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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回 有意尋人 黑林逢惡鬥 無心賞雪 絕壁聽奸謀

海天情侶 墨餘生 14842 2023-02-05
  上回說到塞馬先生率了莫家驥、莫家駒兩弟兄與及阿璜、阿瓊二女來到于冕所住的草廬。   那知越牆進去卻空無一人,竹床上的枕被依然,但已積滿灰塵,一看就知這屋主人倉皇出走。   阿瓊雖然明知于志敏和王紫霜這一對愛侶不可能分開,卻因自己被于志敏由赤身魔教之手救出的時候,自己是一絲不掛,再則看到于志敏一臉稚氣未除,人又長得絕美,武藝又高得出奇,所以一縷情絲作繭自縛。她本來有個打算,希望能夠找到于冕之後,盡力供奉于老太爺,覷定一個機會,懇求允許她和于志敏的婚事。那麼,縱然王紫霜心裏不大樂意,但有公公作主,無論如何也可以分到杯羹,那知撲了個空,大失所望。   但是,阿瓊畢竟工於心計,眼珠一轉,計上心來,提議走訪不如坐待,馬上就得到阿璜贊同。

  塞馬先生拗她不過,只得吩咐莫氏兄弟斬來大綑毛竹,把這間茅廬隔成兩間,架了幾張竹床,暫時住下。   次日,瓊、璜二女騎著快馬回轉雲南府城取行李,順便買了不少魚蝦油鹽來。由這一天起,瓊、璜二女託根有地,後顧無憂,也就天天騎著快馬在汕海的周圍繞圈子。想在汕海邊緣找找到塞馬先生描述于冕那樣子的人,不知不覺又是過了半個多月。   這一天,瓊、璜二女照例騎馬閒遊,順著馬意漸漸接近雲南府城。阿璜失笑道:這兩匹馬兒把這條路跑熟了。每天都把我們帶來這邊,好像這城裏有好東西給牠吃似的!目注阿瓊,等待回答。   阿瓊聽她自說自語,細細咀嚼她開頭一句,忽然笑起來道:馬跑熟了,人也跑熟了,只是我們跑了幾個月,都是出了南門就兜圈了,城北那面到底如何?卻從未去過,我們趁這機會,往城北走走如何?

  阿璜蹙一蹙眉道:城北城南還不是一樣,可別遇上出事,又要幫別人打架才冤枉哩!   阿瓊不依道:你說什麼?上次如果不是幫別人打架,那能找到于老爺的居處?又吃吃一笑道:我的心裏最靈,上次一打,就打出于老爺的居處。這次要是再打,說不定就打出于老爺來了哩!   阿璜聽她說得天真,不禁噗哧一笑。   阿瓊罵道:你笑什麼?難道不是?你去不去由你,我可要走了!粉腿一夾,坐下那匹青毛踏月駒就撥開四蹄,剌剌!剌剌!地衝上前去。   阿璜罵一聲:野丫頭!也縱韁追上,不消片刻已進入了雲南府城,但是,阿瓊果然馬不停蹄,一直馳函北門,才回頭笑道:我說你當真不跟著來呢?氣得阿璜揚起馬鞭要打。   二女並騎而行,不知不覺又走了幾十里,一陣清風過處,微聞兵刃相擊的聲音。阿瓊微噫道:來了!今天可得打出于老爺來了!往發聲的方向望去,卻被一座樹林擋住了視線。

  阿璜皺一皺眉道:說起曹操,曹操就道,去罷!還待怎的?一催座騎,和阿瓊繞過樹林,就見一塊空地的中央有兩條身形在狠狠地相搏。等到近前一看,原來相搏那兩人中,一個是十三四歲的少女,另一個卻是彪形大漢,比起那少女還要高出一個肩膊,再看旁立那些人中,兩個和自己差不多少的少年男女和二個十四五歲的少女站在一邊。另一邊卻是十幾個大漢,其中有一位六十來歲的老者和兩位中年婦女。個個神情緊張,注視場裏的變化,一見兩騎到來,不知是敵是友,都投來詫異的眼光。   阿瓊把這些人看了一遍,低聲道:阿璜姐!你看那邊旁立的少年,多麼像于公子?   阿璜點頭道:臉型確實是很像,就只少于公子那股稚氣,更缺乏于公子那種甜味!

