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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70

一無所懼 李查德 6475 2023-02-05
  門自己動了起來,是電動的這是李奇心中第一個結論,真是可笑極了。門的動作很慢,但運作十分順暢,至此都保持一樣的速度。看這順暢度和速度就知道不是人在推門。每秒移動大約一英尺,毫不間歇。兩扇門已經來到和牆壁呈垂直的位置了,它們各自有十五英尺寬,也就是大約五碼,所以它們只要再前進八碼就會關上。   剩餘時間二十四秒。   而李奇距離門兩百碼。如果換作是個大學短跑選手跑在跑道上,那他一定可以在二十四秒內跑完兩百碼。但如果場地換成爛泥地,那位大學短跑選手也未必辦得到。更不用提李奇了,他是絕對不可能趕上的。然而,他一開始還是不由自主地加快速度,直到在心中做完算術、接受現實後,才放慢腳步。   當他發現四個人影穿過即將關上的門、走進機密作業區後,就站定在原地了。

  他立刻認出他們的身分,只要看體型、身影、姿勢和動作就能判斷。右邊的那個人是索曼,左邊的那個是拿著扳手的巨漢,站中間的是工廠的領班,而領班正把沃恩押在他前方。那三個男人愜意地走著,他們身穿黃色雨衣、防水帽和橡膠雨鞋。沃恩身上沒有任何雨具,她的頭髮濕得平貼在頭上,走路跌跌撞撞,似乎是因為每走幾步就有人往她背上推一把。   他們不斷朝李奇所在的方向前進。   李奇也開始往前走了。   門在此刻關上,發出鏗鏗兩聲金屬音。第一聲在門關上的瞬間響起,第二聲像是回音。接著,回音也止息了,李奇聽見電磁鐵啟動、門栓上鎖的聲音,那是清晰無比的巨響,你聽了會以為有人在遠方用來福槍射出一發子彈。   那四個人繼續逼近。

  李奇也繼續前進。   他們最後在機密作業區的中心相會。若你想像戰車殘骸和十八輪卡車中間畫了一條線,那麼索曼和他的手下就是在距離這條線五英尺的地方止步,李奇則在線的另一頭站定,同樣距離五英尺。沃恩繼續前進,穿越泥地,來到李奇身邊才轉身。她將一隻手按在他的手臂上。   二對三。   索曼大喊:你在這幹什麼?   李奇聽得見雨滴打在雨衣上的聲音。三個男人,三對肩膀,三頂帽子,堅硬的塑膠材質。   他說:我在到處看看。   看什麼?   看你有什麼啊。   索曼說:我漸漸對你失去耐心了。   卡車裡裝的是什麼?   你到底是自大到什麼不可思議的程度?怎麼會覺得自己有權知道答案?

  我不是自大。李奇說:是根據弱肉強食的法則行事。你回答我的問題,我就閃人。你不回答,我就不走。   索曼說:我的容忍力快被你磨完了。   卡車裡裝的是什麼?   索曼深吸一口氣,吐氣。他瞄了一眼站他右邊的領班,以及領班後方那個拿扳手的巨漢。他看看沃恩,再望向李奇。李奇又說了一次:卡車裡裝的是什麼?   索曼說:卡車裡裝的是禮物。   什麼禮物?   衣服、毛毯、醫療補給品、眼鏡、義肢、乾貨、磨成粉末的食物、淨化過的水、抗生素、維他命、建築用的夾板。都是這類東西。   這些東西是哪來的?   用絕望鎮鎮民的捐款買的。   為什麼要送東西出去?   因為耶穌基督說施比受更有福。

  這些東西是要送誰的?   要送到阿富汗,給難民、流離失所的人、貧苦人家。   為什麼要用焊槍封住貨櫃的接縫?   因為等在它前方的,是一趟漫長又危險的旅途。它要穿過許多國家和許多軍閥盤據的部落地區,而這些軍閥經常會打劫路人。裝在貨櫃上的掛鎖是可以破壞的,這你應該很清楚。   為什麼要把貨櫃全放在這裡?偷偷摸摸的?   因為耶穌基督說:你施捨的時候,不要叫左手知道右手做的,要叫你施捨的事行在暗中。在這裡我們總是以聖經為行事依據,你也應該學學我們。   為什麼要出動全鎮的人守護裝滿禮物的卡車?   因為我們相信行善不應該考慮到受惠者的種族或宗教信念。我們送禮給回教徒,但不是所有美國人都喜歡我們這種做法。有人覺得我們應該幫助基督徒就好了,而這個爭議的火藥味漸漸變得愈來愈重。不過呢,人第一個行善對象應是自家人這句話其實是先知穆罕默德說的,不是耶穌基督。耶穌說:要別人怎麼待你,你就怎麼待人。他說:愛你的敵人,為迫害你的人祈禱,這樣就可以做你們天父的兒子。

