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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二章 倫敦鐵橋與年紀一大把的鵝媽媽別館

白馬山莊殺人事件 東野圭吾 16084 2023-02-05
  1     菜穗子與真琴換了衣服來到交誼廳,便看到大鬍子的老闆隔著吧台和一名年輕女性在說話。那名年輕女性綁著馬尾,臉型略圓,年約二十五歲上下。她看見兩人出現後,輕輕點了點頭。菜穗子本以為她也是投宿在這裏的客人,卻聽到老闆站在吧台裏介紹:   她是這裏的員工,名字叫核桃。   好難得喔!會有這麼年輕的女孩來我們這裏住。   核桃開心地在胸前合掌,銀色項鏈在她的胸前搖晃,那是一條小鳥形狀的項鏈。她的個性比外表給人的印象還要開朗,如果在大都市裏,她一定會很受男生歡迎。菜穗子的腦海瞬間浮現這樣的想法,而真琴卻是一副不感興趣的表情。   兩人點了總匯三明治及柳橙汁後,選了靠窗的圓桌坐下來,過了一會兒後,核桃端著料理走來。

  聽說兩位都是大學生啊?核桃抱著托盤,站在桌子旁邊這麼詢問。   真琴回答:是的。   該不會是體育學科的吧?   核桃應該是看了真琴的體格才這麼問的吧。   是社會科學學科。真琴表情沉穩地說。   核桃聽到不熟悉的科系名稱,雖然表情顯得有些詫異,但她只說了句:這樣啊?好像很艱深的樣子。也就沒再多問大學的事。   妳們怎麼會決定來這裏呢?   真琴沉默了一會兒,回答:就覺得想來。   為了怕說太多話反而容易穿幫,菜穗子與真琴兩人已事先說好儘量回答一些含糊的答案。   妳們怎麼知道這裏的呢?是有人介紹嗎?   核桃看著菜穗子發問,或許她是看到都是真琴在回答,怕冷落了菜穗子。菜穗子原本打算回答是朋友介紹,但又想到那樣核桃肯定會追問是誰。這時如果說出公一的名字當然不妥,但是隨便給一個名字,又一定會立刻穿幫。

  書上知道的。   菜穗子想到了個最安全的答案,核桃似乎也能夠接受這個答案。   這樣啊。也對啦,很多雜誌都有介紹我們這裏。核桃點點頭說。   妳從甚麼時候開始在這裏工作的呢?菜穗子試著詢問。   三年前。核桃回答:不過,我只有冬天會在這裏工作,因為夏天最忙的時候我顧著玩樂,所以偷懶沒工作。   核桃她啊,重要的時候就不見人影。老闆似乎聽到了她們的對話,站在吧台裏大聲說。   核桃轉向老闆嘟起嘴巴說:所以我冬天不是忙得像個陀螺在打轉嗎?我的工作時數絕對有超過女生的勞工規定時數。   是誰忙得像個陀螺啊?   突然有聲音從走道的方向傳來。往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看,一名身穿黑色毛衣的男子,從菜穗子和真琴剛剛經過的走道緩緩走了出來。男子與老闆的年紀相仿,身形瘦削。他的頭髮用髮油固定住,三七分髮型分線彷彿是用直尺畫出來一般筆直。有種近似植物般沉靜的感覺是菜穗子對他的印象。

  上條先生。核桃喊了男子一聲。   你有意見嗎?   不敢,我怎麼敢有意見?因為是頭一遭聽到這樣的事,我還以為我聽錯了呢。   上條一邊用手壓住頭髮的分線,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走近菜穗子和真琴,然後對著核桃說了句:我要黑的藍山咖啡,Miss Nut。   他轉頭朝菜穗子微笑,並伸出手掌指向菜穗子和真琴前方的椅子說:我可以和兩位一起坐嗎?   請坐。真琴沒看對方一眼,態度冷淡地回答。   然而,上條卻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他蹺著二郎腿,觀賞兩人吃三明治的模樣好一會兒後,開口問道:我聽醫生夫人說兩位好像是住在那間蛋頭先生啊?   是的。菜穗子回答。   兩位知道那間房間是   知道。

  咻!上條吹了聲口哨。   看來不是只有外表勇敢而已,那位核桃小姐啊,她到現在還不敢一個人進去那間房間呢!   事件發生時,上條先生也住在這裏嗎?真琴吃完三明治後,一邊把果汁的吸管往嘴裏送,一邊這麼詢問。   上條說了句:當然。然後彈了下手指。   這男人好吵。菜穗子如此想著。   我住的房間叫Mill,去年也是住在同一間。   Mill?   Mill 是風車的意思,這名字是這裏所有房間中最無趣的一個。   上條接著唸了一大串英文,內容似乎是<風車>的童謠歌詞,但是菜穗子完全沒聽懂他在唸些甚麼,這不是因為他的英文太流利,菜穗子對自己的英語能力還挺有自信的。她之所以沒聽懂,全因為上條的發音太破了。