  阿瓊呸!一聲罵道:不要臉!于公子怎樣甜了?你吃過嘛?還像個女孩子說的話哪?唷呀呸!   原來阿璜話一出口,已自知失言,被阿瓊抓住她的痛腳,呸了過來,直羞得粉臉通紅,不容分說,伸手就擰。罵道:臭蹄子!我看你敢亂說?   阿瓊雖被擰得唷了一聲,仍然不輸口反駁道:我才不知道是誰亂說哩!好個香蹄子!   阿璜氣得要打她,她卻一抖馬韁跑開了。這一來,倒給場裏所有的人都暗暗奇怪,誰也想不出這兩個騎馬的少女鬧些什麼鬼。   阿瓊故意說話嘔阿璜使她追個好玩,可是,跑了將及一圈,不見阿璜追來,反而覺得有點乏味。只是彎轉馬頭,緩緩走近阿璜,還離開五六丈遠就揚聲道:阿姐!饒我這個妹子罷!   阿璜恨得一咬銀牙,橫她一眼。

  阿瓊淺淺地笑一笑,兩人又並轡看著場裏的變化。只見那少女年紀雖小,手上那支寶劍卻舞得不弱,她的對手是使一對李公拐,雖然也舞得風聲呼呼,仍然無法佔得半點便宜,而且好幾次差一點兒失招。   大凡任何人都有護小護弱的心理,璜、瓊二女初見那龐然大漢竟欺負一個未成年的少女,已經大為不滿,現在眼看那少女可能獲勝,更是喜形於色。阿瓊更忍不住道:阿姐!你看那小妹妹會不會打勝?   阿璜本待不理她,但她卻嬉皮笑臉地向著自己,迫無奈何地點點頭道:那小妹妹當然會勝!   阿瓊又道:她一定是和那些少女一同來的吧?   阿璜恨道:怎麼不是?你看她和站在旁邊那位小妹多麼相似?也許人家還是一對姊妹哩!你要看就快看,別糾纏我!一雙秀目瞬也不瞬地注視在場內兩人身上。

  阿瓊眼了旁立那兩名少女一眼,又嘻嘻笑道:阿姐!他們也在看我們哩!   阿璜被她叫纏得心煩起來,沒好氣地嗔道:你是怎麼搞的看又不好好地看,管那麼多閒事做什麼?   阿瓊見她發急,越發要逗她玩,吃吃一笑,又要發話,卻聽到一聲嬌叱,霎時場裏面兩條人影一分,那彪形大漢已退往人多那邊,抱肘呼痛。   那少女也一躍而到達另兩名少女的身旁,只聽她嘻嘻笑道:蟬姐!想不到引氣歸元的功夫竟有恁般奇妙,才練了幾個月的時間,就能夠越打越好,一點也不覺得累!   瓊、璜二女聽那少女說到引氣歸元四字,也就微微一愕。阿瓊壓低聲音道:阿姐!王姑娘傳給我們幾句口訣的時候,可不也說是什麼引氣歸元的內功?而且還說這種上乘的內功,在中原懂得的人並不多,為什麼那小妹妹也懂?

  這一問,阿璜哪能解答?嘟起嘴巴道:我怎麼知道?你不懂得問問她去?   阿瓊還沒有答腔,已見一個彪形大漢躍往那塊空地,喝道:宇宙風小子!有種的出來領受你家龐大爺一招!可別叫那些痾尿上不了牆的出來領死!   那人話音未已,少年那邊一條白影一掠而出,就聽到啪!啪!兩聲,那人已一連幾個踉蹌,歪出十幾步。   那較大的少女已站在當場戟指罵道:赤身教的狗頭,有本領統統上來吃你柳姑娘一劍!白色的衣裙臨風飄蕩,美得像一個仙女。   阿璜見這少女一出手,那自稱為龐大爺的就吃了大虧,不由得脫口讚一聲:好身法!   那少女聽到場外有人讚她,也就回眸一笑道:兩位姐姐等我殺絕了這些魔黨,再和你們相   一條身形從魔黨那邊一掠而出,就聽到一個蒼老的口音冷冷道:說得那麼容易,我趙雲飛不抓你回去,也枉為小黑山主了!

  那人身形迅速異常,瓊、璜二女忙往場裏一看,已見一位六十開外的老人站在少女的面前。   可是,又一條身形從魔黨那邊一掠而到,一位徐娘半老而打扮得風騷異常的婦人站在老者的旁邊笑道:這個野丫頭還要你來服侍?斜搶一步,擋在老人的面前。   阿瓊低聲道:阿姐!才上來的兩人身形迅速,恐怕那位姐姐要吃虧哩?   阿璜道:倒不一定   突聽那少女喝一聲:滾!玉掌雙推,一招麒麟獻瑞打往那婦人的胸前。   那婦人肩膀一晃,已橫移數尺,喝道:野丫頭!報個名兒過來,你家大娘不和沒名號的人交手!   自稱為小黑山主的趙雲飛卻喊一聲:寇大娘,這場讓給你罷!腳尖一墊,就退往一旁。   在這時候,場外一條人影疾如流矢般往老人面前一落,喝道:老廢物休走,我于志強領教幾招!

