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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忍老師搬家

再見了,忍老師 東野圭吾 12243 2023-02-05
  1   命案發生在東成區大今里,從地圖上來看,就在地鐵千日前線的今里車站往東北方向走數百公尺的地方,但路很複雜,時而通往橫向、縱向、斜向,有時候還遇到死巷子,遲遲無法到達目的地。終於找到時,已經是三更半夜,但那棟房子前擠滿了人。那棟房子位在這片兩層樓房子的角落。   新藤,只有當長官的才會姍姍來遲。   新藤好不容易撥開看熱鬧的人群,一踏進房子,就有人對他說話。前輩漆崎就在左手邊的廚房內,正對著排氣扇抽菸。   三更半夜出任務太辛苦了,光攔計程車就花了大半時間,而且這一帶的路也太複雜了吧。   新藤也走進廚房,來到漆崎身旁。一坪多大的廚房無法兼作飯廳使用,房子的中央是一間三坪大的和室,後方應該是廁所或浴室。一進門,就可以看到通往二樓的樓梯。

  現場在哪裏?   新藤問,漆崎用大拇指指了指樓上。   要不要去看一下?   新藤跟在漆崎的身後,走上木製的陡峭樓梯,轄區的偵查員向他們打招呼。   二樓有兩間和室,分別是三坪和兩坪多大。三坪大的和室內鋪了一床被子,被子被深紅色的鮮血染紅了。嗚啊。新藤在嘴裏輕聲叫道。   在新藤長官姍姍來遲前,漆崎說:屍體已經搬走了。   你又在挖苦我。   死者是男人,年齡大約四十出頭,長相不算是和藹可親。至於服裝,穿了一件髒褲子和一件很髒的夾克,身分不明。   身分不明?   新藤嘟著嘴問道,怎麼回事?被害人不是這個家裏的人嗎?   不是。漆崎打著呵欠,搖著腦袋。   這個家的人在哪裏?怎麼一個人都見不到?新藤左顧右盼。

  這裏只有一個人住,獨居,目前被帶去東成警署了,因為她是加害人。   加害人?   新藤訝異地問,然後才點點頭,喔,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那被害人的身分應該很快就會查出來,只要問凶手就好。   但當事人說她不認識這個男人。   甚麼?新藤張大了嘴,竟然殺了不認識的人嗎?太荒唐了。   當事人說,那個男人在半夜突然闖進她家,因為不認識對方,以為有危險,就忍不住反擊,結果對方就倒下了。   啊,該不會是   沒錯,漆崎噘著下唇點了點頭,是否適用竊盜防治法可能成為討論的重點,只要繼續調查,應該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竊盜防治法中有關於正當防衛的特別條款。當有人非法入侵民宅竊盜時,即使因為恐懼或驚訝而致對方於死地,也不會追究刑責。

  住在這裏的人是女人嗎?   沒錯。   所以,可能不光是為了錢財,肉體也可能遭到威脅。新藤說話時,強調了肉體這兩個字。看來正當防衛成立的可能性相當高,當然,也要考慮防衛過當的可能性。   當事人當然主張無意殺死對方。她在半夜起床上廁所後,想要回二樓睡覺,走上樓梯時,卻聽到二樓有動靜,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於是,她拿起放在玄關的槌球球桿   等、等一下。漆崎還沒有說完,新藤伸出手打斷了他,槌球?住在這裏的人幾歲了?   今年六十二歲的老婦人。當然,也不能因為這樣就說她不可能有肉體面臨威脅的危險,不然恐怕會被婦女團體抗議。   六十二歲槌球的球桿   新藤覺得被打死的那個男人一定死不瞑目。