  當風一吹,風車就轉動;當風一停,風車就不動就只是這樣的意思而已,歌詞如果能夠再幼稚一點的話,就有趣多了。   你有和那位自殺的客人說過話嗎?   眼看上條的話題逐漸偏離主題,菜穗子急忙拉回話題。上條一副以這件事為傲的表情,撐大鼻孔說:那當然,相信不久之後,兩位自然就會明白,只要是住在這裏的客人,彼此之間都會產生很強的同伴意識。去年死去的那人也是。在他死之前,他和大家一直都相處得很愉快,所以他會自殺真的讓我很震驚。不過,如果是精神衰弱,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你和他都說了些甚麼呢?菜穗子發問後,才覺得自己好像太追根究柢,感到有點不安。   然而,上條似乎不太在意,他回答說:談了很多啊。

  這時核桃端來上條的咖啡,對話因此中斷。   等到核桃離開後,上條立即繼續說:只要住在這裏,人們自然會有共通話題可聊。比方說,這座度假山莊本身就是個話題。為甚麼英國人會賣掉這裏啊,為甚麼房間裏會有鵝媽媽童謠的壁飾啊這些事只要問老闆就可以知道答案了。不過,去年死去的那個人似乎對這些事特別感興趣。   上條把咖啡杯往嘴裏送,一臉滿足地啜飲了一口。咖啡的芳香飄向了菜穗子。   菜穗子想起公一在大學是專攻英美文學,雖然她不清楚公一研究的具體內容,但她相信公一會對鵝媽媽童謠感興趣。   對了,這座度假山莊還有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   上條分別看著兩人的臉,探出身子,他的聲音也變得低沉。

  你才令人毛骨悚然吧!菜穗子忍住不讓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仍然把耳朵傾向上條。   去年確實有人在這裏死掉沒錯。可是啊,前年其實也有人死掉。所以去年是第二次發生死亡事件。   兩年前也   菜穗子的身體不由得顫抖了起來,她看向真琴,真琴的表情也顯得僵硬。   是怎麼死的呢?   聽到真琴顯得緊張的語調,上條似乎感到很滿意。   算是意外死亡算是吧。   上條指向菜穗子和真琴身後的窗戶。   想必兩位不久後也會想在這附近散散步吧?到時候兩位可以繞到山莊後方瞧瞧,那裏有座很深的山谷,可以看見一條幾乎沒有水在流動的河川。那山谷有座老舊的石橋,聽說那個人就是從那裏摔下去的。   你說算是意外是甚麼意思呢?

  真琴朝已喝光柳橙汁、只剩下冰塊的杯子裏吹氣,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   上條瞥了一眼吧台的方向,然後把聲音壓得更低沉地說:就是沒有發現確切證據的意思。如果是墜落身亡,依屍體的狀況很難判斷出是意外、自殺,還是他殺。當時並沒有發現遺書,所以不是自殺,也沒有發現可疑的人,所以也不是他殺,這樣就只剩下意外囉總之,事件就這樣以隨隨便便的理由草草結案了。   當時你也住在這裏嗎?   菜穗子也被這話題給吸引住,內心一股奇妙的感覺加快了心跳的速度。   上條翹起下唇,一臉苦澀的表情。   很可惜,我晚了一步。我是在事件發生後的第三天才來到這裏。別說是屍體了,就連那個人住的房間也被清理得乾乾淨淨的,連一點火柴棒燃燒的灰燼都找不到。當我知道發生這事件時,本來還想假裝自己是福爾摩斯調查一番呢。

  上條喝了一口咖啡,哈哈笑了起來。   那個人是住在哪間房間呢?   菜穗子害怕地想著:該不會是蛋頭先生吧?如果真的是,那就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妳猜是哪裏呢?上條神情愉快地問。   菜穗子搖了搖頭,在她身邊的真琴以冷淡的口吻說:是風車。   上條的眼神露出光芒,他舉高雙手擺出投降的姿勢。   沒錯,妳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聽說醫生和高瀨把妳當成男生啊?真不知道他們在想甚麼,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一個才會被老婆吃得死死的,另一個到現在還交不到女朋友。   為甚麼上條先生要住在那間房間呢?菜穗子問道。   上條笑著回答:也沒甚麼理由啦!我剛剛也說了,我不過是有點感興趣,所以才想住住看。哪知道一旦成為熟客,這裏每年都會安排一樣的房間給客人。老闆好像認定我喜歡那間陰森森的房間,所以從那之後,我的房間每年都被安排在風車。雖然上條嘴裏這麼說,但他卻是露出詭異的表情不懷好意地笑著。