  瓊、璜二女聽那少年自稱為于志強,喜得幾乎叫出聲來,相對望了一眼,笑了起來。   旁立的兩位少女見她們這一舉動,也覺到有點突然,附耳竊竊私議著。   可是,在場外各人各抱所見的同時,場裏那名少女已喝一聲:你姑娘的名字豈讓你這些淫魔知道?接招罷!一個雪地移舟已欺身而過去,掌形一動,一招葉落花飛一上一下分擊那婦人的面門和小腹。   那婦人只聽到一聲接招,就感到勁風撲面,心裏也暗驚這少女進招迅速,急忙橫移三步避開掌風,喝聲:今天不殺你這賤婢,我也不叫曹小青了!雙掌一搓,身形猛然一躍,十指如鉤朝那少女的頭上抓到。   那少女吃吃一笑,等到勁風已吹動她的秀髮,才猛然一仰身軀,同時,蓮瓣雙飛踹向曹小青的小腹,雙掌一沾地面,立即翻身躍起,這一招奇妙異常,旁觀各人只覺眼光一花,曹小青的身形就斜斜地跌出丈餘。

  那少女更加朗笑道:老淫婆!你可叫成曹大紅了哪?   瓊、璜二女既佩服那少女身法的輕巧,又驚嘆她詞鋒的凌厲,不禁吃吃一笑。   但是,曹小青到底也是一個武林中成名人物,先前因為過分輕敵,料不到對方年紀輕輕,招式竟然有恁般精巧,以致吃了那少女一記仰觀北斗踢中了大腿根部,只差兩三寸就正中幽門,幸得順勢翻身,所傷不重,真個又羞又惱,紅臉喝一句:你敢行兇!同時拔劍在手,一個餓虎撲食飛縱上前,一招毒蛇尋窟點向那少女臍下的中極穴。   那少女眼見曹小青被自己一腳踢翻出去,但是著力之處竟是軟綿綿地,也知她受傷不重,拔劍在手,暗中留意。   此時見她像隻母老虎似的撲上前來,劍風帶勁,微聞嘶聲,倒也不敢大意,左腿往後一退,右手劍一招劃地為牢把來劍黏出外門,一翻手腕,寶劍斜走腰間,削往曹小青的腰際。   曹小青自也識貨,自己那一招毒蛇尋窟已用上七八成功力,卻被對方輕輕化開,暗喊一聲:不好!那知心念未已,驟覺對方黏力一鬆,劍鋒已到達自己的腰部。此時,自己的劍被黏往外走,人家的劍從內側反削過來,要想收劍抗擋,萬來不及,只好雙腳一蹬,一個倒躍龍門後退丈餘。   那少女嬌叱一聲,雙腳一跺,身隨劍走,唰!唰!唰!一連幾劍,更迫得曹小青手忙腳亂,進招不及。   但是,場外一聲高叱,另一名中年婦人已撲進場中。   那少女嬌笑道:統統上來罷!剛才我不是叫你們統統上來嗎?劍招突然一變,只見一團光影在兩支寶劍當中滾來滾去。   場外又傳來一個少女的笑聲道:蟬姐姐!不必費力,我來幫你餘音裊裊,場內那少女已罵道:誰要你幫?還不留點氣力過一會殺盡那些狗頭?   阿瓊再也忍不住了,喊一聲:阿姐!我們過去!一抖韁繩,放馬跑往旁立的少女身旁,叫一聲:妹妹!我們是自己人!立即滾鞍下馬。   那兩名少女突見阿瓊跑了過來,不由得驚疑不定,聽到阿瓊說是自己人,仍然有點愕然。   阿瓊很親切道:妹妹!你們叫什麼名字?場裏是不是蟬兒姐姐和志強哥哥?駱伯伯和明因師太為什麼還不來?   較大一點那少女笑道:兩位姐姐的姓名還沒有告訴我們呢?我叫做秦玉鶯指著那小的道:她是我的妹妹玉鸞,場裏正是阿強和蟬姐,駱伯伯和我祖姑都有事不能來。請問姐姐怎麼知道?   瓊、璜二女由秦玉鶯口中證實了自己的臆斷,場內兩人果然就是于志敏請她倆人在雲南府滇池一帶等候的人,立即喜上眉梢,阿瓊忙道:我姓郭,名叫麗瓊指著阿璜道:這位是我的誼姐管麗璜,是于公子于志敏告訴我們在滇池這一帶等候你們的!   秦玉鶯喜得哦!了一聲,張大雙目道:阿敏兄弟在什麼地方,為什麼他自己不來?   阿璜接口道:說起來話長呢,他和王姑娘要救什麼紅姑,追趕幾個赤身魔教的黨徒去了。說不定什麼時候才回轉滇池來!   秦玉鶯聽說到于志敏的消息,就羞得小臉一紅,注視場裏的變化,默不作聲,這時聽說于志敏和王姑娘追赤身黨徒,不由得轉頭望瓊、璜二女一眼。   阿瓊對於秦玉鶯小小年紀竟打敗那彪形大漢,心裏早就嘆服,這時見她回過頭來,小臉上有紅有白,鮮豔得像一朵嬌花,著實惹人喜愛,忍不住握著她的手,讚道:鸞妹妹!你剛才打得真好!   玉鸞見阿瓊讚她,嫩臉上更加嬌紅了,忸怩道:瓊姐姐!不要取笑我,我打得不好哪!   阿瓊還待和她答訕幾句,陡然聽到場裏一聲大喝,赤身魔黨大嘩一聲,急忙回頭一看,就見七八個魔黨衝入場內,另外還有幾人向這邊飛奔過來。忙道:璜姐!把馬給我,你幫她們一陣!接過阿璜的韁繩,飛步往一株小樹旁邊把韁繩往樹上一套,立刻拔出長劍,幾個起落飛奔回來,已見秦氏姐妹被兩名魔黨圍攻,阿璜和于志強、柳蟬兒等三人竟還受多些。同時,又見三名魔黨朝自己奔來。阿瓊怒喝一聲,迎上前去,還離開魔黨丈餘,就左臂一揚,一把繡雲針已經出手,接著縱身過去就是一劍。   