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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五章 施毒計步步殺機

金劍鵰翎 臥龍生 21702 2023-02-05
  篷車奔行在大道上,蕩起了兩道滾滾的塵煙。   馬蹄聲得得可聞,似是那急來的快馬,已然追到了篷車後面。   突然間,響起了一聲慘叫,混入了轆轆的輪聲之中,金蘭不用回頭張望,已知是沈木風出手傷了那追近馬車的人,聽那慘叫之聲淒厲短促,那人縱然不立刻死亡,恐也難保得活命。她暗暗嘆息一聲,忖道:那些人對百花山莊,已然恨入刺骨,對三爺的誤會,已然夠深了,大莊主隱身車中,施放暗器傷了這些緊迫不捨的武林人物,這筆帳,豈不是都記到了蕭三爺的身上,日後蕭翎縱有蘇秦之舌,也是難以解說的清楚,這手段當真是毒辣的很,如若蕭三爺被武林各大門派,聯手迫得天下無立足之處,只有投效百花山莊一途,甘心受他之命   她愈想愈覺不錯,不禁由心底泛升起一股怒火,當下揚鞭催馬,篷車速度突然加快,疾如流星般,飛馳在官道上。

  只聽車簾內傳出沈木風沙啞、冷漠的聲音,道:金蘭,走慢一點。   金蘭心中雖然將沈木風恨入刺骨,但她一見沈木風或是聽得了沈木風的聲音,心中蘊藏著的反抗意識,便立時消失。是以,聽得沈木風呼喝之聲,竟是不能自禁,一收韁繩,馬車果然緩了下來。   但聞得蹄聲,緊逼車後,緊隨著又是一聲驚心動魄的慘叫傳來。   金蘭心中一陣跳動,忖道:蕭三爺的頭上,又記下了一筆血債。   馬車繼續奔走在官道上,不時由車後傳過來驚心的慘叫。   金蘭暗暗的數算那慘叫聲,共有九次之多,九筆血的仇恨,記到了蕭翎的身上。   突然篷車中傳出沈木風的聲音,道:停車。   金蘭一收韁繩,馬車驟然停了下來。   車簾起處,走出來沈木風那高大微駝的身軀,舉起巨靈般的手掌,輕輕在金蘭肩上扳了一下,笑著說道:蘭兒,蕭三爺待你好麼?

  他臉上帶著祥和的微笑,這極難一見的笑容,留給了金蘭難以忘去的印象,她記得被那沈木風奪去童貞的一夜,也見過他這般平和的笑容。   金蘭對那平和的笑容,有著深惡痛絕的感覺,緩緩垂下頭去,說道:蕭三爺人間祥麟,那裡會看上奴婢,縱有好感,也只是對奴婢們一點憐惜而已。   沈木風道:他指名要帶你和玉蘭,豈能說全無好感,只要你好好的侍候三爺,日後我定當成全你們。   金蘭道:奴妾殘花敗柳,怎敢出此妄想。   沈木風道:日久情生,你終日和他廝守在一起,日久天長,自然會獲他喜愛語聲微微一頓。笑容盡斂,聲音也變的十分嚴厲,接道:蕭三爺醒來之後,不許告訴他剛才的事,也不許提我來過此處   金蘭吃了一驚,急道:你可是在三爺身上下了毒

  沈木風淡然一笑,道:你可是很喜歡蕭三爺麼?   金蘭道:三爺對待奴婢們和藹親切   沈木風臉色一沉,接道:只要你能完成我交付給你的事情,日後我定會要蕭三爺收你為妾,如是你膽敢背叛於我,那滋味如何,不用我說,諒你心中有數   他長長吁一口氣,道:此刻,三爺已遍地仇蹤,不用我在他身上下毒,他已難應付那追索血債的武林人物,今後他只有重回百花山莊一途,個中利害得失,一目了然,你好好的想想吧,我要走了。   金蘭緊接說道:大莊主請留駕片刻,奴婢還有請示之言。   沈木風道:什麼事?   金蘭道:玉蘭姐姐,和那唐三姑服下的化骨毒丹,時限已然將屆,大莊主就慈悲慈悲,賜給她們二粒延緩毒性發作的解藥吧!

