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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忍老師去東京

再見了,忍老師 東野圭吾 18718 2023-02-05
  1   第一站當然要去東京巨蛋球場。雖然正式比賽應該買不到票,但熱身賽應該不至於有那麼多人吧。   田中鐵平看著旅遊導覽書說道。從他身旁的車窗可以看到整座富士山,山頂上積著雪。阿忍覺得自己因為平日勤於行善,才能看到沒有被雲霧遮住的富士山。   既然去東京,何必去看棒球。我們去原宿、去原宿啦。年輕人就要去年輕人聚集的地方。   鐵平的同學原田郁夫反駁了他的意見。他戴著隨身聽的耳機,所以說話也變得很大聲。   你在說甚麼啊,原宿就和大阪的美國村沒甚麼兩樣,但大阪沒有巨蛋球場【註:大阪巨蛋於一九九七年落成,本書在日本於一九九六年出版。】。   但反正都是在裏面打球,況且,我討厭巨人隊。

  所以我說要去看巨人隊和阪神隊的比賽啊。   莫名其妙,搭新幹線去看阪神隊輸球,未免太悲哀了。   又不一定會輸,也許會有奇蹟發生。   不可能、不可能,那抱希望了。   阿忍心不在焉地聽著他們的對話,打開皮包,準備把剛剛正在看的時間表放進去,又看到皮包裏有一個信封。信封裏是中西雄太寫給她的信,內容如下。 老師:   最近還好嗎?我相信老師一定很好,我來東京已經一年了,這裏的生活有很多不適應的地方,所以真的很辛苦。說話這件事也總算可以應付了,一開始,因為我說的話和別人完全不一樣,讓我不知如何是好。東京的還境也和大阪完全不一樣,有時候忍不住回想起大阪的事,感到很懷念。我完全沒有機會見到大阪的老同學,不知道大家的中學生活是否過得很愉快,很希望聽到田中和原田的趣事,但我暫時不會回大阪。因為我爸爸工作很忙,沒有時間替我回去。我曾經想一個人回大阪,卻沒有地方可以住,即使我想住在同學家,我爸媽也不答應,反而罵我不要東想西想,乖乖讀書就好。老師,如果妳有機會來東京,記得通知我,我會帶妳四處走走。保重身體,大學的課程請好好加油。

    雄太敬上   阿忍上個月收到這封信,看了信之後,她覺得有點不妙。   中西雄太是阿忍以前任教的大路小學的學生,畢業後,因為父親工作的關係,舉家搬去東京了。阿忍目前正在大學進修,沒有接新的班級,所以一直都很牽掛以前教過的學生。   收到雄太的信後,阿忍憑著教師的直覺,從信中感受到不安。信中寫的都是以前的生活很美好,完全沒有提到目前的自己也很好。也許雄太也遇到了轉學生容易發生的煩惱。   阿忍很希望去東京看看雄太,沒想到終於等到了機會。她大學同學將在東京舉辦婚禮,邀請她去參加。因為適逢春假,時間上也沒問題。她的優點就是凡事都很果斷,立刻決定去東京看雄太。當她把這件事告訴田中鐵平和原田郁夫後,他們說也想一起去東京。

  既然老同學想要見我們,我們怎麼能不理他呢?我要和原田一起說相聲,好好為雄太加油。   但是,你們要住在哪裏?我打算住在我老同學家。   沒想到鐵平若無其事地說:   這根本不是問題,到時候,我們也可以去住中西家。   於是,他們聯絡了雄太,說好和原田郁夫兩個人一起去住雄太家。據說雄太家是很氣派的豪宅,隨時都有房間可以讓兩、三位客人住宿。   新幹線光芒號經過了新橫濱車站,即將抵達東京車站。阿忍把行李拿了下來,穿好上衣,鐵平和郁夫仍然在拌嘴。   來到東京站,雄太在新幹線的剪票口等他們。他看起來比之前成熟,髮型和服裝也比鐵平他們更有品味,難以相信一年不見,就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老師,好久不見,田中、原田,也歡迎你們來東京。   嗨,最近好嗎?鐵平問。   嗯,馬馬虎虎。   你穿的衣服真高級,是在原宿買的嗎?郁夫問。   不是,這是在銀座的百貨公司買的。   喔,銀座   或許是聽到和自己無緣的地名,郁夫說不出話。   不要站著說話,要不要去找一家咖啡店喝點東西聊天?   阿忍提議,雄太搖了搖手。   我告訴我媽,說老師來東京了,我媽說,一定要請妳去家裏坐一坐。我家離這裏四十分鐘左右,可不可以請妳和我一起回家?   呃,這倒是沒關係,但會不會添麻煩?   我媽說,好久沒看到老師了,也想和妳聊一聊。況且,反正田中和原田要住在我家。   是喔那我就去打擾一下。

  阿忍對雄太的母親印象深刻。其他學生的母親都像是老街的大嬸,雄太的母親渾身散發出上流社會的氣質。即使關係再親密,或是面對自己不喜歡的人時,都會以禮相待,從來不會有話直說。所以,聽到阿忍要來東京,也覺得邀請阿忍到家裏作客是自己的義務。   搭電車到新宿後,又改搭西武線,在上石神井車站下了車。阿忍和鐵平他們跟在雄太身後,甚至不知道上石神井這幾個字的日文該怎麼發音。   中西家位在離車站五分鐘路程的地方,周圍圍著柵欄,柵欄內是寬敞的院子和米色的西式房子,佔地超過一百坪。   好像圖書館一樣。郁夫小聲地說。   他們跟著雄太走進玄關,沒有人出來迎接。雄太大聲叫了之後,中西太太才終於現身。