上來那三名魔黨裏頭有一個功力較弱,而且不防到這個女娃兒一出手就是歹毒的暗器,以致發現閃光的時候已來不及躲開,郭麗瓊這一把繡雲針已經有十多根打在他的身上,其中有三幾根打中了要穴,只叫得吭!一聲就倒了下去。   其餘兩賊起先看到那女娃兒一揚左掌,還以為是裝腔作勢,及至看到幾十點寒星,才知是暗器來襲,急忙往側裏縱身。但是,他快人家更快,左邊那賊剛脫出暗器的籠罩,腳下還沒有踏實,就見寒光耀眼,一劍飛來,還來不及招架,就被斬成兩段。   阿瓊殺這兩賊,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因為她心機靈巧,知道和這些魔梵戀戰,縱然能夠取勝也要大費氣力,說不定還要上魔黨的大當,所以一上來就使用暗器,並且算準了必然有魔黨向左閃避,所以自己直撲右邊,及時一劍,又多殺一名魔黨。剩下那名魔黨見狀大驚,急呼:哥兒們快來,這賤婢手下好辣!   可是,此時所有魔黨都被于志強一干人纏著,誰也不敢先撤出來,尤其是于志強、柳蟬兒兩人已施展起鵠鶿奪蝮的功夫,各把四名魔黨中的高手圍困起來,不但進招困難,而且外面壓力愈來愈緊。   阿瓊見剩下那一名魔黨情急起來,竟然亂呼亂叫,不由得笑罵道:你跪下求情,饒你一死!一個黃鶯出谷一縱數丈,攔在那賊的面前,長劍一揮,喝道:怎麼樣?到底想死想活?   這本來是阿瓊童心未泯,要開那魔黨的玩笑,認為那魔黨再賤,也不會向自己屈膝。那知話一出口,那魔黨居然噗通跪倒,高呼:姑娘饒命!   這一著真個出了阿瓊意料之外,愕了一愕,一步上前喝聲:快滾!蓮瓣一起,把那賊人挑開數尺。   那賊人得回性命,爬了起來,立即拔腳飛奔。   阿瓊處置了最後一名魔黨之後,縱目一望,卻見各人仍然和魔黨打得翻滾,一時不知幫誰是好?眼珠一轉,輕身兩縱,已到蟬兒那邊,喊一聲:蟬姐姐!我來幫你!劍走輕靈,點向曹小青後背的靈台穴。   寇大娘曹小青原是和蟬兒單獨過招,看看不支,幸得同黨風火妖娘栗秀芬上來幫手,那知打得五六十招之後,仍然險象橫生。   站在場外的魔黨群呼一聲,紛紛擁進場中,立刻成為群毆之勢,曹小青獲到另外兩位同黨來援,精神為之一振。那知對方那少女一躍而出,佔了優勢,施展一種從未見遇過的功夫,但見一睹光牆把自己四人圍在核心,身外勁風呼呼壓得喘不過氣來,這才知道少女的藝業絕難抗禦,正籌謀脫身之術。忽聽勁風一縷,從身後襲來,竟忘了外面仍有一堵劍牆擋住,本能地往旁邊一閃,正巧遇上蟬兒一劍削來,只喊得呀一聲,竟被從胯骨之處斬成兩段。   寇大娘這一死,對於其餘三個同黨倒有一點好處。因為蟬兒斬斷她的身軀的時候,劍鋒遇上骨頭一檔,就不免略為一緩,餘下的魔黨同時躍出圈外,那知旁邊還有一個郭麗瓊卻不肯饒他們活命,左手一揚,喝聲:著!一大把的繡雲針又脫手而出。但是這幾個魔黨的藝業,確有獨到火候,一聽到後面嗖嗖的破空聲,立刻往上躍起三四丈,郭麗瓊發出方圓丈餘的繡雲針全都落空。   蟬兒身形如風,嬌叱一聲,人隨聲起,趁著那些魔黨閃避繡雲針往上縱起的時候,已跟在一蓬針雨之後一個孤雁穿雲斜斜一縱,朝著後面那名魔黨一劍。那魔黨已經躍到頂端,身形下落,料不到人家竟跟著暗器齊到,及至聽到金刀劈風的聲音起自身後,已來不及閃避,劍光過處,雙腿齊被斬斷,痛得他滾在地上連聲慘呼。餘下兩名魔黨腳下甫黏地面,立即拔步飛奔。   蟬兒喝一聲:留下命來!,腳下略一緩,就見一條紅影掠過身旁,認出正是幫自己殺一名魔黨的那少女,又引起她好強的個性,一咬銀牙,腳下一緊,身形又衝前七八丈,卻聽到前面大喝:野丫頭,真個趕盡殺絕麼?   那少女已追及一名敵人打在一起。   蟬兒心裏暗道:好哪!你又搶先,可得捱罵一句野丫頭!但是她的身形並不緩下,猛然看到另一名魔黨仍在五六丈遠的地方沒命地奔跑,急忙趕上前去,嬌叱一聲,手裏寶劍已如驚鴻越野般朝魔黨的後心點去。   那名在逃中的魔黨正是風火妖娘栗秀芬,身手本也不弱,一聞身後叱聲,腳下斜裏一跨就橫移數尺。這時,風火妖娘栗秀芬心知不能跑脫,也就不肯再走,身形一停,回頭罵道:賤婢!老娘怕你不成?一招快刀斬麻朝著蟬兒頭上亂劈。   柳蟬兒先前因為聽那漢子罵郭麗瓊做野丫頭心裏暗樂,這時自己被一個半老徐娘罵成賤婢此起野丫頭又低了一等,不由得大怒,已存非殺這隻魔不可的心,見對方一劍劈來,也不答話,身形一挫舉火撩天劍往上撥。剛把對方長劍黏開,立即一翻手腕,變成孟嘉落帽反削栗秀芬的頸子。   風火妖娘已經和四人合鬥柳蟬兒上百招之多,當然知道對方的功力,此時見寒光耀眼,急忙把頭一低。