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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

完美嫌犯 李查德 18468 2023-02-05
  法蘭克林把他的椅子推開,挪出空間,讓大家擠到螢幕前。李奇跟海倫.羅汀肩並著肩,兩人之間已不再有敵意,只想趕快查清楚真相。   文件裡大部分都是經過編碼的標題以及來源資訊,包含了字母、數字、時間與訊息來源。實際信息其實很短:兩個月前,歐琳.安妮.亞奇太太通報她先生失蹤了。他的名字是艾德華.史崔頓.亞奇,在星期一早上從家裡出門上班後就沒再回去,而她是在星期三下班時間報的案。   他還列在失蹤人口裡嗎?海倫問。   對,法蘭克林說,他指著螢幕上方那堆編碼裡的其中一個字母,還是失蹤狀態。   所以我們要去找歐琳的朋友談談,李奇說:我們得問出一些背景。   現在就去?   我們只有十二個鐘頭,李奇說:沒時間可浪費了。

  法蘭克林寫下歐琳.亞奇的同事與鄰居的姓名及住址,把紙條交給安.雅尼,因為付錢的人是她。   我待在這裡好了,他說:我要查看看資料庫裡有沒有關於她丈夫的線索,也許他在每個州都娶了個老婆,這種事以前發生過。   我不相信巧合,李奇說:所以你就別浪費時間了,替我找一組電話號碼吧。他姓凱許,是前海軍陸戰隊隊員,詹姆斯.巴爾去的那個靶場就是他開的,就在肯塔基州,替我打個電話給他。   要跟他說什麼?   把我的名字告訴他,叫他發動他的悍馬車,今晚開來這裡,告訴他有場全新的邀請賽等他來。   邀請賽?   他聽得懂的。叫他帶他的M24步槍,一組夜視鏡,有什麼就帶什麼。   李奇跟著安.雅尼和海倫.羅汀下了階梯,進了海倫的車,兩個女人坐在前面,而他坐在後面。他覺得他們全都想搭那輛野馬,不過車上只有兩個位置。

  先去哪裡?海倫問。   哪個比較近?李奇反問。   同事。   好,先從她開始。   車流很慢,路面被挖得坑坑洞洞,施工車輛又一直進進出出擋路。李奇一下看手錶,一下又看車窗,天色漸漸變暗,夜晚即將來臨。時間正在流逝。   那位同事住在城東一片樸素的住宅區,整片社區布滿了網柵般的直路,街道兩旁都是一整排簡樣的牧場式平房,每間房子都有小塊空地與旗杆,車庫門上有當作門把的大鐵環,磚造煙囪上有衛星天線。有些行道樹上綁著褪了色的黃絲帶,李奇猜這都是為了他們在海外從軍的親人所綁的,至於那些軍人參加的是哪場戰役,他就不確定了,他也不清楚人們綁這些東西的重點是什麼。在他十三年的軍旅生涯裡,大部分時間都在海外,他從來沒遇過任何在乎家鄉樹上綁了什麼東西的人。只要有人給他們薪餉、食物、水跟子彈,只要他們的妻子沒有變心,大多數人就夠開心了。

  太陽在他們背後落下,海倫慢慢地開車,同時把頭往前傾,好早點看到他們要找的門牌號碼。她一發現那位同事的家,就立刻開進車道,停在一輛小轎車後方。那是輛新車,李奇在前往修配廠途中,曾在那條四線道上看過掛著《全美最棒保固!》招牌的汽車公司,因此他認得這輛車的商標。   那位同事是個三十五歲左右的女人,看起來又累又煩。她打開門,走出門廊,然後又把門關上擋住噪音,屋裡聽起來像是有十幾個小孩正玩瘋了。她馬上認出安.雅尼,甚至還往雅尼的背後看,以為有攝影人員。   有事嗎?她說。   我們想談談歐琳.亞奇的事。海倫.羅汀說。   女人沒說話。她看起來很掙扎,似乎覺得自己不該跟記者談論受害者的事,但顯然安.雅尼的名氣說服了她。

  好吧,她說:你們想知道什麼?歐琳是個好人,我們全辦公室的人都很想念她。   隨機現象的本質,李奇心想。所有隨機殺人事件中的受害者,在旁人口中都是好人。沒有人會說她是個愛打小報告的內奸,我很高興她死了。不管兇手是誰,都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從來沒人會這麼說。   我們得知道她先生的事。海倫說。   我從來沒見過她先生。女人說。   歐琳談過他嗎?   應該很少吧,她偶爾才會提起。我記得他叫泰德。   他是做什麼的?   做生意的,但我不確定是哪種生意。   歐琳提過他失蹤的事嗎?   失蹤?   歐琳在兩個月前報案說他失蹤了。   我知道她好像很擔心,我猜他應該是生意上出了問題。事實上我認為他的問題已經持續一兩年了,這就是歐琳又開始工作的原因。

  她不是一直在工作?   噢,不是的,小姐。我猜她很久以前是會去上班,不過後來就放棄了。可是這次因為情勢所逼,她還是得回來工作,因為他們已經不再是從貧窮變有錢了。   而是從有錢變貧窮。李奇說。   對,大概是這個意思,女人說:在經濟上她需要這份工作,我想她應該覺得很難堪吧。   可是她從來沒跟妳說過詳細情形嗎?安.雅尼問。   她這個人很不愛談論私事。女人說。   這很重要。   她有時候會變得心不在焉,一點也不像她,大概在她遇害前一週的某天,她幾乎整個下午都沒回來。這也不像她會做的事。   妳知道她在幹嘛嗎?   不,我真的不知道。   妳能不能再回想一下任何有關她先生的事,這對我們會很有幫助。