  伊朗來的車跑去哪了?   什麼?   伊朗來的車。   索曼說:熔掉後運走了。   黃色炸藥放在哪?   什麼?   你向卡尼化學買了二十噸黃色炸藥,在三個月前。   索曼笑了。   喔,那個啊。他說:是我們的作業疏失,打字錯誤。輸錯代碼了。辦公室新來的小姐在填卡尼化學的訂購單時漏了一個數字,我們是要訂TCE,結果訂成TNT了,在卡尼公司的目錄上這兩樣產品的編號只差一號,如果你懂化學就會知道為什麼了。我們馬上就把貨退了回去,請載貨來的貨車直接把貨載回去,連卸下車都沒有。如果你溜進採購辦公室後有順便溜進我們開立發票的地方,就會看到我們申請退款的相關文件了。   那鈾放在哪?

  什麼?   你從這些坦克上收集了二十噸貧鈾。我在這個區域裡東晃西晃,都沒看到。   就在你腳下。   沃恩低頭,李奇也低下頭去。   索曼說:埋在地下。我是很重視安全的,畢竟貧鈾很有可能被人偷走拿去製作髒彈。州政府不太想動用軍隊移走它,我就將它們放在地下保管了。   我沒看到這裡有挖過地的痕跡。   是這場雨的關係,地面攪和成一團泥巴了。   李奇不發一語。   索曼說:滿意了嗎?   李奇還是沒回話。他看看右方的十八輪卡車,左方的鋤耕機,腳下的地面。雨滴落進四周的小水窪,而後又飛濺出來。雨滴也打在距離他十英尺遠的那三件雨衣上。   滿意了嗎?索曼又問了一次。   李奇:我打通電話後,可能就會滿意了。

  什麼電話?   我想你知道的。   事實上我不知道。   李奇沒接話。   索曼說:反正不管怎麼說,現在都不是適合打電話的時間。   李奇:我也不在適合打這通電話的地點。我會等回到鎮上,或希望鎮,或堪薩斯的時候再打。   索曼轉頭看一眼內門,又轉回來。   李奇點點頭說:突然很想確認看看我要打哪個號碼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認為你知道。   那說說看啊。   不要。   我希望別人待我有禮、尊重我。   我希望站在洋基球場上轟一支滿貫全壘打。我猜我們兩個都要失望了。   索曼說:翻出你的口袋。   李奇說:開始擔心那些號碼了嗎?說不定我是用背的。

  翻出你的口袋。   你來幫我翻啊。   索曼安靜下來,瞇起眼睛,臉上再度浮現兩種想法彼此攻防的表情,再次開始做著長遠的打算,那神態就和李奇之前在停機棚那裡看到的一樣。下了很久的棋局,他要算到第八步棋以後。   一、兩秒過去後,索曼突然往後一退,舉起右手,塑膠衣袖在暴雨中被打得答答響。他揮手叫兩個手下上前了。工廠的領班讓雙臂自然垂在身側,巨漢不斷以扳手輕敲自己的掌心,潮濕的金屬打在潮濕的肌膚上。   李奇說:這樣打不公平。   索曼說:你早該想到的。   李奇說:對他們來說不公平。他們有在幫忙切割鈾,健康狀況不好。   他們會願意賭看看的。   就像昂德伍那樣嗎?   昂德伍是個白癡。我發了口罩給所有人,他卻不戴。太懶了。