  比起那間風車,這個男人住在那間房間裏的事實更令人毛骨悚然。菜穗子在心裏對著男人吐舌頭。   不好意思,讓兩位聽了這麼多無聊的話。   上條放下咖啡杯,看了一下手錶後,站了起來。   很高興認識兩位,兩位的房間再往裏面走的第二間房間就是我住的房間,只要妳們想來,隨時歡迎。   上條對著菜穗子伸出右手,看來他似乎是想要握手。雖然菜穗子不大願意與他握手,但為了她們的計劃,她決定伸出手來。男人雖然看來瘦削,但他的手卻顯得粗硬。   上條也與真琴握了手。如果菜穗子的注意力沒有被上條說出的那句堅強的女性最美麗,如此裝模作樣的台詞給拉走,或許她就會發現真琴的眼神頓時變得犀利。   如果想知道兩年前的事件,妳們可以問主廚,他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上條留下這句話,便消失在走道盡頭,菜穗子看了一下四周,才發現老闆與核桃已不見蹤影。   討人厭的傢伙。菜穗子一邊在牛仔褲上來回摩擦右手,一邊尋求真琴的贊同。   菜穗子知道真琴討厭男人,特別是那種類型的男人。   嗯,是啊   然而,對於菜穗子說的話,真琴卻顯得漫不經心,她注視著右手掌好一會兒,最後簡短說出一句:   可是這個人大意不得。     2     到谷底應該有幾十公尺的距離吧。坡面呈現的銳角與其說是山谷,不如以斷崖來形容更貼切。站在邊緣往下一看,感覺整個人彷彿快被吸進去似的。這對有懼高症的菜穗子來說,只要看上幾秒鐘就會感到不舒服。   正如上條所說,鵝媽媽山莊的正後方確實有座山谷,與對岸之間的距離大約有二十公尺左右,那距離感覺很近,彷彿長在對岸斜坡上的樹木就要朝這邊伸來似的。   那好像就是他說的石橋。   真琴指的石橋就像是一塊插入斜坡的巨大石塊。那不算是橋,應該算是橋的殘骸。整座石橋有百分之七十的部位在對岸,百分之二十的部位在這岸。至於剩下的百分之十,聽說是掉落在谷底。   從這裏摔下去,肯定當場死亡。   菜穗子還來不及說話,真琴就已站上石橋,前端斷裂的石橋大約只有兩公尺長,真琴在石橋前端蹲下身子。   太危險了,快回來啊!菜穗子在真琴後方呼喚,聲音劇烈顫抖著。   石橋上覆蓋著一層白雪,真琴看起來好像隨時會滑倒,立在石橋前方,寫有危險字樣的立牌顯得特別有說服力。   這座石橋似乎很早以前就斷了。   真琴站起身子,緩慢地走了回來。   菜穗子放下原本蒙住眼睛的手,開口問:怎麼了嗎?   剛剛聽到的那個事件,我在想那個人為何會從這裏摔下去。我本來以為是那個人走到一半時,石橋突然斷裂了。可是,上條並沒有提到這樣的事。如果說兩年前發生事件的時候,這座石橋早就斷了的話,那麼,那個人究竟是為了甚麼目的來到石橋呢?   為了甚麼目的   菜穗子朝橋下的方向看去,瞬間又拉回視線,光是這樣就讓她覺得膝蓋一陣刺癢。   應該是在散步,結果卻滑倒了。   散步?在這個就只有石橋的地方散步?而且還一個人?   上條又沒有說是一個人。   依上條的說法是不確定是意外、自殺,還是他殺,這就表示沒有目擊者。如果是兩個人在散步,那就應該有目擊者。   妳想說甚麼?   我沒有想說甚麼。真琴一邊朝著走來的方向往回走,一邊說:我只是有點在意,兩年前的事件和去年的事件有沒有關聯而已。   哥哥去年是第一次來到這裏的耶!   是妳自己先說無法認同自殺的說法吧,那就必須想到所有的可能性咦?   真琴停下腳步,朝山谷下方看去。在這岸的斜坡上,距離二十公尺左右的下方。   有人在那裏。   菜穗子提心吊膽地也跟著往下看,她看見樹木之間有白色物體時隱時現。   看來是一個人,不知道在那種地方幹嘛?   是在賞鳥嗎?   誰知道。   真琴做了一次傾頭的動作後,繼續往前走。兩人忘了原本交談的話題,彼此沉默了好一會兒,就在菜穗子打算開口說話時,某處突然傳來在散步啊?的聲音。這時兩人正好走到要轉進山莊正面的轉角。   這邊,在這邊。   菜穗子和真琴四處張望找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時,再度傳來聲音。先把視線移向上方的人是真琴。   啊   菜穗子也隨著真琴看向上方,她看見醫生夫人正在尖屋頂下方的二樓窗戶旁邊揮手笑著。這座度假山莊設有二樓的房間,只有這棟建築物以及另一間房間。   夫人,你們是住在那間房間嗎?菜穗子一邊詢問,一邊羨慕地想著從那位置眺望的景色一定很美吧。   我們住的房間包括這裏和樓下的房間,要不要進來坐一下呢?   方便嗎?   當然方便啊,對吧?   最後說的對吧?