  女人搖搖頭。他的名字叫泰德,我唯一能確定的只有這點。   好吧,謝了。海倫說。   海倫轉身走向車子,雅尼和李奇也跟在後面。站在門廊上的女人看著他們的背影,感到很失望,彷彿自己沒通過面試。   安.雅尼說:一好球。但是別擔心,這種事一向如此,有時候我覺得我們應該直接跳過清單上的第一個人,每次他們都是一無所知。   李奇在後座坐得很不舒服,他褲子的口袋歪了,裡頭有個硬幣剛好立了起來扎著他大腿。他扭動身體把硬幣翻出來,是個又新又亮的二十五分銅板,他拿在手上看了一分鐘,然後收進另一邊口袋。   我同意,他說:我們應該跳過她的,這是我的錯。同事知道的不多,這很合理。一般人跟自己周遭的同事都不會太親近,尤其是家道中落的人。

  那個鄰居應該會知道更多事。雅尼說。   我們只能祈禱了。海倫說。   他們被進出城的車流擋住了,現在他們要從城東的郊區開往城西,但速度非常、非常慢。李奇又開始交互瞄著手錶和窗外,太陽在他們前方地平線的低空中,但他們的後方已經進入黃昏了。   時間正在流逝。      蘿絲瑪莉.巴爾在椅子上移動身體,想掙脫纏在手腕上的膠布。   我們知道兇手是查理了。她說。   查理?齊克先生重複她的話。   就是我哥所謂的朋友。   錢科,齊克先生說:他的名字是錢科。還有,對,是他幹的,而且這還是他的計畫,他做得很好。當然,他的體型很有幫助。他可以穿著自己的鞋,再套進妳哥哥的,但他得把褲腳跟風衣袖子都捲起來。

  但是我們知道了。蘿絲瑪莉說。   是誰知道?還有誰也參加了這場派對?   海倫.羅汀也知道。   妳會開除她,不讓她當妳的律師。妳會中止辯護,這樣她就沒辦法把你們談論的事說出來了。林斯基,我說的對嗎?   林斯基點頭。他在六呎外,坐在沙發上,用奇怪的姿勢靠著身體讓背休息。   這是法律規定的,他說:是美國的法律規定的。   法蘭克林知道這件事,蘿絲瑪莉說:還有安.雅尼。   謠言,齊克先生說:只是推論、猜測、影射而已。他們兩個沒有能說服人的證據,而且說話也沒可信度。私家偵探跟新聞主播正好都是那種會散播傳聞、對這種事件提出另一個解釋的人,這是大家意料中的狀況。如果他們沒這麼做,那才叫不尋常。這個國家在超過四十年前有位總統被殺了,而今天還是有像他們那樣的人宣稱真相尚未查明呢!

  蘿絲瑪莉沒說話。   妳的立場決定一切,齊克先生說:妳要去找羅汀,提出證詞,描述妳哥哥如何密謀策劃,以及他如何把自己的意圖告訴妳,所有細節,包括時間、地點,一切的一切。妳要表示妳真的很後悔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接下來某個蹩腳的公設辯護律師會瞄一下妳的證詞,讓妳哥哥承認罪行,這整件事就結束了。   我才不會這麼做。蘿絲瑪莉說。   齊克先生看著她。   妳會的,他說:我向妳保證。從現在開始二十四小時,妳會乞求我們讓妳這麼做,妳會害怕得快要發瘋,擔心我們也許會改變心意不讓妳這麼做。   房間裡沉默下來。蘿絲瑪莉看著齊克,好像想說什麼,然後又將眼神移開。不過齊克還是回答了,他很清楚她想說什麼。

  不,妳宣誓作證的時候我們不會在場,他說:但我們能知道妳跟他們說了什麼,不到幾分鐘就會知道了,而且妳也別想走到公車站以外的地方,因為一來我們會殺掉妳哥哥,二來不管妳躲到世界上哪個角落,我們都能找到妳。   蘿絲瑪莉沒說話。   總之,齊克先生說:我們別爭辯了,辯不出什麼結果的,這麼做根本沒意義。妳會把我們告訴妳的全告訴他們,妳很清楚妳會的,等著看吧!妳會著急得不得了,希望我們早點替妳安排,讓妳早點去法院。妳會在等待作證前的那段期間跪在地上,哀求我們給妳機會,讓妳好好表現自己熟記台詞的功力,現實情況通常就是這樣。我們對這種事很在行,因為我們都是在親身經歷中學習的。   我哥哥有帕金森氏症。蘿絲瑪莉說。   什麼時候診斷的?齊克先生問。他早就知道答案了。   已經有發病徵兆了。   齊克先生搖搖頭。這太主觀了,誰能證明這不是在他受重傷時突然造成的?就算不是,又有誰能證明這種病會妨礙他行動?而且他還是從這麼近的距離開槍。只要公設辯護律師能找一個專家,羅汀就能找來三個,他會找到醫生宣誓,說神槍手安妮.歐克麗從出生那天就開始為帕金森氏症所苦了。   李奇知道真相。蘿絲瑪莉說。   那個軍人嗎?明天早上之前他就會死了。不是死掉,就是逃跑。   他不會逃的。   那他就會死。他今晚會來找妳,而我們已經準備好迎接他了。   蘿絲瑪莉沒說話。   以前也有人在晚上來找我們,齊克先生說:在很多地方發生過很多次。不過我們還是好好活在這裡。是吧,林斯基?   林斯基又點點頭。   我們還好好地在這裡。他說。   他什麼時候會過來?齊克先生問。   我不知道。蘿絲瑪莉說。   凌晨四點,林斯基說:他是個美國人。根據他們接受的訓練,凌晨四點鐘是突襲的最佳時機。   從哪個方位來?   從北方過來最合理。他可以利用碎石工廠當掩護,這樣他跟我們之間就只剩一片兩百碼遠的空地。不過我猜他會耍詭計,他會避開北方,因為他知道那是最容易進來的方向。   