  漆崎和新藤在東成警署見到了那位六十二歲的老婦人,名叫松岡稻子的她穿了一件明亮的草綠色開襟衫,但因為極瘦,所以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加蒼老,而且,臉上的氣色很差。   我拿著槌球的球桿悄悄上了二樓,發現兩坪多大的房間內有動靜,仔細一看,是一個人影。我就問,你是誰?一個男人突然起身朝我撲來,我嚇壞了,嚇死了。被他追著跑到鋪了被子的房間時,心想他一定會殺了我,所以,我就不顧一切地揮動球桿,完全不知道有沒有打到人,當我回過神時,發現那個男人倒在地上。被子上也都沾滿了血,之後,我茫然地看著他五分鐘,不,應該有十分鐘。我癱坐在地上無法走路,但最後還是設法爬下樓梯,走到電話旁。人真的很沒用,在關鍵時刻完全都嚇傻了,我想不起來報警要打一一○。我還在暗想,是一○一,還是○一一。花了好長時間想起來後,終於撥通了電話,請警方上門瞭解情況。

  松岡稻子淡淡地向新藤他們說明情況,不知道是否已經向轄區刑警說過一次的關係,她說的內容井然有序,完全沒有矛盾之處。   妳有沒有看到那個男人的臉?漆崎問。   松岡稻子皺了皺眉頭後點頭。   雖然很噁心,但我還是看了,因為我擔心會不會是我認識的人。   妳認識嗎?   新藤問,稻子用力搖頭。   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但我並沒有因為沒見過他,就覺得他死了也無所謂。   說著說著,她深深垂下頭,不一會兒,開始流淚。   妳最近有沒有告訴別人,家裏有放甚麼財物?   漆崎看到稻子的眼淚,語氣變得更加平靜了。   我沒有四處宣揚,但昨天白天去銀行領了四百萬,準備付老人院的訂金,我放在二樓的衣櫃裏。

  四百萬妳有沒有向別人提過這件事?   我不記得曾經告訴別人,但可能我在銀行領錢時被人看到了,我是在三協銀行的森之宮分行領的錢。   漆崎交叉抱起雙臂。   命案發生的第三天,終於查到了死亡男子的身分。有一個男人看了報紙上的人像畫,說很像自己的熟人。這個名叫江島的男人借了十萬圓給被打死的男子,正在四處找男子還錢。   接到通知後,新藤也去了東成警署。   據江島說,死去的男子名叫永山和雄,因為他有前科,經過比對指紋,證實的確是他。   江島還提供了永山目前居住的公寓,一看到地址,正在辦公室的新藤忍不住叫了起來。   怎麼了?東成警署的刑警問。   不,沒事,對了,新藤壓低嗓門說:我可以去那棟公寓打聽情況。

  2   突然找我來,我還以為有甚麼好事,沒想到居然是這種事。   田中鐵平把書裝進紙箱時說道。   你少抱怨,現在放春假,反正也沒事可做。   正在整理衣櫃裏衣服的阿忍回答。   鐵平雖然沒事,我可是很忙喔。難波的高島屋正在舉辦運動衣和牛仔褲的特賣,我原本打算去那裏,但鐵平說,絕對來這裏比較好玩,所以我就陪他來了,沒想到居然叫我們幫忙搬家。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滿嘴抱怨的原田郁夫也是阿忍以前的學生,他負責用報紙把碗盤包起後,裝進紙箱裏。   還真會抱怨,真拿你們沒辦法,那來喝杯茶吧。   阿忍拍了拍牛仔褲的大腿後站了起來。   應該有好吃的點心可以配茶吧。   鐵平立刻跑到桌旁,用好像老頭子般的口吻說道:我醜話說在前面,別想用便宜的最中餅【註:一種特製餅皮夾豆沙餡的日式和菓子。】來打發我們。

  我是誰啊,怎麼可能買這種不入流的東西。   鐵平和郁夫看到阿忍拿出來的優格塔,忍不住拍著手。   真不愧是老師,真是內行啊。   老師對吃這件事很有研究。   想吃的話就趕快去洗手。   聽到阿忍的吩咐,兩個人像小學生一樣,跑去了洗手間。   時間過得真快,我們畢業已經兩年了。   鐵平大口吃著優格塔說,老師,妳馬上就要回學校了,該不會連怎麼上課都忘了吧?   不瞞你們說,我真的在為這件事煩惱。   阿忍回答,兩個人意外地瞪大眼睛。   老師,妳難得這麼沒自信。   郁夫說著,繼續一口又一口地吃著點心,平時都自信過剩。   誰自信過剩了,我這麼謙虛。   阿忍瞪大眼睛,但很快就垂頭喪氣地歎著氣,因為我有整整兩年沒有和小孩子接觸了,所以,這次回學校,我很擔心能不能瞭解學生敏感的內心。