  這兩個人就有戴口罩嗎?   他們不在這工作,健康得很。   李奇瞥了領班一眼,再瞄瞄巨漢,問他們:是嗎?你們不在這裡工作嗎?   兩人都搖搖頭。   李奇問:你們身體都很健康?   兩人點點頭。   你們希望兩分鐘後也繼續維持良好的健康狀況嗎?   兩人都笑了,往前踏一步。   沃恩說:照做就是了!把口袋翻出來給他們看。   又在設法讓我脫困嗎?   你一個人對他們兩個,對方一個體型和你一樣,另一個比你壯呀!   是二對二。李奇說:還有妳在。   我派不上用場。我們乖乖就範,再打算下一步吧。   李奇搖搖頭說:我口袋裡裝什麼是我家的事。   兩個打手又逼近了一步。領班在李奇右手邊,巨漢在左手邊,兩人都靠得很近了,但還不在觸手可及的範圍內。雨打在他們雨衣上的聲音非常嘈雜,雨也從李奇的頭髮流進眼中。

  他說:你知道我們不用這樣搞的,我們可以交個朋友,和和氣氣地離開這裡。   領班說:我不這麼認為。   那你們就走不出這裡囉。   真愛吹。   李奇沒回話。   領班把視線移到巨漢身上。   他說:我們上吧!   要第一時間就撂倒敵人。   李奇作勢迎向左方的巨漢,讓他吃了一驚、往後踉蹌幾步,這時領班見機往前衝,準備加入戰鬥。那是一股往西位移的動能,一支完美、短小的芭蕾舞。李奇萬分謹慎地將腳跟固定在泥濘內,然後往右手邊,也就是東方猛力一撞,拐子幹在領班的腹部上。五百磅的衝擊力道。你往左,他往右,夾在兩人之間的是鳳梨那麼大的肘關節,它急速一推。人的腹部位於軀體中央偏高的位置,腹部肌肉後方的腹腔神經叢是腹腔中最大的自主神經中樞,別名太陽神經叢。激烈衝擊會使該神經叢機能停擺,帶來劇痛,導致橫隔膜痙攣。中招的人將倒臥在地,呼吸困難。   領班趴了。   他的臉先著地,埋進裝滿水、一英尺寬的車轍中。李奇踢了他身體側邊一腳,讓他翻滾到旁邊去。他不希望害人家溺死。他跨過領班那不斷扭動掙扎的身體,走到空曠處,藉著藍色燈光環顧四周。索曼已經退到二十英尺遠的地方了,沃恩還定在原地。巨漢盤據在八英尺遠的地方,拿扳手的樣子讓人聯想到棒球場上等著抓偏高速球的大砲型打者。   李奇緊盯著巨漢的眼睛,然後說:沃恩,退遠一點。這傢伙要開始亂揮了,可能會誤傷到妳的。但他發現沃恩還是沒動,於是踏著難以捉摸的步伐往東邊晃過去,像在跳舞似的,將戰線帶遠。巨漢跟了上去,包覆在粗腿上的橡膠雨鞋笨拙地踏進一個個水窪,開出水花。李奇往北閃避,靠向索曼。索曼便不斷後退,與他保持距離。李奇停下腳步。巨漢蓄勢待發,準備揮出手中扳手了。下一秒扳手便畫出一條水平線,大約與李奇肩膀等高。李奇退後一步,扳手揮空,強大的離心力使巨漢整個人轉了一圈。   李奇又退了一步。   巨漢迎上前。   李奇停下腳步。   巨漢揮擊。   李奇看準時機後退。   他們在三十英畝的土地上一進一退。李奇的動作不快,也稱不上敏捷,但他還是比重他不只一百磅的人靈活多了。他的精力渾然天成,是完全順應自己身體原有的潛能、在自然的狀況下開發出來的,而不是跑二十年重訓室、吃二十年類固醇的成果,因此不會有什麼缺陷。不像他的對手。那巨漢已經氣喘吁吁了,而且每揮空一次,他的怒氣就增多一點,腎上腺素恣意分泌。李奇不斷重複移動、止步、躲避的步驟,最後巨漢也學乖了。第五次揮擊時,他瞄準站定的李奇背後三英尺的那個點。李奇從對方瘋狂的眼神中讀出攻擊模式的轉變,他也改變躲避方式了。他往前移動。扳手咻一聲揮空的同時,李奇往前翻滾,繞到巨漢扭轉到一半的背部的後方,屈膝,肘擊對方腎臟的位置,然後退開,兩步、三步,甩甩手,抖抖肩。巨漢跟著轉身,他的背部僵硬,膝蓋愈來愈脆弱了。他再次衝上前揮擊,又沒打中,李奇躲開了。   簡直像在鬥牛似的。