他不會從西方進來。齊克先生說。   林斯基搖頭。我同意。他不會從車道進來,因為那裡又直又空曠,所以他會從南側或東側進來。   讓維拉迪去找索科羅夫,齊克先生對他說:叫他們特別注意南側跟東側,但叫他們也別完全忽略掉北側跟西側。四個方位都要持續監視,以防萬一。接著再安排錢科帶著步槍在樓上走廊待命,這樣他可以隨時移動到任何一扇窗戶。有錢科在,一槍就夠了。   然後他轉向蘿絲瑪莉.巴爾。   同時,我們會把妳放在某個安全的地方,他說:等解決那個軍人後,妳的輔導課就要開始了。      城西郊區的外圍,純粹是人們從城裡下班後,回家吃飯、睡覺的地方,所以一路上堵得十分厲害。這裡的住宅比城東那些華麗多了,全是兩層樓房,而且每棟都不一樣,也保養得很好。每棟房子都有大塊空地、游泳池,以及精心種植、整理的常綠景觀。最後一絲陽光從房子後方照過來,讓整幅畫面看起來就像旅遊手冊裡的照片。   死板的中產階級。李奇說。   我們都希望當這種人。雅尼說。   他們會不想談這件事,李奇說:這不是他們的作風。   他們會談的,雅尼說:每個人都願意跟我談。   他們慢慢開過亞奇家,他們的信箱下方有細鏈條繫著一塊用金屬鑄造的牌子:泰德與歐琳.亞奇。視線從信箱後方越過一片寬廣的草皮,就能看見那棟封閉、陰暗又寂靜的房子。那是棟很大的都鐸式建築,有暗褐色樑柱加上乳白色灰泥粉刷,還有能容納三輛車的車庫。沒人在家,李奇心想。   他們找的那位鄰居住在對街隔了一塊空地的北側。她家和亞奇家差不多大,不過是義大利風格,有石塊裝飾跟雉堞狀的小塔,一樓南面的窗上還有暗綠色遮陽涼棚。傍晚的光線正逐漸消退、變暗,窗簾後方透出燈光,整條街看起來很溫暖、祥和,而且有種安靜自滿的感覺。   李奇說:他們能安然入睡,是因為有那些硬漢在夜間待命,對那些想傷害他們的人訴諸暴力。   你讀過喬治.歐威爾的東西?雅尼問。   我上過大學,李奇說:西點軍校也算大學。   雅尼說:現行的社會秩序是種詐騙,而其珍視的信仰大多都是幻想。   任何生活在我們這種社會中的人,沒有不想改變它的。李奇說。   我相信他們都是好人。海倫說。   可是他們會跟我們談嗎?   會的,雅尼說:每個人都會。   海倫開進一條石灰岩鋪成的長車道,停在一輛裝著大電鍍輪圈的進口休旅車後方二十呎處。房子前門是道古舊風化的灰色橡木門,上面有用高爾夫球大小的釘頭固定的鐵箍,彷彿只要穿越這道門,就能直接進入文藝復興時期。   資產即盜竊。李奇說。   這是普魯東(法國政治與社會主義者,提供無政府主義的理念。)說的,雅尼說:資產是值得嚮往的,對世界有絕對的好處。   亞伯拉罕.林肯,李奇說:他在第一次國情咨文中提到的。   門上有個鐵製門環,形狀很像一隻獅子嘴裡咬著一根鐵環。海倫提起門環,在門上敲了一下,接著她才發現旁邊有個不起眼的電鈴,於是也按了下去。他們沒聽見屋內的回應聲,因為前門和牆壁都很粗厚。她又按了一次電鈴,不過就在手指要離開按鈕時,整扇門便將周圍的銅製防雨板往內吸了進去,像保險庫的門那樣打開。有個男人站在門口,一手放在內側門把上。   有事嗎?他說。他看起來四十來歲,身材結實,很有活力,大概是高爾夫球俱樂部會員,也許加入了扶輪社之類的組織。他穿著燈芯絨褲和一件有圖案的運動衫,看起來就是那種一回到家就習慣馬上換衣服的人。   你太太在家嗎?海倫問:我們想跟她談談歐琳.亞奇的事。   歐琳的事?男人說。他看著安.雅尼。   我是律師。海倫說。   歐琳的事有什麼好談的?   也許有你沒想到但很重要的線索。雅尼說。   妳又不是律師。   我是以記者身分來的,雅尼說:不過我不是來做什麼人情趣味的報導,不用談那些俗氣的事。我們認為這件案子可能有處理不當的地方,這就是我們來拜訪的目的。   怎麼個處理不當?   關於那件槍擊案的兇手,他們可能抓錯人了,這就是我來的原因,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會在這裡。   李奇看著這個男人。他站在原地握著門把考慮著。最後,他嘆了口氣,往後退了幾步。   進來談吧。他說。   他帶著他們穿過一條漆成柔和黃色的走廊,進入客廳。客廳很寬敞也很乾淨,有鋪上絲絨的家具、桃花心木材質的小桌,還有石造壁爐。沒有電視,電視大概擺在另一個房間,比如書房或家庭劇院視聽室,要不然就是他們不看電視。李奇看見安.雅尼正在盤算著這種可能性有多大。   我去叫我太太。男人說。   一分鐘過後,他跟一個比他年輕且身材健美的女人回到客廳。她穿緊身牛仔褲,還有一件跟走廊牆面同色的寬鬆無領長袖運動衫,腳上是雙樂福鞋,沒穿襪子。她的髮型花了不少錢設計,看起來像被風吹過,帶著隨意的蓬亂感。她身高中等,身材精瘦,顯然是照著書上的方法節食,而且很認真地參加有氧課程。   有什麼事?她問。   泰德.亞奇。海倫說。   泰德?我以為妳剛才跟我先生說是要談歐琳的事。   我們認為他遇到的狀況和她可能有關聯。   怎麼可能會有關聯?發生在歐琳身上的事根本就是意外。   也許那不是意外。   我不懂。   