  妳不是有和我們相處嗎?郁夫說。   對啊、對啊。鐵平也點著頭,喝著紅茶。   和你們相處也沒用,都已經是中學生了。而且,你們何時敏感過?臉皮厚得像城牆。   太過分了。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   竹內忍以前曾經在大路小學教鐵平他們,為了在教學上更上一層樓,她在兵庫的大學深造。如今,已經完成了兩年的學業,下個月就要回學校教書了。下週將要搬離之前為了專心讀書而借的這間公寓,搬回老家住。   下次要去的是阿倍野的文福小學吧?那所小學是有名的好學校,水準很高,家長會也一定很囉嗦。   郁夫哪壺不開提哪壺。   雖然水準很高,但學生人數很少,所以,可以照顧到每一個學生,但也因為這樣,教師的影響力很大。所以說,真的是責任重大。

  不必在意,老師,妳一定沒問題的,不會有問題的。   鐵平說著,拍了拍阿忍的肩膀。   我需要你鼓勵的話就完蛋了。   正當她歎著氣時,玄關的門鈴響了。阿忍從門上的貓眼往外看,發現新藤笑嘻嘻地站在門口。阿忍驚訝地打開了門。   新藤先生,這麼大白天的,你怎麼會來這裏?   我剛好因為有點事來這棟公寓   新藤說著,向房間內張望,皺了皺眉頭,怎麼又是你們?   這句話是在向我們打招呼嗎?我們可不是來玩的,是來幫忙老師搬家。   鐵平向新藤抗議。   喔,原來是這樣。終於要搬家了,不過,現在還早吧?   新藤先生,你來這棟公寓有甚麼事?   我是來找妳隔壁的鄰居,剛好沒有人在家。   你要找安西小姐?   對,妳和安西小姐有交情?   談不上是交情因為她這個月才剛搬來。   喔,是嗎?   才兩個星期左右。   安西小姐三十多歲,身材苗條,眉清目秀,有一個小學五年級左右的女兒。門牌上寫著安西芳子的名字,但阿忍曾經有三次看過一個中年男人出入她家。   那個男人叫永山和雄,是安西芳子的同居人。那個永山被人殺了。   甚麼?阿忍張大眼睛。   新藤把在東成區發生的命案告訴了阿忍,命案現場離這裏不遠,最多不超過兩公里。   安西小姐目前還沒有來警署,可能她不知道永山的死訊。雖然他們沒有正式結婚,但同居人不見了,她也沒有報警,未免太奇怪了。所以就直接來找她問清楚。   而且因為剛好老師也住在這裏吧?   郁夫一臉奸笑地說。   我不否認有這個因素。   新藤坦誠地說。   這時,隔壁傳來動靜,還有說話的聲音。安西母女似乎回家了。新藤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那我過去看看。   新藤離開後,阿忍把面向走廊的廚房窗戶打開一條縫,觀察隔壁的情況。安西芳子開門時,新藤一臉嚴肅地向她說明了來意。芳子發出驚叫聲。她似乎並不知道命案的事。   幾分鐘後,新藤帶著芳子離開了公寓。   3   新藤帶芳子離開大約一小時後,鐵平站在通往陽台的落地窗前,向阿忍招手。   她在幹甚麼?   鐵平隔著落地窗,指著隔壁的陽台問。芳子的女兒在欄杆前托著腮,看向遠方。令人驚訝的是,她戴著隨身聽的耳機,右腳隨著音樂節奏打著拍子。   感覺不像是家人被殺的樣子。   鐵平似乎也有同感。   阿忍假裝打掃,走到陽台上。那個女孩沒有看她。女孩有一雙長眼睛,臉型很漂亮,是時下年輕人口中的正妹。   妳在幹甚麼?阿忍問。   那女孩慢了一拍後,轉頭看向阿忍,拿下了耳機。甚麼?   妳在聽甚麼?   喔。女孩的嘴角微微露出笑容。   尾崎豐。   她的興趣真灰暗。阿忍心想道。   是喔,那個歌手年紀輕輕就死了。   有才華的人都會英年早逝。女孩說完後,聳了聳肩說:但也未必都是這樣。   妳媽媽呢?   去警署了,她認識的人死了。   是喔   她在說認識的人幾個字時,沒有絲毫的不自然。   