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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

模擬刺客 李查德 13976 2023-02-05
  從財政部大樓到參議院辦公大樓剛好是兩哩路程,沿途芙蘿莉絲一直在講電話,而且都用單手開車。天色是灰濛濛的一片,路上車又多,交通很塞。她把車停在第一街上的白色遮篷出口,引擎熄火的同時也把電話關上。   李奇問:不能叫勞工部那些傢伙過來嗎?   她搖搖頭說:這是政治的藝術。因為局勢即將改變,所以如果阿姆斯壯自己多花點工夫,是比較得體的作法。   那他為什麼要用走的?   因為他是個喜歡戶外生活的人,喜歡新鮮空氣,而且也很固執。   他到底要往哪裡去?   她指著西邊說:往那邊走不到半哩路就到了,其實就是橫跨國會山莊廣場的六、七百碼路程。   是他打電話說要去,還是他們打電話請他去?

  他打電話的。人事更動的消息走漏出去了,所以他打算搶先一步宣布壞消息。   妳可以叫他不要去嗎?   她說:理論上辦得到,但我實在不想這樣做。我現在還不想為這種事跟他爭論。   李奇轉身看著背後的街道,憲法大道上除了一片灰濛濛的天色跟疾馳的車流外,什麼都沒有。他說:那就隨他去吧!畢竟是他自己說要去的,沒有人把他引出去,所以應該不是陷阱。她透過擋風玻璃往前看,然後轉身,沒有看著他,只顧著往他身後凝視。透過他那邊的後車窗,看著遮篷深處,然後打開手機,再跟她同事通電話。她嘴裡脫口而出一堆縮寫,還有些他聽不懂的術語,講完電話後她又把手機關起來。   她說:我們叫了台市警局的交管直升機,飛行高度要低到我們可以看見。他會通過亞美尼亞大使館,所以我們會在那裡加派更多人手,他們會混入人群。當他走在D街上的時候,我會開車跟在他身後五十碼(譯註:以白宮、國會山莊兩地所連成一條線為中心的地區(財政部、商業部、勞工部等重要部會都在兩地之間),以北和以南的橫向街道很多是以C以後的字母命名的,往南一直編到V街,往北一直編到W街。)。我要你先去幫他探路,看看四周動靜。

  什麼時候?   十分鐘內他就要出來了,你先到街上去。   他說:好。   她重新發動引擎往前開,這樣他才可以在遮蓬外面下車。下車後他拉起夾克拉鍊,走進室外的冷空氣中。他沿著第一街往北走(譯註:華盛頓特區裡以序數命名的街道都是南北向。),到C街左轉,前方的德拉瓦大道交通流量很大,他可以從車陣後方看到國會廣場。廣場上的矮樹一片光禿禿的,空曠的草坪也只剩褐色土壤,廣場上的路是由輾碎的砂岩鋪成的,中央有道噴泉,右邊有個水池,左邊隔得稍遠處矗立了一座紀念某人的方尖塔紀念碑。   他閃過車群,穿越德拉瓦大道,走進廣場。他腳下的碎石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因為天冷,他的鞋底又薄,感覺起來腳下的碎石好像混著冰晶似的。快抵達噴泉時他停下看看四周,周圍視野很好北邊是片空地,還有圍著半圈的州旗與另一座紀念碑,再來就是聯邦車站了。往南看別無他物,只有遠方隔著一條憲法大道的國會山莊。西邊的建築物應該就是勞工部。他以噴泉為中心往四周不遠處瞭望,沒看到任何令他擔心的東西。雖然沒有掩蔽物,但附近也沒有窗戶,公園裡是有些人沒錯,但又有哪個殺手會整天耗在這裡,等待刺殺對象臨時改變行程?