我們懷疑歐琳可能是個特定目標,而另外四位受害者只是兇手為了掩人耳目所殺的。   這種事不是應該由警方處理嗎?   海倫愣了一下。就目前看來,警方似乎已經對現在的結果十分滿意。   女人看了丈夫一眼。   那我想,我們就不該談這件事。他說。   不想跟我們三個談嗎?雅尼問:或者只是不想跟我談?   我不確定我們是不是想上電視。   李奇暗笑著。果然是住在另一個世界的人   這是為了找出真相,雅尼說:要不要公開你們的名字,全由你們的意願決定。   女人坐到一張沙發上,她先生也跟著坐在旁邊,兩人靠得很近。李奇又暗笑了起來。每次有夫妻上電視接受訪問時,都是一起坐在沙發上,而現在這兩個人也無意識地做出同樣的動作,夫婦倆的臉靠得很近,因為這樣一個鏡頭才拍得下。雅尼也看出來了,於是她直接坐在一張扶手椅上面對他們,她坐在椅子邊緣,身體向前傾,手肘靠在膝上,臉上帶著一副坦白開放的表情。海倫找了另一張椅子坐,李奇則是走到窗邊,用一隻手指推開窗簾。外面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時間正在流逝。   告訴我們泰德.亞奇的事吧,雅尼說:請說。這些話只有簡單幾個字,但她的語氣像在說著:我認為你們兩位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人,而我非常希望能當你們的朋友。李奇有一度覺得雅尼入錯行了,她應該會是個很棒的警察。   泰德有生意上的問題。女人說。   那就是他消失的原因嗎?雅尼問。   女人聳聳肩,歐琳剛開始是這麼猜的。   可是呢?   最後她還是不願接受這個想法,我認為她這麼做也對,泰德不是那種人,他的問題不是普通的問題。事實上是他的生意變得愈來愈差,他快氣炸了,而且一直努力想挽回局勢,像這樣努力的人才不會一走了之,是吧?   他的生意是怎麼變差的?   女人看了丈夫一眼,接著他就向前傾身。這是男人的事。他最大的客戶不向他買東西了,這種事常發生,市場上生意本來就會起起落落。於是泰德提議重新協商,提議降低價格,但是沒用,所以他又提議再降更多。他告訴我,他幾乎是用送的了,但還是沒用,他們不買就是不買。   你認為發生了什麼事?雅尼問。繼續說吧,先生。   收買,他說:有人私下提供更具誘因的交易條件,這太明顯了。泰德的競爭對手中有一位提供了回扣,像他這種誠實的人怎麼有辦法跟他們拚。   這情況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大概兩年前,這是他們最大的問題。他們的財務狀況惡化得很快,沒有可以流通的現金。然後泰德賣了他的車,歐琳也得出去上班。她只找得到監理站的工作,不過大概一個月後,他們就把她升為主管。他露出淺淺的微笑,對他們的階級感到驕傲。只要再過一年,她就能管理整個地方了,她本來可以成為整個部門的長官。   泰德怎麼因應?他做了什麼努力?   他試著找出那位競爭者是誰。   找到了嗎?   我們不知道,他試了很久,結果後來就失蹤了。   歐琳在通報時沒提這件事嗎?   他往回坐,換他太太向前傾了。她搖搖頭。歐琳不想說,至少當時是這樣。這一切都沒有證據,只是臆測,她不想到處控訴別人,而且這兩件事之間也不是絕對有關聯。我們現在講的這些聽起來好像有明顯關聯,但當時是察覺不出來的。我的意思是,泰德又不是福爾摩斯或什麼大偵探,也不是無時無刻都在調查,他還是會做該做的事,只是有機會就去找人談談,像是問些問題,然後比對紀錄、比較價格,試著將一切拼湊起來,前前後後花了兩年。他只是偶爾跟人談談、打電話探聽而已,不像是會造成危險的事。   歐琳曾為了這件事去找誰嗎?也許是在她先生失蹤之後的事?   女人點點頭。在他失蹤後,她急了兩個月。我們談過,她把一切都告訴我了。最後她認為這兩件事一定有關係,我也同意她的想法。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於是我建議她應該打電話報警。   她打了嗎?   沒有,她親自過去一趟。她覺得如果當面報案,他們就會比較認真處理這件事,但顯然並沒有。後來就完全沒下文了,就像拿顆石頭丟進井裡,一直都沒聽到回音。   她是什麼時候去的?   上星期五發生那件事的前一個星期。   大家都沒說話。接著,安.雅尼親切溫和地問了個很明顯的問題:你們沒懷疑過這些事之間的關聯嗎?   女人搖搖頭。我們為什麼要懷疑?她遇害應該只是巧合而已。槍擊事件受害者都是隨機的,不是嗎?這是妳自己在電視新聞上說的啊!我們親耳聽見妳說的。兇手隨機挑選了五位受害者,而他們只是在錯誤的時間走到錯誤的地點。   大家都沒說話。   李奇從窗邊轉過身來。   泰德.亞奇做的是什麼生意?他問。   很抱歉,我還以為你們都知道呢,男人說:他擁有一個採石場,地方很大,差不多從這往北走四十哩。他賣水泥、混凝土、碎石,這些同一條生產線的上下游的東西收益很大。   不跟他買東西的客戶是誰?   市政府。他說。   大客戶。   那當然,城裡現在進行的一切施工,對於做他們那種生意的人來說簡直是天降甘霖!