是對屋內的醫生說的話。菜穗子看了真琴一眼,真琴也點了點頭。   那麼,我們就不客氣了。菜穗子朝上方說。   醫生夫婦的房間是獨棟建築物,與菜穗子和真琴的房間並非同一棟建築物,也就是所謂的別館。這裏與本館之間有連接走道相連,不用經過玄關就可以進出房間。菜穗子和真琴走到這間房間專用的屋門時,看見門上掛著門牌,上面寫著:倫敦鐵橋與年紀一大把的鵝媽媽(London Bridge and Old Mother Goose)。   這房間的名字還真長。   因為是兩層樓的關係吧?   雖然菜穗子只是隨意這麼回答,但前來迎接的夫人微笑說了句沒錯,並邀請她們入屋內。   進到屋內後,看見了一組會客桌椅,正中央擺設了一張乳白色桌子,色調穩重的咖啡色沙發圍繞在桌子四周。   醫生從沙發站起身子,也露出笑容說:歡迎。   他已經換上了胸前開釦的藍色針織外套。   我來泡茶好了。房間的角落甚至還擺設了小型酒吧,夫人一邊取出裝有日本茶的罐子,一邊說:就只有這個得從東京帶來。   菜穗子環視了屋內一圈,牆壁及家具一律都是採用咖啡色系的素雅顏色,只有窗簾是暗深綠色。   她啊,很喜歡這間房間。   醫生一邊把菸灰彈在桌上的菸灰缸裏,一邊稍稍把頭傾向妻子的方向。   所以老闆也很貼心地為我們預留這間房間。   咦?喜歡這間房間的人不只我吧!你自己不也說過不要住其他房間。   我只是覺得住習慣的房間比較知道擺設位置,這樣比較方便而已。   又說這種話總是愛逞強。   夫人把倒入日本茶的茶杯一一擱在桌上,在這樣的地方飄來日本茶的香味,不禁讓人陷入一種懷念的錯覺。   原來一樓的房間名字是倫敦鐵橋啊。菜穗子發現掛在正面牆上的壁飾這麼說。   眼前的壁飾與菜穗子她們的房間的壁飾使用相同的材質,有著同樣的浮雕裝飾。上面寫的英文字跡也一樣:     London Bridge is broken down,   Broken down, broken down,   London Bridge is broken down,   My fair lady.     我可以看一下嗎?   真琴等不及夫婦回答,便走近壁飾,並伸手反轉壁飾。菜穗子一看,發現壁飾背面果然也刻有翻譯:     倫敦鐵橋垮下來。   垮下來,垮下來,   倫敦鐵橋垮下來,   我的美麗女士。     真琴把壁飾恢復原狀後,便開口問說:菜穗子,妳懂嗎?   菜穗子輕輕搖搖頭說:英文的意思當然懂只是完全不懂這想表達甚麼。   聽到菜穗子這麼說,醫生兩手拿著杯子,他的眉毛和眼睛變得比原本還要下垂。   意思不明本來就像是鵝媽媽童謠的專利。醫生如此說明:裏面的歌詞好像都是憑感覺寫出來的。比方說,這樣寫比較好唱啊,還是這樣寫感覺比較有趣之類的。   真琴坐回沙發上,說:您說比較好唱,這就表示也有旋律,是嗎?   開口回答的是夫人。   有啊,鵝媽媽就像是英國民族童謠的暱稱,好比說<瑪莉有隻小綿羊>(Mary had a little lamb)就是鵝媽媽童謠。   啊,我知道那首童謠,瑪莉有隻小綿羊小綿羊小綿羊,是這首沒錯吧?   菜穗子試著唱了出來,那是她很早以前就學會唱的旋律。   應該還有很多都是大家耳熟能詳的歌曲,只是不知道那是鵝媽媽童謠而已。相信倫敦鐵橋一定也有屬於它的旋律。不過,聽說這首童謠的歌詞會讓人覺得奇妙,不單純只是比較琅琅上口而已,會有這樣的歌詞是有原因的。   想必夫人不是故意要吊人胃口,但她輕啜了口茶,笑著說了句果然還是日本茶好喝後,才繼續說:   聽說在英國確實有座倫敦橋,這座橋每被建造好,就立刻會被沖走。據說這是發生在十世紀到十二世紀的事,英國人不管在泰晤士河上建造多少次的橋,橋總是會被沖走,所以,英國人就把這樣的心情寫成歌。其實這首童謠還有後續的歌詞,因為用泥土建造也被沖走,所以這次換用磚塊建造,磚塊也垮了,所以換用鋼鐵建造歌詞的意思就像這樣一直變換愈來愈堅硬的材料,到最後是用石頭建造。據說到了十三世紀,確實成功建造了石橋,石橋被使用了長達六百年的時間,直到石橋被摧毀前都沒被沖走呢。   您懂的知識真多。   真琴誇獎了夫人的博學多聞,菜穗子也有同感。   哎呀,沒那回事啦!夫人露出愉快表情靦覥地說。   但在她身旁的醫生也附和:沒那回事,她是跟老闆現學現賣的。一副老早就對這話題失去興致的模樣。   夫人轉向丈夫鼓著臉說:可是,我還記得內容,這不是很了不起嗎?哪像你啊,就連去年在月台上跌倒的事都不記得。   每次一有客人來這裏,就說一樣的話給客人聽,就算記憶力再差的人也記得住。   你是在說我記憶力差嗎?   