀過,在聖特洛佩有時候會發生比較不尋常的裸體做日光浴事情,對這個擁有兩座教堂的村莊巴西耶來說,做太太的認為這樣的行為不妥,先生當然不會表示任何疑慮,不過,如果旅館能提出保證,就更好了。

  賽蒙用一片麵包抹起了最後一滴蛋奶酥。真是不可思議。在他們的花園與游泳池之間隔著一座高達五英尺的牆,真要看到什麼,非得踩高蹺不可。   布朗克帶著歉意笑著說:是啊,但是那位太太是亞維依行政廳官員的姨媽,是位重要人物啊!   妮珂手放在賽蒙的手臂上,甜心,繼續奮鬥下去,當個五分鐘的外交家。   賽蒙站起身,將頭靠向潘太太。真是美味極了!他對大家擺出一個策略性的笑容,這樣可以嗎?   恩尼斯接著說:親愛的,你的牙齒上沾了一點蛋奶酥,要不然就太好了。連老姨媽都無法抗拒得了。   賽蒙在街上走了五十碼,在一扇重重的橡木門上敲了兩下。他聽見腳步聲,門上的小窗輕輕滑向一邊。帶著眼鏡一副狐疑的眼睛盯著他。他還必須彎下腰,才能讓他們看見他的臉。

  什麼事?   太太,你好!我是你的鄰居,從旅館來的。   是的。   我是旅館的經營者。   太好了   是的。賽蒙開始覺得自己像是個口裡發出惡臭的推銷員,夫人,我們可以談談嗎?只要幾分鐘。   那副眼鏡仔仔細細地研究著他,然後小窗關上了。接著聽到門閂拉開的聲音。鎖打開了。門終於開了,夫人在裡頭對著賽蒙點點頭。   房子裡很暗,所有百葉窗都緊閉著,阻絕了陽光。賽蒙跟隨著夫人矮小直立的身軀,進入廚房,和她隔著長桌,面對面對坐著。在長桌的另一頭,擺著一架電視機。天花板中央垂著一盞燈。看起來彷彿已是午夜。夫人緊握著雙手,嘴巴也是緊抿著。   賽蒙清清喉嚨。我聽說,你和你的先生,對我們的游泳池有些意見。

  夫人點點頭。某些活動。   哦,那些啊!賽蒙試著擠出一絲保證的笑容,他對面婦人的雙唇依然緊抿。我們會要求我們的客人謹言慎行。   不像聖特洛佩?   我們當然不會像聖特洛佩那樣。比較像是天啊,跟伯尼奧.瑞吉斯(註:Bognor Regis,在英國。)相當的法國飯店是哪一家呢?這個嘛,更像是一個安靜的旅館。你知道的,非常高尚文雅的。他傾身向前,而且,當然之間還有一牆之隔。   夫人對那道牆不以為然,我先生有個梯子。   賽蒙心想,搞不好還有個偷看女孩子的望遠鏡呢!我想,我可以保證我的客人舉止合宜。他心裡浮現起,穆列的女朋友穿著少得不能再少的三點式走來走去,曬成古銅色的美臀襲著微風,事實上,我個人會特別注意這件事。

  緊閉的雙唇終於蹦出了一句:很好。   溝通已經結束。賽蒙走出幽暗的房間,走進陽光的懷抱。太太站在那裡,望著他走回飯店。他離去時的揮手,獲得了輕微的點頭認可。他想,這應該可以算是外交家小小的勝利吧!   隔週,畫家完成工作,已經離去。應該可以計劃開幕的日子了。員工已經聘用,酒窖已經備好庫存,而潘太太的菜單也已經就緒。每天卡車運著床鋪與器皿、游泳池專用的躺椅、數以百計的玻璃杯、毛巾、床單、電話、菸灰缸、牙籤、飯店簡介與明信片前來應該夠了,有時候感覺起來這似乎已經是麗池大飯店的配備了。   他們三人到廚房吃頓很晚的晚餐之前,都已經工作了十四個小時。他們疲累、骯髒不堪,心頭卻是滿足充實。旅館終於成形異常溫馨、舒適,多處運用了石頭,而缺少了一些柔軟的表面。所有的稜角都已經變得平滑、圓潤,再也沒有什麼刺激眼睛的尖銳線條。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彷彿遊走穿梭在雕塑品之間,有色彩甜美的地板,粉白的牆面,還有柔滑的角落。布朗克表現的相當不錯,等畫掛上了、從蒙提涅克運來的地毯鋪上以後,應該就可以達到華迪先生所稱的效果。現在該是讓客人上門的時候了。

