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懸疑小說 日本推理小說傑作精選3

第10章 漫長黑暗的冬天  曾野綾子

曾野綾子   曾野綾子雖然不是專門創作偵探推理小說,卻是日本代表性的女作家之一。在天主教學校所受的教育,時常反映於她的作品中的道德性。此外,從社會學方面捕捉的日本人生活的短文評價也極高。   以蘇格蘭為舞臺的漫長黑暗的冬天,是以精神醫學為題材,瀰漫著濃厚的憂鬱氣氛的作品。   七歲的光之沒有母親,與父親住在距離祖國一萬哩的地方。他孤獨而不幸。   故事的氣氛不久即變成令人血液凝結,驚人的急轉直下     艾勒里.昆恩 漫長黑暗的冬天   昏暗的夾路樹一片朦朧。   車子慢慢駛著,亮著霧燈,有時客氣地鳴放一聲喇叭恰像暴露出無法與這個國家的人們的沉悶打成一片般陰沉的鳴放法。   我不想增添別人的麻煩,所以也希望你不要闖入我的生活和感情,干擾我。

  喏,比方在那邊走著的孩子,在煙霧中被風吹拂著走的孩子,雖然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誰,但希望這做父母的好好看顧他的孩子。我的車並不想撞到他們的孩子,當然他們也不願意自己的孩子被撞。不過,一旦撞到,對我也是災難。   石山在街路樹下踽踽地走著,一面感到寒冷穿過背部。   兩邊的房屋都有個小小的前院,以石頭或磚頭砌成的牆壁沒有窗子。沒有窗似乎是表示不許他人的介入,以及不關心別人的事。況且還有這些煙霧。   咦?心裡打著問號,走近去一看,迎面而來的果然是兒子光之。這穿著口袋有公立學校標記的外套,今年七歲的男孩在黃色的霧燈燈光中,活像幽靈般走過來。   光之。   孩子手中㨪動著書包,停腳站住,好像陌生人一樣仰頭看父親的臉。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放學晚麼?   在這濃霧瀰漫的北國首都,採用霧燈不能不說是十分科學的態度。不過,在這黃色的光中看人的面龐時,不論小孩或年輕小姐,臉色都像死人。連接吻、擁抱都是令人不愉快的顏色。   已經這麼晚了,爸爸正打算出去。   光之什麼話也沒說,看著手中搖動的書包。   喏,算了,一起回家去,然後爸爸再走。   石山握起兒子的手隔著手套的手,光之被父親握著手也沒有顯出高興的樣子。沒有表情的手,沒有表情的臉,沒有表情的腳步。兩人吐出的氣息染成橘黃色渦捲著。   石山租賃的家是那些石砌房屋之一,前院停放著擋風玻璃結了一層薄冰的汽車。   家裡沒有燈光,由此可知管家婦在他離開家後,馬上出門到附近買東西。

  好,到家裡面去吧。   這幢黑暗的房屋是否可以叫做家,石山沒有深思過。不過,目前在這世界上,石山的家屬除了這個兒子以外沒有別人。因此,無論如何他們父子倆居住的地方,似乎就是家了。   打開鎖進入裡面時,聽到輕微的響聲。那是煤炭在暖爐燃燒的聲音。黑暗中只有這裡像個家一樣溫暖明亮。   石山開了玄關和起居室的電燈,其實這時候才下午四點。兒子鞋子和外套都不脫就跑到火爐旁邊,可能是感到膝蓋發冷吧。他的動作恰似奔向母親身旁的孩子。   伯母現在去買東西,大概一會兒就回來,等她回來讓她給你泡熱茶。假使要吃柿子,祖母從日本寄來的還有,可以拿去吃。   石山不能決定要不要脫下外套,約會的時間已經快到了,本來應該立刻出發。況且他恨不得早點逃出這荒涼的家。只是拋下兒子離開的不安與內疚,使他躊躇不決。