  啊,竹內老師,真是好久不見了。   中西太太跪坐在地上,恭敬地低頭打招呼。   很久不見,你們都好嗎?   嗯,總算   阿姨好,鐵平也打招呼,這是伴手禮,我們來打擾了,請多關照。   請多關照。郁夫也遞上一個紙包。   啊喲,你們不必這麼客氣   中西太太看著他們兩個,好像打算說甚麼,但隨即將視線移到阿忍身上,來,請進屋坐吧。   打擾了。阿忍脫下了鞋子。   他們來到客廳,吃著蛋糕、喝著紅茶,阿忍他們聊著往事。雄太看起來比想像中有精神,說的話也很接近東京腔,但或許受到了鐵平他們的影響,漸漸開始說大阪腔了。   阿忍很想和雄太的母親聊一聊,但中西太太帶他們進來後就離開了,之後一直沒有進來客廳,也許是想讓他們好好聊一聊。

  你的功課怎麼樣?跟得上嗎?   功課很難,但我每個星期上四天補習班,努力跟上進度。   補習班東京的競爭很激烈吧。   鐵平吃著蛋糕,語帶佩服地說。他完全沒有意識到,現在不上補習班的人才是少數。   你搬來東京已經一年了,對東京應該很熟了吧,假日的時候,全家人會一起開車去兜風嗎?   阿忍之所以會問這個問題,是因為以前小學的親師懇談時,中西太太曾經提過這件事,沒想到雄太搖了搖頭。   來這裏之後,從來沒有去兜風過,因為爸爸的工作很忙   但再忙也有休假吧?   幾乎沒有,即使偶爾休假,也要去打高爾夫應酬我差不多有十天沒有和我爸爸說過話了。   這個倒是個問題。   阿忍嘀咕道。

  喔,好像有人來了。   正在窗前看著外面的郁夫說道,雄太也走到他身旁,小聲說:咦?是我爸爸,他以前從來沒有白天回家過。   可能知道忍老師要來,所以回來打聲招呼吧。郁夫說。   是嗎他昨天晚上完全沒提這件事。   不一會兒,有人敲了敲門,走進來一位身材壯碩的男人。他就是雄太的父親。阿忍起身向他打招呼。   竹內老師,妳好。雄太現在也會不時提到妳,他很高興可以遇見一位好老師,請慢慢坐。   說完,中西先生立刻走了出去。他不可能特地從公司回來,只為了說這句話,可能是有其他的事。   我爸爸根本在胡說八道,雄太板著臉說:他從來沒有好好聽過我說話。   阿忍覺得問題似乎很嚴重。

  過了一會兒,她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呃,我想借用一下洗手間。   沒問題,走出客廳後,往右走到盡頭就是廁所。   老師,不要把馬桶弄髒了。   鐵平很沒禮貌地開玩笑,和郁夫一起大笑起來。阿忍瞪了他們一眼,走出了客廳。但是,她沒有去廁所,走向相反方向的廚房。她打算向中西太太打聽雄太的情況,走到一半,就停下了腳步。因為廚房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所以我不是一直提醒妳要小心嗎?   是中西先生的聲音。他的語氣很嚴厲,和剛才判若兩人。   你怪我也沒有用,我也有很多事要忙。   哪有甚麼事要忙,只不過是家事而已,我看妳八成整天都在和鄰居太太聊八卦。   我才不會做這種事。中西太太帶著哭腔說道,你自己整天推說很忙,完全沒有為這個家著想。

  怎麼?妳現在要怪到我的頭上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希望你可以多關心一下家裏。   男人要在外面工作。   又來了每次都用這個當藉口。你真的都在忙工作嗎?   甚麼意思?   前天那個女人又打電話來了。現在她已經毫無顧忌,恬不知恥地問你的事。   短暫的沉默後,中西先生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這件事已經解決了,我們在這裏爭執也沒有意義。   你又要閃躲了。   我是說,現在沒時間討論這個問題。   又是一陣沉默。然後,中西太太小聲地說:   你打電話給銀行了嗎?   打了,錢的事應該可以解決。   他們到底在說甚麼?   阿忍很想繼續聽中西夫婦的談話,但玄關傳來了動靜。如果被人發現在這裏偷聽,就沒臉見雄太了,她躡手躡腳地走回客廳。   玄關那裏走來一個身穿制服的女孩,應該是雄太的姊姊。女孩也看到了阿忍,驚訝地停下腳步。   妳好,我是雄太的小學老師,打擾了   阿忍說到一半時,那個女孩就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   妳是忍老師吧?我聽說了不少關於妳的事,我是雄太的姊姊景子,請慢坐。   謝謝。   阿忍很想知道,她到底聽雄太說了甚麼,但景子很快就轉身離開了。她可能讀高一了吧,說話彬彬有禮,可見父母教育有方。   回到客廳時,三個人正在討論棒球。   老師,妳去了真久啊。   鐵平哪壺不開提哪壺。郁夫在一旁用手肘捅了捅鐵平。   女生有很多事要忙嘛。老師,我跟妳說,中西這傢伙竟然放棄了阪神隊,改當西武隊的球迷了,是不是很過分?老師,妳來罵他。   我差不多該走了。中西,電話可不可以借我用一下?我要打電話給我同學,因為今天晚上要住她家。   好,電話就在那裏咦?   雄太用手指著門旁的櫃子,偏著頭納悶。奇怪了,電話平時都放在這裏,今天怎麼不見了?   等我一下。他準備開門走出去時,門從外側打開了。中西太太走了進來。   媽媽,電話   中西太太用眼神制止了說到一半的雄太,看著阿忍他們。   