光是第一年,市府就賣了九千萬的免稅債券,再加上一些必要的超額支出,這門生意等於是價值高達九位數的金礦!   泰德賣掉的是什麼車?   一部賓士。   那後來他開什麼車?   一部工作時用的貨車。   在那兩年每天都會看到。   是什麼車?   小貨車,我想是雪佛蘭吧。   是淡褐色的Silverado?普通鋼圈?   他瞪大眼睛。你怎麼會知道?   再一個問題,李奇說:這是要問你太太的。   歐琳去找警察後,有告訴妳她是找誰談嗎?是不是一個叫艾默森的警探?   女人話還沒聽完就開始搖頭。我跟歐琳說,如果她不想打電話,那她應該直接去警察局,可是她說警察局太遠了,因為午餐休息時間只有一個鐘頭,她會來不及的。她說她要去找檢察官,他的辦公室離監理站就近多了。而且歐琳就是這種人,她覺得直接找最高層談比較好,所以她就直接去找亞歷斯.羅汀。   海倫.羅汀在開回城裡的一路上默不作聲,全身不斷顫抖著。她的嘴唇緊閉,臉頰緊繃著,眼睛也睜得很大。她安靜到連李奇或雅尼都說不出話,車內的空氣好像全被吸走,只剩下一個無聲的黑洞,寂靜得讓人難受。   她像個機器人般開著車,十分平穩,速度不快不慢,固定開在線道內,在紅燈或幹道有車時直接停下。她停在法蘭克林辦公室下方的停車場,讓引擎繼續運轉,然後對他們說:你們兩個上去吧,我做不來。   安.雅尼下了車,走向階梯,李奇待在車上,身體往前傾。   會沒事的。他說。   不可能。   海倫,拔下鑰匙然後給我上樓去。妳是個律師,而妳的委託人有麻煩了。接著他打開門下了車,等他繞過後車廂時,她已經站在階梯前等他了。   法蘭克林一如往常坐在電腦前。他告訴李奇,凱許二話不說,什麼也沒問就直接從肯塔基州出發要過來,另外在資料庫裡也完全沒有泰德.亞奇的檔案。接著,他注意到辦公室裡沉默緊繃的氣氛。   怎麼了?他問。   我們就差一步,李奇說:泰德.亞奇做的是混凝土業,但市區的新建計畫他卻完全無法參與,因為他有個競爭對手靠賄賂搶走了生意。他試著查明這件事,後來一定非常接近真相,所以那個競爭對手把他解決了。   你能證明嗎?   只能靠推斷。除非再把第一街全挖起來,否則我們絕對找不到他的屍體。不過我知道他的貨車跑哪去了,就在傑柏.奧立佛的穀倉裡。   為什麼會在那裡?   他們利用傑柏來做他們自己不能做的事,原因可能是不想露臉,或者他們真的無法自己去做那件事。想必亞奇知道了他們的存在,卻完全找不到人。不過奧立佛是當地人,或許他假裝在路上爆胎,或者要求搭便車,亞奇一定不疑有他。接下來亞奇的屍體就由那些壞蛋處置,他的車子則由奧立佛負責藏起來。   歐琳.亞奇不會懷疑嗎?   她到最後才開始懷疑,李奇說:她坐立不安等了兩個月,後來應該是自己將線索拼湊起來,看出某種關聯。接著她開始揭露事實的時候,一定是觸動了對方的警戒措施,因為一個星期後她就死了。如果一個妻子在先生失蹤兩個月後被謀殺,一定會引起太多注意,所以他們才安排得好像是隨機殺人,只要受害者之間看起來毫無關聯,大家就會覺得這是巧合。   歐琳是找誰談這件事?艾默森嗎?   李奇沒說話。   她是去找我父親談的。海倫.羅汀說。   辦公室裡安靜了好長一段時間。   所以現在該怎麼辦?法蘭克林說。   你得再用電腦搜索資料,李奇說:得到市府合約的人,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壞蛋,所以我們得知道他是誰,還有他在哪裡。   這種紀錄是公開的。法蘭克林說。   那就快查吧。   法蘭克林在一片靜默中開始敲打鍵盤,一邊按鍵一邊按滑鼠,過了一分鐘後,他找到了。   印第安那州專業服務,他說:目前市府購買水泥、混凝土跟碎石的合約全都是跟他們簽的,金額有好幾千萬。   他們在哪裡?   剛才我說的那些已經是好消息了。   壞消息是什麼?   沒有書面紀錄,他們是登記在百慕達群島的信託公司,不用提供任何文件檔案。   市府的系統怎麼會這樣?   法蘭克林沒回答。   如果是百慕達的信託公司,就會需要一位本地律師。海倫說。她的聲音很低、很細,帶著認命的語氣。李奇回想起AA羅汀辦公室外的那塊薄板:姓名後面還寫了他的法律學位。   法蘭克林按著滑鼠,螢幕切換了兩次畫面。   有組電話號碼,他說:只能查到這個。   是什麼?海倫問。   法蘭克林讀出來。   那不是我父親的號碼。海倫說。   法蘭克林點選進一個反向查詢畫面,輸入號碼,螢幕上接著就顯示出一個名字跟一組公司地址。   約翰.米斯卓夫。他說。   俄國名字。李奇說。   我想是吧。   你認識他嗎?   不是很熟。他做的是遺囑跟信託領域,只有自己一個人,我從來沒替他工作過。   李奇看看手錶。你查得到他家的住址嗎?   法蘭克林點選進正常的查詢畫面,輸入名字,查到一組地址。   我要先聯絡他嗎?他說。   李奇搖頭。我們直接去找他,時間不夠的時候,面對面談比較有效。      維拉迪下樓進了監視室,索科羅夫坐在一張有滾輪的椅子上,他的前方是張長桌,上面擺著四部監視器。