  沈木風道:如果我給了她兩人解藥,三莊主清醒之後,質問此事,你拿何言答對   金蘭道:這個奴婢   沈木風接道:此事我已有了安排,不用你多費心了,上車趕路去吧!   金蘭那裡還敢多口,縱身躍上馬車,揮動長鞭,馬車疾向前面馳去。   一口氣奔行七八里路,才收韁停了下來,但她仍是有些放心不下,回頭看去,沈木風早已是不見蹤影,才啟開車簾,進入車中。   只見蕭翎仰臥車中,緊閉雙目,傷口處敷有藥物,流血已止。   金蘭緩緩伸出手去,施展推宮過穴手法。在蕭翎身上推拿一陣,果然找出了幾處被點的穴道。   那沈木風故意要金蘭解開蕭翎的穴道,是以下手甚輕,推拿片刻,蕭翎的穴道已解。   但聞蕭翎輕輕嘆息一聲,緩緩睜開雙民望了金蘭一眼,又望望傷口處敷的藥物,說道:是你替我敷的藥麼?

  金蘭只好點頭應道:妾婢看三爺流血不止,擅自作主替三爺敷了藥物。   蕭翎挺身坐了起來,道:謝謝你啦回顧了唐三姑和玉蘭一眼,道:唉!如若不是她們兩人服有化骨毒丹,咱們輕而易舉的就可以衝出重圍,也用不著傷那些人了。   金蘭道:三爺不用多想了,好好的養息一下吧!   蕭翎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重大之事,急急問道:我不支暈倒之後,那些人就沒有追趕咱們麼?   金蘭道:妾婢抱三爺上了馬車,立時狂奔趕路,是不是有人追來,妾婢就不清楚了。   她心中有鬼,說話時粉頸低垂,一直不敢抬頭。   蕭翎輕輕嘆息一聲,道:這就是了,唉!他們心懷怨恨而來,激怒雖是難免,但那等咄咄逼人,不問皂白的神態,實叫人有些難以忍耐。

  金蘭道:三爺也不用生氣,江湖上原就是個是非圈子,置身此中,難免要被恩怨牽纏。   蕭翎道:話雖如此,但他們也該問個明白才是。   金蘭道:他們滿腔仇恨而來,已是很難自制,再見到證物,自然理性早失,不問皂白了。   蕭翎道:這話不錯,細細的想上一想,也是難怪他們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大莊主把這些和人結仇的鐵證,當作禮物放在馬車之中,豈不是存心陷害我麼?好叫我有口也無法分辯清楚,這辦法當真是毒辣的很。   金蘭輕輕的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蕭翎仰臉望著車篷,自言自語地接道:我蕭翎並沒有做什麼對不起百花山莊的事,他們為什麼要這樣陷害我呢   金蘭黯然接道:三爺雖然武功高強,但也不能和天下武林人物為敵,該想一個法子,解說一下才好。

  蕭翎道:鐵案如山,證物齊全,要我如何一個解說法呢?   金蘭道:那位枯木大師,頗能瞭解三爺處境,三爺最好能和他商議商議。   蕭翎道:我有兩位兄弟,可惜不在此地,這兩人聲望地位,都足以擔當此事。   金蘭道:三爺恕妾婢多口,不知你那兩位兄弟是何許人物?   蕭翎道:中州雙賈   金蘭失聲驚叫道:中州雙賈,亦似聽人說過   蕭翎道:這兩人武功高強,而且閱歷豐富,江湖上宵小詭謀,都無法逃出兩人的法眼,只可惜兩人不在此地。   金蘭沉吟了一陣,道:三爺有著這樣兩個幫手,應該早些尋著他們才對。   蕭翎道:如何一個尋法呢?天涯遼闊,人海茫茫,事先又未有約好   金蘭接道:不知三爺和那中州雙賈可有約定的暗記麼?