竹內老師,妳今天晚上要住朋友家嗎?   對。   不能改變嗎?非要住那位朋友家不可嗎?   請問有甚麼問題嗎?   阿忍問,中西太太低下了頭,當她抬頭時,露出煩惱的眼神。   我先生因為工作的關係,和一家飯店很熟,可不可以請妳去住那裏   不必特地為我費心。   阿忍苦笑著搖搖手,來府上叨擾已經給你們添麻煩了,如果還要你們安排飯店住宿就太不識趣了。   不,不光是妳而已   中西太太一臉歉意地看著鐵平他們,我希望田中他們也去住飯店。   為甚麼?雄太在一旁叫了起來,他們難得來東京,為甚麼不能住在家裏?   你不要插嘴。   中西太太厲聲說道。聽到她嚴厲的語氣,雄太閉了嘴。   對不起,中西太太對鐵平他們鞠躬道歉,這一次實在不太方便,如果是平時,我絕對不會這麼做。   我們無所謂啊對吧?   鐵平問道,郁夫也用力點頭。   老師,可以嗎?如果只有田中他們住在飯店,我也會有點擔心。   被中西太太這麼拜託,阿忍不好意思拒絕。中西太太平時絕對不會這麼做,想必其中有甚麼隱情,而且,剛才偷聽到的對話也讓她耿耿於懷。   好,那就謝謝你們的好意,我就帶他們去住飯店。   聽到阿忍這麼說,中西太太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她這種反應也有點不尋常。   2   那家飯店位在新宿,阿忍和鐵平他們回到了新宿,但問題還在後面。雖然請中西太太畫了地圖,但他們剛走出車站,就搞不清楚方向了。   老師,現在到底怎麼樣?我記得剛才也來過這裏。   鐵平抱怨道,他們已經在原地繞了快三十分鐘了。郁夫的嘴裏也嘀嘀咕咕,似乎在抱怨。   全都怪這張地圖畫得不正確,而且,東京和大阪不一樣,道路沒有規劃得像棋盤一樣。   妳怪地圖嗎?老師,妳以前教我們,不能推卸責任怪別人。   是沒錯啦   唉,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郁夫歎著氣說道,老師嚴重沒有方向感,簡直是惡龍級的,根本不可能很快找到目的地。我明知道這件事,還相信老師,把地圖交給她,實在是太愚蠢了。早知道就不該顧及老師的面子,由我來帶路。   你給我少廢話,男生不要囉哩叭嗦的。呃,原來這裏有棒球練習場,之前好像沒來過這裏,太陽在那裏   阿忍站在馬路中央,好像在指揮交通般揮著手。   你有沒有聽到?老師在說太陽的位置耶。鐵平說。   為甚麼明明人在東京的市中心,卻好像在參加定向越野競賽?   我知道了,是這裏。   阿忍胸有成竹地往前走,鐵平他們也跟了上去,但走了一會兒,阿忍就停了下來。咦?奇怪哩。   我看是不行啦。   今晚恐怕要露宿了,露宿和原宿只差一個字,卻相差十萬八千里。   簡直就像在沙漠上徬徨。我記得有一首歌叫<東京沙漠>。   不是沙漠,而是樹海吧?天色慢慢暗了,我看我們只能找一根電線杆上吊了。   阿忍沒有理會他們的奚落,目不轉睛地看著地圖後,抬起了頭,抱著雙臂嘟囔說:嗯,依我看   老師,怎麼了?知道怎麼走了嗎?   鐵平問,阿忍緩緩地搖頭。   我們好像迷路了。   鐵平和郁夫身體忍不住向後仰,郁夫說:   這種事,八百年前就知道了。正因為迷路了,我們才會在這裏繞來繞去。老師,不要打腫臉充胖子了,趕快找人問一下吧。我奶奶說,不恥下問只是丟臉一下子,不懂裝懂會丟臉一輩子。   唉,也只能這麼辦了。   阿忍左顧右盼,尋找是否有人可以問路。   但是,妳問了人就知道怎麼走了嗎?鐵平不安地說:即使拿著地圖,妳也找不到路,光聽人家指路,我們絕對到不了目的地。   他的意見很有說服力,阿忍和郁夫都沉默不語。   叫計程車吧。鐵平說:計程車的話,只要報上地名,就會帶我們去。   我剛才也想到這個方法,但恐怕不可行,郁夫說:雖然我們走了半天,但應該離目的地不遠。計程車不願意載我們這種短程的客人。   明知道就在附近,卻走不到目的地,阿忍實在覺得很丟臉。   算了,只能用最後一招了。   阿忍找到一個電話亭走了進去,從皮包裏拿出通訊錄,找到了本間義彥的名字。今天是星期五,阿忍打電話到他公司。   本間正在公司,接到阿忍的電話,說話的聲音也興奮起來。得知她在東京,更激動地拉高了嗓門。   阿忍把目前的情況告訴了他,聽到電話中傳來拍胸脯的聲音。   沒問題,我馬上去救妳。妳周圍有甚麼明顯的標記嗎?   有XX棒球練習場。   我知道那裏。記住喔,千萬不要離開原地,我三十分鐘,不,二十分鐘後就到。不過,我想請問妳一件事。   本間的聲音突然嚴肅起來。   甚麼事?   那個男的新藤刑警應該沒有和妳在一起吧?   新藤先生嗎?他不在。   阿忍正打算告訴他,鐵平他們和她在一起,但本間迫不及待地說:   是嗎?原來只有妳一個人,好,那我馬上過去。   阿忍還來不及回答,他就掛上了電話。   阿忍曾經和本間義彥相過親,他至今仍然希望娶她。本間是東京人,之前因為工作關係去了大阪,但去年又回到東京。這次來東京前,阿忍曾經想到他,但原本不打算打擾他。   新藤是大阪府警總部的刑警,他也曾經向阿忍求婚,所以算是本間的情敵。   阿忍掛上電話後,又拿了起來,撥通了中西家的電話。因為他們的入住時間比預定的更晚,擔心飯店方面會打電話去中西家確認。   