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懸疑小說 三隻瞎老鼠

第4章 第三章

  梅特卡夫少校來到之後,蒙克斯威爾莊園別墅就算正式開業了。梅特卡夫少校既不像波義耳太太那樣令人望而生畏,也不像克里斯多佛.雷恩那樣乖僻。他儀表堂堂,瀟灑文靜,是個具有軍人風度的中年人。他在印度渡過了他極大部分的軍隊生涯。看來,他對他的房間和傢俱都很滿意。雖然他同波義耳太太彼此交不上朋友,但他認識她的一些親戚,普納的約克郡支系。他的兩只沉甸甸的豬皮箱,甚至使生性多疑的賈爾斯也感到放心。   老實說,莫莉和賈爾斯沒有多少時間猜測分析他們的房客。在他們之間,做飯、上菜、吃飯和洗碗碟,一切都令人滿意地進行著。   梅特卡夫讚揚咖啡煮得好,而賈爾斯和莫莉呢,收拾完畢就上床睡覺了。他們很累,心情卻很愉快。第二天早晨兩點鐘,響個沒完沒了的電鈴就把他們吵醒了。

  見鬼,賈爾斯說:是前門,真是。   快起來!莫莉說:去看看!   朝莫莉責備地瞅了一眼之後,賈爾斯就穿著睡衣下樓去了。莫莉聽到門栓拉開的聲響和大廳裡低低的說話聲。出於好奇,她立即下床,從樓梯頂向下窺視。下面大廳裡,賈爾斯正幫著一位留著鬍子的陌生人脫掉滿是雪花的大衣。他們的談話斷斷續續地傳到了她耳際。   啊!這是外國語的爆破音。我的手指凍麻木了。我的腳可以聽到跺腳的聲音。   到這裡邊來吧!賈爾斯打開書房門。這兒暖和些。你最好在這兒等著,我去給你收拾個房間。   我的確走運,陌生人彬彬有禮地說道。   莫莉通過樓梯欄杆好奇地偷看著。她瞧見一個留著小黑鬍子,長著糜菲斯特式眉毛的上了年紀的男人,儘管兩鬢蒼蒼,走起路來步子還挺矯健。

  賈爾斯把他關在書房裡,迅速地走上樓來。半伏著的莫莉站起身來問道:   是誰?   賈爾斯撇了撇嘴:旅館的又一位客人,汽車在雪堆裡開翻。他從車子裡鑽出來想法子找路,你聽,風雪還在怒號著哩!他沿路走著,看到了我們的招牌。他說這招牌好像是他祈禱的回答似的。   你想他沒問題吧?   親愛的,這樣的夜晚盜賊是不會出來打家劫舍的。   他是個外國人吧,是不是?   是的,他叫巴拉維契尼。我看到了他的錢包了,倒不如說是他有意掏出來給我看的,裡邊鼓鼓囊囊裝滿了鈔票。我們給他哪個房間?   綠的那間,已經收拾好了,只要鋪鋪床就行。   我想,得借給他一套睡衣吧?他的東西都在車子裡。他說他不得不從車窗裡爬出來。

  莫莉拿出床單、枕套和毛巾。   在他們忙著鋪床的時候,賈爾斯說:雪越下越大了,莫莉,我們快要給雪困住,同外面完全斷絕聯繫,這情況叫人很擔心,是不是?   我不知道,莫莉懷疑地說:賈爾斯,你看我能做蘇打麵包嗎?   你當然行。你什麼都會做。她忠誠的丈夫說道。   我從來沒試過怎麼做麵包,這是大家認為理所當然該會做的事,管你新鮮不新鮮,反正麵包師給你送來就是了,可是如果大雪封門的話,麵包師也來不了啦!   還有賣肉的,送信的都來不了啦!報紙讀不到,也許連電話也打不通。   只有收音機能告訴我們一切了。   我們無論如何得自己發電。   明天你再把發動機開動一下,而且我們還得添足暖氣的燃料。

  我想,下一批焦炭現在到不了啦,我們存的很少啊!   哦,麻煩。賈爾斯,我覺得我們簡直碰到了一個可怕的時刻,你快去請巴拉,管他叫什麼名字,我可要回去睡覺了。   早晨證實了賈爾斯的預言。積雪厚達五尺,雪花堆積在門窗上。外面繼續下雪,整個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寂靜,以一種難以捉摸的方式威脅著人。   波義耳太太正在吃早餐。餐廳裡除她以外沒有別人。在毗鄰的橫桌上,梅特卡夫少校已吃完早餐,收拾完畢。雷恩先生的餐桌上仍然擺著早餐,等他來吃。他起得很早,但也來得太晚。波義耳太太確切地知道吃早飯最恰當的時間是九點鐘。   波義耳太太吃完了美味的炒雞蛋,正在用有勁的白牙嚼著烤麵包,她這時心裡既不滿意又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蒙克斯威爾莊園別墅完全不是她所想像的那個樣子。她希望能打打橋牌,希望能碰到一些老處女,好向她們顯示顯示自己的社會地位和社會關係,甚至向她們暗示一下她在軍隊服役時的地位和秘密。

