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意外!文江走出來時說。
這就是說,田村裏的生活也不是很平靜的。公江含意深遠地說。
可是,宮里先生也需要借錢嗎?
大概是做法事時欠下來的錢。而且,那個人一旦進城去,是很會玩的人。
真叫人失望!
這是大人的世界啊!並不是都像小孩想的那麼純潔。
文江思索著:媽媽說得有道理,我做那樣的期望註定是要失望的。
大概到了都市後,看到人類的醜陋赤裸裸的呈現,下意識中便以為故鄉人是永遠純潔的。
不論是在什麼地方,只要是人的社會,都不可能是完全純潔的。
這麼看來,情況是怎麼樣呢?草永道:有財務困難的,好像不是只有一、兩人了。
大概是吧!公江點點頭說:天氣暖和了到那裏坐下吧!
那裏?
車站的凳子上。
可是
暫時還不會有火車進站,坐一下沒關係。
三個人走到空無一人的月臺上,陸續坐在古老的凳子上。
這個凳子是以前就有的嗎?文江問。
是啊,妳不記得嗎?
嗯,可是我沒想到已經這麼舊了。
經過歲月的折磨,當然會破舊。公江說。
田村看起來好像沒有變,但實際上在不知不覺中就有很大的變化。
是啊!
這裏有清靜的和平。
月臺上沒有人,鐵軌也在睡眠中。能把它從睡眠中叫醒的火車,還要等一段時間才會來。
這個事件究竟是怎麼回事呢?草永問道:伯母好像胸有成竹的樣子。
可以這麼說一切都是圍繞著金錢而發生的事,文江說:也就是金子先生不,應該說是金子先生的太太把錢借人,然後再逼債,後來就有人因此去搶銀行
是不是正好相反呢?草永說。
為什麼?
有了債務上的困難就會去搶銀行嗎?
對,問題就在這裏,事實上銀行的確是被搶了。
這樣想行不行,公江說:強盜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你們認為搶銀行的人會往那兒逃走?
如果在那鎮上搶銀行會往山裏去吧,文江說完,頗自信的點點頭。對了,是強盜躲在山裏,被和也遇上了。
這樣的推理應該是比較自然的。
如果是這種情形,那麼可能會發生什麼事呢?草永一面思考一面說:那搶徒與和也發生格鬥,然後和也把搶徒殺了,一定是這樣,這樣的話,毛巾上的血跡就可以解釋了。
可是,和也看到錢會起貪念。
那也難怪,公江道,那是在這個村莊裏一輩子看不到的鉅款,一定是一時糊塗了。
然後他把搶徒的屍體埋在深山裏,把錢帶回去。可是沒想到卻由於妳失蹤,他被懷疑是殺人兇手。
因此他不能說出來,文江點點頭說:如果繼續瞞下去,最後錢將屬於他。
那麼,他會把錢藏在那裏?
埋在自己家裏的地下一定很危險。
是在山裏嗎?那去挖出來時一定會被看到。
一定有更好的地方藏錢。公江說:有一個地方變成年輕人的祕密藏所。
文江向著燒燬了一半的倉庫看去。
是那裏
如果把錢藏在那裏,就不必大費周章了。
不錯草永站起來說:去看一看吧。當然是不會留下什麼痕跡的。
走!文江也站起來。
你們兩個去吧,公江說:我累了,不想去。
文江和草永走上土堤,來到燬燒的倉庫前。
這是他們曾經受到村裏年輕人攻擊的地點。
大概伯母說得不會錯,和也首先想到的就是把錢藏在這裏。
這裏面經常都堆滿了破爛。
真正的問題是在後頭,草永想了一下說:和也為什麼死了呢?
如果他不可能自殺的話
就是被殺的,兇手一定知道和也藏錢的事。
殺死和也就表示他已經問出了藏錢的地方。
大概是這樣吧!可是,和也會對誰說出這個祕密呢?