  他繼續走下去,C街又從廣場較遠的另一邊繼續延伸下去,大概就是方尖塔的正對面實際上這紀念碑比較像是塊巨大的矩形石板,有塊招牌寫著它是塔虎特紀念碑(譯註:紀念的是美國參議員勞勃.塔虎特,而不是他父親,美國第二十七屆總統威廉.塔虎特。)。C街穿越紐澤西大道後又通過路易斯安那大道,沿路有些行人穿越道,來往車輛都開得很快。阿姆斯壯在這裡會花點時間等紅綠燈,亞美尼亞大使館就在左前方,一輛警方巡邏車在前面停下,下來了四個警察。他聽到遠方有直升機的聲音,轉身後發現它在北邊與西邊,繞著白宮禁航區飛著。勞工部就在正前方,大樓有很多方便的邊門。   他穿越C街到北邊的人行道,然後慢慢後退五十碼,走到可以看見廣場的地方等待。直升機在空中待命,它的高度適中,不會高到看不見,也不會低到讓地面聽到螺旋槳的噪音。他看到芙蘿莉絲的薩伯本從角落轉過來,因為隔著一段距離,車身看來很小,她把車靠在路邊石旁等著。他看著路上的人,他們的步伐大多很快這天氣不適合在街上閒逛。他看到有群人在噴泉另一頭:六個穿著深色大衣的人包圍著一個穿著卡其風衣的人,他們走在碎石路的中間。有兩個幹員負責戒護,其他人縮成一團移動著,他們通過噴泉後朝紐澤西大道前進,正等著紅綠燈。阿姆斯壯沒戴帽子,他的頭髮在風中飛舞,車輛在路上不斷穿梭,沒人注意到他汽車駕駛與行人身處的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因為兩者面對的時空是不一樣的。芙蘿莉絲保持著一定距離,她的車以怠速在後方五十碼慢慢跟著。燈號改變後阿姆斯壯與幹員繼續步行,到目前為止都還沒問題,整個過程很順利。

  接下來情勢改變了。   一開始是警方的直升機被風稍微吹離原來的崗位,然後是阿姆斯壯跟幹員正要經過紐澤西大道與路易斯安那大道交界處的一小塊三角地時,一個十碼外的行人做了件出乎大家意料的事。他是個中年男子,瘦到不易引人注意,蓄有鬍鬚和長髮,衣衫不整,身上穿了件繫著腰帶、因為老舊而沾滿油脂的風衣。他站著不動一會兒後開始以彈跳方式衝向阿姆斯壯,雙手胡亂揮舞、咧嘴咆哮。兩位最靠近的幹員跳出來阻止他,其他四人往後退,把阿姆斯壯圍在中間。一陣手忙腳亂與調度後,終於钽成一道人牆把那瘋子跟阿姆斯壯隔開,但他的另一邊卻門戶大開,擋不住任何攻擊。   李奇心想:他只是誘餌!於是他往四周張望,結果沒有任何發現,只有城市的風景文風不動,冷漠地矗立著,而天候寒冷依舊。他查看四周窗戶是否有動靜,玻璃是否有陽光的反射光芒,但是一點異狀也沒有。他看著大道上的車輛,每一輛都不管周遭發生的事往前疾馳。

  他轉身看到那瘋子被兩個幹員壓倒在地,另外兩個持槍在一旁戒護著,芙蘿莉絲的薩伯本加速轉過角落,在路上緊急煞車,兩位幹員架著阿姆斯壯走過人行道,把他弄上車。   但薩伯本沒有開走,車流在一旁不斷通過,直升機又開回它的崗位,並飛低查看發生了什麼事,空中霎時充滿了噪音,但沒發生任何事。阿姆斯壯又從車裡出來,兩位幹員陪他一起走到被壓倒在地的瘋子身邊。他蹲下來把手肘放在膝蓋上,看來好像在講話。芙蘿莉絲沒有熄火,走到人行道上跟他會合,舉起手腕好像在對著麥克風講話。好一會兒後,一輛市警局警車轉過街角,在薩伯本後面停下。阿姆斯壯站起來,看著兩位持槍幹員把那傢伙押進警車後座,警車開走後芙蘿莉絲又回到車上,阿姆斯壯則跟著隨扈又一起朝勞工部往前走,直升機依然在他們上方盤旋。當他們終於橫越路易斯安那大道時,李奇往反方向穿越大道,慢跑到芙蘿莉絲的車旁。她坐在駕駛座上看著阿姆斯壯走開,李奇敲敲車窗,她驚訝地轉身,看到是他後把窗戶搖下。

  他問她:妳還好嗎?   她又轉身去看阿姆斯壯,然後說:我一定是瘋了。   那傢伙是誰?   只是個遊民。我們會追查,但我現在就可以跟你說,他跟案情絕對無關。如果那傢伙已經發出訊息,我們大老遠就會嗅到他的味道了。阿姆斯壯還想跟他聊兩句,說他感到很抱歉,然後還堅持繼續用走的。他真是瘋了,而我居然同意他?所以我也瘋了。   回程也要走路嗎?   有可能。李奇,我希望現在能來場雨。為什麼老是沒有及時雨?如果從現在開始下一小時的傾盆大雨,我就得救了。   他瞥向天空,天候仍舊灰暗寒冷,但雲朵高高掛在天際,一點也沒有要下雨的樣子。   他說:妳該跟他說的。   她搖搖頭,把臉轉往前面說:這不是局裡做事的方式。