  蕭翎精神一振,道:有啊,不是你提起來,我倒是忘去了。   金蘭道:那就好了,三爺沿途留下暗記,指示行蹤,要那中州雙賈趕來相會就是。   蕭翎臉上的歡愉之色,突然消去,嘆道:如是兩人不從此地經過,留下暗記,也是枉然了。   金蘭道:只要中州雙賈門下弟子能夠看到,定然可轉告兩人。   蕭翎道:可惜兩人沒有弟子。   金蘭道:事已至此,三爺也不用太過憂苦,中州雙賈名頭甚大,縱然沒有弟子,亦必在江湖上佈有眼線,能夠識別暗記。   蕭翎道:好吧,不論那中州雙賈能否瞧到暗記追來,此事總算聊勝於無,你馳車趕路時,當心一些,凡是岔道路口,就停下車來,告訴我留下暗記就是。   金蘭應了一聲,不敢回過頭來,只因她心中矛盾異常,不知是否該把沈木風到此之事,告訴蕭翎,生恐蕭翎瞧出了自己的心中有事,不敢和蕭翎相對而視。

  馬車奔行的大道上,轆轆輪聲,蕩起了兩道滾滾煙塵。   金蘭強自打起精神,留神著四下景物,只見大道岔處,馬車正行在一座十字路口,趕忙收韁停下馬車,說道:三爺,這一處十字路口,似是行人必經之道,請三爺下車來留下暗記。   蕭翎昔年被困那絕崖峭壁之下,生食了數千顆千年石菌,使他先天柔弱的體質,大為增強,雖然失血甚多,但經過在車上一陣調息之後,竟然大部復元,一掀車簾,躍了出去。   金蘭呆了一呆,道:三爺,你你的傷勢全好了麼?   蕭翎似也未料到,自己的傷勢復原的那麼神速,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我好了,你的傷勢輕些了麼?   他和金蘭經過一番合力禦敵的惡戰之後,不知不覺間生出一份關懷情義。

  金蘭喜上眉梢,嘴角間泛升起一縷寬慰的笑意,道:多謝三爺掛懷,妾婢傷勢輕多了。   蕭翎道:那很好,你要好好的調息傷勢,我要傳你幾招劍式,日後和人動手時,就不致輕易受傷了。   金蘭嫣然一笑道:奴婢死不足惜,但望三爺要好好保重。   蕭翎道:前程茫茫,日後仗憑之處正多。直身行去,在岔道口處,留下了暗記。   金蘭口雖未言,雙目卻不住的四面張望,生恐此時有人追到,又將難免一場濺血慘局。   蕭翎劃好暗記,幸喜還無人追到。   蕭翎登上馬車,還未坐好,金蘭已揚鞭抖韁疾馳而行。   蕭翎驟不及防,身子斜斜倒了下去,剛好撞入了玉蘭的懷中。   只見玉蘭嬌軀微微側了一下,口中高呼一聲:好疼啊!   蕭翎吃了一驚,挺身坐起,暗道:看來那化骨毒丹,不但可使人慢慢中毒死去,更可怕的還是服用人立刻失去了武功,以玉蘭武功而言,我這無意的撞她一下,絕然不致失聲呼疼   忖思之間,忽聽玉蘭尖叫一聲,滿車滾動起來。   蕭翎心頭大震,凝目望去,只見玉蘭全身肌肉,都似在開始收縮,聲聲尖叫,刺耳驚心。   奔行的馬車,陡然停了下來,軟簾啟動,金蘭一躍而入,看玉蘭滿車滾動的神態,登時花容失色,黯然流淚。   蕭翎驚震的心神,逐漸平復下來,右手疾伸,連點了玉蘭三處穴道。   玉蘭那驚心動魄的尖叫聲,停了下來,滾動的身軀,也暫時靜止不動,但臉上痛苦的神情,卻是更見淒厲。   蕭翎輕輕嘆息一聲,道:好厲害的化骨毒丹。   金蘭回目望了唐三姑一眼,只見她端然而坐,神情十分平靜,毫無毒性的痛苦,心中大為奇怪,說道:兩人都服了化骨毒丹,怎的只有玉蘭姊姊一人發作,這唐三姑卻沒有事情。   蕭翎凝目思索片刻,道:是啦!如以藥性計算,兩人都還未到發作的時間,只是全身受不得一點撞擊傷害,略受損傷,立時將促使藥性提前發作,我剛才無意中撞了玉蘭,才引她毒性早發。   金蘭淚如泉湧,緩緩伸手,摸出一方白絹,拂拭著玉蘭臉上的汗水。   