妳要不要來我家喝茶?還有蛋糕沒吃完,是優格塔。   女孩猶豫了一下。   我去當然沒關係,但妳不是有客人嗎?   客人?喔,他們只是來幫忙做事的,不必管他們,那我幫妳倒茶。   回到房間,阿忍立刻命令鐵平和郁夫把房間收拾一下。   好、好,甚麼事都可以吩咐我們,反正我們只是來幫忙做事的。   而且還免費,早知道應該把蛋糕統統吃完。   兩個人又開始抱怨。   門鈴響了,那個女孩上門了。阿忍遞上紅茶和原本打算留在晚上吃的蛋糕。女孩露出潔白的牙齒笑著說,好久沒吃蛋糕了。   那個女孩名叫千鶴。阿忍自我介紹後,也向她介紹了鐵平和郁夫。這兩個搗蛋鬼看起來有點緊張,可能是因為千鶴比他們想像中更漂亮。   原來妳是小學老師,有這麼年輕的老師喔。到目前為止,我遇到的老師都是老頭子或老太婆。   也沒有多年輕啦。   鐵平耍貧嘴,阿忍在桌子下捏他的大腿。   女人出去上班很帥,感覺很獨立。   千鶴,妳以後想當甚麼?   嗯,我想當護士,看到病人在病床上痛苦的樣子,很希望能夠減輕他們的痛苦。   令人佩服,我甘拜下風。   郁夫真的向她鞠了一躬。   對了,我想問妳一件事,希望不至於讓妳不高興。剛才妳說,妳媽媽認識的人死了,是不是有時候來妳家的那個男人?   阿忍鼓起勇氣問道,千鶴的表情有點緊張。   搞甚麼原來妳知道。   並不算知道兩、三天前,看到報紙上的人像畫,覺得很像而已,他是妳爸爸嗎?   我和那種人沒有關係。   千鶴語氣嚴厲地說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謝謝招待,蛋糕很好吃。   啊,要不要再喝一杯紅茶?   但是,千鶴沒有回答,就走出了房間。郁夫在她離開後說:   老師,妳真的變遲鈍了。如果是之前,妳和小孩子相處更得心應手。   是嗎?   看到鐵平和郁夫一起點頭,阿忍十分沮喪。   那天晚上,新藤約阿忍在難波的咖啡店見面,但並不是約會,而是希望阿忍協助辦案。最好的證明,就是當阿忍來到相約的地點時,漆崎刑警也在。   妳之前有沒有見過照片中的女人?她有沒有去妳的鄰居家?   漆崎出示的照片上有一個乾瘦的老女人,阿忍不認識這個人。   我沒見過。   是嗎?果然是這樣。   漆崎歎了一口氣,把照片收了起來。她就是松岡稻子,就是殺死永山的加害人,但目前的問題是,永山為甚麼要去松岡家。   當然是為了偷錢。   如果可以這麼斷言,我們就不必這麼辛苦了,目前找不到可以佐證的證據。松岡前一天去銀行領錢,但沒有證據顯示永山也在現場。而且,永山雖然有違反毒品危害防制條例的前科,卻沒有竊盜搶劫的前科。   他們兩個人之間有沒有甚麼交集?   目前並沒有發現。   安西太太安西小姐說甚麼?   她說不認識松岡稻子,也完全想不通永山為甚麼會去松岡家。   既然這樣,就只剩下竊盜這個可能了。   事情沒這麼簡單,尤其是殺人案。而且,這起案子處於正當防衛是否能夠成立的微妙地帶。   所以,你們努力想要找到兩個人之間的交集嗎?   當然,如果兩個人之間沒有交集也沒有問題。如果是正當防衛,加害人無罪的話,我們也比較省事,心情也比較好,但該做的事還是要做。   是喔   阿忍吃了一口草莓蛋糕問:命案是幾點發生的?   半夜一點左右,剛才始終沒有說話的新藤回答,應該是從大門進入,落地窗的玻璃有遭到破壞的痕跡。之後,永山沒脫鞋子就上了二樓,在翻衣櫃時,被松岡稻子發現了。   這麼看來,顯然是小偷啊。阿忍看著漆崎。   但這都是松岡稻子單方面的證詞,搞不好可能是有計劃地把永山找來,然後把他殺害所佈的局。   哇,你這個人疑心病真重。   我的工作就是懷疑別人。   說著,漆崎把手伸進西裝內側口袋,又拿出另一張照片,也請妳順便看看這張照片。   那是一張彩色的拍立得,上面有一雙黃色和深棕色的包頭高跟鞋,已經穿了很久了。   妳對這雙鞋子有甚麼看法?   甚麼看法?   妳覺得是幾歲的人穿的?   