電話鈴聲只響了一次,電話就接通了,聽到中西太太緊張的聲音:喂,你好,這裏是中西家。   喂?我是竹內,剛才謝謝你們。   喔   中西太太發出洩氣的聲音,似乎在等別人的電話。   我們已經到新宿了,剛才先去了其他地方,我擔心飯店方面會打電話去你們家   阿忍說到這裏時,電話遠處傳來一個聲音。   誰打來的?是歹徒嗎?   那個聲音絕對是中西先生。他在問他的太太。阿忍閉上了嘴。歹徒?   喂,竹內老師?   中西太太的聲音難掩慌張。   是。   我知道了,如果飯店打電話來,我會轉告他們。   麻煩妳了。   失禮了。中西太太可能擔心阿忍追問,匆匆掛上了電話。阿忍看著手中的電話。   歹徒?中西先生的確說了這兩個字。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走出電話亭,看到郁夫坐在護欄上玩電動玩具。   田中呢?   找地方尿尿去了。   郁夫回答時,鐵平從街角走了過來。   要找一個合適的地方撒尿真不容易,老師,情況怎麼樣?   馬上會有人來接我們,我問你們一件事,中西有弟弟或是妹妹嗎?   甚麼?   鐵平張大眼睛看著郁夫,呃,我不太清楚。   我不知道,但剛才在他家沒看到。老師,妳為甚麼這麼問?   沒甚麼,只是隨便問問。   阿忍隨口敷衍,但鐵平他們似乎覺得可疑。阿忍乾咳了一下,假裝在等本間。   大約二十分鐘後,一輛計程車停在她面前。車門打開時,身穿西裝的本間義彥走下車。   阿忍小姐,好久不見。   說著,他高高舉起了手上的一束玫瑰花。   好久不見,對不起,麻煩你特地跑一趟。   妳千萬別這麼說,只要是為了妳   你好。   辛苦了,太好了,我們得救了。   原本蹲在電話亭後方的鐵平和郁夫站了起來,本間露出驚訝的眼神。   阿忍小姐,呃,這是   他們和我一起從大阪來東京,因為有點事。   等一下再聊吧,來,先上車,先上車。   鐵平把本間推進計程車後,自己也坐上車,郁夫也跟了上去。阿忍坐在副駕駛座上。   總算離開了青木原【註:青木原樹海是山梨縣富士山北麓的大原生森林。】。   青木原?樹海怎麼了?   不,沒甚麼。田中,你不要說一些無聊的話。   我是說實話而已。對了,本間先生,這些玫瑰花真漂亮。   很漂亮吧?我費了很大的工夫挑選的。   本間得意地回答。費很大的工夫這句話是要說給阿忍聽的。   你有時間去挑選花,應該更早來這裏算了。話說回來,真的很漂亮,看起來很貴的樣子。一朵多少錢?   鐵平問。本間咂著舌頭。   開口閉口就問價錢,這是大阪人的壞習慣。只要說好漂亮,顏色很不錯就夠了。   喔,是喔。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   不需要說那麼多次。   雖然很漂亮,但可不可以請你移過去一點,我不想被花刺刺到。   本間發現鐵平在調侃他,不禁有點生氣。鐵平和郁夫在阿忍後方哈哈大笑起來。   他們很快就到了飯店,完全不是阿忍他們剛才繞圈子的地方。他們一走出車站,就完全搞錯了方向。   辦理完入住手續後,阿忍和鐵平他們先去房間放行李。本間在晚餐之前先去附近逛一逛。   他們的房間是在同一個樓層的單人房和雙人房。阿忍走進自己的單人房,一換好衣服,立刻拿起了電話。   你好,這裏是中西家。   中西太太的聲音微微發抖。阿忍告訴她,已經到飯店了。   雄太媽媽,請問妳是不是隱瞞了甚麼事?   阿忍開口問道。她可以感覺到中西太太在電話中倒吸了一口氣。   隱瞞請問妳是指哪件事?   請妳對我說實話,中西同學是不是有弟妹?他的弟妹是不是發生了甚麼意外?   中西太太沉默不語,阿忍對自己的直覺充滿自信。   阿忍從中西夫婦白天的對話,以及剛才中西先生問:是不是歹徒?察覺到他們家出了事。某個家人應該是雄太的弟妹遭到了綁架。這麼一來,客廳的電話被拿走這件事也有了合理的解釋。因為中西夫婦不希望雄太接到歹徒打來的電話。那時候,雄太還不知道綁架的事。   不,中西太太無力地回答,沒這回事,利廣很好。   利廣應該是雄太的弟弟。   雄太媽媽,請妳對我說實話。我有朋友是警察,我可以請他幫忙   不,這可不行。   中西太太尖聲回答,但這個回答反而暴露了真相。她歎了一口氣。   老師,請妳千萬不要報警。   果然是綁架嗎?   對,今天早上就不見人影。中午的時候接到電話,說如果不希望小孩子沒命,就準備五千萬   是熟人的聲音嗎?   因為聲音用儀器變過聲,所以也搞不清楚是不是熟人。   聽說最近有些玩具可以輕鬆變聲,綁匪可能使用了這種玩具。   為甚麼不報警?日本的警察很優秀,綁匪不可能成功的。   但有很多小孩被撕票,就是因為家屬報了警,所以才會慘遭毒手雖然媒體沒有報導這種案例,但我曾經聽說過。   這   阿忍原本想說這不可能,但還是把話吞了下去。因為她沒有立場斷言到底有沒有這種情況,而且,也無法責備為兒女擔心的父母。   綁匪之後有沒有再和你們聯絡?   有。剛才接到妳電話之前,綁匪來了電話,要求我們明天中午帶著錢去鬼屋前排隊。   鬼屋是甚麼?   就是鬼屋啊,東京迪士尼樂園的鬼屋。   喔   阿忍覺得交付贖款的地點很奇怪,但綁匪應該有他的意圖。   