  戰爭的結束好像把波義耳太太給放逐到荒無人煙的沙灘上去了,她曾經是個忙碌的嘴邊經常掛著效率和機構等字眼的女人,她的活力和衝勁使人不敢問她本人是否就是一名優秀的或者效率很高的召集人。戰爭的活動非常適合她,她盛氣淩人,好咋唬人;找部門領導的麻煩;對待自己一向很嚴格。她手下的婦女任她使喚,她皺一皺眉頭也能叫她們膽顫心驚。可是現在,那種忙得不可開交的生活結束了,她又回到個人生活裡來,而過去的那種個人生活卻已消失。她的房子過去軍隊徵用過,需要徹底翻修和重行裝飾後才能搬進去,而且由於家裡沒有人手,眼下要搬回家住是很不實際的。老朋友們都已煙消雲散。目前,她要找個落腳的地方,但眼下的情況卻叫她為難。找個旅館或供膳食的家庭公寓倒是個辦法。於是她就選中了蒙克斯威爾莊園別墅。

  她鄙夷地看了看她的周圍。   她自言自語道:他們最不老實的是,沒有告訴我他們這個家庭公寓是才開張的。   她把盤子遠遠地推到一邊。為她做的早餐很可口,咖啡煮得也不錯,還有自家製的果醬說來奇怪,這反而使她不高興。因為這一切使她失去了發牢騷的合理藉口。她的床也很舒服,鋪著繡花床單,還有柔軟的枕頭。波義耳太太喜歡舒適,但也愛挑刺。兩者比起來,也許更愛挑刺兒。   博伊兒太太莊嚴地站起身來,離開餐廳,走過那個自命不凡的年輕人的房門口。今天早晨,他結著綠格子花呢領帶。   博伊兒太太自言自語地說:怪模怪樣!簡直是怪模怪樣!   雷恩用那泛白的眼睛斜瞅著波義耳太太的那副神氣,也使得她不高興。那略帶嘲弄的眼色裡有點使人心煩,有點不一般的東西。

  博伊兒太太自言自語地說:準是精神錯亂。   她微微點點頭算是對他裝模作樣一鞠躬的回禮,然後大踏步走進會客室。這兒的座椅十分柔軟舒服,特別是玫瑰色的那隻大椅子。為了表明這把椅子已經有人,歸她使用,她把她的針織物放在座椅上,然後走到暖氣旁伸出一隻手放在上面。正如她猜想的,暖氣暖而不熱,如此而已。波義耳太太的眼睛裡閃著好鬥的光芒,她對這一點是可以發表過議論的。   她看著窗外,討厭的天氣,討厭透了!喏,她不會在這兒久住的,除非再來一些房客把這家庭公寓弄得有趣些。   屋頂上的雪發出輕柔的刷刷聲落到地面。波義耳太太蹦起身來,大聲說道:不,我不能在這兒待下去了。   有人在笑,低聲地笑。她猛一回頭,看到年輕的雷恩站在門口用好奇的神情望著她。

  不,他說道。我想你不會走的。   梅特卡夫少校正在幫賈爾斯用鐵鍁鏟走後門的積雪,他幹得很出色,賈爾斯大聲表示感謝。   這是很好的鍛煉,梅特卡夫少校說:人要每天鍛煉才能保持身體健康、這你知道吧。   少校是個鍛煉迷,賈爾斯非常害怕他這樣,因為他七點半就要吃早餐。   少校似乎看出了賈爾斯的心事,他說:你的夫人一清早就為我把早餐做好了,真是太周到了,能吃到新鮮雞蛋挺不錯呀!   由於旅館業務本身的需要,賈爾斯七點就起床了。他和莫莉把雞蛋和茶煮好送到起坐間裡,一切都弄得整潔乾淨。賈爾斯不禁想到,如果他是在自己開的旅館裡作客,不到非起床不可的時候,像這樣的早晨,怎麼也不能把他從床上拖起來。