原來那玉蘭雖彼蕭翎點了數處大穴,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但縮筋之苦,並未消失,只疼得香汗淋漓。   金蘭一咬王牙,伸手又點了玉蘭的暈穴,緩緩對蕭翎說道:三爺,賤婢實是該死,願聽三爺的責罰。   蕭翎怔了一怔道:金蘭,你這話是何用心?   金蘭道:賤妾心中還存有一件隱秘,未曾告訴三爺。   蕭翎淡然一笑,道:什麼隱秘?   金蘭道:大莊主來過了   蕭翎心頭一震,道:什麼?大莊主來過了,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金蘭道:那時三爺因失血過多,疲勞過甚,暈過未醒   蕭翎低頭望了傷處一眼,道:我這傷口上的敷藥,可是大莊主為我敷的麼?   金蘭黯然說道:大莊主把三爺扶入了馬車之中,替三爺敷上了藥物,但也替三爺結下了無數的大仇血債。   蕭翎奇道:結下了什麼深仇?   金蘭道:大莊主隱身在車篷之中,不知施用的什麼武功,連傷了九個迫近馬車的武林人   蕭翎接道:你都看到了麼?   金蘭道:妾婢雖未看到,但聽到了那慘叫之聲,共有九人。傷的定是九個人了。   蕭翎道:不知他們傷的如何?   金蘭道:聽那慘叫之聲的短促淒厲;只怕那些人難以再活了。   蕭翎雙目中暴射出冷厲的寒芒,怒聲說道:大莊主那裡去了?   金蘭道:大莊主連傷了追兵之後,喝令妾婢停車,再三警告妾婢,不得把他到此之事,說給三爺知道,然後飄然而去   蕭翎緩緩接道:我怎的一點都不知道呢?   金蘭道:大莊主扶三爺上車之時,順手點了三爺幾處穴道,三爺自然是不知道了。   蕭翎道:可是你推活了我的穴道麼?   金蘭點頭說道:這輛篷車,已然成了江湖間仇恨和凶殘的標誌,咱們如若乘此車趕路,不知要招惹多少麻煩   蕭翎長長嘆息一聲,接道:我知道你想要棄車而行,以避人耳目,逃過攔劫   金蘭接道:三爺雖然是勇武過人,但身受重傷未癒,豈能和眾多武林高手為敵,妾婢之意,不如先避敵勢,待傷勢痊癒之後再   蕭翎搖搖頭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此事關係太大,我們如易裝棄車而逃,或可避開人們的耳目和追蹤鐵蹄,但此後只怕永難解說清楚了!   金蘭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目下的誤會,恐已非三爺口舌所能解釋,妾婢之意只是暫避敵鋒,日後再行設法   蕭翎道:大丈夫頂天立地,做事為人,豈可畏首畏尾,何況,玉蘭和唐姑娘服用的化骨毒丹,毒性發作在即,如若咱們棄車易裝而走,縱然能避開天下英雄耳目,也將使百花山莊送藥之人,找不到咱們的行蹤,豈不要延誤了兩人的性命。   金蘭輕輕嘆息一聲,道:三爺英雄肝膽,兒女心腸,妾婢何幸,得能追隨左右   蕭翎苦笑一下,道:你不要捧我了,堂堂七尺之軀,不能保護你們的安全,反賴你伸手相助,想來使人慚愧的很   突聞蹄聲得得,傳了過來。   金蘭駭然震動,急急說道:有人來了,咱得快些走了。伸手打開車簾。   蕭翎道:來不及啦   語聲未落,突聽嗤的一聲,一道寒芒,穿過車篷而入。   蕭翎一皺眉頭,伸手接住了飛來暗器。   金蘭低聲說道:三爺,車中地方狹小,閃避不易,不如到車外去吧!   蕭翎道:好!你好好的照顧著兩人,別讓她們受了暗算。   金蘭道:妾婢盡我之力。她自知無能如蕭翎一般用手去接暗器,唰的一聲,抽出長劍,擋在玉蘭和唐三姑的身前。   