不知道。一定是他能信任的人
假設那個人也有金錢上的困難,那麼他一定也在金子的名單中
文江下意識地用手輕輕摸摸自己的頸部。
妳怎麼了?
不,沒什麼,就是那一次被勒過的地方覺得有點癢。
哦,似乎妳有過那麼回事。
你這樣說顯得好冷漠!文江笑著抱怨。
總而言之,我既然已經插手到這個地步,現在也不能鬆手不管。草永邊說邊看著燒燬的倉庫:究竟是誰幹的呢?錢真能使人瘋狂。像我有錢的時候,心裏反而不安,所以結婚後給我的零用錢不必太多喂,妳怎麼了?
你跟我來。文江拉著草永的手。
要去那裏?
不要問。文江臉色變得蒼白。
回到月臺時,公江正坐在凳子上睡著了。這時候鐵男也來了。
嗨,大小姐。
我母親在這裏休息一下,麻煩你照顧。
沒問題,反正我也沒什麼事。鐵男愉快地答應。
文江快步的走在草永前面。
喂,妳要去那裏呀?
文江明明聽到草永的話,卻連頭也不回。可是,走了幾步後卻回頭對草永說:
你還想和我結婚嗎?
當然啊!草永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
那麼,我有什麼請求,你都會答應嗎?
當然!
真的毫不勉強的去做?
為了妳,結婚後我願意掃地、帶孩子。
我不是要你做那種事。
那麼是什麼事呢?
我要你去打人。
聽了文江的話,草永瞪著眼睛。
下次再來宮里醫師把小孩送走。
醫生,午安。
原來是小文哪。
我有點事想和您談談。
好啊,宮里走進診療室,笑著說:兩個人一起來是不是想做家庭計劃呀?
文江對草永點頭示意,草永作會意狀,然後走上前去,輕輕說了聲:
對不起了,大夫。
草永把一個結實的拳頭向宮里醫師揮過去。
宮里頓時猛退幾步,撞到牆角的柱子,倒在地上。然後很費力的坐起來,瞪著眼睛說:
喂,這是幹什麼?
來而不往非禮也。文江用手指指自己的脖子:為了這個回報你。
宮里盯著文江看了一會,然後嘆了一口氣盤腿坐在地上。
妳是怎麼知道的?
那個聲音因為很久沒有見面,所以沒有聽出是你,後來在這裏跟你談話才使我想起來。而且,你在勒我的脖子時所用的力,既能嚇到我,又不會把我弄死,那沒有專業知識是不容易做到的。
對不起。宮里面有愧色的低下頭。
可是,殺坂東先生的該不會是
不是不是我!宮里急忙否認道:我不會做那種事,再怎麼說我都是個醫生呢!
對我做過那樣的事,現在是不能那樣神氣了。文江瞪了宮里一眼。
嗯你這樣說並沒有錯。宮里抓抓自己的頭。
我並沒有告你的意思。但是,如果我改變心意,你就會以殺人未遂的罪被逮捕。
這個我知道。
那麼,請你說出理由吧!為什麼要做那種事?為什麼要阻止我回田村?
宮里站起來坐到破舊的椅子中,椅子發出不勝負荷的吱嘎聲,而宮里好像忽然衰老了很多。
能不能等一段時間?宮里說。
不行!
拜託啦,這並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我也不是光為了我自己一個人去嚇唬妳的。
這個我知道。
所以,請妳給我一天的時間,我一定會向妳說明白。宮里說,身體向前挪動了一下。
你能保證嗎?
我保證,請相信我吧!
文江想了一下,說道:
好吧!
謝謝。
明天我會再來。
我知道,我會等妳的。
文江帶著草永走出去。
這樣可以嗎?草永問道。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
我認為應該堅持下去。
也許吧!
文江並非不知其中的道理。但是她畢竟是田村人,不由得就相信了自己的鄉親。
我已經答應他了,算了吧!文江說這句話像是給自己聽的。
現在要去那裏?草永停下腳步問道。
對了,要去接媽媽。我們去車站吧!