  光之沒有回答,也不脫外套,就這樣坐在火爐旁邊,從雜誌欄拿出一本畫冊,心不在焉地翻著。這是從日本帶來的童話故事書。光之每天從學校回來,就連續幾個鐘頭不覺得厭倦地翻閱這本書。每次看到這種情形,石山就在心中想,再從日本寄一些新的兒童讀物給他吧。但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實現。   光之,爸爸非走不可了,你能夠一個人看家嗎?伯母一會兒就會回來。   雖然這樣說,拋下孩子單獨在家的愧疚也不會減輕。不過,當他看到光之專注地翻著書,獨自吃吃笑著時,便決定出門。顯然孩子並不覺得寂寞,而且這時候聽到管家婦笨重的鞋聲接近玄關。   我現在要出去,請妳給光之泡杯茶。   石山拿起帽子,在玄關對管家婦說。   日本的脆餅還有,可以給他吃。

  管家婦點點頭。她到這東洋人的家來工作後,已經學會了麵、脆餅、海苔等食品的名稱。   留在家裡的光之和管家婦將是怎樣的沉默,石山努力不去想它,重新在霧燈的光中踽踽向車站走著。管家婦當然不會說日語,光之則尚未學會英語。   不過,管家婦到了八點,就打發光之睡覺,回她自己的家。她有一個在加油站工作的兒子,一個在冰棒廠工作的女兒,和兩條狗的熱鬧的家。   然而,光之唯有睡覺而已。   他即使還不想睡,但父親尚未回來。當語言不通的管家婦給他換上睡衣,讓他上了沒有暖氣設備的臥房床上,並且把光之喜歡的樓下起居室的暖爐火熄滅,鎖上外面的門回去後,七歲的小孩除了睡覺還能做什麼?      石山從車站搭乘一節車廂只有五、六個疲倦乘客的電車,來到廣場。電車在半路上進入地下。

  乘古老的嘰喳叫的電動扶梯到了地面,熟悉的廣場的霓虹燈,溫暖而朦朧地映入石山眼中。   酒的廣告是廣告杜松子酒,此外有倫森的打火機、菲立浦的電視機、萊卡的照相機、以及紅色的可口可樂的廣告。   石山在日本時,並不是徘徊於霓虹燈巷道的男人。從他在商事會社的工作性質來說,喝酒交際的機會很多。但石山不愛好杯中物,除非是年終的聯歡會,否則從不在外面留連到三更半夜。然而,現在情況變了,比什麼都能夠使他解憂的,就是城市的喧囂。   不過,既然看得見霓虹燈,證明今天的霧不算太濃厚。他繞過了廣場,正面一幢陳舊的建築物二樓是中國餐館,叫做上海飯店。   在電梯前面的侍者看到石山,對他說了唯一會說的一句日語:早。在這麼寒冷的晚上說早。不過,石山也回答他早,然後搭乘電梯到二樓。

  大約有六成的客人,年輕情侶很多。石山把外套和帽子交給存物處,一面看到了在裡面的桌位等候的柳井。   抱歉,來遲了。   石山對越過北極千里迢迢的剛從日本飛來的黃色面孔男人說。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覺得柳井不但紅光滿面,同時充分地曬過太陽。可見石山是何等的想念日本冬天的太陽。   反正也沒什麼急事   歡迎你光臨,我一直盼望著和你見面。   侍者過來問他們要什麼?   糖醋豬肉?餛飩湯?   是誰告訴這中年侍者,日本人最喜歡糖醋豬肉和餛飩湯?   兩樣都可以。柳井說。   那麼,就再來一些炸雞、煮豆腐和米飯怎樣?酒是喝啤酒嗎?   侍者離開後,石山重新慢慢端詳對方的面貌。

  歡迎光臨,因為也有種種事想和你商量,所以期待著你的到來。   你的兒子呢?柳井問。   管家婦陪著他。當然是這裡的人,她陪著。   要是帶出來就好了。   不,我會覺得難過。不曉得為什麼,跟孩子走在一塊兒的時候,心裡總是很難受。   期待的啤酒送來了。近來石山經常期待著酒。   這次是參加學會嗎?一飲而盡後,石山問。   是的,同時也想和你見見面近來如何?好嗎?   柳井京助是精神科醫生,他和石山是舊制高校時代的同住一間宿舍的同學。   不太好。   怎樣的情形?   柳井靜靜點燃著煙,一面注視石山臉上。   晚上睡不好。   柳井仔細地撣落煙灰,稍停片刻才開口問: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好像大約半年,就是內人發生那件事以來。不過,情形變壞的是九月以後,也就是孩子到這裡來以後。   你到這裡多久了?   前後兩年。   公司方面對嫂夫人那件事,沒有負起任何責任嗎?   我們的公司自古以來被稱為紳士派,職員的家庭發生的事,甚至不名譽的事,都採取不聞不問的態度。   石山的太太紅美子,與石山的部下大久保,在石山旅居國外時殉情的事,是在今年春天發生的。早春的某日,他們兩人到水上,在眺望殘雪的谷川岳的旅館,雙雙服毒自殺。   那時候,石山正為了預定夏天帶著光之離開日本的太太而搬到現在的房屋。本來他是考慮在城中心找一間有中央暖氣設備的近代式公寓。不過,想到既然是在這歷史悠久的古老國家,最好還是住在郊外,此地最典型的房子。