  然而少校已經起床,而且吃過了早飯。他在屋裡踱來踱去,顯然由於精力充沛很想發洩一下。   好啊,賈爾斯想。有的是雪要鏟。   他向這位夥伴斜瞟了一眼,這實在也不是個好安置的人,他在戰爭中受過鍛煉;年紀已過中年,眼神裡顯示出一種奇形怪狀特的警覺性,什麼也不放過。賈爾斯不明白他到蒙克斯威爾莊園別墅來幹什麼。是復員了,還是找不到工作。   巴拉維契尼很晚才走下樓來,吃的是咖啡和一片烤麵包,這是歐洲大陸的經濟早餐。   莫莉給他送早餐去時,他站起來過分做作地鞠了一躬,大聲說道,我迷人的房東太太,我一切正常,是不是?這使莫莉頗為難堪。   莫莉只好敷衍說很好。在這種時候,她沒有心思同別人寒暄問好。

  唉!莫莉漫不經心地把杯盤碗碟往水盆裡一推,說道:開個早飯,時間七前八後的,真為難人!   她把盤碟放進碗架後,便忙著上樓去收拾床鋪。今天早晨,她不能指望賈爾斯來幫忙,他得清掃出一條通往鍋爐房和雞棚的路來。   莫莉迅速、草率地疊好被子,儘快把床鋪平。   電話鈴響的時候,她正在洗澡間裡。   莫莉先是咒罵電話鈴打擾了她,之後又微微感到安慰,因為至少電話仍然是通的。她跑下樓去接電話   她有點上氣不接下氣地走到書房裡,拿起話筒。   誰呀?   電話裡稍夾著鄉間口音的聲音親切地問她:是蒙克斯威爾莊園別墅嗎?   是蒙克斯威爾莊園別墅家庭公寓。   請戴維斯聽電話好嗎?   他這會兒可能沒空!莫莉說:我是戴維斯太太。您是哪一位?   伯克郡警察局的霍格本警長。   莫莉輕輕噓了口氣。她說:哦,是嗎?呃,是嗎?   戴維斯太太,有一件很緊急的事。電話裡不便多談,我已派特洛特偵探長到你家去了,隨時可以到達你那裡。   可是他來不了,我們給雪困住了完完全給雪困住了,道路都封住了。   對方的回答信心十足。   毫無問題,特洛特會到你們那裡去的。戴維斯太太,請你告訴你丈夫,要非常留心地聽取特洛特的指示,並照他的指示辦事。就這樣。   可是,霍格本警長,什麼   這時話筒哢嗒一聲響,霍格本說完他要說的話之後,隨即掛斷了電話。莫莉搖了一、兩次話筒,沒聲音,也就放下了。門打開時,她轉過身去。   啊,賈爾斯,親愛的,是你呀?   賈爾斯的頭髮上有雪,臉上沾了很多煤灰,看上去他熱得渾身冒汗。   怎麼啦,親愛的?我已經把煤箱的煤裝滿,木柴也搬進去了。我這就去弄一弄母雞窩,然後再看看暖氣爐,行了吧?怎麼啦,莫莉?你好像給什麼嚇著了似的。   賈爾斯,是警察局。   警察局?賈爾斯帶著懷疑的口氣說。   是的,他們派來一位警長或是偵探長什麼的。   為什麼?我們做了什麼不對的事?   我不知道。你看是不是因為我們從愛爾蘭弄來了兩磅黃油?   賈爾斯皺了皺眉頭。我記得辦過收音機許可證了,是不是?   是的,在書桌上。賈爾斯,彼得洛克太太給了我五張債券買下我那件花呢外衣。我想不該那樣做的可是我認為那完全是公平交易呀!我是拿衣服換債券的。哦,親愛的,那麼別的還有什麼呢?   那天我差點兒出車禍,可那完全是另一個傢伙的過錯,我沒有責任。   我們一定是幹了什麼錯事了。莫莉哽咽著說。   麻煩的是當今幹什麼都可能是違法的。賈爾斯鬱鬱不樂地說:所以人們才經常有一種犯罪感。老實說,我想和這個地方有點關係。開家庭公寓很可能造成處處是我們聞所未聞的意外障礙。   我想酒是唯一可能出問題的東西,可我們還沒給他們喝過,為什麼我們不該按我們喜歡的方式開這個家庭公寓呢?   我知道,說起來不錯。但是,正如我說的,現在這種時候,什麼事情或多或少都是犯禁的。   啊,親愛的,莫莉歎息說:但願我們沒有開這個家庭公寓就好了!大雪封門總要封些日子,房客們將會耍脾氣,還要把罐頭食品吃個精光。   別管它,親愛的,賈爾斯說:現在我們碰到些不如意的事,但是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他有點心不在焉地吻了吻她的前額,擁抱著她,然後又鬆開雙臂,以另一種口氣說道:你要明白,莫莉,必定是有什麼相當嚴重的事才派個警長到這兒來。他向雪地揮了揮手。   一定出了什麼緊急的。   在他們面面相覷的時候,門開了,波義耳太太走了進來。   啊!你在這兒,戴維斯太太!波義耳太太說:你知不知道起坐間的暖氣簡直是冰涼的。   對不起,波義耳太太,我們焦炭不夠,而且   波義耳大太冷冷地打斷說:我可是每星期付七個幾尼的,七個幾尼!我當然不想凍成冰棍。   