兩個人一起到車站時,看到鐵男向著他們跑來。
發生什麼事了?好像很慌張的樣子。
鐵男連帽子掉了都顧不得,只是一直向前奔跑。
大小姐!
鐵男,怎麼了?
妳母親不得了啦!
文江的臉色猛然大變。
我媽媽怎麼了?
她一直在睡覺我覺得很奇怪就去叫她可是她好像昏過去了。
文江驚慌失措。
媽
文江向前奔跑,草永也跟著跑。
心臟相當衰弱。醫生說。
是嗎?
要靜養一段時間。
是什麼狀況呢?
我想不會有問題的,但必須要十分小心。
知道了。文江向醫生道謝。
這是位於田村鄰鎮上的醫院。
當時白木警員立刻調派救護車,把公江送到這家這一帶唯一的綜合醫院。
文江看看手錶才驚覺已經是夜裏八點了。
怎麼樣?草永來了。
哦,是你。
情形如何?
現在睡著了,醫生希望讓她保持安靜。
噢。
兩人在走廊上慢步而行。
她為了我太操心了,我害了媽媽!文江說。
那是沒辦法的,孩子總是會讓父母操心。
可是我的情形跟一般孩子不一樣。
妳不要太自責。
不要緊,我並不是個為了一點事就會萎靡不振的人。文江微笑著說。
這才像妳。
草永伸手摟緊文江。
你打算怎麼辦?
我在這鎮上的旅館訂了房間,從這裏用走路五分鐘、跑步十分鐘就到了。
什麼話?顛三倒四的。文江忍不住笑了。
文江心裏明白草永故意用俏皮話來紓解她的情緒,很是感激他。
我們兩個輪班來照顧伯母吧,另一個人可以到旅館房間去休息,只有妳一個人陪她會累壞的。
謝謝你。
從今晚起
有我在這裏,你不用來了。
是嗎?
別看我糊塗,我也想當個好女兒呢!文江說。
我可以去探望一下嗎?
當然可以。
就在草永進病房時,文江燒開水泡茶。當她悄悄進入病房時,母親張開眼睛。
媽,您醒來了?
好像是被我吵醒的。草永說著,搔搔頭。
沒關係。公江的聲音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文江,妳不在這裏也沒有關係。
那怎麼可以。文江皺著眉頭說:再怎麼說,我總有為人子女的自尊。
好吧。那麼妳就留在這裏吧!草永先生真對不住。
不,那兒的話。草永愉快的說:那麼,我會來換班。
好的,謝謝。
文江送草永到醫院門口。
明天怎麼辦?草永問道。
明天?哦,你是說宮里先生的事吧?文江想了一想說:要以母親的情形再作決定,如果病情穩定的話
好吧,再見。草永向文江說明旅館房間情況後離開醫院。
草永一走,文江有一種恢復自我的感覺,她慢慢走回病房。
醫院的夜晚來得可真快。大部分病房裏的人似乎都已經開始入睡。文江走到母親病房前正要推開門時,聽到腳步聲回頭看。
唷,文江說:妳怎麼來了?
來人是杉山百代。
伯母的情形怎麼樣?
謝謝,好像是心臟的毛病,現在已經穩定了。文江說。
那就好,我聽鐵男說,嚇了一大跳
謝謝妳特地來,如果生出一個叛逆多事的女兒,做媽媽的心臟就要受罪了。文江說著,自己也笑了。
百代一直低著頭,態度很怪異。
妳怎麼了?文江問道。
我有一點事情找妳
找我?
真對不起,我知道這種時候不恰當。
沒關係。那麼,我們找個地方坐下吧!
文江帶著百代到已經關了燈的會客室。走廊的燈光射進去,所以會客室裏並不黑暗。
妳有什麼事?
百代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像下定決心似地抬頭說:
把那個備忘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