事情就是這樣,老師,請妳當作不知道這件事,拜託妳了。想到那孩子有甚麼三長兩短   中西太太似乎在哭,阿忍說不出話。   3   妳怎麼了?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不喜歡這裏的菜?   本間停下拿著刀子的手問道。阿忍他們正在飯店地下樓層的法國餐廳吃晚餐。   不,沒事   阿忍不置可否地回答後,把肉送進嘴裏,但食不知味,她滿腦子想著那件事綁架案。即使本間大談關於料理的知識,她也是左耳進,右耳出。   老師吃東西的時候,不管對她說甚麼都沒用。鐵平轉眼之間就把主餐的牛排吃完了,無所事事地拿起水杯喝水調侃道:之前吃營養午餐時,即使廣播通知找她,她也完全聽不到。   但是,只要有美食,不管叫老師做甚麼事都沒問題。本間先生,當初老師聽到可以在高級餐廳吃飯,才願意和你相親。   這兩個搗蛋鬼口不擇言,但阿忍無心理會他們。眼看著發生了綁架這麼惡劣的犯罪,自己卻幫不上忙。她越想越焦急。   自己也不能擅自報警。到底該怎麼辦呢?   老師,老師。   本間叫了好幾次,她才終於回過神。本間一臉擔心地看著她。   妳怎麼了?怎麼一直心不在焉?   雖然老師吃東西很容易進入忘我的境界,但忘我到連嘴巴都停下來,實在不像老師平時的樣子。   鐵平繼續耍嘴皮子,他也對阿忍今天的態度感到有點驚訝。阿忍坐直了身體,努力擠出笑容。   我在想一些事。對了,你們明天要去哪裏?   關於這件事,原本打算和中西討論後再決定,但我們剛才打電話給他,他說明天有事不能出門,我還在和原田商量該怎麼辦。   是喔   雄太應該是被父母制止,所以不方便外出。對中西家來說,明天是很重要的日子。   那也沒辦法,你們明天就在飯店溫習功課吧。   甚麼?那兩個搗蛋鬼從椅子上滑了下來。   開甚麼玩笑,難得出來旅行,做甚麼功課。我和原田已經決定好了。   你們要去哪裏?   迪士尼樂園。   聽到鐵平的回答,阿忍情不自禁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說甚麼?   妳沒聽到嗎?我們要去東京迪士尼樂園,說起來很丟臉,我和原田還沒去過。   不行,阿忍搖著頭,你們不能去那裏,改去其他地方吧。   為甚麼不行?郁夫在一旁問道。   阿忍當然不可能告訴他們,明天是中西家要交付贖款的日子。   因為那裏有太多可以玩的地方,玩過頭的話,你們會變笨蛋。   這也太離譜了。   郁夫動作誇張地扭著身體,鐵平也嘿嘿笑著。   即使變笨我也無所謂,所以我要去迪士尼樂園玩。   你們不是說要去東京巨蛋嗎?那就明天去吧。哇,好開心喔,東京巨蛋有意思多了。   阿忍在胸前拍著手,但鐵平很乾脆地回答說:明天不行,明天沒有熱身賽,既然沒有比賽,去了也沒有用。   嗯嗯。阿忍發出呻吟,如果繼續堅持,恐怕會引起懷疑。那兩個小鬼的直覺向來很敏銳。   老師,妳朋友的婚禮是後天吧?這麼說,妳明天有空囉?   本間安靜了一會兒,看到大家都沒有說話,立刻插嘴問道:怎麼樣?明天要不要開車去橫濱玩?晚上的海灣大橋很美喔。   海灣大橋?   對,如果妳不喜歡橫濱,隨便去甚麼地方都行。   聽到他這麼說,阿忍下定了決心。   本間先生,那我也想去迪士尼樂園。   啊?本間露出絕望的表情,四個人一起去嗎?   鐵平他們也很驚訝,呆然地張大了嘴,阿忍搖搖頭。   我們各走各的,你們也希望這樣吧?   好啊,老師偶爾也想約會一下,我們不會告訴新藤先生的。   鐵平說話沒大沒小,郁夫也調侃本間說:帥哥,加油囉。   阿忍當然不是想約會,她只想去交付贖款的現場監視。雖然她對眼前發生的事束手無策,但與其整天苦惱,還不如付諸行動。她原本打算一個人去,但她知道自己經常搞不清東西南北,沒有自信可以準時到達。   本間不知道阿忍只是把他當成帶路人,忍不住竊喜,還在鐵平他們的慫恿下,請他們吃了冰淇淋。   4   翌日早晨,本間在約定時間準時出現。鐵平他們已經出發了,阿忍和本間只喝了一杯咖啡,就走去了車站。   為甚麼搭電車?開車比較輕鬆啊。   本間有點不滿。可能他很期待兩個人開車去兜風。   真正的原因是阿忍擔心開車會捲入塞車的車陣中。她必須在正午之前趕到迪士尼樂園,不,要趕到鬼屋前。   走在東京街頭,她充分感受著東京的空氣。雖然街道和大阪一樣擁擠,但有一種和大阪不同的震撼。大阪的人潮就像是瀑布,在用力衝撞的同時,帶走了一切;相較之下,東京的人潮是海嘯,整體蘊藏著一股很大的力量,形成了巨浪。那些標新立異的人即使能夠抵擋瀑布,在海嘯面前卻無能為力。   阿忍不由得想起了中西家的情況。他們來到東京後,物質生活變得豐富,擁有的財力讓綁匪一開口就勒索五千萬的贖款,他們也有能力支付這筆錢,但在得到豐富物質生活的同時,似乎也因此犧牲了家人之間的感情。這種想法難道是源自自己酸葡萄心理?   老師,妳從昨天開始,就根本沒在聽我說話。站在中央線的月台上時,本間苦笑著說:簡直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妳的心思全都留在大阪嗎?   不,才沒有。   阿忍笑了笑,這是她今天早晨起床後的第一個笑容。   