  那就叫他幕僚打電話叫他回來,說得好像有急事的樣子,這樣他就得坐車了。   她又搖搖頭說:他要負責政權交接事宜,事情緩急由他決定,一切都是他說了算。   那跟他說要進行另一次演習,更新戒護策略或什麼的。   芙蘿莉絲轉頭望著他說:我想我可以這麼做。也許吧!在他就職前要他配合演習是合理的。   他說:試試看,回程比走過來這趟路更危險,別人有兩、三小時的時間可以得知這個情報。   她說:上車吧!你好像很冷。   他繞過薩伯本的車頭,爬上乘客座,拉下拉鍊後抓住衣服,讓暖氣可以灌進裡面。他們坐著看阿姆斯壯與隨扈走進勞工部大樓,芙蘿莉絲立刻打電話回辦公室,交代手下在阿姆斯壯移動前要先通知她。換檔後她往南又轉向西,朝著國家藝廊東側走。她左轉通過國會山莊前映著國會倒影的水池,然後又右轉開上獨立大道。

  李奇說:我們要去那裡?   她說:我也不知道,只是消磨時間,而且我得想想是不是該辭職,還是要每天都像這樣傷腦筋。   她經過許多博物館後左轉開進第十四街,鑄印局(譯註:負責鑄幣與印鈔的單位。)在他們右邊出現,就位於他們與蓄潮湖中間。鑄印局是棟灰色建築,她把車停在大門口正對面的街邊石旁,沒有關掉引擎,腳還踩在煞車上,然後抬頭凝視著高處一間辦公室的窗戶。   她說:喬伊曾在這裡工作,當時政府正在設計新版百元鈔。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新鈔會不會被偽造,所以一定提出過一些建議。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她把頭往上抬,李奇可以看到她脖子的曲線,看到她脖子和襯衫領口相接處。他沒說半句話。她說:我有時候會來這裡找他,或者跟他在傑佛遜總統紀念館前的石階上碰面。春天或夏天,我們會在深夜散步繞過蓄潮湖。

  李奇往他右前方看,那座紀念館坐落於光禿禿的樹木之間,平靜的湖面可以看見它完整的倒影。芙蘿莉絲說:我愛他,你知道嗎?   李奇不發一語,只看著她擺在方向盤上的手和手腕。她的手很纖細,皮膚完美無瑕,只看得出夏天曬黑的膚色逐漸褪去。   她說:而你跟他很像。   他住哪裡?   她瞥了他一眼,對他說:你不知道嗎?   我想他應該沒告訴過我。   暫停的車上一片寧靜。   她說:他在水門大廈有間公寓。   租的嗎?   她點點頭說:很簡單的公寓,好像只是暫住一樣。   那是一定的。李奇一家人是不會把財物留在身邊的,我想他也是這樣。   你們媽媽的家人就有財物,他們在法國有不動產。

  是嗎?   這你也不知道?   他聳聳肩說:我知道他們是法國人,這是一定的,但我不確定自己聽過她有財產的事。   芙蘿莉絲鬆開踩著煞車的腳,她看看照後鏡後又加速把車開進車潮中。   她說:你們家還真怪。   他說:那時候我們覺得這樣很正常,還以為每個家庭都是這樣。   寧靜的車裡響起一陣電子低顫聲,是她的行動電話響了。打開聽了一會兒後,她說:好。然後把電話關起來。   她說:是法蘭西絲,她結束盤問了。   有問到什麼嗎?   她沒說,只說要跟我們在辦公室碰面。   她繞過國家廣場公園南邊,往第十四街北邊開。她的電話又響了,用單手忙亂地把電話接起來後,邊開車邊聽電話,到關電話前始終不發一語,只顧著凝視前方車潮。   她說:阿姆斯壯準備回去了,我要試著逼他坐我的車°等等我讓你在停車場下車。   開下斜坡車道後她讓李奇下車,然後她在狹小的空間裡迴車開回街上。李奇找到那扇開了一片鋼絲玻璃窗的門從樓梯走上那個只有一台電梯的大廳。上三樓後他看到法蘭西絲正在會客區等著,直挺挺地坐在皮椅上。   他說:史拓桑在嗎?   她搖搖頭說:他去了白宮,就在隔壁。   我想去看看監視攝影機。   他們一起走過櫃台,朝著這層樓後面走到了史拓桑辦公室外的那個方形辦公區。他的秘書坐在桌邊,皮包開著,她手裡拿著補妝鏡與唇膏,那動作讓她看起來比較像個平常人雖然還是很有效率,但模樣就像個友善的老婆婆。她看到他們來後,迅速把化妝品收起來,好像被人看到在補妝是很丟臉的事。