不好意思   真琴從旁插話,她的舉動彷彿在說我們可不想在這裏聽你們夫妻吵架似的。   老闆很瞭解鵝媽媽童謠嗎?   夫人像是記起真琴兩人的存在似的紅著臉說:對啊,聽說每間房間的壁飾上的英文都是老闆翻成日文的,他在翻譯時好像有下了一點工夫呢。剛剛這個人也說了,倫敦鐵橋的故事就是老闆告訴我的。可是一般人就算聽了,沒多久就會忘記,不是嗎?夫人果然十分堅持。   真琴掛起笑容說:是啊。   菜穗子想起先前上條說的話,他曾提到老闆知道為甚麼房間裏會有鵝媽媽童謠的壁飾。   或許有必要向老闆問個仔細。菜穗子如此想著。   既然這間房間是倫敦鐵橋,那表示二樓的房間是年紀一大把的鵝媽媽囉?真琴詢問。   夫人回答說:對啊。   可以讓我們看看二樓的房間嗎?   當然沒問題,二樓的房間也很不錯呢。   夫人像是早就在等真琴發問似的,從沙發上迅速站起身。   二樓沒甚麼特別值得一看的地方,她啊,太誇張了。聽到醫生如此掃興的發言,夫人回頭瞪了他一眼。   二樓的房間是寢室。這裏與菜穗子和真琴的房間一樣有著窗戶,也排列了兩張床。不過,由於這裏的面積比較大,因此衣櫃之類的家具顯得相當充足。應該是醫生夫婦倆的行李就擱在房間的角落。因為行李的數量似乎比在車站看到的還要多,所以菜穗子納悶地歪了歪頭。   這時,夫人開口說:我們先把大件行李用快遞寄來這裏的。   夫人從菜穗子身後推著她走向窗戶。   從這裏眺望出去的景色最美了。   夫人有些裝模作樣地打開窗戶。   妳看那山脊線,就像絲綢被攤開來似的,不是嗎?山真的很不可思議呢。依陽光的強度不同,山可以有好幾種不一樣的表情。有時原本看起來還是淡藍色的山,一下子就會變成像山水畫一樣的顏色呢。   如果想要眺望這附近的雪山,這裏的確是最佳位置。菜穗子如此想著。看著陽光在純白如畫布的山脊上,展現光線藝術或許能夠讓人感動。不過,那也得在欣賞者有閒情逸致的時候。對於注意力從剛剛就一直集中在壁飾的真琴來說,雪山反射過來的光線只會讓她感到刺眼吧。   從這裏看出去的景色很美真是很不錯的房間呢。   菜穗子離開窗戶邊,技巧性地把視線拉回屋內。   咦?真琴,妳在看甚麼啊?   真琴反轉壁飾,正在看背面的日文翻譯。   這首童謠也相當難懂。   讓我看看英文。   嗯。真琴把壁飾的正面朝向菜穗子。     Old Mother Goose,   When she wanted to wander.   Would ride through the air,   On a very fine gander.     年紀一大把的鵝媽媽,   每當她想出門時。   就坐在美麗的鵝上,   在天空翩翩翱翔。     這上面這樣寫著。真琴一邊看著背面,一邊唸出來。   的確是很難懂的詩。   菜穗子雙手交叉在胸前,歪著頭說:Goose 的意思應該就是鵝啊,為甚麼鵝會騎在鵝的身上飛翔呢?   夫人不知何時已來到菜穗子身邊。   老闆好像也不是很明白這點。不過,聽說就繪本上的插畫來看,這個鵝媽媽指的不是母鵝,而是人類的老婆婆呢。老闆說過這應該是老婆婆的暱稱之類的。   這首詩也像<倫敦鐵橋>一樣有甚麼涵義嗎?菜穗子試著詢問。   我是不知道有沒有甚麼涵義,不過,這首詩同樣也有後續,故事好像會一直連續下去呢。可是,根據老闆所說,這首詩應該不像<倫敦鐵橋>那樣有歷史背景。   原來如此不過,夫人,您的記憶力真的是很好呢。   雖然這是菜穗子挖苦夫人淨是說一些向老闆現學現賣的話,但夫人卻是一副單純感到開心的表情說:謝謝。   我說啊,比起聊這些,不如過來這邊欣賞大自然的繪畫吧。很難得有這麼好的天氣,怎麼能錯過這個機會呢。   夫人似乎非常堅持從這個特別席眺望景觀,菜穗子只好無奈地陪她一同欣賞。真琴也是一副不感興趣的表情站在旁邊。不過,真琴在窗戶邊指出去的方向,並非夫人引以為傲的宏偉山景,而是近在腳邊的山路。   那個人是誰?   菜穗子也把視線移向真琴指的方向。她看見一名登山裝扮的男子低頭默默地爬著山路。菜穗子心想他一定是剛剛在山谷裏的人。   夫人也把視線移向男子的方向,她立刻用很懷念的口吻說:喔。   那是江波先生,他還是老樣子。   老樣子是指?真琴詢問。   江波先生的興趣是觀察特別的昆蟲和植物,好像也喜歡賞鳥呢。當然囉,他也是這裏的熟客。   他是一個人來這裏嗎?   對啊,每次都是一個人來。   這樣啊一個人來啊。   真琴露出懷疑的眼神看著登山裝扮的男子,菜穗子覺得自己似乎能夠猜出真琴在想甚麼。不管是上條也好,還是江波也好,為甚麼他們會每年獨自一人來到這個甚麼都沒有的地方投宿呢?換成是菜穗子的話,她絕對不願意自己一個人來。