本間先生,我覺得東京人太了不起了。   是嗎?   大家在等電車的時候都會乖乖排隊,大阪根本不可能有這種情況。   這也讓我很傷腦筋。本間皺著眉頭,即使我乖乖排了隊,電車一來,所有人都擠到車門前。大阪人的活力,或者說是厚臉皮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真丟臉。我在想,會不會是因為東京人覺得為搭電車這種事競爭根本是浪費精力,因為東京人總是在其他事上和別人競爭。   有道理,根本不值得在這種事上耗費精力,也許真的是這樣。   本間似乎深有同感,頻頻點著頭。   他們在東京車站換京葉線後,在舞濱站下車,很快就到了迪士尼樂園。售票處前大排長龍,他們排了很久,好不容易來到窗口前,阿忍看到門票的價格,驚訝地張大眼睛。   只不過是遊樂園,居然要好幾千圓,日本人太奢侈了。   這代表這個遊樂園有這樣的價值,不過,真的很貴。   走進迪士尼樂園,阿忍驚訝的不是裏面的遊樂設施,而是到處人山人海。因為剛好是春假,又是星期六,所以放眼望去,到處都擠滿了人。   本間先生,現在幾點了?   呃,十一點四十分。   不行,本間先生,我們要加快腳步。   阿忍拉起他的手。本間被她握著手,不禁暗自高興,問她:妳有特別想玩的嗎?   對,我要去鬼屋。   呃   本間露出為難的表情停下腳步。老師,今天這種日子去排這麼熱門的遊樂設施太沒道理了,光是排隊就會耗上一整天,我們去人比較少的地方玩吧。   那怎麼行?如果你不想去,我一個人去。   阿忍邁開了大步。   請等一下。我去,我去。   本間也慌忙跟了上來。   但是,他說得沒錯,鬼屋前人滿為患,隊伍排得很長,一眼望不到盡頭。阿忍停下腳步,仔細觀察著隊伍。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不排這麼長的隊,日本人就不會玩了嗎?   對啊,所以我們別玩這個了。本間在旁邊說道,米奇公館和鄉村頑熊劇場很不錯,每次都沒甚麼人。   阿忍終於找到了隊伍尾,站在不遠處觀察著。隊伍旁豎了一塊牌子,上面寫著現在還要等待一小時十分鐘。   妳是不是想放棄了?   就在本間說話時,一個眼熟的女孩排在隊伍的最後面。她是雄太的姊姊中西景子。她穿了一件牛仔褲和棒球夾克,肩上揹了一個黑色大皮包。   阿忍立刻意識到應該由景子負責送贖款。她肩上的皮包看起來很鼓,裏面應該放了五千張一萬圓。   本間先生,走吧。   聽到阿忍這麼說,本間露出還是要去排隊啊的表情跟了上去。   才一眨眼的工夫,景子身後已經有不少人排隊了。阿忍就在她身後幾公尺的地方監視她。目前還沒有綁匪和她接觸。   現在幾點了?   呃,十一點五十五分。妳為甚麼一直在意時間?   不,也沒有   阿忍含糊其詞時,響起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   老師,妳的個性這麼急,沒想到會在這裏排隊。   阿忍驚訝地抬頭一看,田中鐵平正笑嘻嘻地看著她。原田郁夫也在旁邊。   咦?你們甚麼時候冒出來的?   我們剛到,看到妳在這裏,硬擠過來的。本間先生,昨天謝謝你。   不客氣本間一臉呆然。   這兩個小鬼出現的真不是時候阿忍想要咂嘴,但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對鐵平說:   我有一件事要拜託你們,你們願意幫忙嗎?   要看情況囉。鐵平說。郁夫從背包裏拿出遊戲機,正在專心地打電動。   不是甚麼困難的事,前面不是有一個綁馬尾的女孩嗎?   紅色夾克的那個嗎?   鐵平看著阿忍手指的方向後問。他似乎不認識景子。   對,你們去她旁邊,好好觀察有沒有人靠近她。我現在暫時不能告訴你們理由。   這個拜託有點奇怪,沒關係,晚一點再告訴我們理由就好。   鐵平說完,就帶著郁夫往前擠。他們一臉好像有朋友在前面的態度,落落大方地往前走,所以沒有人制止他們。原來這就是大阪人的厚顏無恥,阿忍不由得感到佩服。   忍老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本間終於一臉不悅地問,妳好像有事在隱瞞我,請妳坦誠告訴我,為甚麼要這麼做?   看來無法繼續隱瞞下去了。如果本間情緒激動,被綁匪看到就慘了。阿忍壓低了嗓門,不瞞你說本間聽了來龍去脈後,倒抽了一口氣。   綁架?   噓!阿忍把食指放在嘴唇上,所以我們要悄悄地在這裏監視。   好,那我來協助妳。   本間彎下高大的身軀,雙眼注視前方,但這樣反而不自然,阿忍很擔心會被綁匪發現。   排了很久,終於走進了建築物內部,但綁匪似乎仍然沒有和景子接觸。他們和景子之間的距離更拉開了,幸好鐵平他們的背包一直出現在她附近,所以阿忍暫時感到放心。   綁匪為甚麼選在這種地方?本間問。   我也不清楚,可能想利用這裏人多擁擠吧,我們光是監視就這麼吃力了。   真可惜,沒有報警,希望我們能夠掌握綁匪的線索。   但是,首先希望雄太的弟弟平安回家,如果貿然行動,導致不堪設想的後果   對啊,所以我們要謹慎一點。   終於輪到他們坐上像膠囊一樣的車子了。車子將載著遊客參觀鬼屋。