李奇看著她頭上的監視攝影器,法蘭西絲看著辦公室門口,然後看著秘書。   她問秘書:妳還記得威脅信出現的那天早上嗎?   秘書說:當然。   史拓桑先生為什麼把公事包留在外面?   秘書想了一會後說:因為是星期四。   星期四有什麼事?一早就要開會嗎?   不,因為他老婆要去巴爾的摩,每週二跟週四。   那又有什麼關係?   她在那邊的醫院當義工。   法蘭西絲直視著她說:那跟他的公事包又有什麼關係?   秘書說:因為這樣一來她就得開車她把他們唯一的車開走。史拓桑不必值勤所以沒有局裡配發的車,他得坐地鐵來上班。   法蘭西絲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說:地下鐵嗎?   秘書點點頭說:每週二、四他得帶不一樣的公事包因為他不得不把公事包擺在車廂地板。他不想把平常用的公事包擺在地上,他覺得會弄髒。   法蘭西絲站著不動,李奇回想著錄影帶畫面史拓桑週三很晚離開,星期四一早就進來了。   他說:我看不出差別。不是同一個公事包嗎?   秘書點頭表示同意。   她說:是同款公事包,款式跟出品年分一樣。他不希望別人看出差別,但一個是開車用的,一個是搭地鐵用的。   為什麼?   他討厭髒東西,應該說是怕髒。星期二跟星期四搭地鐵時他是不會帶著公事包進辦公室,他會整天把公事包留在外面,要東西就由我拿進去給他。如果下雨的話他連鞋都會脫在外面。他根本就把辦公室當成日本神社。   法蘭西絲看著李奇,對他做了個表情。   秘書說:這種怪癖無傷大雅。然後她把音量放低好像遠在白宮的史拓桑會聽到。不過我覺得完全沒必要,特區的地鐵是全世界最乾淨的地下鐵。   法蘭西絲說:沒問題,但是奇怪。   秘書又補了句:無傷大雅。   李奇不想繼續聽她講,於是往她身後走,看著防火門。門在腰部高度有個經過拋光處理的鋼製門把,無疑是市政府建築法規規定要有的。他用手指把門把往後推,門把很順暢地往後退。他加了點力氣往後推,門把往後壓在上了漆的木頭上,門也被推開了。那是個很重的防火門,門與門框是由三個大的鋼製門軸連接起來的。走出去後是個小的方形防火梯,階梯是水泥的,比大樓本身的石材還新。他們走上較高的樓層,又向下往一樓走。防火梯有鋼製扶手,玻璃燈罩後面透出暗淡的緊急照明燈光,燈罩外還有個鐵絲籠。這大樓後方的狹窄區域顯然是後來才改建的,為的是要建構出一個完整的火災逃生系統。   門後有個常見的喇叭鎖門把,跟前面的門一樣扮演門閂的角色。門把沒鎖,很容易就能轉開這沒什麼奇怪的。這棟大樓的保全很嚴密,沒必要讓樓層之間不能互通。他讓門在他身後關上,在陰暗的防火梯上等一下後又轉開門把,開門後又一步走回明亮的辦公區域,轉身看著上方的監視攝影器。攝影機就在他正上方,如果他繼續走第二步就會被拍進畫面。他向前跨出一點點讓門在他身後關上又看看攝影機。現在他應該已經入鏡了,而且他距離史拓桑的辦公室還有八呎之遙。   秘書說:唯一合理的解釋是清潔工擺的。   接著她的電話響起,她很客氣地說聲:抱歉,我要接電話。李奇與法蘭西絲從曲折的迴廊往回走找到芙蘿莉絲的辦公室裡面一片寂靜與漆黑,空無一人。法蘭西絲打開鹵素燈在桌邊坐下,因為沒有其他椅子,李奇只好坐在地板上,背靠著一個檔案櫃,雙腳伸直。   他說:清潔工那邊有進展嗎?   法蘭西絲很有節奏地用指頭彈著桌面,她的指甲輪流發出微弱的響聲。   她說:他們都有律師罩著,是局裡幫他們請的,而且一人一個。逮捕時也先宣讀了他們的權利人權受到完整的保障。這些活老百姓的待遇可真棒,不是嗎?   棒透了。他們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他們口風很緊,固執得要死,但也擔心得要死,左右為難。他們顯然很怕洩露出是誰叫他們把紙放在桌上的,但也怕丟了工作,更怕去蹲苦牢。一說出來他們就完了,所以沒理由招認。   妳有提史拓桑的名字嗎?   我講得又大聲、又清楚,顯然他們知道他的名字,但我不確定他們知道他到底是誰。他們是晚上工作的人,他們只會看到辦公室,不會看到人,所以對他的名字一點反應也沒有。事實上,他們對什麼都沒反應,只是坐在那裡,怕得要死,看著他們的律師一句話都不說。   