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請真琴一塊來的。   菜穗子耳邊再度響起真琴剛剛說過的話:大家會聚集在這裏,不是因為甚麼都沒有,而是這裏有些甚麼     3     兩人離開醫生夫婦的房間後,通過連接走道回到本館。進入本館後,先看見一間房間,接著就是交誼廳。交誼廳的圓桌座位上不見任何人,老闆正在吧台與一名肥胖的男子談天。男子的身材有如摔角選手般粗壯,或許是因為脂肪比較多,所以不怕冷,穿著短袖襯衫。然而,男子發現菜穗子和真琴後,朝兩人投射過來的目光卻讓人感覺像是動物園裏的大象般溫和。   他是這裏的主廚。老闆向菜穗子和真琴介紹。   肥胖男吃力地從吧台的椅子站起身子,禮貌地垂下他大大的頭。   對料理有甚麼不滿意,或是想要點菜的話,不用客氣請跟我說,兩位難得來到這麼遠的地方,如果讓兩位失望,那就太過意不去了。   應該沒必要記住他的名字吧,說到主廚,就只有他而已,而且他認為被稱呼為主廚覺得很驕傲哩!   老闆,別嘲笑我了,你自己的名字也超難唸的叫甚麼來著?五圓不對。   是霧原。   對、對,聽起來都差不多,比起被叫得好像只價值五圓,我看你是想被稱呼為老闆感覺比較舒服吧。不說這些了,小姐們有甚麼不敢吃的食物嗎?   沒有。真琴明確地回答。   或許主廚是根據真琴的體格做了猜測,他一副很能理解的模樣點了點頭。菜穗子也回答了自己幾乎沒甚麼不敢吃。事實上,她也沒甚麼不敢吃的食物非得請主廚不要放進料理。   這樣最好了,現在坊間到處都是一些沒價值的減肥書,其實只要吃得均衡不挑食,自然就會有好身材。不過,這話從我口中說出來,可能一點兒說服力都沒有喔。胖主廚說罷,笑了一下,便往吧台裏面的廚房走去。   老闆看著主廚走進廚房後,眨了一下眼說:他的手藝很好喔。   對了,有事想請教老闆一下。真琴一邊說,一邊坐上原本主廚坐著的椅子。   菜穗子立刻發現真琴的目的,也跟著坐在旁邊。   是有關鵝媽媽的童謠。   喔。老闆的臉上浮現牽強的笑容。有人告訴妳們每間房間的壁飾上的文字都有典故,還有一些有的沒的,對吧?   上條先生說的   老闆的大鬍子底下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他每次都會誇大其辭,真是敗給他了!真的沒有甚麼值得講給兩位聽的。   可是,上條先生說這是熟客之間的共通話題。   老闆又再說了一次真是敗給他了後,繼續說:沒那回事,那只是上條先生自己隨便說說而已。   可是   是真的。老闆停頓了一下。沒甚麼值得提的事,鵝媽媽童謠也沒甚麼特別的涵義,單純只是室內裝飾品而已,如果覺得沒品味的話,不如就拿掉兩位的房間裏的壁飾吧?   菜穗子感覺到老闆的語氣中帶著怒氣。   我們怎麼可能這麼想。真琴揮著手說:我們不是這個意思。   既然這樣,老闆把擦拭咖啡杯的布巾朝向流理台一丟,說道:就別再說了,不好意思,我還有工作要忙。老闆語氣強硬地說完,便走出吧台,消失在走廊盡頭。   有說了甚麼不該說的話嗎?兩人嚇呆了似的目送老闆的背影遠去。   這時,主廚的龐大身軀從廚房走了出來,他伸長粗短的脖子,確認老闆的身影消失後,皺起眉頭說:妳們問的時機不對。   我們說了甚麼讓老闆不高興的話嗎?菜穗子擔心地問。   主廚聽了,輕輕搖搖頭說:沒關係,不用在意。那傢伙喝了酒或是心情好的時候,自己也會主動說出來,看來今天是他心情不好的日子。   這是怎麼回事啊?   聽到真琴這麼問,主廚往老闆消失的方向再做了一次確認後,在嘴邊豎起他肥短的食指說:不能說是我講的喔。   菜穗子與真琴兩人互看一眼後,把身子傾向主廚的方向。   應該有八年的時間了吧。   主廚一邊做了這樣的開場白,一邊看向牆壁上的年曆。那是一張在精細海圖上,以設計字體印刷出一整年日期的年曆。主廚似乎是看著印在上面的年分說話。   主廚先說了以下的故事:   八年前老闆是個上班族,根據主廚的說法,老闆任職的公司是一家沒甚麼特別、也沒甚麼必要說明的公司。另一方面,主廚當時就是個廚師,他本人表示那時他已擁有一流的手藝。老闆與主廚當時已是好友,除了兩人之外,還有一位感情要好的朋友。這位好友是位英國婦人,有個六歲大的兒子。她是個寡婦,丈夫在交通意外中身亡。她的丈夫和老闆是登山同伴,三人也是因為這樣才變得熟絡。現在的鵝媽媽山莊就是英國婦人丈夫的別墅。   可是,這六歲大的兒子死了。主廚有些哽咽地說。   那時我和老闆兩人正好一起到這山莊來玩。那天晚上下著雪,男孩到了很晚都沒有回家。我們叫了救難隊,所有人都出去找男孩,可是都沒有找到。