但是,也已遲了一著,躲得過六陽魁首,卻躲不得萬縷青絲,自覺頭皮一涼,一頭亂髮也就垂了下來,嚇得哎呀一聲,一個懶驢打滾由蟬兒的劍下滾出丈餘。   柳蟬兒吃吃笑罵:准你用出懶狗打滾,本姑娘也不饒你!一步上前寶劍往下一劃,一個妖嬈尤物半老徐娘還未站得起身,就被殺成兩截。偏頭一望,卻見那少女仍然和哪名魔黨打在一團,立即叫一聲:我來助你!   郭麗瓊忙喊一聲:姐姐?你先去幫他們忙罷,不要過來,省得這蠢怪死了還不服!   柳蟬兒聽她喊姐姐的時候,那聲音又軟又甜,心裏已是一喜,又看到于志強和秦氏姐妹那邊尚未分出勝負,另一位不知姓名的少女格著一支明晃晃的寶劍,也是以一敵四把敵人圍在核心。看她那種劍招和身法,分明不是鵠鶿奪蝮的功夫,而是全靠輕功飄忽,這裏一劍那邊一劍的攔截。   蟬兒知道那少女這樣打法最耗真力,而且已看到她額頭見汗,暗忖:你們有那種繡花針,難道我就沒有?立即掏出十幾根鰻骨針在手,叫一聲:姐姐!我來助你!人未到,針先發,一陣強烈的破空聲音過處,魔黨中已有兩人倒地。   管麗璜功力雖然此起阿瓊略為厚些,但是以一支鋼劍圈著四名魔黨,真個累得汗流浹背。這時驟得外援,而且人家一出手就除去兩名勁敵,雖說是暗器收功,可也是人家的手法奇準。心裏一愧,立即一咬牙齦,朝著對面那敵人狠狠地劈下一劍。   那敵人不知道管麗璜氣在頭上,這一招迅雷轟頂已是含怒發招用足全力。所以仍然用托樑換柱將手中劍往上一架,只聽得噹一聲巨響,兵刃接觸處迸出一溜火光,震得虎口破裂,手臂不由得往下一軟。   管麗璜一支長劍順勢往下一落,此時那敵人想撤劍後退已來不及,一個好好的胸膛被一劍下來剖成兩半。管麗璜殺了敵人回頭一看,剩下一名已被那少女替她殺了,只得喊一聲:蟬姐姐!我們幫她們去!   柳蟬兒聽那少女竟能喊出自己的名字,不禁微微一愕,望一望四周,笑道:她們已用不著我們幫了!輕輕一縱來到管麗璜的眼前笑道:那兩個小鬼已把我的名字告訴姐姐了?我還沒有請教姐姐的名字哩!兩人答訕幾句,郭麗瓊、秦玉鶯、秦玉鸞也先後過來聚在一起,唯有于志強卻來得最慢。   柳蟬兒盯他一眼道:你是怎麼搞的?對付幾個廢物還要費那麼多勁兒?   于志強對於這位小師姐著實有點懼怕,而且她又是未來的弟婦,一切也得容讓著她,這時見她當著兩位新客埋怨下來。怯怯地望了管麗璜一眼,才陪笑道:三師姐!我確是來慢了一些,因為我剛才見到這位姐姐又望了管麗璜一眼,接著道:她和魔黨對招的時候,沒有好的兵器來用   管麗璜被他這麼一評,粉臉上不禁一紅。   柳蟬兒嗔道:你怎見得人家沒有好兵刃?   于志強笑道:我從迅雷轟頂那一招裏看出的呀!因為那賊人拼上一招的時候,兵刃上迸出一溜火星,恰巧和我對招那老賊手裏使用一支好劍,我不想毀他的劍,所以只好避實就虛,好容易奪得這支劍來贈給這位姐姐!   柳蟬兒噗哧一笑道:喲!說得那麼好,連人家的名字都還不知道哩猛然看到管麗璜和于志強都臉紅紅地低下頭去,才驚覺管麗璜還是新見面的朋友,不該使人難堪,忙接著道:你既然有此好意,劍呢?給我替你贈人罷!   于志強只好把奪來的寶劍連鞘遞給蟬兒,滿臉上流露出蠻不好意思的樣子。   柳蟬兒笑了一笑,替他引見二女,當面把那支寶劍遞給管麗璜道:我這位師弟最愛開兵器店,拿到手上就送,姐姐就拿去罷!   秦玉鶯見蟬兒說于志強愛開兵器店,忙辯道:他那行?還是敏兄弟的本錢多些,贈的又多又好!   柳蟬兒笑著罵道:就只你會護著阿敏!又見麗璜還沒有伸手來接寶劍,又笑道:接過去呀!   管麗璜連呼幾句:使不得!才接著道:于大公子把劍給了我,他豈不是就沒有了?   柳蟬兒吃吃笑道:你還擔心他哩!他那把蒙天劍此我的還要好!又喝于志強道:還不快點亮你那支軟劍出來!往腰間一摸,一支軟綿綿的兵刃,已拿在于志強的手上,由那耀眼生花的光芒看來,料知不是尋常的寶物。又見柳蟬兒趁機再把劍遞了過來,也就含笑收下。   秦玉鶯眼珠一轉,忽問道:奇呀,阿敏那麼會做順水人情的人,為什麼不送一兩樣好兵刃給兩位姐姐?   郭麗瓊吃吃笑指套在小樹上兩匹健馬道:他要我們來找公公,已經贈了兩匹千里馬,這才是好哪!一時口快,卻把于冕當成了公公說了出來,阿璜不由得狠狠橫她一眼,但她面對著玉鸞,絲毫不覺得,仍然照說下去。在場各人除了阿璜知道她朝夕幻想,甚至於做夢也喊幾句于公公之外,其餘各人都不知道她為什麼說起公公,而這個公公又是什麼人?   秦氏姐妹雖然知道她兩人是奉命找于冕,卻不知道她為什麼把于冕叫成公公。但,玉鸞朝兩匹馬一望,立刻嚷起來道:那馬不是他的,而是玉大姐和鳳姐姐的,我在河間府的時候,曾聽到文師伯和霞姐姐說過。