蕭翎躍出馬車,抬頭看去,只見兩匹健馬,勒韁站立在七八尺外。   當先一人方臉虎目,滿臉紅光,身著天藍長衫,胸垂花白長髯,正是那八手神龍端木正。   緊傍他身側,站著個全身青衣,面目姣好,端莊嚴肅的青衣少女,背上斜斜插著一柄長劍。   蕭翎目光一掠兩人,拱手說道:原來是端木大俠   端木正冷冷接道:冤家路窄,今日又叫咱們碰上了!   蕭翎微微一笑,道:兩位苦苦追蹤在下,不知為了何故?   端木正冷冷說道:不用我們費心動手,自會有人前來找你算帳回顧了那青衣少女一眼,接道:雪兒,咱們走吧!一帶韁繩,撥轉馬頭奔去。   那青衣少女應了一聲,拍馬緊追端木正身後而去。   蕭翎望著兩人疾去的背影,心中大感奇怪,暗道:他們追蹤我是幹什麼呢?怎的見了我卻又拍馬而去,江湖上的事情,當真是奇怪的很。   只聽旁立身側的金蘭柔聲說道:三爺,咱們趕路吧!   蕭翎長長吁一口氣,自言自語的說道:是啦!定然是如此用心。   金蘭道:三爺,你說的什麼?   蕭翎道:我說那八手神龍端木正,定然趕來瞧瞧我的傷勢如何,金蘭,看來咱們前程的險阻一定甚多。   金蘭心中忖道:何至是險阻甚多,你不肯棄車易裝而行,只怕是永無清靜之時。口中卻柔聲應道:吉人天相,似三爺這般正人君子,必獲上天垂顧。   蕭翎緩緩登上馬車,啟簾看去,只見玉蘭汗水透衣,有如水淋一般,神情間的痛苦之狀,顯得十分可怖,唐三姑卻仍是那付癡癡呆呆模樣,毫無變化。   金蘭一抖韁繩,馬車又向前奔去。   行約兩三里路,忽聽幾聲馬嘶,四匹駕車的長程健馬,一齊倒摔在地上死去。   金蘭呆了一呆,道:三爺,四匹馬都已受了暗算,一齊倒斃了。   其實不用她說,蕭翎已然下了馬車仔細查看了一下,嘆道:四匹馬都中了淬毒暗器,毒發而死,只是那暗器十分細小,當時咱們未能查覺。   金蘭道:可是那端木正施用的手段麼?   蕭翎道:大概是他了   金蘭忽的嫣然一笑,道:這樣也好,迫著三爺棄車易裝了。   蕭翎道:事情絕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只怕他們早有所謀。   餘音未絕,突然一聲厲嘯傳來。   蕭翎抬頭看去,只見正南里許除有一座莊院之外,極目力不見人家,那厲嘯聲,就從那座莊院中傳了過去。   金蘭張望了一陣,道:三爺,咱們總得想個法子趕路啊!   蕭翎沉吟了一陣,道:你背起玉蘭,我提著車中存物,先找出可避風雨的所在,安頓下兩人,咱們再行設法   金蘭遙望著里許外的莊院,道:咱們可是要趕到那莊院中麼?   蕭翎道:你可曾聽得適才那長嘯聲麼?   金蘭道:聽到了!怎麼樣?   蕭翎道:那嘯聲就是要引起咱們的注意   金蘭道:是啦!他們故意佈下陷阱,誘使咱們上當。   蕭翎苦笑一下,道:此刻咱們已步入殺機的包圍之中,由那四匹健馬的倒斃,可以斷言,那些人已經不和咱們講什麼武林規矩,準備不擇手段的對付咱們,從此刻起,要特別小心,咱們隨時都可能受人暗算。   金蘭道:三爺高論,使妾婢茅塞頓開。   蕭翎道:咱們的處境雖然險惡,但尚未全盤落敗,難的是這兩位吞服化骨毒丹的姑娘,實在難以安排,既難帶著她們迎敵,亦難棄之不顧而去,好生讓人為難。   金蘭沉吟了一陣,道:三爺一人走吧   蕭翎接道:你們呢,怎麼辦?   金蘭道:妾婢可向百花山莊求援   蕭翎道:除非是那大莊主還在左右,此地相距那百花山莊,已然是數百里之外了!   金蘭道:不妨事,妾婢懷中現有百花山莊中的沖天火炮,只要施放出來,極快的就可以傳到大莊主的耳中   蕭翎奇道:為什麼呢?難道那沖天火炮中有什麼古怪麼?   