每輛膠囊車上可以坐一到三個人。   景子獨自坐上一輛膠囊車,鐵平和郁夫坐上她後面那輛車。阿忍他們的車子離他們很遠。   哇,真是太可怕了。   當幽靈出現時,本間忘記了原來的目的,發出驚歎的叫聲。這裏不是用粗糙的假人嚇人,而是利用立體影像等機關的逼真幽靈接二連三地出現在遊客面前,阿忍的目光也被吸引了。況且,他們離景子的膠囊車很遠,根本不可能監視她。   經歷了一場驚悚之旅後,膠囊車終於抵達終點,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走下車子。   啊,忍老師,妳看!   聽到本間的叫聲,阿忍往前方一看,發現景子茫然地站在那裏。鐵平他們也在不遠處。   啊!   阿忍也叫了起來。因為景子的皮包不見了。   5   阿忍追上了鐵平他們,問他們有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鐵平搖了搖頭說:好像沒有。   甚麼嘛,你說得很沒自信。   因為我只顧著看幽靈啊。老師,那些機關真逼真,外國人的設計果然厲害。   笨蛋,現在不是討論這種事的時候。   景子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中西夫婦等在出口的不遠處,雄太也在。   本間先生,可不可以請你帶他們兩個去別的地方等我?我馬上就去找你們。   阿忍拜託道,他露出瞭然於心的表情點點頭。   好,那我們去那家餐廳等妳。   阿忍目送他們離開後,跟著景子走向中西夫婦。中西太太立刻發現了她,露出驚訝的表情。   老師   對不起,我還是很擔心,所以來看一下。   對不起,讓妳操心了。   中西先生向阿忍點了點頭,看著女兒問:皮包呢?那些錢怎麼了?   我搞不清楚發生了甚麼事。   景子露出茫然的表情。   怎麼回事?妳給我好好說清楚。   我一坐上膠囊車,就很想睡。當我醒過來時,已經到了終點,皮包也不見了   妳說甚麼?怎麼可能有這麼荒唐的事?妳好好想想,有沒有想起甚麼?   中西先生抓著景子的肩膀用力搖晃。景子拚命搖頭。   老公,你不要動粗,你鎮定一點。   我怎麼可能鎮定?這關係到利廣的生命!萬一錢被拿走了,利廣卻沒有回來怎麼辦?   這時,雄太啊!地叫了一聲,指著姊姊衣服的袖子問:這是甚麼?   仔細一看,景子的袖子上用膠帶黏了一張白紙。   這個符號是甚麼?   中西先生把紙拿下來,遞到雄太面前。雄太回答說:   這是走失兒童服務中心的標誌。   走失兒童服務中心喔!   中西先生輕聲嘀咕後衝了出去。阿忍也和中西太太他們一起跟在他的身後。   來到走失兒童服務中心,中西利廣果然在那裏。他差不多是讀幼稚園的年紀,臉上不見疲憊,正在開心地看米奇的動畫。   中西夫婦抱著年幼的兒子,不顧旁人的眼光哭了起來。有人看到他們在大庭廣眾之中哭泣,忍不住竊笑。這也難怪,因為那些路人不知道他們內心的煎熬。   問了工作人員後,發現並不是有人把利廣送來這裏,而是利廣自己走進來的。工作人員說,他很鎮定,完全沒有露出不安的表情。   利廣,趕快告訴爸爸,到底是誰把你帶走的?   中西先生問,利廣默默地從短褲口袋裏拿出一個信封。中西先生接過信封,拿出裏面的信紙。阿忍也在旁邊探頭張望,信上的字故意寫得很潦草。   信的內容如下。   五千萬已經收到了,對平民百姓來說,是一大筆錢,但仁兄賺取了龐大的利益,就當作是環報回饋鄉里吧。   如約把令郎歸還,但請務必遵守我方的指示。在此重複如下:   ‧晚上六點以前,不得離開迪士尼樂園。   ‧除了不得報警,也禁止和外界聯絡。   我方目前仍然持續監視你們。如果不遵守我方指示,將立刻採取報復,請勿辜負我方的期待。   中西先生看完之後四處張望,可能覺得綁匪正在某處監視他們。   老公,怎麼辦?   中西太太害怕地看著丈夫。   嗯,那就先遵從對方的指示,即使現在報警,也不見得能夠抓到綁匪。   但是,錢   錢的事就別提了。   中西先生咬著唇,把手放在利廣頭上。錢的事不重要,至少目前一家人都平安無事。   老公   聽到丈夫這麼說,中西太太眼中泛著淚光。   呃,既然綁匪可能在某處監視,我最好別和你們在一起。   阿忍說,中西先生皺起眉頭。   但是,對方可能已經看到妳了。   對,但即使被他們看到,他們也只會監視我而已。別擔心,我在六點之前不會離開這裏,也不會和外界聯絡。   是嗎?   中西先生想了一下說:那就先在這裏分手,我們會在園區內慢慢消磨時間。   我也覺得這樣比較好。   對不起,讓妳擔心了。中西夫婦向阿忍鞠躬,阿忍轉身離開了。走了幾步後回頭一看,發現他們一家五口在排隊買爆米花。   6   一走進餐廳,本間就看到了她,對她揮著手。鐵平他們也和本間在一起。   怎麼這麼晚?情況怎麼樣?   阿忍走過去時,本間立刻開口問道。得知小孩子平安歸來時,他就像自己的事般地鬆了一口氣。真是太好了,不,這是最重要的。   本間先生,我有點口渴,你可不可以幫我去拿杯飲料?   啊?喔,好啊,妳想喝甚麼?   我想想,那就拿你覺得最好喝的飲料吧。   這個要求好難,我會難以決定。   嗯,那你就好好想一想。   嗯,到底甚麼飲料比較好呢?   