誰知人家借馬給他騎,他卻拿來贈給姊姊!   經過秦玉鸞這樣一說,于志強才知道面前這兩位少女,竟是受了于志敏的請託而來,忙道:兩位姐姐在什麼地方見我敏弟?他自己為何不來?   郭麗瓊粉臉一紅道:說起來話長著呢,在這裏到底不便,還是先回雲南府再說罷!不然,就邊走邊說也好!   秦玉鸞首先就表贊同,拍掌叫一聲:對!又轉向蟬兒道:蟬姐姐!你快點化掉那幾具臭屍,讓我們就走!   蟬兒笑罵道:你就會麻煩我!到底也是去了。   阿瓊見秦玉鸞年紀最小,舉動活潑天真,稚氣未除,著實惹人喜歡,不禁嫣然一笑,走往小樹那邊把馬牽來,微笑道:小妹子!給你騎著走罷!   阿璜也把自己的馬交給玉鶯,恰好蟬兒已把那十幾具屍體處理完畢,一同收拾起程。   秦氏姐妹因為年輕不識愁滋味,騎在馬上臨風飄飄,倒是十分快樂。   惟有于志強和柳蟬兒一個急於要知道生父和胞弟的消息;一個要知道公公和夫婿的去向,各抱心思,有點惶然。走了一程,于志強再也忍不住了,正容道:璜姐姐!我敏弟和王姑娘往那裏去了,你們可知道?你們找到我爹了沒有?要知道我的性兒最急,弟弟也是這樣說,你再不把他們的消息告訴我,可要把我的心都嘔出來了!   阿瓊聽到最後他那一句話,不禁噗一聲笑了起來。   阿瓊為人比較老實,想了一想,才瞞起自己在山洞裏幾乎被辱的事實,只說剛被赤身魔黨擒去的時候,忽遇上于、王兩人為了追尋紅姑,順便解救。   但王紫霜為了追蹤魔黨的玉面鴛鴦,以便搭救紅姑出險,才要她們先騎健馬南來守候,因為于志敏知道于志強一知生父仍在滇池,必然南來會合,惟防彼此錯過,只好依著王紫霜的意思做了。最後,還把自己和阿瓊尋訪于冕的情形,以及人去樓空的事說了。   于志強和諸女聽完了這段經過,各回想自己千山萬水從河間府來到這蠻煙瀰漫的地方,以為縱不能尋到生父,公公,最低限度也可以和于志敏相見,那知仍然撲空,于、柳兩人更是憂形於色。   原來,于、柳各人自從大破繩金寺,明因師太主持他們締婚大事之後,就由秦方夫婦帶他們直回河間府,走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到達瀦龍河畔,西碇湖邊的秦府,這已經時近中秋。   于、柳兩人本係師姐弟,而且又和秦府上下拖親帶戚,沒有什麼不便。不時指點秦氏姐妹的內功,同時也交換各自練成的藝業,所以進步迅速,幾個月的功夫,蟬兒已把于志強的鵠鶿奪蝮練到青勝於藍的地步,秦氏姐妹雖因沒有靈藥補助,內功方面無法趕上于、柳兩人,但在劍術方面和在繩金寺的時候已不可同日而語。   幾人除了練功就是遊湖,和和樂樂就快到了年底,秦方夫婦預算老父將回,于志強和秦玉鶯的婚期也快到了,也就天天為他們添製新裝,還恐怕他們害羞不敢彼此見面致顯生分,所以也不讓他們知道。但是,蟬兒因為是女孩子,而且心機又巧,年齡較大,眼見秦方忙著買東西,龍嘯雲忙著縫衣服,早就明白幾分。但是,想到這樁喜事,自己也有個份兒,不但不敢打趣別人,連到自己也害怕和別人說話,恐怕別人拿她來做打趣的對象。   這一天已是臘月初七,蟬兒眼看著距離新正也不過是二十多天,不但是于志敏沒有消息,連到秦寒竹、駱中明和自己的師尊也都沒有回來。驀然想起于志敏離開繩金寺的時候,還不知道他和自己定下姻緣,他又怎會來到這裏?這時,恐怕自己的美夢成空,也就坐立不安起來,順著腳步慢慢踱出院外,看那大雪飄飄,群山白首,也心曠神怡。那知出得門來,還沒有走上十幾丈路,就聽到秦玉鸞在後面喊道:蟬姐,到那裏去?等等我!   蟬兒回頭一看,見她一身簇新的衣棠,打扮得像花蝴蝶般飛跑過來,忍不住笑著罵道:小鬼頭,你急什麼?這套衣裳是留待你當新娘子穿的,怎樣現哎呀!你敢!急忙雙手連推。   原來秦玉鸞被她說得羞了起來,一縱上前,把她的粉頭抱的結實,還伸出小手來呵吱她。蟬兒最是怕癢,急得又笑又罵,玉鸞對這位姐姐倒也不敢過分,吱了兩下,也就一縱開去,直往外跑。一跑一追,不一會就到達河岸,玉鸞走往一棵落了葉的柳樹下面,停下腳步朝蟬兒一拜道:阿姐!饒了妹妹罷!   蟬兒在她一停步的瞬間,已撲了上前伸手要擰,猛然見她這一動作,美得像觀音座傍的侍女,倒不忍心擰她,反而在她的柔髮上一拂,替她拂去雪花道:那麼大的雪,你偏要跑這麼遠!   玉鸞閃動一雙大大的眼睛,笑了一笑,依靠在蟬兒的胸前。兩人都緘默了下來,只有朔風搖落柳枝上的積雪,發出沙沙的聲音。過了半晌,玉鸞覺得頭髮上似乎有一縷熱氣透到心裏,不由得奇怪地抬起頭來往上一望,卻見蟬兒的臉頰掛著兩條淚水,驚得她幾乎跳起來道:姐!你哭了!你為什麼要哭?   此時,蟬兒心亂如麻,那能夠回答半句?