妳變遜了。我記得妳以前不管什麼都問得出來。   她點頭說:早跟你講,我老了。我也不能動他們一根寒毛,但事實上是被他們的律師給擋住了。活老百姓的司法程序還真討人厭,我從沒感到自己那麼使不上力。   李奇沒說什麼,只是看著錶。   法蘭西絲問說:那現在怎麼辦?   他說:等啊!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芙蘿莉絲一個半小時後回來,她說阿姆斯壯已經安然回到辦公室。她勸他搭她的車,也說她知道他比較喜歡走路,但她也講得很清楚她的小組需要進行勤務調整,而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她把話講得很白,讓他知道自己如果拒絕,就會變成一個超級大麻煩,而阿姆斯壯不是那樣的人,所以欣然坐上薩伯本。他從遮篷走進參議院辦公大樓的過程也很順利。   李奇說:現在先打幾通電話,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我們需要知道的事。   她先向華府警局打聽消息。發生的都是些一般都市裡的刑案與小案子,把他們當作跟阿姆斯壯的案件有關就未免太小題大作。她把電話轉到拘留那瘋子的分局,對方用很長時間向她報告他的狀況。她掛上電話後搖搖頭。   她說:沒關係。他們認識他,是個智商不到八十的酒鬼,他流落街頭,幾乎不識字,而且指紋也不吻合。他過去有一堆騷擾路人的紀錄,但那些人都是他在拿來當棉被蓋的報紙上看到的。他的情緒容易大起大落,我想我們就別理他了。   李奇說:好。   接著她連上國家犯罪資訊中心資料庫,看看最近的一些案子,全國各地的案子一筆一筆跳出來,一秒不只一筆,多到她來不及看。   她說:天啊!我看要到今天結束前才知道結果。   法蘭西絲說:或者要等到凌晨一點才會有事,因為俾斯麥市用的是中部時間。他們可能用槍掃射他家,或者拿石頭丟窗戶。   所以芙蘿莉絲打電話到俾斯麥市警局,看他們能不能想到什麼事跟阿姆斯壯有關,即使只有一丁點瓜葛也別放過。然後她也打給北達科塔州的州警與全國各地的調查局辦事處問他們同樣的問題。她說:或許根本不會有事。   李奇把頭轉開,心想:妳儘管禱告吧!八成會有事。      大約晚上七點左右,整層辦公室開始靜了下來。大部分在迴廊上看到的人都是往前面出口移動,每個人身上都穿著風衣,拿著提包與公事包。   芙蘿莉絲問:你們退房了嗎?   李奇說:退了。   法蘭西絲說:沒有,我不習慣住別人家裡。   芙蘿莉絲頓了一下,有點後悔邀她去住。但李奇並不意外,因為法蘭西絲這個人一直很孤僻,她總是獨來獨往,他也不知道原因。   芙蘿莉絲說:那沒關係,但我們應該出去走走,休息一下後再會合。我先讓你們倆下車,然後安全地把阿姆斯壯弄回家。   到停車場後,芙蘿莉絲發動車子,先送法蘭西絲去飯店。李奇陪她走了一段,到行李員領班那裡把他在大西洋城買的衣服拿回來。衣服被摺好跟他的舊鞋放在一起,與牙刷、刮鬍刀都包在一個他從清潔女工那兒拿來的黑色大垃圾袋裡。行李員不覺得這包東西有什麼了不起,但還是幫他拿到車邊。李奇拿過來後給了他一塊錢小費,然後他又坐回芙蘿莉絲身旁,她繼續開車。天候又濕又冷,天色昏暗,車潮擁擠。路上好像打了死結,他們前頭每輛車的煞車燈都亮著,後面的車潮則充滿刺眼的白色頭燈。他們往南穿越第十一街大橋,東繞西繞後來到芙蘿莉絲家。她沒熄火,把車子並排停著,雙手在方向盤後忙著拔下她家的鑰匙,然後交給他。   她說:我大概兩、三小時後回來,把這裡當作自己家就是了。   他拿了袋子下車,看著她把車開走。她左轉後往北繞向另一座橋,在他眼前消失。跨越人行道後他打開門,室內雖暗,但是很暖,而且有她身上香水的餘韻。關門後他試著找電燈開關,一個櫃子上有盞低瓦數燈泡發出暗暗黃光,光線非常柔和黯淡。他把鑰匙擺在燈旁,把袋子丟在階梯前,走進客廳後開燈,繼續又走進廚房,四處張望。   廚房一扇門後有通往地下室的階梯。有一會兒他站著不動,慣常的好奇心驅使著他但這種習性就跟呼吸一樣,是種天生反射動作。但是,在屋裡亂搜主人的東西不會失禮嗎?如果只是習慣,可以嗎?