金蘭道:妾婢話未說完,三爺急什麼呢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大莊主把三枚沖天火炮交給妾婢時,曾經再三囑咐,不到必要時不得使用,此炮急過百花令諭,火炮施放後,我雖在千里之外,亦可在幾個時辰內得到訊息。   蕭翎道:是了,他既然暗中派人監視著咱們的舉動,自然是隨時可見那沖天火炮了。   金蘭道:百花山莊養有很多通靈信鴿,只要那追蹤人見到沖天火炮,立時寫好一封書信,拴在信鴿腿上,飛報大莊主。   蕭翎道:這就是啦。目光轉動,突然發現一里外一棵大樹下,孤立著一座茅舍,當下說道:先到那座農舍中去,安頓下兩人再說。當先放步行去。   金蘭揹著玉蘭,牽著唐三姑,走在前面。   蕭翎提著兩隻木箱,隨後而行。   那唐三姑,似是武功全失,舉步行進之間,十分緩慢,里許路途,足足走了一頓飯工夫之久。   這是孤立農舍,建築在一株奇大的榕樹下,古樹茂枝,蔭地有半畝大小,農舍就緊傍著那大樹身而築,大約是終年不見陽光所致,農舍四周的磚壁上,生滿了青苔。   兩扇木條編成的柴扉,半掩半閉,但卻靜得聽不到一點聲息。   蕭翎重重的咳了一聲,道:有人麼?   農舍中傳出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什麼人?   蕭翎道:在下路過貴地,兩位隨行女眷,不幸染上小病,想借貴府暫息片刻,不知可否見容?   柴扉緩啟,慢步走出一個雞皮鶴髮老嫗,手握竹杖,緩緩說道:荒地茅舍,不足以迎貴賓,客人如不嫌棄,那就請進來吧!   蕭翎心中一動,暗道:這老嫗言語文雅,頗似位讀過詩書之人   心中念轉,口裡卻連連應道:多謝婆婆。當先走了進去。   這農舍不過兩間大小,除了一間客室之外,還有內室,中間用竹籬隔開,門口處,垂著一方藍布簾子。   靠後壁一張白木方桌上,放著一個大瓦壺,兩個粗磁的白茶碗。   那老嫗望了金蘭背上的玉蘭一眼,搖動著滿頭白髮,道:在家千日好,出門時時難,客官不要客氣,要什麼儘管吩咐老身。   蕭翎微微一笑,道:咱們休息一會就走,不敢勞動婆婆大駕。   那老嫗又仔細打量蕭翎和金蘭一陣,道:我已年邁體衰,不能奉陪諸位了。手扶竹杖緩步走入了內室。   蕭翎望著老嫗的背影,心中暗暗忖道:這老嫗不似出身荒村的人。   忽聽一個沉重的聲音,傳了過來道:錢大娘在麼?   室中傳出老嫗的聲音,道:找老身有何見教?   蕭翎凝目望去,只見一個身著勁裝的大漢,遙站在農舍的大門以外,抱拳說道:在下奉了主人之命,有要事稟告老前輩。   內室中傳出了錢大娘的聲音道:老身今天精神不好,家裡又有貴賓,今日不見客,有事改天再說吧!   那勁裝大漢道:事情十分緊急,必得   錢大娘怒道:老身今天不見客,你聽到沒有?   那勁裝大漢道:這事和你老人家室中客人有關,無法等待。   他一連叫了數聲,再不聞錢大娘答話。   蕭翎憤然站了起來,低聲對金蘭說道:那人既是要找咱們,我先去問個明白。   正待舉步而出,突聽那大漢驚呼一聲,回頭狂奔而去。   內室中又傳出錢大娘的聲音,道:不識時務的東西,給臉不要臉,敬酒不吃吃罰酒。   金蘭低聲說道:三爺,那位婆婆是一位隱居荒山的高人。   蕭翎點點頭,默不作聲。   只聽錢大娘繼續說道:幾位只管放心的休息吧!老身這茅舍雖然破爛,但卻是安全的很。   蕭翎道:多謝婆婆。   錢大娘道:不過,諸位也不能常留在此地不走,兩個時辰之內,必須得離開此地,不過兩個時辰已經是夠長了,不論是療傷或調息,都已經夠用了!   