被她這麼一問,淚水竟簌簌地猛向下流。玉鸞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哭,但見她哭得那麼傷心,自己也就哭了起來。可是,她倆人本來是提氣站在白雪的面上,這一哭,真氣不免一散,那二尺多深的積雪倏地一軟,竟把她兩人同時摔倒。   這一來,大家都哭不成了,蟬兒首先跳了起來,一把拉起玉鸞,替她撲去殘雪,揩乾眼淚,淒淒地一笑道:癡妹子!你也哭什麼?我們回去罷!   但是,玉鸞卻把她攬得緊緊地,不依道:阿姐!你得先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哭?閃動眼睛渴望著。   蟬兒被她磨得沒有辦法,只好道:癡妹子!你要聽,也得找個地方避雪呀!難道讓雪蓋在頭上不成?   玉鸞聽她肯說,眼珠一轉,指著離開不遠的河岸道:那邊有個小石洞,我們到石洞裏躲雪去!不容分說,拉了就走,到達那地方一看,卻是一片斷崖。   蟬兒詫道:石洞在那裏?   玉鸞指一指腳下的斷崖道:斷崖下面就是石洞,本來有路從那邊下去,但是,我們現在用不著了!雙腳一縱,就跳往崖下,蟬兒來不及看那斷崖究竟有多高,不由得哎呀!一聲,低頭一看,卻見玉鸞在下面招手道:來呀!小身子往山石上一鑽,就失去了她的蹤影。   蟬兒看那山崖不過是五六丈高,料想玉鸞鑽進去那地方必然是她說的石洞,也就跟著下去,果然和自己所料的不差。這石洞可容納七八人,而且十分乾燥,前臨江水,後枕江岸,倒也異常隱秘,不由得笑著罵道:小鬼頭故弄狡猾,嚇死人了!你怎麼找到這裏來的?一邊說,一邊傍在玉鸞的身邊坐下。   玉鸞吃吃笑道:這地方是我還沒有跟爺爺離家之前,每天和阿鶯姐捉迷藏的地方呀!還沒有等到蟬兒再問,就閃動眼睛道:姐姐!你剛才為什麼哭了?趕快告訴我哪!   蟬兒先被她一陣亂鬧,已經暫時收下愁懷。此時被她這麼一問,又勾起無限傷感。怔了半晌,才淒然道:小妹子,我問問你,你有爹爹沒有?   玉鸞被她問得有點愕然,暗忖:你明明知道我有爹,為什麼還要問我?但是,看到蟬兒那愴然的神情,卻把話忍住不說,只點一點頭。   蟬兒又道:你有媽沒有哪?   玉鸞仍然是點點頭。   蟬兒鼻尖一酸,一縷冷氣從丹田裏直沖上來,忙忍住將要流出來的淚水,哽咽道:是的!你有爹、有媽、有姐姐和爺爺,也有很多親人和一個融樂的家。但是,我呢我什麼也沒有說到這裏,淒淚奪眶而出,嗚咽半刻,才道:我爹娘死得多慘,而我不但不知道仇人是誰,甚至連爹娘的名字我也不知道   玉鸞見她說得淒涼,也情不自禁地傷心淚落。   兩人像同命鴛鴦相依相偎在這個小石洞裏,誰也想不出話來安慰對方,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蟬兒才收淚撫摩玉鸞的柔髮道:小妹子!好了吧,你哭得阿姐傷心死了,姐沒有爹娘才哭,你有好的爸爸媽媽,也要哭什麼喲?   玉鸞抬起頭來,睜開那雙淚眼仰望道:你先不哭了我才不哭!   蟬兒見她溫順得像一隻小羊,不由得化悲成笑道:我現在可不是不哭了!最後還嗔上一句:你真會磨人哪!   玉鸞也噗哧一笑,揩乾了眼淚道:姐!我們將來總會找得到仇人的,雖然現在不知道他是誰,但還不是那些魔黨和賊黨?等到敏哥回來了,我們跟他在江湖上行走也不用擔什麼心,殺絕了惡人,那麼仇人也自然在內!   蟬兒想不到玉鸞年紀小小也有那麼多計較,一時無話可說,苦笑一聲道:話雖然說得有理,可是,你知道天下有多少惡人,那能殺得許多?說完了卻不見玉鸞回答,又推她一下道:你在想些什麼?   玉鸞笑道:我想起你先頭說爹娘的事,現在我的媽可不就是你的媽?我見媽對你還要親熱些呢!   原來龍嘯雲自從由明因師太口中得知蟬兒從小就沒有父母之後,對於這位可憐的少女著實表示了同情,所以無論做什麼事,都對她另眼相看,把一份母愛也加在她的身上。   蟬兒被她這樣一提,果然就想到秦方夫婦沿途來照顧得無微不至的事實,連帶著從小跟在明因師太身邊的情景,一幕接一幕地展現在眼前,怔得一言不發,只有微微地點頭,眼眶裏又孕著兩泡淚水。   玉鸞眼睜睜地望著她蟬姐,現在見她的秀目裏又含著淚光,心裏驀然一驚,忙道:姐!是我說錯了,你不要哭,媽   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起來,蟬兒的淚水竟如斷線珍珠般往下直落,攬過玉鸞,把自己的臉兒偎在玉鸞的臉上,嗚咽道:妹妹說得很是,媽對我很好,但是,因此更使我想起我的親娘,可憐她老人家竟不能讓我再見一面夢裏,人家說夢裏常可遇上自己的親人,而我卻命薄到連夢也不曾做   玉鸞年紀雖小,但眼見蟬姐說得恁般淒涼,想到當一個人受到現實抑制而想在夢裏尋求慰藉,連夢也做不成的時候,該是多麼痛苦的事,不禁也嗚嗚地痛哭起來。   