當然不可以!但他無法抗拒好奇心,於是走下樓去,把沿路的燈打開。地下室是個黑暗的空間,四周是滑順的水泥牆。裡面有台電暖器與淨水器,洗衣機與烘乾機各一台,幾個架子、幾個老舊公事包,四周堆著各種不用的雜物,沒一樣東西是重要的。於是他又走了回去,把燈關好。從樓梯出來後正對面是個封閉空間,就在廚房旁邊,比櫥櫃大、比房間小,可能本來是個儲藏室,但被打造成家裡的小辦公室。裡面有張附滑輪的椅子,一張辦公桌與一些書架,全都只用了幾年。看來很像連鎖店買來的辦公家具,上面都有不少磨損,或許是二手貨吧!還有台很老舊的電腦,有條很粗的線接著噴墨印表機。看完後他又走回廚房。   他看遍廚房裡那些女人用來藏東西的地方,結果在碗櫥上層架子的一個陶鍋裡發現幾張共計五百元的鈔票留作急用現金。可能是以前存著預防千禧年危機,後來決定不急著把錢拿走。他在一個抽屜裡發現一把貝瑞塔M9型九〇手槍,槍被小心地藏在一疊桌墊下面。那把舊槍上有許多刮痕,幾塊油漬也開始生鏽,可能是部隊多出來的武器,重新配發到其他政府部門,無疑的她應該是拿到這種槍的最後一批秘勤局人員之一。槍裡沒裝子彈,彈匣也不見了,他打開左邊抽屜,發現一個隔熱手套下平整地擺著四個彈匣,裡面都裝滿制式子彈。這樣有好有壞:這種擺法讓人可以用右手拿槍,用左手裝彈匣,聽起來很符合人體工學。但她不該擺放裝滿子彈的彈匣,因為時間一久,彈匣裡的彈簧會失去彈性,容易壞掉,彈匣彈簧故障是卡彈的最主要原因。最好在彈膛裡留一發子彈,其他的跟彈匣分開放。這樣一來,她可以用右手開一槍,同時用左手拇指把子彈裝入彈匣裡。這樣速度是比事先裝好彈厘慢,但總比扣下扳機後只聽見喀一聲卡彈的聲音要好。   他把廚房抽屜關起來,又回到客廳。客廳裡什麼都沒有,只有書架上擺著一本裡面挖空的假書,書裡也沒藏東西。但電視倒是可以看的他知道以前有個傢伙把東西藏在中空的電視機裡,那傢伙的部隊搜了八次,最後才想到應該搜查看起來不能藏東西的地方。   走廊上空無一物,沒有東西被黏在小櫥櫃的抽屜下面,浴室裡也沒東西,臥室裡除了芙蘿莉絲床下的一個鞋盒,也沒什麼了不起的物品。盒裡一堆信都是喬伊親手寫的,他沒看信就都放回去,然後又走下樓,拿著袋子走回樓上客房。他決定等一小時,如果她沒回來就自己再叫一次酸辣湯和左宗棠雞來吃,上次吃過後覺得真不錯。他把盥洗用品擺在洗手台上,把大西洋城買來的那些衣服放進衣櫃,掛在喬伊留下的那些西裝旁。他看著那些西裝,好久都沒有動,然後隨便挑了一套拿出來。   他拿掉塑膠套時把它扯破了,西裝又硬又挺,西裝外套裡面的布標上用很炫的字體繡了個義大利文單字,他不認識那品牌,布料是上好羊毛。西裝是暗灰色,隱隱發出光澤,襯裡材質是混紡暗紅絲布的纖維布料但也可能是真絲。襯裡有個浮水印,外套後方下襬沒有開衩,他把外套跟褲子並排在床上。這套西裝的剪裁簡單,沒有打摺,也沒有摺。   他又走回衣櫃拿了件襯衫出來,除去膠套。那是件純白的絨面呢料襯衫,領口沒有鈕釦。衣領裡面的小布標上有兩個字體工整的名字,但模糊到無法辨認,織的是某某人與某某人,有可能是倫敦某間高級襯衫工廠的名字,也可能只是仿冒的。布料很厚重,雖然還沒厚到像工作服,但很有分量。   他把鞋子脫下,脫掉夾克與牛仔褲,把它們對摺披在椅子上,然後褪去T恤與內衣。他走進浴室後開始沖澡,裡面有香皂與洗髮精,香皂像石塊一樣乾硬,洗髮精的瓶蓋則因太久沒用而卡住芙蘿莉絲顯然不常讓人來借住。他用水把瓶子沖濕,硬是把蓋子打開,開始洗頭並往身上抹香皂。他斜著伸出身體來拿刮鬍刀,開始小心地刮鬍子。把全身都沖乾淨後他走出淋浴間,水都滴在地上,最後他在櫃子裡找到一條又厚又新的浴巾。因為是全新的,反而很難擦乾身子,只是把肌膚上的水滴推來推去。他盡可能把身體弄乾,然後把浴巾繫在腰際,用手指把頭髮撥了撥。   回到臥室後他拿起喬伊的襯衫,猶豫了一秒後才穿上。他把衣領立起,把脖子上的鈕釦扣上,然後往下依序扣好。他打開衣櫃後用穿衣鏡看合不合身,結果幾乎完美,好像是為他量身訂做似的。把袖口扣上後,他發現袖子長度也很適合,於是轉轉身子。因為西裝與襯衫拿開了,他看到衣櫃後方有個架子,上面整齊地擺著一條條捲好的領帶。