賈爾斯慚愧得臉紅起來,他只簡短地說:我去把火燒旺些。   他走出屋子。波義耳太太轉身向著莫莉說: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戴維斯太太,我要說你們接待的那位年輕房客非常特別,他的舉止,還有他的領帶;他從不梳頭嗎?   他是個非常了不起的青年建築師。莫莉說。   你說什麼?   克里斯多佛,雷恩是個建築師,而且   我親愛的年輕太太,波義耳太太怒氣沖沖說:我當然聽說過克里斯多佛.雷恩爵士。他是建築家,他建造了聖保羅教堂,你們這些年輕人似乎以為《教育法案》一頒佈,就有了教育了。   我說的是這個雷恩,他的名字叫克里斯多佛。他的父母給他取了這個名字,希望他成為建築家。而他是或者快是建築家了,沒有什麼不對頭的。   哼!波義耳太太哼哼說:我聽起來很玄乎。如果我是你,我就打聽打聽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你了解他嗎?   跟我了解你一樣,波義耳太太,那就你們倆每星期都付我七個幾尼,我需要知道的就是這個,對不對?同我有關係的也就是這個。至於我是否喜歡我的房客,對我無關重要。或者莫莉泰然自若地看著波義耳太太。或者我是不   波義耳太太氣得面紅耳赤:你年輕,不懂事,應該請教請教比你更有知識的人。還有那個古怪的外國入又是怎麼回事?幾時來的?   半夜三更。   真是的,太奇特了!來的很不是時候!   把真正的客人拒之門外是違反法律規定的,波義耳太太。莫莉輕鬆地說:你可能沒想到這一點吧?   我要說的是這位巴拉維契尼,或者他想叫什麼名字就叫什麼名字吧!我看他似乎   小心,小心!親愛的太太,談鬼   波義耳太太跳了起來,好像真是鬼來了似的。巴拉維契尼躡手躡腳地走進來,她們倆誰也沒注意,他笑著,像個老魔鬼似地嬉皮笑臉地搓著手。   你嚇我一跳,波義耳太太說:我沒聽到你進來。   我是踮著腳尖進來的,所以呀,巴拉維契尼說道:沒有人聽到我進來,我發現這樣做很有趣。有時我也偷聽別人的談話,那也挺有意思。他溫和地補充說:我可是忘不了剛才聽到的談話。   波義耳太太有氣無力地說:真的嗎?我去拿我要織的毛線我把它放在會客室了。   她急急忙忙走出去。莫莉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兒,望著巴拉維契尼。他連蹦帶跳地走到她面前。   我的迷人的房東太太看起來有點心煩意亂哪!她還來不及阻止,他就抓起她的手來吻了一下。怎麼回事。親愛的太太?   莫莉往後退了一步。她不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歡這位巴拉維契尼先生,而他卻像個色迷似地瞅著她。   今天早晨什麼事都有點難辦吶!她輕鬆地說:全是下雪的緣故。   是的。巴拉維契尼轉過頭去看看窗外。下雪天什麼事都很難辦,是不是?要不,下雪就什麼事很好辦了。   我不知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不!他沉思地說:你是有很多事不知道。我想,首先你就不大知道怎麼開旅館。   莫莉的下巴挑戰似地往上一翹:可以說我們不大在行,可我們要開下去。   妙極了!妙極了!   而且,莫莉的聲音裡流露出有些不耐煩的情緒。我也不是一個那麼蹩腳的廚師   毫無疑問,你是一個迷人的廚師。巴拉維契尼說道。   莫莉心想:外國人真討厭!   也許巴拉維契尼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管怎樣,他的態度改變了。他安靜而又非常嚴肅地說道:我可以向你進幾句忠告嗎,戴維斯太太?你和你丈夫可不要太相信別人。你的這些房客,你都了解嗎?   這是規矩嗎?莫莉有些氣惱了。我認為客人來了就是了。   凡是來你這兒住的人,你最好還是了解一下。他向前欠了欠身子,並且威脅性地敲了敲她的肩膀。就說我吧,我是夜裡來的。我的汽車,我說是翻倒在雪堆裡了。你了解我什麼呢?你什麼也不知道。對於別的房客,你大概也是同樣如此,什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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