一直到了隔天早上才找到男孩。母親的執著真的非常讓人佩服,天還沒亮她就獨自出發,並且找到兒子。聽說男孩是從山崖跌落,被掛在樹枝上。   主廚似乎是想起當時的事,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深深歎了口氣。   英國婦人在事件發生後,提出想要賣掉別墅,理由是要回故鄉去。另一方面,老闆當時的夢想就是擺脫上班族生活,經營度假山莊。老闆從學生時期就深深被山吸引,文書工作只會讓他覺得痛苦罷了。從建築物的品質來看,英國婦人提出的別墅價格可說是難以置信地便宜,而且別墅只需稍微裝潢一下,就可以成為一座像樣的度假山莊。   對老闆來說,這可是人生的最大轉機。對我來說,當然也一樣。因為我們有約定如果那傢伙實現夢想當上度假山莊老闆時,就由我來擔任主廚。那傢伙當然同意買下別墅了。   主廚說罷,眨了一下眼睛。   老闆的決定讓英國婦人相當開心,她還說這樣她就可以安心地回到故鄉去。不過,那時英國婦人提出了一個條件,這個條件非常不可思議。   每間房間都有一塊壁飾,我希望不要拿掉或是掉換壁飾這就是她的條件。然後,她還說希望不要增建或拆掉房間。   菜穗子不由得喃喃說:好奇怪喔。   當然奇怪啊,所以我們不斷追問她理由是甚麼,可是她怎麼也不肯說,只是沉默地笑著。主廚收起臉上不自然的笑容,以認真的表情看著菜穗子和真琴說:過沒多久後,她就自殺了。   菜穗子倒抽了一口氣,真琴也久久發不出聲音來。   主廚壓抑著情感,用沒有抑揚頓挫的語調繼續說:她是在東京的住家公寓裏吃藥自殺,身旁留有給我們的遺書,遺書上面寫著:請一定要遵守有關別墅的約定,那是找到幸福的咒語。她還在信封裏放了她經常戴著的項鏈當作遺物,那是一條小鳥形狀的古董項鏈。   啊!菜穗子點了點頭說:是核桃戴的那條項鏈,對吧?   沒錯。不愧是女生,對這方面都很注意。因為大男人很愛惜地拿著項鏈也不太適合,所以就送給了核桃。雖然那條項鏈有些俗氣,但我想核桃會戴著是因為她貼心吧。   找到幸福的咒語那是甚麼意思啊?   聽到真琴的詢問,主廚無力地搖搖頭。   雖然她是因為失去兒子的打擊太大才會自殺,但或許也是因為她的精神狀況不是很正常。老實說,鵝媽媽童謠也好,咒語也罷,我們在想這些應該都是她幻想下的產物。不過,因為我們答應過她,況且這還是她的遺言,所以我和老闆都不想忽視這些東西的存在。而且,那壁飾的感覺還不錯吧?總之就是這樣,壁飾才會一直被掛著。所以,就如老闆所說,要說這些沒甚麼特別的涵義,確實也是如此。   原來有這麼一段過去啊菜穗子略垂著頭轉向真琴說:這也難怪老闆不太想多說。   不只如此而已。主廚把聲音壓得更低了。老闆深愛著那個英國婦人呢!糟糕,這可是機密中的機密。   主廚又再眨了一下眼睛,自然真實的笑容也重新浮現在他的臉上。     4     八點左右,來到房間,寢室的房門鎖著。繞到窗戶邊,窗戶也鎖著。八點三十分,再次來到房間,外面的門也鎖著。九點,又再來到房間,外面的門鎖著。打開門鎖進房間,寢室的房門也鎖著。打開門鎖進房間,發現哥哥死了,窗戶的鎖也確實被鎖上   菜穗子手上拿著寫下高瀨所描述的內容的筆記,在房間裏四處走動。她試著重現發現哥哥當時的狀況。藉由重現當時的狀況,她想確認案發現場是否真的為密室。然而,無論反覆做了多少次確認,都沒辦法推翻密室的謎團。   果然還是不行,怎麼想都覺得沒有人進得來。   菜穗子把身子拋向哥哥死去的床上,真琴在另一張床上躺著,回到房間之後,她就一直這樣注視著天花板。   所以我不是說過不行嗎?如果妳哥哥不是自殺,而是他殺的話,那麼,不先分析當時其他客人的所有行動,就不可能解開密室謎團。妳在這裏想東想西就能夠解開的話,案發當時警察早就解開了。   話是這樣說沒錯   然而,菜穗子如果沒採取些甚麼行動,只會讓她坐立難安。這座度假山莊散發出來的莫名氛圍讓她變得焦躁,主廚說的事也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   妳急也沒用啊,我們現在還在蒐集情報的階段。   真琴像在做仰臥起坐似的坐起身子。   不過,兩年前的意外倒是讓我覺得挺在意的,這件意外與妳哥哥死去的事件到底有沒有關聯還有妳哥哥寫的明信片。   在這裏。菜穗子從外套口袋裏取出公一寫的風景明信片。   來到這裏後,我才覺得這上面意思不明的句子,和這座度假山莊的感覺似乎很搭調。   搭調是甚麼意思?   也就是說,真琴從菜穗子手中接過明信片,唸了出來。瑪利亞何時回家呢?在東京的時候,只覺得這樣的句子很奇怪。