這一哭,也不知過了多久時間,兩人都漸漸收淚嘆息,各人的心上都像是被壓上一方沉重的鉛塊,彼此都無法說些什麼,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怔怔地發呆。   忍了片刻,玉鸞卻噗哧一笑道:姐!你眼都哭腫了,要是給人家看到,不知多少笑料哩!   那知話剛一說完,蟬兒柳眉倏地一蹙道:莫笑,莫笑,真個有人來了!急忙揩去淚痕。   玉鸞正想問問是什麼人,但自己也已聽到那結冰的河面上,似乎有很輕微的步音。再看蟬兒已經藏起身形,由山石後面探一探頭,嘴裏還咦了一聲。   此時,玉鸞也心知有異,急忙伏在蟬兒的身旁往外窺探,卻看到六七條高大的身形,在風雪迷濛之中涉水過河,朝著這邊河岸飛跑。雖因雪花飛舞,看不清來人的面目,但冰面平滑異常,平常人要想在冰上舉步,縱然不跌個屁股開花,也得跌個四腳朝天。然而,幾條身形在那平滑如鏡的厚冰上,竟使起輕功,一掠數丈,看來絕非庸手。   不需多時,那幾人已不先不後到達石洞的崖下,蟬兒因為不知道來人是敵是友,同時也不願被人家發現自己藏身的地方,當那些人低頭趕路快到岸邊的時候,已招呼玉鸞把頭縮回山右後面。這一來,那幾個人固然看不到二女,而二女也同樣看不到來的是什麼人物。   卻聽到一個老人的聲音道:高老哥!我們先在這裏躲一會風雪罷!橫豎距離老華約定的時間還早,我們一面躲風雪,一面也可以商議怎樣下手?   另一名老人沙啞的喉音道:畢老兒!你也不必盡來問我,其實,我高崇武又知道什麼?連到這次為什麼被你拖來這裏,我仍然搞得莫名其妙!   先前那老人呵呵大笑道:這也可以說是一個死約會罷!如果不是因為對方太強,我們恐怕人手不夠被他漏了一兩個,將來又要死灰復燃的話,也不會請出你這位白日喪門神來!接著就是一陣雜亂的步音,麇集崖下。   蟬兒由那兩名老人的口氣中,已聽出這些人居心不善,包藏著一個絕大的陰謀,不知道要向什麼地方下手?忙輕聲問道:阿妹!你們這裏還有什麼人習武的沒有?   玉鸞剛一搖頭,就聽到那被稱為白日喪門神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不可一勢的赤髯龍也捧起我來了,這倒值得我高崇武賣命!但是,對方到底是什麼硬生?值得你們這樣重視,而且連到九天飛鼠也要邀起別人來?   玉鸞一聽有人被稱為赤髯龍,又聽到九天飛鼠的名號,渾身不由得一震。   蟬兒忙一握她的纖掌道:我也知道了,正是這一批惡賊!又聽到赤髯龍沉著聲道:說起這對頭,也許你老哥也知道多少,在十八年前天都劍秦寒竹你總會知道吧?   白日喪門神似乎驚叫一聲,才道:是他呀!久聞他已封劍歸隱,你怎麼說起他來,難道他和你們有什麼了不起的過節?   赤髯龍桀桀一陣奸笑道:豈僅是過節,而且我們還毀過他這一個狗窩,說起來也是十八年前的事了那一年我和華老大在河曲做一批買賣,看看得手的當兒,卻被秦寒竹這老兒橫來架樑,當時我們不是藝業比不上他,而且他那支天都劍厲害,連毀了我們的兵刃,迫得我們一走了之。我和華老大吃了那次大虧,才苦練了十年的十靈掌,三年前才找到他這狗窩來,一下子就給他挑翻了!   白日喪門神哦了一聲道:那不就行了,還來作啥?   赤髯龍接著道:窩是翻了,但秦老兒並沒有死,只殺了他二十多口,我們老五老七也把命陪上。那次之後,秦老兒就不知逃慝何方,聽說最近幾個月他家裏的人又回來了,華老大在曹公公那裏先得到消息,接著我也由教裏獲到飛鴿傳書,要我們特別留神明因賊尼,和她門下幾個小鬼   白日喪門神似乎不等到赤髯龍說完,就嘎一聲道:明因賊尼又在江湖上走動了?好,好!我也要找她   赤髯龍用詫異的口吻問道:高老哥!你和明因賊尼也有過節?她俗名叫做秦寒梅,正是這裏天都劍秦寒竹的姐姐啊!   白日喪門神冷笑幾聲道:管她是誰,只要有明因賊尼在內,她不找我,我也非找她不可!   二女聽到赤髯龍和白日喪門神這些對話,彼此又相互笑了一笑,玉鸞因為練了幾個月的劈空掌和劍術,此時更躍躍欲試,悄悄道:姐!過一會我們又要殺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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