這個問題真難回答。   阿忍把照片拿了過來,學生可以穿,粉領族也可以,要看個人的喜歡。   如果是六十幾歲的人呢?   這有點困難,阿忍回答之後,恍然大悟地看著漆崎,這該不會   這正是從松岡稻子的鞋櫃裏發現的,對六十二歲的女人來說,這雙鞋子太花俏了吧?而且,尺寸也和其他鞋子略有不同。我認為這雙鞋子不是松岡的,但問題是,這雙鞋子到底是誰的。   誰的呢?   這正是我們接下來要調查的。   漆崎敷衍地回答後,把照片放回了內側口袋。   漆哥懷疑安西芳子嫌疑重大。   新藤搭計程車送阿忍回家時告訴阿忍。   懷疑他太太?   但他們並沒有正式結婚,而且芳子想和永山分手。我去他們之前住的地方打聽後,發現永山不僅沒有拿錢回家,連芳子賺的一點錢,都會被他拿走。只要不給他錢,拳打腳踢;喝醉酒也會施暴,是一個很糟糕的傢伙。   千鶴不是永山的女兒,對嗎?   是芳子和前夫所生的孩子,她的前夫車禍身亡了,所以芳子就去酒店上班,也是因為這個關係,才會認識永山。   難怪千鶴對永山的死絲毫不感到難過。   漆崎先生認為安西有動機嗎?   聽到阿忍的問題,新藤難過地點點頭。   他認為那雙高跟鞋也是芳子的,芳子在殺害永山後,從松岡稻子家逃走。稻子報警後,主張是正當防衛,這麼一來,就不會追究任何人的刑責。漆哥似乎認為這是她們的計劃。   但是,安西和松岡稻子之間並沒有交集,不是嗎?   沒有,至少目前沒有發現。還有另一個疑問,即使那雙高跟鞋是芳子的,為甚麼會留在那個家裏?照理說,她離開的時候應該把鞋子穿走。   啊,對喔。   阿忍無意同意漆崎的說法,她的眼前浮現出千鶴說想要當護士時的眼神。她不希望那個女孩是殺人凶手的女兒。   計程車停在公寓門口,阿忍道謝後下了車。   妳甚麼時候搬家?新藤在車上問。   星期四。   我會想辦法來幫忙。   計程車駛了出去,新藤在車內揮著手。阿忍目送計程車離去後,回頭看著公寓。安西母女家已經關了燈。   4   命案發生的第五天,持續四處打聽消息的漆崎發現了重大線索。案發翌日清晨,送報員看到安西芳子外出回家,走進自己家裏。   於是,立刻請芳子到東成警署說明情況。   安西小姐,這麼一大清早,妳去了哪裏?還是妳前一天晚上就出門了?如果方便的話,可不可以告訴我們?   在一旁記錄的新藤覺得,漆崎說話的語氣雖然很客氣,但完全是對嫌犯的態度。   芳子得知有目擊證人看到她外出,顯得很受打擊。看她的表情,新藤覺得搞不好她嫌疑重大,也同時想起阿忍擔心的表情。   安西小姐,可不可以告訴我們?   漆崎再度問道。正當新藤心想,如果安西再不開口,漆崎恐怕就會大聲喝斥時,芳子終於開了口。   呃我去了朋友在天王寺那裏開的店。   朋友開的店?甚麼店?   小酒館。很小的店,只有吧檯而已   那家店叫甚麼名字?   神酒,神明的神,喝酒的酒。   漆崎向新藤使了一個眼色。新藤站起身走了出去,去刑警辦公室調查後,的確找到了名叫神酒的店。他立刻和東成警署的另一名刑警一同前往那家店。   三十分鐘後,新藤來到神酒。果然是一家很小的店。   芳子有來啊,差不多十點左右。因為好久沒有見面了,我們聊得很開心,一直喝到天亮。對,因為她說今晚想好好喝幾杯。我們差不多有一年不,有兩年沒有見面了。這段時間,我們一直沒有聯絡,真的好懷念。客人?有幾個老主顧也在店裏。電話號碼?真傷腦筋,如果給他們添麻煩,他們以後就不會來店裏了是嗎?那就麻煩你們了。對了,到底發生甚麼事了?   兩片厚唇好像香腸的媽媽桑證實了芳子的不在場證明。   漆崎聽了新藤的回報,抓著頭說:   那個媽媽桑看起來不像在說謊。   還有兩名員工和客人也證實了,絕對不會錯。   喔,是嗎?漆崎沉吟道,但我還是覺得不太對勁,為甚麼她偏偏在那天晚上去那裏,顯然是為了製造不在場證明。   不管怎麼樣,芳子是清白的。   是這樣嗎?   漆崎的身體從椅子上滑了下來,仰頭看著天花板。