  現在賃居的這郊外的房屋,雖然暖氣設備不佳,卻是有三間臥房,兩層樓的小巧房屋。院子寬大,高大的樫樹懸掛著兩人份的鞦韆,緩緩的斜坡對面連著森林,似乎是可以練習高爾夫球的地方。   餐具櫥內陳列著一套這房屋的主人所得意的玫瑰花紋餐具,要是打破,當然非賠償不可,所以他甚至在信中告訴太太,從日本帶一套宴會用的餐具來。   關於大久保這年輕人,太太在信中曾經提過幾次。大久保先生從公司送薪水來,或大久保先生建議帶光之到多摩動物園去看看,因此,毅然和他們一起去了。這些石山都認為是年輕職員對於派駐國外的上司應該盡到的服務。從功利上來說,也可以認為是對上司的巴結。   再說,父親不在家,光之也需要有個男性陪他活潑的玩。想到這些,石山對大久保只有純粹的感謝,而從沒有懷疑他和太太的其他關係。   四月的某日,收到一通電報:紅美子死亡。這天石山第一次在自己的院子看見松鼠。春天已經不遠了。焦灼地等待太太來相聚的日子就是這一天。   太太抵達那天,家裡要多插一些花歡迎她。   石山這樣告訴管家婦,而太太現在已經不來了!   北國的夏天清澈而鮮麗,石山打算在這個夏天與太太到處旅行,到傳說中有怪物出現的北部的湖,和其周圍的高原。釣釣鱒魚、打打獵、看看書、談談老境,以及給九月要入學的光之訓練語言然而,石山已經無事可做,夏天在轉眼間沉重地消逝了。   一到九月,太陽就轉弱,在公園的椅子休息的人們都帶著披肩,三點過後黃昏的腳步就接近。   九月初,光之在日本的空中小姐陪伴下,單獨飛越數萬公里。他就是被寵愛的獨生子,竟能夠單獨旅行。一旦失去母親,除了父親以外沒有別人可以倚靠了。石山多麼盼望光之的來臨啊,他在機場舉起兒子,把他抱在懷中,從兒子的體臭中微微聞到太太的氣味。   從這夜開始,石山反而比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感到孤獨。   他越想要讓兒子過得熱鬧快樂,越感到孤獨寂寞。對於即將面臨的漫長黑暗的冬天,更有一股強烈的恐懼。   你說睡不著,是怎樣的程度?   柳井用筷子夾著侍者送來的,為避免變涼而整盤放在點著蠟燭的臺架上面的糖醋豬排,一面問。   剛合上眼就冒著冷汗醒來,於是覺得四周的白色牆壁漸漸向我逼近,呼吸很困難。因此,為了逃避這些,幾乎每夜喝酒,最近好像有酒精中毒的傾向。   石山只有對這位昔日的朋友能夠傾吐自己的軟弱,他感到了一吐為快的心境。   嗨,不必太放在心上,我有好多的藥,你可以服用一些。   我認真的要接受你的治療,我覺得這樣下去,可能會發瘋。   聽了你的話,大體上我已經了解。   你也知道我一向不是神經質的人,可是最近好像怕得發瘋一樣。要是發瘋,不曉得怎麼辦才好   這種程度還不要緊。   這個國家的冬天太長了。沿湖地帶的夏天即使到九點,還亮得看得見窗邊開著的花是什麼顏色,可是一到冬天就像這個樣子。潮濕而且陰暗,傍晚四點天就黑,九月末梢就需要穿大衣了。尤其是去年冬天的寒流特別強烈,因為天氣太冷,我在浴室裡蓄了熱水,免得上廁所的時候冷得吃不消。結果,浴池裡面一下子就凍出了一座冰山。   柳井恰像聽到很有趣的話一般笑起來。但甚至這天真無邪,沒有任何芥蒂的笑聲,現在也刺激著石山的神經。他內心覺得不管是柳井或其他任何人,都不了解我們父子目前被困的快要窒息的狹窄世界是怎樣一種情況。   兒子進學校了嗎?   進了,在附近的公立學校。本來是希望讓他進私立學校,可惜能力不夠。   語文方面已經沒有問題了吧?   好像還不行,據說老師的話有一半以上聽不懂。