由左至右,監視器上依序貼著北、東、南、西的標籤,就像一個人以順時針方式轉動觀看四個方位。索科羅夫慢慢沿著桌邊滑動椅子,檢查每一個畫面,一直移動到最後,再使勁推牆面,滑動椅子由西向北逐一檢查回來。四個螢幕上都是模糊的綠色畫面,因為外面天黑了,畫面變成了熱感應圖像。他偶爾會看到有個明亮的小點在遠處移動,那是夜行性動物,大概是狐狸、臭鼬、浣熊之類的,要不就是離家走失的寵物貓或狗。北側監視器上顯示著一座發出明亮白光的碎石廠,等閒置的機器冷卻下來後,光線就會消退。除此之外,所有的背景都呈現深橄欖色,因為附近幾哩範圍內什麼東西也沒有,只有一塊塊由灑水器不斷旋轉灌澆著冷水的農田。   維拉迪找了另一張有滾輪的椅子,坐在索科羅夫左方。他負責看北面和東面,讓索科羅夫專心注意南面和西面。如此一來,他們就等於一人監視李奇較可能出現的方向,另一人則監視他較不可能出現的方向,這樣的分工非常合適。   在三樓走廊上,錢科正替他的競賽級步槍裝填彈藥。他裝了十顆湖城兵工廠出產的點三○八口徑子彈,美國人製造的好東西不多,彈藥算是其中一樣。他打開所有臥室的門,讓他能更快前往東西南北四個方位找到目標。他走到一扇窗前,打開夜視鏡,將距離設定在七十五碼。他猜他會在那個軍人離房子一百五十碼時接到樓下的電話,因為這大概就是監視攝影機所能拍到的最遠距離。他會走到目標方位的窗前,看見對方還在一百碼外。他會盯住目標的動向,讓目標朝他而來,等對方到了七十五碼距離,他就把對方幹掉。   他舉起步槍,檢查影像,很明亮也很清晰。他看見一隻狐狸在空地上由東向西跑。祝你打獵愉快啊,小朋友。接著他就回到走廊,將槍靠著牆面,然後坐在一張直背椅上待命。      由於海倫.羅汀堅持留在法蘭克林的辦公室,所以李奇和雅尼就自己開著野馬出去。街上又暗又靜,開車的是雅尼,因為她對附近很熟。他們找到的地址是一棟佔地很大的建築,這棟房子由一個舊倉庫改建而成,位置就在碼頭和鐵道盡頭的中間。雅尼說這是都市新建計畫的其中一部分。心臟地帶裡的蘇活區。她說她在考慮要買一棟這種房子。   接著她說:我們應該留意海倫會不會有自殺傾向。   她會沒事的。李奇說。   你這麼認為?   我很確定。   如果那是你父親呢?   李奇沒回答。他們看見黑暗中隱約出現一棟大型磚造建築,於是雅尼放慢速度。   妳可以先問,李奇說:如果他不回答,再換我來問。   他會回答的,雅尼說:每個人都會回答。   但是約翰.米斯卓夫不肯回答。他是個很瘦弱的人,年紀大約四十五歲。他的穿著就像個離婚後陷入中年危機的受害者,帶有點酸味又顯得太緊的牛仔褲搭上一件黑色T恤,腳上沒穿鞋。他們找到他時,他正獨自在一棟白色大型公寓裡吃著紙盒裝的中國菜。一開始他看到安.雅尼時還很高興,住在這種新開發區的好處之一,大概就是常有機會可以碰到名人。不過他的熱情很快就消退了,等安.雅尼提出她的懷疑,堅持要知道信託公司的人員名單時,他的熱忱已經消失殆盡。   我不能告訴妳,他說:妳也知道這些都是機密,妳很清楚的。   我只知道有人犯了重罪,雅尼說。我只知道這點,而你也必須知道這點。你現在就要選邊站,在這件事公諸於世之前快點作出決定。   無可奉告。他說。   這對你沒壞處的,雅尼溫和地說:你只要告訴我們這些人的名字,明天他們就會全部關進監牢了,不會有人報復你。   無可奉告。他又說了一次。   你想跟他們一起被抓嗎?雅尼語氣犀利地問:你要當共犯?還是你想全身而退?你自己選吧!不過無論如何,明天晚上的新聞一定會報導你的事。看你要被當成壞蛋,還是想當好人,你可以說我的天哪,我根本不知道會這樣,我只是出於一片好心幫他們忙而已。   無可奉告。他說了第三遍。   而且聲音很大很響亮,聽起來一副自鳴得意的樣子。   雅尼放棄了。她聳聳肩,對李奇瞥了一眼。李奇看看錶,時間正在流逝。他走上前。   你有醫療保險嗎?李奇問。   對方點點頭。   牙科保險呢?   對方又點點頭。   李奇朝他嘴巴打了一拳,他用的是右手,揮動距離很短,擊中的力道很強。   那就把牙齒修好吧。李奇說。   他後退一步,痛得彎下腰,起來時咳得整個下巴都是血。他的嘴唇破了,牙齒邊緣全都染成鮮紅色。   我要名字,李奇說:就是現在。否則我就把你整個人一塊塊拆了。   他猶豫著。錯了。李奇又打一拳,接著他就平躺在地上,滿口鮮血地咕噥著,告訴他們六個名字、每個人的特徵,還有一個地址。   李奇看著雅尼。   每個人都會回答的。他說。   在回程的一片黑暗中,安.雅尼說:他會打電話警告他們。   他不會,李奇說:他才剛背叛他們,所以我猜他明天就會離開,放一段很長的假。   最好是這樣。   反正都無所謂,他們早就知道我會去,就算收到通報也不會有任何差別。   你的風格還真直接,這在我學當記者的第一堂課裡可沒教過。   我可以教妳,重點就是要出其不意,只要妳能趁他們沒注意的時候採取行動,就不必對他們猛攻了。   雅尼把約翰.米斯卓夫吐出的姓名口述給法蘭克林,其中四個名字李奇已經聽過了:查理.史密斯、康斯坦丁.拉斯金、維拉迪.史米洛夫、帕維爾.索科羅夫,第五個名字是葛里格.林斯基,李奇推測這一定是那個穿著怪西裝、身上帶傷的男人,因為第六個名字是齊克.