本間嘴裏嘀咕著,快步離開了。阿忍目送他離開後,走向鐵平他們說:喂,我問你們。   甚麼事?兩個人同時抬起頭。   把你們的背包拿給我看。   兩個小鬼頓時臉色大變。   裏面沒裝甚麼東西啊。鐵平說。   都是一些破爛。郁夫接著說道。   你們瞞不了我,我已經甚麼都知道了,差一點就被你們騙了。   阿忍說,他們兩個人互看了一眼,露出奸笑。   還是被老師發現了,忍老師不愧是名偵探。   鐵平說完,兩個人交出了背包。阿忍接過背包一看,果然不出所料,鐵平的背包裏放著景子的黑色皮包,郁夫的背包裏放著壓扁的海灘球。   我果然沒有猜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解釋一下。   老師,妳不要這麼急嘛,我和原田是受中西的拜託。昨天在他家的時候,妳不是去廁所嗎?他就是那個時候拜託我們。   他拜託你們甚麼?   他問我們願不願意協助他們的綁架遊戲。先要打一通恐嚇電話。   鐵平從背包裏拿出一個小型錄音機,打開了開關,立刻傳來要求五千萬圓贖款和交付贖款方法的指示。   這是中西給我的,昨天妳迷路打電話時,我也用其他的公用電話打到中西家,放了錄音帶的內容。   阿忍想起那時候郁夫說鐵平去尿尿,的確不在。   然後呢?阿忍急著問。   接著,就是照顧了利廣一晚上。傍晚之前,由中西姊姊的朋友幫忙照顧,然後由那個人把利廣帶來飯店。之後,我們把他藏在房間裏,反正可以叫客房服務送食物來,也有遊戲機,利廣很乖,也沒有吵。今天早晨,我們一起離開飯店,帶他來這裏。   怎麼會這樣?阿忍咬牙切齒。昨天晚上,她為了綁架的事擔心得一整晚都沒睡好,沒想到利廣就在隔壁房間。   最後是這個嗎?   阿忍拿起皮包和海灘球。   很好玩啊。鐵平和郁夫開心地相互點著頭。中西的姊姊在出門前,把現金從皮包裏拿出來,裝了一個吹了氣的海灘球進去。坐上膠囊車後,就把海灘球的氣放掉,和皮包一起揉成一團。走下膠囊車後,立刻交給我們。因為妳就在後面,所以那時候真的很緊張,怕被妳發現。   但是,你們知道我得知了綁架的事嗎?   當然啊,因為中西通知我們了。   所以,他們知道自己昨天晚上突然說要去迪士尼樂園的理由。阿忍想到這裏,就又氣又惱。   老師,那妳是怎麼知道的?   郁夫問。阿忍咳了一下,從皮包裏拿出一封信。   這是中西前不久寫給我的信,你們看,環境寫錯了,他把環寫成了還報的還。剛才看到綁匪寫的信,發現把還報的還寫成了環境的環。中西以前就經常把環和還這兩個字搞錯,所以我就想到了。   是嗎?看來以後要好好學漢字。   郁夫嘟囔後,又拍著手搞笑地說:老師的推理太厲害了,了不起、了不起。   阿忍推開他的手說: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動機到底是甚麼?他們為甚麼要這麼做?   鐵平用力抓著頭問:老師,妳完全猜不到理由嗎?妳應該已經隱約察覺到了吧?   我不知道啊。   中西他們家來到東京後,好像就出了很多問題。雖然家裏很有錢,但他爸和他媽的感情瀕臨破裂,已經談到了離婚的事,現在只是在吵要怎麼分配孩子。   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啊。   於是,中西和他姊姊就在想,有沒有甚麼方法可以讓他們父母再次團結,就想到了綁架遊戲。為了救孩子,他們不得不團結。中西他們期待,父母可以經過這件事破鏡重圓。   原來是這樣   阿忍不禁有點難過。因為她知道雄太很煩惱,所以才會來東京,沒想到他正在拚命尋找解決方法。   得知我們要來,他們決定執行這個計劃。如果有人報警,他們打算立刻中止計劃。雖然現在成功了,但接下來才是很大的問題。他們坦承一切後,會被他爸媽罵,他們可能在挨罵之後,再請他們的爸媽重新考慮離婚的事。   是嗎?希望他們一切順利。   中西告訴我,郁夫難得語氣沉重地開了口,如果最終還是無法解決父母感情的事,那也無可奈何,他們只好認命,但希望全家人可以在最後一起出遊。因為想要製造這樣的回憶,所以才會挑選迪士尼樂園,尤其是利廣,他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回憶。   是喔   阿忍回想起剛才的景象,他們一家人看起來感情很好。   別擔心,他們一定沒問題的。   阿忍用力說道。   不好意思,讓妳久等了。   本間走了回來,他手上的托盤上放了好幾種飲料。我把那裏的飲料全都拿來了,請妳選自己喜歡的。   謝謝。鐵平他們伸手拿了飲料,阿忍拿了柳橙汁。   沒想到你們來東京,捲入了這麼麻煩的事件,接下來要怎麼辦?   本間問。   我們明天要去東京巨蛋球場。   不,要去原宿。   我沒問你們。老師,妳明天晚上有空吧?要不要一邊吃飯,一邊研究一下這起事件的解決方案?   好啊。   阿忍托腮說道。明天是朋友的婚禮,她要在婚禮上致詞。   阿忍開始思考要對這些新人說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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