可是,把這句子拿來比照掛在每間房間的壁飾上的句子後,就會覺得好像都是一樣感覺的句子。   妳的意思是說這句瑪利亞何時回家呢?說不定是鵝媽媽童謠的一小段?   說不定而已。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就表示哥哥在研究鵝媽媽童謠,這表示   單純一點思考的話   咒語。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菜穗子用力點點頭說:如果哥哥有聽到剛剛主廚說的事,他一定會很感興趣的。   菜穗子說到一半時,出入口的房門傳來敲門聲。   菜穗子走出寢室回應:哪位?   她聽見可以用餐了的叫喚,那是高瀨的聲音。   好的,馬上過   菜穗子沒能把話說完,她的聲音就被真琴從後方呼喊高瀨的聲音蓋了過去,真琴推開菜穗子打開門。   請撥一點時間給我們,有事想請教你一下。   真琴的氣勢使得高瀨的身子往後仰。甚麼事?   總之,先進來再說。真琴邀高瀨進來後,粗魯地關上房門。   她把手上的明信片拿到高瀨面前說:請看一下內容。   高瀨驚訝得不停眨眼,問道:這麼突然,到底是甚麼事?   他接過明信片,帶點咖啡色的眼珠隨著文字移動,沒過多久後,他看向菜穗子和真琴。   這怎麼了嗎?   這是我哥哥寫的明信片。菜穗子回答:是哥哥死後才寄到的。   是這樣啊   即使是一年前的客人,應該還是會讓高瀨想起很多往事吧。他緊閉著雙唇,看了好幾次明信片上的文字。   那妳們想問我甚麼?   那上面寫的句子。真琴以食指壓著高瀨拿在手上的明信片。上面不是有寫到瑪利亞的句子嗎?這句話似乎沒辦法解釋。所以,我和菜穗子正在想,說不定這是鵝媽媽童謠的一小段。   原來如此。高瀨再次把視線移向明信片。聽到鵝媽媽童謠,似乎引起了高瀨的興趣。   這句子確實很像鵝媽媽童謠的感覺,可是我不知道耶,我再拐彎抹角地問老闆看看好了。   我哥哥當時有在調查些甚麼事情嗎?   菜穗子確定哥哥有在調查些甚麼,所以才會拜託菜穗子幫忙。   有沒有啊   高瀨似乎在記憶中尋找著,過了沒多久,他像是想起了甚麼似的看向遠方。   對了,公一先生曾經要我幫他畫圖。   甚麼樣的圖?   身為妹妹的菜穗子很清楚哥哥對圖畫一點興趣都沒有,如果硬要說他對圖畫感興趣,頂多就只有漫畫而已。   這座度假山莊的圖,那時他說不管是平面圖還是立體圖都好,要我幫他畫圖。   畫度假山莊的圖   菜穗子只思考了短短兩、三秒鐘,她和真琴互看了一眼。結果先採取行動的果然還是真琴。真琴強拉了高瀨的手,要他坐在桌子旁邊的椅子上,然後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   菜穗子,有紙和鉛筆嗎?要大張一點的紙。   我有信紙。   菜穗子走進寢室,從行李袋取出信紙及鋼筆。那是右上角有啄木鳥圖案的信紙。   菜穗子把信紙及鋼筆放在桌上,真琴隨即撕下一張信紙放在高瀨面前,接著取下鋼筆筆套,把鋼筆放在信紙旁邊。   到底是要幹甚麼?難道要我簽甚麼誓約書嗎?   真琴並沒有捧場高瀨開的玩笑。請畫一樣的圖,畫菜穗子的哥哥要你畫的圖。   妳說一樣的圖,那不過只是度假山莊的位置圖而已啊,能有甚麼幫助?   高瀨注視兩人好一會兒後,表情變得和緩,露出一副原來是這麼回事啊的樣子。   妳們已經聽說那咒語的事了吧,情報來源是老闆還是主廚?   真琴點了點頭說:還有上條先生。   高瀨噗的一聲噴出氣來。   妳們和上條先生說過話了啊。原來如此。原來是受了他的影響啊。其實原本沒有人在意咒語的事,就是他炒熱這話題的。不過,我想妳們也聽了有關咒語的事,那根本沒甚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是上一個屋主幻想出來的事情罷了。   沒關係。   真琴把信紙推向高瀨,總之,請你畫圖,重要的是原公一先生對這咒語感興趣。   雖然真琴的嘴角浮現笑容,但她的目光相當犀利。高瀨表情為難地看向菜穗子,然而,菜穗子認真的眼神也不輸給真琴。   麻煩你。菜穗子說。   雖然她自認壓抑了情感,但聲音卻像是擠出來的。   高瀨似乎也下了決心,雖然他口中說:我認為這和妳哥哥的事件沒有關聯。卻還是提筆畫起圖來。   最初的第一步。   一邊注視著高瀨的手,菜穗子的腦海裏浮現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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