柴洛維克。   我記得你說齊克只是個字彙。法蘭克林說。   是這樣沒錯,李奇說:柴洛維克也是,這是來自他們語言的音譯,意思是人。齊克.柴洛維克指的就是當囚犯的人,等於姓囚犯,名字叫人。   可是其他人都沒用這種代號當名字。   齊克先生應該也不是,也許他只剩下這個稱呼,也許他已經忘了自己的真實姓名。如果我們待過古拉格,可能也會像他這樣忘掉自己的身分吧。   聽起來你很同情他。雅尼說。   我不是同情他,李奇說:我只是試著了解這個人。   我父親的名字沒被提到。海倫說。   李奇點頭。所以齊克先生就是幕後主使,位在最高層的就是他。   這表示我父親只是個手下。   現在別擔心這個了,還是專心解救蘿絲瑪莉吧。   法蘭克林利用線上地圖找出約翰.米斯卓夫說的地址,發現那是位在一處採石場旁邊的碎石工廠,位在城外西北方八哩處。接著他搜尋稅金紀錄,確認了那個地方就是登記在印第安那專業服務公司名下。他又從頭檢查一遍稅金紀錄,發現登記在這個信託公司名下的,除了那個工廠,只有一棟位在碎石廠旁的房子。雅尼說她知道那地方。   附近還有其他工廠或建築嗎?李奇問她。   她搖搖頭。什麼都沒有,只有範圍好幾哩的農地。   好,李奇說:沒錯,蘿絲瑪莉就在那裡。   他看看錶,晚上十點了。   現在怎麼辦?雅尼說。   現在我們等。李奇說。   等什麼?   等凱許從肯塔基州過來這裡,然後再等一段時間。   等什麼?   李奇笑了。   等夜深人靜。他說。   他們待在辦公室裡等著,法蘭克林泡了咖啡,雅尼說了些電視圈的事,提到她認識的人、見過的事,提到州長的女友,提到政客妻子的情人,提到選舉時有人作弊,有些工會並不正派,還提到印第安那州境內有些農地邊緣種了高高的玉米掩人耳目,其實裡頭有好幾畝大麻。接著法蘭克林說了他在當警察時遇過的事,然後李奇說了自己從軍以來的經歷,以及退役後到現在這段飄泊隱匿的浪人生活。   海倫.羅汀什麼也沒說。   到了十一點整,他們聽見有輛柴油引擎大車隆隆開到外頭。李奇走到窗邊,看見凱許正將悍馬車的車頭朝內開進停車區。太吵了,他心想。我們不能用這部車。   或者我們也可以好好利用這點。   陸戰隊到了。他說。   他們聽見凱許走上外面階梯的腳步聲,然後聽見他的敲門聲。李奇走出辦公室,穿越走廊去替他開門。凱許生氣勃勃地走進來,整個人看起來堅定而充滿自信。他穿著一身黑,黑色帆布褲搭配黑色帆布防風上衣。李奇把他介紹給大家,先是雅尼,然後是法蘭克林跟海倫.羅汀。凱許跟大家握手之後,就找張椅子坐下,不到二十分鐘,他已經了解事情原委,完全進入狀況。   他們做掉一個十九歲的女孩?他說。   如果你見過她,一定會喜歡她的。李奇說。   有計畫嗎?   我們正要想。李奇說。   雅尼到她車上拿了地圖,法蘭克林則把咖啡杯收走,挪出桌面空間。雅尼選了要用的地圖,攤平在桌上。   那裡就像個超大的棋盤,她說:每個方塊都是邊長一百碼的農田。從北到南跟從西到東都有格子狀道路,分割出二十塊左右的農地。她伸出手指著。她的手指很纖細,還搽了指甲油。不過就在這裡,在這兩條路相交的東南角落,他們弄了一片長五塊農田、寬三塊農田的空地,裡面沒種東西。這塊空地北側是碎石廠,房子則在碎石廠南邊。我看過那棟房子,它離路邊大概有兩百碼,周圍什麼東西都沒有,沒有造景也沒有草木,而且也沒有圍籬。   一片平坦?李奇問。   就跟撞球檯一樣平。雅尼說。   那裡會是一片黑暗。凱許說。   暗得不見五指,李奇說:我猜要是那裡沒有圍籬,就表示他們有監視攝影機,還裝了某種夜視裝置,類似紅外線那種。   你能用多快速度跑完兩百碼?凱許問。   我?李奇說:慢到他們可以郵購一把步槍來射我了。   最好的方式是什麼?   從北面進去,李奇說:這根本不用考慮。我們可以從路邊進入碎石廠,然後再穿越它。接著我們可以放心地等,因為那裡有很好的掩護,我們在開始行動之前不會被發現。   只要他們有熱感應攝影機,我們無論從哪裡都進不去的。   我們晚點再來擔心這個問題。   好吧,但他們一定會料到我們要從北面進去。   李奇點頭。所以我們要放棄這個方向,這太明顯了。   南面或東面應該是次好的選擇,因為車道應該是從西面通向房子,那條路太直、太寬了。   他們一定也這麼想。   大家想的都一樣。   我覺得從車道進去不錯,李奇說:那是哪種路?有鋪東西嗎?   壓碎的石灰岩,雅尼說:他們多得是那種東西。   踩上去會很大聲。凱許說。   那條車道會保留一些白天日曬的熱度,李奇說:所以溫度會比泥土高一些。這在他們的熱感應圖像上會顯示成一條有顏色的路。如果監視器的對比不高,那麼這條路的兩邊就各會有一塊陰影區。   你在開玩笑嗎?凱許說:你的體溫至少比周圍高出攝氏五或十度,你在螢幕上會跟信號彈一樣亮。   他們會特別注意南方跟東方。   但也不會忽視另外兩個方向。   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正面攻擊如何?開車衝進去?   李奇笑了。如果真的百分之百確定要在清晨前摧毀那個地方,只要找美國海軍陸戰隊來就對了。   