從日本帶來的故事書反反覆覆的看,我是想,這樣也好,可以不致於把日語忘光,因此也沒去理他   你應該玩玩或是結婚   無聊。我到現在還是不恨紅美子,但覺得結婚是最無聊最沒有意思的事。與紅美子一起自殺的大久保給我的信,我還保留著,寫得很恭敬懇切,好像誠心誠意關心我的氣喘一樣。   可能他是真心的,因為是天真到會殉情的人。   我保留著他的信,但我再也不信任人們的話了,也不喜歡和別人見面。內人死的時候,我碰巧在國外,實在太幸運。要是在日本,非得和許多同事見面不可。   那當然。你一直想念日本晴朗的冬天,其實對你來說,日本並不是愉快的地方。你一旦回去,就得馬上面對太太的死亡。   石山想了想,然後問:   你看怎樣?我目前還沒有危險嗎?會不會突然發瘋,拿刀殺公司的主任?或是殺死晚上跟我一起睡的兒子?我害怕的就是這一點。   說到後來,聲音都發抖。紅美子在水上毀滅了自己,然而,我和光之痛苦地留下來,假使我現在又瘋了,那麼我和光之都只有毀滅一途。   雖然這不算保證,我是認為不會,只要你服用我的藥。   你的旅館是那一家?   就在這附近的。   把房間退了,住在我那裡怎樣?那你就省下旅館的錢,我也在三百六十五天中有一夜可以獲救。管家婦八點就回去了,我總是一個人,沒有說話的對象,單獨坐在火爐旁邊喝酒。痛苦,真是痛苦。時鐘的秒針每隔一秒就停止,不是故障,是我們家的鐘走得太慢。   那就聽你的,既然能省下旅館費,又可以讓你高興,那是一舉兩得。   石山在回家路上的計程車中變得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說著話。喝了酒,而且帶著客人要回家,心裡很高興。計程車是古色古香的箱型,不但車子的外型古老,而且配合著至今仍然習慣戴高統禮帽的當地風俗,車子的頂篷很高。   車子在一條條的霧燈光線中,往郊外的路上駛著。柳井看到石山的臉,嚇了一跳。   這種光很討厭。柳井說:被這種光照著,看起來像死人的面孔。   是嗎?   石山反駁著柳井的話。不習慣於霧燈的日本人,對這種光線總是感到討厭。   近來我倒覺得這種光很美麗。石山說。   是嗎?   你說死人的面孔,我卻認為在這種光線的照射下,就沒有徒具人類肌膚的動物一般的奇形怪狀,尤其是女人,看起來好像鑛物一樣艷麗。在這種光中,不容許流露單純的感情。   柳井默默聽著石山喋喋不休的說話。石山為反對而反對,且躲在自己的話中,反過來相信它。   說起來在這種燈光中看到的人類面孔,既沒有恐懼也沒有厭惡的,只有光之而已。到底是小孩,天真爛漫,而且完美   到家後馬上預備洗澡水,有一間客房讓你睡,暖爐的火可能已經熄滅,但很快就可以燃起來,酒是正宗的日本威士忌桑特利石山興奮地說。   真豪華。   在這樣的心情下,在這樣的地方生活,總該喝點酒。   說的也是。   討厭的是在外面喝了酒,回到家裡也是一片漆黑,好像在告訴我不必回來一樣。因此,就更討厭回家了。   不過,奇怪的是今夜石山家裡的起居室亮著燈。   奇怪,管家婦忘了關燈吧?石山以鑰匙開門進去。   從穿堂看到光之坐在起居室已經熄了火的暖爐旁邊,他彎著身,注視著地板上面翻開的童話書。   回來了!光之,這麼晚了還在看書嗎?   孩子似乎全神貫注於書本上面,沒有回答,霎時,石山內心湧起一股疑惑,光之是否從剛才我要出門時,就在那裡坐了好幾個鐘頭?不過,顯然那是不可能的。   因為那時光之穿著外套和鞋子,現在已經換了睡衣,而且披著晨褸。   