蕭翎天生傲骨,當下接道:老婆婆儘管放心,我等絕不至拖累老婆婆就是,不用兩個時辰,在下等立刻就要上路。   錢大娘道:好大的火氣啊!   蕭翎伸手提起兩個木箱,道:金蘭,咱們走吧,他們一定要咱們無路可走,說不得只有放手和他們搏一場了!   金蘭幽幽說道:三爺   蕭翎一揮手,道:不用說了,咱們走吧!   金蘭那裡還敢多開口,背起玉蘭,牽著唐三姑,緊隨蕭翎身後行去。   忽見軟簾啟動,衣袂飄風,那錢大娘突然現身,當門而立,攔住了去路,冷冷說道:慢著!   蕭翎暗中提氣戒備,道:老婆婆有何見教?   錢大娘笑道:幾位就這樣走麼?   蕭翎道:那要怎麼一個走法   錢大娘微微一笑,道:留下東西再走!老身這茅廬中,從來不白白接待客人。   蕭翎暗中忖道:看來今日之局,不動手,是無法離開此地了,想不到這荒涼的所在,竟然也會住著這樣一位喜怒無常的武林高手,當下暗中一提真氣,放下手中木箱,道:不知老婆婆想要在下留下何物?   錢大娘道:嗯!看樣子你是想和老身動手了?   蕭翎道:形勢迫人,在下雖有息事寧人之心,也是無法如願。   錢大娘道:初生之犢不怕虎,你這小娃兒的豪勇之氣,倒是可嘉的很   語聲微微一頓,道:接我三掌,不論你用什麼法子,封架閃避均可,只要你能毫無損傷的躲了開去,就放你們上路!   蕭翎細想日來的際遇、經過,心中就不禁怒火高漲,冷笑一聲,道:只要老婆婆劃出道子來,在下是無不奉陪。   錢大娘笑道:老身一向喜歡有風骨的英雄人物,小娃兒,你不錯。言笑聲中,右手呼的一掌,劈了過去。   蕭翎右掌一翻,迎了上去,不閃不避,硬接一掌。   但聞蓬的一聲輕震,兩人都站在原地未動。顯然這一掌硬打硬接之中,雙方勢均力敵,平分秋色。   錢大娘咦了一聲,右掌一收,但又迅快的劈了出來。   蕭翎暗中咬牙,右掌一揮,竟又硬行接下一掌。   錢大娘肩頭搖動,全身晃了兩晃,蕭翎卻不自主的退了兩步。   金蘭轉目望蕭翎,只見他神色平靜,毫無受傷之徵,心頭一寬,長吁一口氣。   錢大娘臉上的笑容,卻已消失,舉起的右掌也遲遲不敢劈出,顯然這最後一掌,仍無把握能夠擊敗蕭翎,不敢再貿然出手。   但見她緩緩收回舉起的掌勢,冷冷說道:你是什麼人的門下?   蕭翎道:家師未立門戶,姓名恕難奉告。   錢大娘目中厲芒閃動,怒聲喝道:好狂放的小娃兒,可敢再接老身一掌。右手一揚,又全力劈出。   蕭翎道:有何不可?右掌一舉,迎了上去。   雙掌接實,響起了一聲大震,蕭翎被那強猛的掌力,震得眼前金星亂閃,一連退了四五步,錢大娘也是站立不穩,身不由己的向後退了三步。   蕭翎長長吸一口氣,道:三掌已過,老婆婆還有什麼條件?   錢大娘身子一側,讓開門戶,道:請吧!   蕭翎提起兩隻木箱,大步出了柴扉,只見四五丈外,站著兩個全身勁裝,背插單刀的大漢,虎視眈眈,凝注著蕭翎。   金蘭緊行一步,追上蕭翎,低聲說道:三爺,那兩個人似在等候咱們。   蕭翎道:那假冒我蕭翎之人,能在武林中享有盛名,人人敬畏,你可知為了什麼?   金蘭道:妾婢不知。   蕭翎道:那是因為他下手毒辣,殺人太多了,所以人人都敬他、畏他,不敢惹他,如若他們要迫得我們無路可走,我蕭翎也只好殺些人給他們瞧瞧了!   金蘭心知日來際遇,已使他蒙受了太多的委屈,玉蘭和唐三姑毒性發作在即,又使他心中充滿了焦急,這委屈和焦急,已在他胸腹間孕育成了一股怨恨,怒從怨恨起,大有不計後果,放手大幹之意,不禁心頭微凜   這是沈木風期望的事,他千方百計,替蕭翎造出了重重障礙,其用心就是要把他迫擠的悲忿交集,失去理性,逞一時豪氣快意,造成一次殺劫,鑄就終身難回之錯,以便為己所用   只聽一聲斷喝道:閣下可是那百花山莊中的三莊主麼?   