收到。凱許說。   太危險了,李奇說:我們不能引發他們的警報,也不能對那地方任意開火,我們得替蘿絲瑪莉的安危著想。   沒人說話。   我想從車道進去。李奇說。   凱許看著海倫.羅汀。   我們可以報警,他說:反正那個檢察官才是壞蛋,只要派一、兩隊霹靂小組過去就能搞定了。   同樣的問題,李奇說:在他們靠近房子大門之前,蘿絲瑪莉就死定了。   切斷電源?讓攝影機無法運作?   同樣的問題,這等於提前宣告我們來了。   你決定吧。   就走車道,李奇說:我要從車道進去。   可是攝影機怎麼辦?   我會想辦法的。李奇說。他走到桌旁,低頭看著地圖,然後轉身面對凱許。你車上有C D音響嗎?   凱許點頭。那是基本配備。   你介意讓法蘭克林開那部車嗎?   把那部車給他都行,我還比較喜歡轎車。   好,就用你那部悍馬車當我們的交通工具,法蘭克林載我們過去,讓我們下車,然後他再直接開回這裡。   我們?雅尼說:我們全都要去?   那當然,李奇說:我們四個人去,法蘭克林在這裡當通訊中心。   好極了。雅尼說。   我們需要手機。李奇說。   我有一支。雅尼說。   我也有。凱許說。   我也有。海倫說。   我沒有。李奇說。   法蘭克林從口袋拿出一支諾基亞手機。   用我的吧。他說。   李奇接過手機。你能不能設定一組多方通話?讓四支手機跟你桌上的電話可以同時交談?等你一回到這裡就設定?   法蘭克林點頭。把你們的號碼給我吧。   還有記得把鈴聲關掉。李奇說。   我們什麼時候行動?凱許說。   凌晨四點是我最喜歡的時刻,李奇說:但他們一定也這麼想,這是我們從他們身上學到的。KGB都在凌晨四點去敲人家的門,因為這個時刻對方最沒有反抗能力,跟人的生理週期有關。所以我們要出其不意,就在兩點半行動。   只要能趁他們沒注意的時候採取行動,你就不必對他們猛攻了嗎?雅尼說。   李奇搖搖頭。現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們趁他們沒注意的時候採取行動,他們就不會對我猛攻了。   我要在哪裡幫忙?凱許問。   工廠的西南角,李奇說:在那裡往東南方可以看見房子,所以你能同時監視房子的西面跟北面,就用你的步槍瞄準。   好。   你替我帶了什麼武器?   凱許從防風上衣口袋拿出一把插在鞘裡的刀子,往前一丟,李奇接住了。那是一把SRK,海豹部隊的標準用刀,設計為救援與求生時使用。刀身是碳鋼材質,刀柄則是黑色環氧樹脂,還有七吋長的刀鋒。這是把舊刀。   就這樣?李奇說。   我只有這個,凱許說:我擁有的武器就只有步槍跟這把刀。   你別開玩笑了。   我是個生意人,不是瘋子。   天哪!槍手,你要我在槍戰中用這把刀?不是應該給我一把槍嗎?   我只有這個。凱許又說一次。   太好了。   你可以從第一個被你砍死的人身上拿到槍,面對現實吧,反正要是你沒辦法接近房子砍死他們其中一個,你也贏不了的。   李奇沒說話。   他們在辦公室等著,午夜了,接著是十二點半。雅尼撥弄著手機,打了通電話。李奇把計畫從頭到尾檢視一遍,先在腦中想好,然後大聲說出來,讓每個人都很清楚,所有的細節、布局、變化跟因應措施都想好了。   不過我們還是有可能完全改變計畫,他說:我是指等我們到那裡的時候。一切還是要先實際觀察過現場才能決定。   他們繼續等。一點鐘。一點半了。李奇開始讓自己想像這整件事的結尾,想著他們獲勝之後的情況。他望向法蘭克林。   艾默森的得力副手是誰?他問。   是個叫唐娜.畢安卡的女人。法蘭克林說。   她可靠嗎?   她可是他的得力副手。   她也要到場,我是指行動結束後。到時候會有一場熱鬧好戲上演,光一個人是應付不過來的。我要你帶艾默森跟唐娜.畢安卡過去,當然,還有亞歷斯.羅汀。這是等我們獲勝之後的事。   他們一定在睡覺了。   那就叫他們起床。   你是指如果我們獲勝的話吧?法蘭克林說。   到了一點四十五分,大家已經開始坐立不安了。海倫.羅汀走到李奇身旁蹲下。她撿起刀子看了看,然後又放下。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問。   因為我做得到,而且也為了那個女孩。   你會害死自己的。   不太可能,李奇說:他們都是老人跟瘋子,我碰過更糟的狀況。   你只是嘴上說說。   如果我能安全進去,就沒什麼問題了。從一個房間到另一個房間並不難,大家都怕房子裡有人潛入,他們不喜歡這樣。   可是你沒辦法安全進去的,他們會看見你。   李奇伸手進左邊口袋,拿出曾在車上扎得他不舒服的那個二十五分新銅板,交給海倫。   給妳。他說。   她看著手中的銅板。這是要讓我記得你嗎?   是讓妳記得今晚的行動。接著他看看錶,從座位上起身。   我們走吧。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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