光之,起來跟柳井叔叔打招呼。   少年的身體動了動,卻頭都不抬起來。   沒有關係,不必招呼了。柳井連忙說。   看來已經到反抗期了。不過,光之,那邊沒有火,看書不覺得冷嗎?要看拿到床上去看嘛。今夜是特別的,客人在家裡,而且今天是禮拜五,明天不必上課。爸爸再給你起火好了。   暖爐還微溫。   也許孩子是靠著動物的本能,知道爐火尚熱,因此才從沒有暖爐的樓上下來,坐在爐前吧。   石山迅速地重新把爐火點燃。   酒在這裡,你自己來喝怎樣?我到樓上去把臥房暖一暖,預備洗澡。   石山對柳井說著,在穿堂脫下鞋,穿上鑲了毛皮的拖鞋,一面吹著口哨一面登上樓梯。   石山進入冰庫般的臥房,把熱風器的電源插上。兩張並排的桃花心木舊床之一,毛氈翻開,羽毛枕上面微微凹入,證明光之上過床。   一隻穿過的小襪丟在地板上,石山撿起來,然後進入平時不用的另外一間臥房。他把黃色的緞質床罩拿下來,床上發出一縷霉腐味,但這是沒有辦法的。   這間臥房也有一臺舊式的電火爐,石山把開關打開。   是個無聲無息的夜晚。   光之為什麼不和柳井說話?平時常常說沒有人懂日話,所以不能說話。但是柳井是日本人啊!   接著,他下樓到冷清的廚房。冷清的感覺是因為鍋子的數量不夠,但今天石山連廚房都覺得特別明亮熱鬧。   甚至桌上罩著的房東的桌巾花紋,以及壁上管家婦所貼的日曆上面的金髮美女,今夜也顯得十分生動。   石山把火爐點燃。當火爐熊熊燃燒時,石山的心境也開朗起來,家裡很快的變成一個溫暖的家,一個充滿人的氣息和笑聲的家。   石山出神地注視著火,看著火就忘記現實。面龐熱烘烘的,令人舒服。   不過,忽然間,石山對背後感到不安,好像背後的空氣變成稀薄一樣。   霎時,恐懼使他全身僵硬。接著,他鼓起勇氣回頭看後面。   只有柳井站在廚房入口而已。   怎麼了?我就去,洗澡水已經在燒了。石山重新愉快地說。   柳井沒有開口,石山再度感到背部一陣寒冷。   怎麼回事?   他弄髒的手來不及洗就走到柳井面前。   你來一下。柳井說。   石山想要安安靜靜跟著柳井走,卻絆了一跤,身體撞著門,回到起居室。   沒有任何變化,火在燃燒,光之在看書,究竟發生什麼事?   柳井蹲下去,輕輕把光之的書拿起來。但光之沒有一句抗議的話和表情,仍然雙手支著地板,一副看書姿勢。   這本書你看過沒有?柳井問。   沒有,不過我知道是童話故事。   石山在發出的聲音時,覺得牙齒在打顫似的。   你知道故事的結尾是什麼嗎?   紅美子說過。兔子說:老爺爺,我已經消滅了壞狐狸,替老婆婆報仇了。童話故事都是這樣,勸善懲惡。   柳井默默把書遞給他。石山指尖發抖地翻著書頁,兔子在狐狸背後點火,塗抹辣椒,放在泥舟上沉入水中。雖然殘忍,卻沒有不正常的地方。   接著,兔子來向老爺爺報告,老爺爺喜極而泣   下面還有一頁,這是裝訂錯誤,狐狸仍然嘲笑著逃走。   哈哈哈,你現在吃的是老婆婆的肉,我平安無事。   狐狸說完就逃走了。   沉寂尖銳地刺著石山。   光之!他低聲叫喚,光之!   但兒子同樣保持著看書的姿勢,雖然面前沒有書。   光之,不要胡鬧。   石山冒火了,一面生氣自己讓孩子看這種裝訂錯誤的書也不知道,一面走過去,要把兒子拉起來。   算了。柳井阻止他。   為什麼?   石山看到老友眼中蒙上了困惑與恐懼的顏色。   你沒有怎樣,但你的兒子,借用你的說法,已經瘋了。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