唯一的差別是,那巨漢的智商應該勉強高過牛。揮空十幾次後,他明白自己的戰略完全無效,於是將扳手扔到沼澤般的地面上,準備直接衝向李奇。李奇笑了,因為他發現他已經對巨漢的肉體造成了損傷。對方上氣不接下氣,步伐有些不穩。激烈動作和過度分泌的腎上腺素折損了他的戰鬥力。他就要輸了,自己卻還不知道。不過李奇可清楚了。   索曼也知道。   他急急忙忙趕向內門,雖說是趕,動作還是很慢。畢竟他老了,雨衣又重,鞋子讓人步伐笨拙,地面還化為一片爛泥。李奇發出呼喊:沃恩,別讓他走,他得待在這裡。他用眼角確認到沃恩動起來了,一個全身濕透的人影衝向北方。接著他看到巨漢撲向了自己,來自十五英尺外的發狂疾馳。重三百五十磅的肉體像是火車一樣,李奇相較之下顯得渺小、缺乏動能。巨漢此刻如果是在美式足球場上或許能跑得很快,但他實際的速度可慢了。他的雨鞋翻攪著泥水,沒有抓地力,沒有牽引力。劇烈擺動著肉體的他衝到李奇面前了,李奇作勢往左閃,實際上往右跨步,絆了他的腳。倒地的巨漢濺起水花,滑行了足足一碼。李奇轉過身去,突然覺得背部一痛,彷彿是被卡車撞到了。他重摔在地,吃了滿嘴的泥巴,但還是反射性地翻滾到一旁去,撐起身體,閃避領班的拳頭。只差一點五英寸就要打中他了。   重回二對一的局面。   真差勁。   領班再次大弧度揮拳,李奇架開他的手,發現巨漢正掙扎著要起身,手腳在泥濘中亂抓、打滑。北方五十英尺處,沃恩抓著索曼的衣領,索曼拚命想掙脫,似乎即將得逞。這時領班再度發動攻勢,李奇位移,於是拳頭從他肩上擦過。但刺激到他先前在酒吧打鬥時留下的瘀青了。   非常痛。   好吧,不要再裝好好先生了。   李奇將腳後跟牢牢固定在泥巴中,傾身揮出一系列暴風般的重拳,節奏快得要命,連續四擊,右左右左。一打腹部,二打下顎,三打頭,四打下巴,暴烈的一記上鉤拳。他彷彿變回五歲的野孩子,只不過體重重五倍,還有八倍的戰鬥經驗。被上鉤拳打中前領班其實已經在倒地的途中了,被打中後他的身體往後拱起,再重重倒地,你見狀會以為地表開了個洞。李奇轉過身去,瞄準掙扎中的巨漢的頭,踢過去,像是足球場上的大腳開球,鞋背正中他耳朵。衝擊力道讓巨漢整整滾了兩英尺遠,最後仰躺在泥濘中。   領班躺著不動。   巨漢也躺著不動。   比賽告一段落。   李奇檢查自己的手,確定沒有地方骨折。他靜靜站著調整好呼吸,再就著燈光望向北方。索曼已經掙脫沃恩的掌握,再度往內門過去,腳步滑來滑去,身體扭個沒完,還不時轉身架開沃恩。他的頭髮濕了,到處亂翹。李奇朝那裡前進,順手抄起巨漢扔在地上的扳手,當它是斧頭似的甩上肩頭扛著,繼續重腳踩出每個步伐。這場面像是慢動作播放的追逐戰。他在離內門十碼遠的地方趕上沃恩,超過去,將一隻手搭上索曼肩膀,用力往下壓。老索曼立刻屈身跪地。李奇繼續走,往內門那裡去。他找到那個灰盒子了,將蓋子翻開,看著鍵盤,然後拿起扳手砸過去。他揮了第二下,第三下,鍵盤化為碎片,從盒子內脫落,露出裡頭的小金屬底座,以及底座下方附著的電線。李奇不斷劈打,直到電線斷開、破裂,整個金屬底座掉到地上。   索曼還跪在那裡。你在幹什麼?現在我們都出不去了。   你錯了。李奇說:是你出不去,而我們出得去。   怎麼出去?   你等著瞧囉。   不可能出去的。   我先前如果問你密碼,你會告訴我嗎?   絕不可能。   那我砸壞那個系統又有什麼差?    沃恩說:李奇,你口袋裡到底他媽的裝了什麼?   很多東西。李奇說:接下來我們會需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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