就在這時,旁邊的電話響了。漆崎接起電話,下一刻,整個人都跳了起來。你說甚麼?   發生甚麼事了?   漆崎臉色大變,說了兩、三句話後,掛上了電話。   事情很不妙,松岡稻子病倒了,目前送去警察醫院了。   甚麼?   新藤也整個人向後仰。   5   搬家那天,天氣特別好。搬家公司一大早就到了,工人動作利落地把阿忍使用了兩年的傢具和一大堆紙箱搬上了貨車。阿忍看著他們搬運,和來幫忙的新藤一起坐在窗框上。   癌症?   聽了松岡稻子的病名,阿忍皺著眉頭。新藤也面色凝重地點點頭。   她原本就罹患了胃癌,之後又轉移到各個器官,已經進入末期了,隨時都可能斷氣。   啊   之前一直住在醫院,但她覺得反正無可救藥了,所以,她希望回家療養。   一個人在家等死嗎?   是的。無依無靠真的很淒涼。   漆崎先生有沒有說甚麼?   那位大叔可緊張了,他希望在松岡死前問出真相。我沒辦法成為像他那樣的刑警。   新藤深有感慨地說。   所有東西都搬上了貨車,搬家工人出發前往阿忍的老家。阿忍的母親會在家裏等他們,阿忍打算再打掃一下公寓之後才離開。   那我就先走了。等妳回老家安定之後,再和我聯絡。   謝謝你。阿忍恭敬地向他鞠躬。   只剩下一個人後,阿忍開始打掃陽台,聽到有人問她:妳要走了嗎?抬頭一看,千鶴在隔壁陽台。   對,差不多要走了。   是喔。千鶴把下巴微微向前伸,要不要來我家喝茶?   可以嗎?阿忍問。   喝杯茶有甚麼關係。   那就讓妳請吧。   安西母女住的房間空蕩蕩的,沒甚麼傢具。牆上不僅沒有貼海報,連月曆都沒有貼。家裏堆著的幾個紙箱中,還有幾個根本沒有打開。   阿忍和千鶴面對面坐在摺疊式矮桌前喝著日本茶。   妳要搬去哪裏?千鶴問。   平野區的老家。   是喔,妳家裏有甚麼人?   父母和妹妹。   是喔有這麼多家人,真好。   是嗎?嗯,妳說得對。   阿忍觀察著周圍,發現整理箱上豎著素描簿。我可以看一下這個嗎?   我畫得不好,不太想給別人看,不過,給妳看也沒關係。   素描簿中主要畫的是風景。不光是寫生,還有不少是想像的風景。當阿忍翻到某一張畫時,忍不住停下了手。畫中有一個女人站在白色的建築物前。   這是哪裏?   阿忍問,千鶴的表情有了微妙的變化。   我忘了是哪裏,可能是學校吧。   站在房子前的是誰?   不知道,不認識的人。這種畫不必看了。   千鶴闔起了素描簿,不由分說地放在自己身後。   離開安西家後,阿忍沒有先回自己的家,跑去附近的電話亭。她打電話去大阪府警總部。   喂,新藤先生嗎?我是竹內,請你去調查一下,松岡稻子之前住哪一家醫院?   6   這天晚上,漆崎和新藤約了安西芳子在梅田的咖啡店問話。阿忍和新藤坐在芳子對面,漆崎坐在隔了一條通道的座位上。   因為我們手上沒有千鶴的照片,所以還沒有最後確認,但目前已經得到護士的證詞,我們掌握了大致的情況。   新藤語氣平靜地說道,嫌犯松岡之前曾經住院,千鶴經常去探視她我沒說錯吧?   芳子好像凍結般,有好一陣子動也不動,最後可能覺得已經無法隱瞞了,整個人宛如冰雪融化般癱了下來。   對,沒錯。   她們兩個人是甚麼關係?   新藤問,芳子的嘴角放鬆下來。   沒有任何關係,只是千鶴在醫院的院子裏玩,偶然認識的。可能是因為我沒有盡到身為母親的職責,所以千鶴一下子就和松岡女士很親近。松岡女士也很疼愛她,把她當成自己的孫女   她停頓了一下,用手帕擦著眼角。   是我說要殺了永山。   甚麼?阿忍和新藤同時叫了起來。   我已經無法忍受永山的惡劣行徑了,他根本就是人渣,整天向我要錢。只要我反抗,他就對我拳打腳踢。而且,他還威脅我說,要逼千鶴吸毒,如果我不想他這麼做,就乖乖服從他   他比人渣還不如阿忍小聲說道。   所以,我去松岡女士那裏拜託她,我打算殺死永山後,自己也一死了之,希望她收千鶴為養女。松岡女士說,絕對不行,這麼做對千鶴並沒有好處   後來決定怎麼做?