  恩尼斯說:我們所需要的就是口耳相傳,人們總是喜歡自己先到某個地方,再告訴他的朋友。只要口耳相傳,就能夠讓旅館的名聲大噪,所以我們需要一些大嘴巴。他看著賽蒙,揚起眉毛,我確信,我們確實認得一些這種人。   我想強尼.哈瑞斯會過來,菲利普也會從巴黎趕來。賽蒙拿起一個西洋梨配乳酪。我想我們應該可以吸引一些體面的女孩。我想把它弄成像坎城節(註:坎城影展。)一般,從坎城到這裡只要三個小時路程。   妮珂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認為電影明星會來?不可能。甜心,有點理性。   我並不是指那個真正的影展。六月還有一個慶典。廣告界的人,只要有個好理由,戴著副太陽眼鏡就來了,導演、製片與廣告公司人員,他們所要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坐在黑暗之中觀賞廣告片。

  那他們究竟在做什麼?   跟他們在倫敦或巴黎做的差不多,他們一起用午餐。不同的是他們是在科塞,或在海灘上,而不是在蘇荷區(註:在英國倫敦。)的某處,他們回家的時候都已經曬成了一身古銅色。   恩尼斯說:他們彼此交談,所有的人都會小小地八卦一番。我想這會是個好點子。   我會查出舉辦日期,然後要麗莎把出席代表名單給我。我們只要挑選一部分。我確信他們出於好奇,一定會來。   他們把咖啡端到外面,坐在露臺上。半圓月高掛在盧貝隆的天空上,遠處的狗吠聲傳過山谷。在橄欖樹旁,尿尿小童無止盡地撒著尿,噴泉濺起的水花和著蛙鳴。空氣靜滯不動,有點溫暖,暗示著夏日即將來臨。賽蒙看著恩尼斯,心想,他從沒看過這麼一張心滿意足的臉龐。   恩,還在想念溫布頓?   恩尼斯微笑著,翹起腳,看著他的格紋帆布鞋,想死了!   現在泳池裡的水已經加熱到了二十四度,妮珂與賽蒙每天早上吃早餐前都會到此晨泳。妮珂說,再過不久,這裡就是客人的勢力範圍了。所以他們必須趁此良機,好好利用一番。   以晨泳開始新的一天,對於賽蒙來說,是相當新鮮的經驗。很快的,他便迷上了水碰上肌膚的輕微震撼,他的身體整個蘇醒過來,揮之不去的睡意逐漸散去,他腦海裡與心裡的紊亂糾結也消失無蹤。五趟慢慢便成了十趟、二十趟。他明白,自己漸漸變苗條了。   他游完了預定的距離,然後從泳池起身。妮珂躺在石板上,她的連身式泳裝背面縷空到腰部,胸上的水滴已經逐漸乾了。她的胸部已經曬成古銅色。   勝利者的早餐。他邊說邊彎身湊近她的胸部,然後停了下來。角落裡有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抬起頭,正好看見一個禿頭及時把頭低下。狗屎!   妮珂舉起一隻手,擋著陽光。達令,你知道嗎,你愈來愈浪漫了。   我可不是唯一的一個。他朝牆邊點點頭,你有個神祕的仰慕者。我剛剛看見他的頭。我想我們有個偷窺的鄰居。   誰?   一個偷窺狂他一直是巴西耶監視委員會委員的丈夫。   妮珂坐起身,望著牆笑。阿諾先生是個老色鬼,村裡的人都知道。有人告訴過我,他自從四十年前的蜜月後,就不曾看過他的老婆沒穿衣服。   賽蒙記起阿諾太太那張嚴肅的臉與緊抿的嘴唇。很可能真是如此。   別擔心,她會抱怨的。不過他一定不會。對他來說,這比澆花有趣多了。她撫順賽蒙前額濕淥淥的頭髮,她的手滑到了他的頸後,現在,勝利者要吃什麼早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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