還有一包包棉紙用貼紙黏好,是送洗後的衣物,他打開其中一個,是一堆乾淨的白內褲,另一個則是成雙摺好的黑襪子。   他走回床邊然後穿上他哥的衣服,挑了條素面深栗色領帶一條英式風格領帶,看來就像軍事單位或貴族高中的領帶。他打上領帶,然後把衣領摺好,穿上內褲與襪子,最後套上西裝褲。他聳聳肩把外套穿上,蹬上新鞋後用廢棄的棉紙把鞋上的髒污擦掉。站直後他又走回鏡子前:西裝很合身,可能袖子與褲管稍長了點,因為他比喬伊矮一點。而且因為他比喬伊稍壯,衣服也緊了點。但整體而言,西裝讓他看來很帥,像是改頭換面,年紀顯得大了點,比較有威嚴,而且也更嚴肅,更像喬伊。   他彎腰撿起衣櫃底板上的那只硬紙盒,發現它很重,然後聽到樓下走廊傳來有人在門口敲門的聲音。他把盒子擺在橫架下方,走下樓開門。結果是芙蘿莉絲回來了,她站在充滿霧氣的室外,舉起手打算要再敲門。身後的街燈讓她的臉籠罩在陰影中。   她說:我的鑰匙給你了。   他往後走,她進屋後抬頭看,整個人呆住了。她的手往後亂抓一陣,︱把門關上,用力把身體靠在上面凝視著他。她的眼中充滿複雜的情緒震驚、恐懼、驚慌、失落。但到底是什麼,他也說主來。   他說:怎麼了?   她說:我把你當成喬伊了,不過只是那一瞬間而已。   她熱淚盈眶,把頭往木門上靠。眨眨淚眼後,又看了他一眼,接著開始放聲大哭。他站著不動,一會兒後趨前把她抱在懷裡。她把皮包丟在地上,整個人鑽進他懷裡。   他說:抱歉,我在試穿他的西裝。   她不發一語,只顧著哭。   他說:我真蠢。   她搖搖頭,但他分不出這樣的回答是:對,你真蠢,還是不對,你別這樣說。她緊緊環抱住他,只是抱著不動。他一手擺在她的下背,另一手撫摸著她的頭髮。這樣抱在一起幾分鐘後,她忍住淚水,吸了兩口氣後掙開他,用手背擦掉淚水。   她說:這不是你的錯。   他不發一語。   你看起來好像他,那領帶是我買給他的。   李奇說:我早該想到這點。   她低下身子從皮包裡拿出面紙,把鼻涕擤掉,然後整理頭髮。   她說:天啊!   他又說了一句:抱歉。   她說:別擔心,我沒事的。   他不發一語。   她說:我只想說,你站在那裡的樣子看來好帥。   她毫無顧忌地凝視著他伸手幫他把領帶弄直摸摸襯衫上被眼淚沾濕的地方把外套領子翻好。她踮著腳尖往前一步,用手環抱他的頸子,開始吻他的唇。感覺真好。她說完又給了他深深一吻。   他頓了一會兒,然後也開始用力親她她的雙唇很冷,隱隱傳來口紅的味道,舌頭柔軟無比,有著一口小巧整齊的牙齒。她的身體與頭髮都傳來香水味。他把一手低擺在她身側,另一手扶著她的頭他的胸膛感覺得到她的穌胸。她的肋骨被他的手按住,微微收縮,頭髮在他指間滑動。他的手很冷,急切地撫摸著她的頸後,手指探索著她剛剪好的髮型。他感覺到她的指甲按在他身上,手往她的上背滑動。接著她的身子不再移動,靜下來後突然把身體掙開。她氣喘不止,雙眼緊閉,用手背摀著雙唇。   她說:我們不該這樣。   他看著她說:或許吧!   她睜開雙眼,不發一語。   他說:那我們該怎麼辦?   她移向旁邊,走進客廳,接著說:我也不知道。吃晚餐吧!你餓嗎?   他跟著她走進客廳說:餓了,我在等妳一起吃。   她說:你跟他好像。   他說:我知道。   你知道我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嗎?   他點頭說:意思就像,妳在我身上看到他的影子。   但你真的像他嗎?   他很清楚她的弦外之音。她的意思是:你們對事物的看法相同嗎?你們的品味一樣嗎?你們會被同類型的女人吸引嗎?   他說:就像我跟妳說過的,有些地方像,有些不像。   那等於沒有回答。   李奇說:他已經死了,所以沒必要問這問題。   如果他沒死呢?   那很多事情就會跟現在不一樣。   假設我不認識他,假設我從別的地方知道你這個人。   那我有可能根本不會來這裡。   那如果你在呢?   他看著她,深深吸了口氣,憋了一會兒又吐出來。   他說:如果是那樣,我很懷疑我們會不會站在這裡討論晚餐要吃什麼。   她說:可能當替身的就不是你。可能你會是我的真命天子,喬伊只是替身。   他不發一語。   她說:這太怪了,我們不能做這種事。   他說:沒錯,我們不行。   