漆崎問。   松岡女士說,她有一個好方法,但我不需要知道細節,她會處理好一切,只是我必須答應她三個條件。我要借一雙永山很熟悉的高跟鞋給她,然後,離家一個晚上,一定要和可以信賴的人在一起。最後,事發之後,不能和她見面。無論別人問甚麼,都堅稱不認識她。   阿忍發現,原來松岡稻子那時候已經打算利用正當防衛了。   雖然我完全不知道松岡女士想要怎麼做,但還是按照她的指示去做了。第二天早晨回家後,千鶴告訴我,昨天那個男人打電話來,說了兩、三句話後,就破口大罵,說如果敢另結新歡就小心點。我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但之後永山就沒有回家,我在開心之餘,也有點害怕   漆崎之前推測,松岡稻子一定打電話告訴永山,你老婆在外面有男人了。然後,報上自家的住址,說是芳子偷情的地點。永山火冒三丈地衝了過去,一打開門,就看到芳子的鞋子。他怒不可遏地衝上樓梯,但稻子早就拿著槌球的球桿在二樓等他。   芳子剛才的話證實了他的推理幾乎完全正確。   當妳得知命案時,有沒有嚇了一大跳?新藤問。   當然嚇壞了,芳子用全力點頭,但在瞭解狀況後,我知道了松岡女士的用意,覺得這種方法實在太巧妙了,不由得對她感到佩服。雖然我對她深感抱歉,但覺得不能讓她的努力泡湯,所以就按她的指示,說不認識她。   淚水從芳子的眼中流了下來。店裏所有的人都看著她。   刑警先生,都是我的錯,因為我說要殺死永山要懲罰就懲罰我吧,請你們對松岡女士她哽咽起來。   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阿忍問,妳有叮嚀千鶴,要求她說不認識松岡女士嗎?   芳子滿臉是淚,對著阿忍搖頭。   我還沒有對她提這件事,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所以,如果刑警先生去問她,馬上就會知道我們和松岡女士之間的關係。   不,妳多慮了。阿忍斷言道,我猜想千鶴已經隱約察覺了這件事,雖然媒體沒有公佈松岡女士的名字,但她可能從命案現場的地址中猜到了。最好的證明,就是千鶴說她不認識她畫中的松岡女士。   甚麼那孩子   芳子一臉呆然,用渙散的雙眼看著半空。   安西小姐,我想拜託妳一件事,請妳帶千鶴去探望松岡女士。如果松岡女士就這樣離開人世,千鶴將會背負一輩子的心靈創傷,所以拜託妳了。   阿忍低頭請求,芳子有點不知所措。   啊,這但是千鶴   走吧,新藤站了起來,我送妳們去。   喔,好好吧,我問一下千鶴。   芳子在新藤的催促下,走出了咖啡店。留在店內的阿忍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把身體靠在椅背上。   漆崎先生   甚麼事?漆崎用慵懶的聲音問道。   對不起,我太愛管閒事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喝完已經冷掉的咖啡,松岡稻子犯了殺人罪,安西芳子則是教唆殺人。但是,好麻煩。如果松岡在死前甚麼都不說,一切就結束了。   漆崎先生   好了,我要回家看孩子了。   漆崎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出咖啡店,阿忍也拿著帳單走向收銀台,目光停留在收銀台前的公用電話上。她突然很想聽聽母親的聲音。   喂?媽?   電話接通後,電話彼端傳來幾乎震破她耳膜的聲音。   阿忍,妳人在哪裏?到底在幹甚麼?搬家公司把行李都送來了,妳卻不見人影。我說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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