她說: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已經六年了。   阿姆斯壯還好嗎?   她說:嗯,他還好。   李奇不發一語。   她說:你記得嗎?我們在他死前一年就分手了,我又不是這齣悲劇的遺孀。   李奇還是沒說半句話。   她說:而且你這弟弟也沒有哀痛逾恆。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妳因為這件事而氣我嗎?   她點點頭說:他很寂寞,需要人陪,所以我有點生氣。   他內心的寂寞還不及我的一半。   她沒有回話,只是動動手腕,看看手錶上的時間。那手勢很奇怪,所以他也看看自己的錶,分針剛好停在九點半。走廊上她的手機在敞開的皮包裡響著,鈴聲在一片寂靜中聽來特別響亮。   她說:我的手下從阿姆斯壯家打來回報的。   她回到走廊上彎腰接電話,沒說什麼就掛掉了。   她說:一點動靜也沒有。我叫他們每小時回報。   他點點頭。她的雙眼不敢直視他剛才的激動情緒已經消退了。   她問他:還吃中國菜嗎?   他說:合我胃口。我吃一樣的。   她用廚房的電話訂餐,然後上樓沖澡,他則在客廳等著。送外賣的終於來了,他把食物拿進來。她下樓後他們在廚房餐桌上面對面吃飯,她煮了咖啡,兩人都慢慢喝了兩杯,沒有交談。她的手機鈴聲在十點三十分準時再度響起,她把手機擺在身邊,隨手從餐桌上接了起來,結果只是簡訊。   她說:沒有動靜,到目前為止都很好。   他說:別擔心了。如果他在家,要發動空襲才幹得掉他。   她突然露出微笑:還記得杜魯門嗎?   李奇說:他是我最喜歡的總統。當然是就我所認識的他而言。   她說:我們也最喜歡他,也是就局裡面對他的了解而言。大概一九五〇年左右,白宮正在整修,他暫住在賓州大道對面的布氏宅邸(譯註:布氏宅邸(Blair House)是華府知名的外賓賓館,位於白宮正對面,邱吉爾、密特朗、戴高樂與曼德拉等人都曾下榻此處。)。有兩個人想幹掉他(譯註:時間是在一九五〇年十一月一日,兩個刺客是來自波多黎各的民族主義分子。),一個被外面街上的警察撂倒,但另一個闖進屋裡。結果局裡的人還得把杜魯門本人拉離殺手身邊,因為他說他想把槍奪下,拿來戳殺手的屁股。   這是他的風格。   阿姆斯壯也是這種人嗎?   可能吧!但我想那要看他在當下有何反應。他是很溫和的人,但不是懦夫,而且我也看過他發脾氣的樣子。   而且他看來也像個硬漢。芙蘿莉絲點點頭。她看看手錶又說:我該回辦公室了,去看看其他地方有沒有動靜。我把這裡收拾一下,你打電話給法蘭西絲,要她二十分鐘內做好準備。      他們十一點十五分回到辦公室,不管華府市警局、北達科塔州州警或聯邦調查局,都沒有留言回報什麼大事。最新的犯罪紀錄不斷湧進國家犯罪資訊中心資料庫,芙蘿莉絲開始篩選當天的報告,結果沒有一份報告是重要的。她的手機鈴聲在十一點三十分響起,喬治城那邊一點動靜也沒有,她又轉身回到電腦前,也沒什麼大案子發生。時間來到午夜,週一已經過去,週二剛剛開始,史拓桑又回到辦公室。他跟之前一樣在走廊上現身,什麼都沒說因為芙蘿莉絲的辦公室裡只有她自己的椅子,史拓桑靠著門框站著,李奇坐在地板上,法蘭西絲坐在一個檔案櫃上。   芙蘿莉絲十分鐘後又打電話給華府市警局,他們沒什麼可報告的,胡佛大樓那邊的調查局人員說東部在午夜之前沒發生什麼大事。她又轉身回到電腦螢幕前,偶爾唸些傳進來的訊息,但另外三人都沒有辦法想出跟威脅信有何潛在關連。時間來到凌晨一點,剛好是美中時間的午夜,她打電話給俾斯麥市警局,對方也沒東西可以報告,北達科塔州警局也一樣。她又試了一次聯邦調查局,過去一小時內,他們的各地辦事處也沒回報任何案件。她把話筒放下,從辦公桌前把椅子滑回來,吐了口氣。   她說:就這樣了,沒有任何事。   史拓桑說:太棒了。   李奇說:不,一點也不棒,大事不妙了。沒消息其實是最壞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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