蕭翎霍然放下手中木箱,冷冷說道:是又怎樣?唰的一聲,抽出背上長劍。   金蘭柔聲說道:三爺,忍不下一時之氣,只怕要鑄成終身大恨。   蕭翎殺機已動,長劍出鞘時,已提驟真氣,準備出手一擊,就讓對方傷亡在長劍之下。   但金蘭適時的勸告,使蕭翎的殺機頓消,緩緩垂下了手中長劍,道:兩位有何見教?   那左面一人說道:三莊主一路行來,連殺了九位武林高手,好煞氣啊!好煞氣啊!   蕭翎目光一掠兩人,看衣著神態,都不像江湖上有名人物,不過是人的屬下而已,但竟對自己這般無禮,不禁又生怒意,目中冷芒暴射道:兩位可是不怕死麼?   右面大漢縱聲大笑道:咱們自知武功非你之敵,也許擋不下你揮劍一擊,可是咱們兄弟卻是有視死如歸的豪氣,天下英雄無不恨你入骨,咱兄弟死在你的劍下,必將為天下英雄敬重,哀榮備至,死而何憾!   蕭翎呆了一呆,嘆道:兩位趕來此地,可就是來此尋死的麼?   左面一個大漢道:尋死倒不是,我們奉了主人之命,來告訴三莊主一件事情。   蕭翎道:兩位請說,在下洗耳恭聽。   右面大漢接著道:我家主人設下了一席酒宴,叫我等來問你一聲,敢不敢前往赴宴。   蕭翎還未開口答話,左面大漢又搶先接道:有道是會無好會,宴無好宴,那宴會之上,除了我們主人之外,還有少林高僧等無數高手,咱們主人,只要我等來告訴你一聲;去不去任你決定。   右面大漢接道:咱們武林中人,講究的是光明磊落,不以暗箭傷人,你們那百花山莊可以做事不擇手段,事事以詭計暗算傷人,你三莊主也可以施用那淬毒暗器,和陰毒絕倫的武功,不足半日工夫,連斃九位武林高手,但我們卻不屑如此,如是你三莊主不敢赴會,那也悉聽尊便,只是從此之後,我們以牙還牙,也將用你們百花山莊的手段,對付你了,先此通知   蕭翎還劍入鞘,朗朗接道:有勞兩位帶路,在下極願一會貴主人。   那兩個大漢似是未料蕭翎會選擇赴會一途,不禁一怔,相互望了一眼,說道:三莊主倒不失豪雄氣度,我們兄弟先走一步帶路了。   蕭翎道:且慢!   兩個大漢已然轉過身去,聞言一齊停了下來,道:怎麼?三莊主可是又改了主意麼?   蕭翎道:在下言既出口,縱然是刀山劍林,也是義無反顧,有勞兩位等候片刻,在下安排一下私事回顧了金蘭一眼,接道:你們去吧!帶她們重回百花山莊   金蘭接道:三爺不用顧念我等,但請安心赴會,如能解說清楚,那就不要動手好了   蕭翎揮手接道:這個我知道,只是她們毒性的發作期限將屆,你如不回百花山莊,豈不誤了兩人性命。   金蘭幽幽說道:唐姑娘心中如何,妾婢不敢妄論,但玉蘭姊姊,我是知之甚深,她寧可讓毒發而死,也不願重回百花山莊!   蕭翎仰臉望天,沉思了良久說道:以你之意呢?   金蘭道:三爺如是不覺我等累贅,我等甚願追隨三爺身側。   蕭翎只覺天地之間,確已無金蘭、玉蘭的存身之處,不禁長長一嘆,說道:好吧!那咱們就一起走!轉過身子,大步行去。   那兩個大漢雖然還未聽出內情,但也隱隱覺到蕭翎深藏著滿腹苦衷,無法出口。   蕭翎提起了兩隻木箱,金蘭左手扶著背上的玉蘭,右手牽著唐三姑,緊隨在蕭翎身後。   兩個大漢當先帶路,行約七八里後,折轉向一座雜林之中。   金蘭突然快行兩步,緊傍蕭翎身側,低聲說道:三爺,大莊主巧計安排,不能怪三爺,也不能責怪別人,但望三爺多多忍耐一些,不難辨明真相   蕭翎回顧玉蘭和唐三姑一眼,突然微微一笑,道:如若大莊主不替我安排下這兩個累贅,只怕我也難有這樣好的耐性了。   只聽帶他的大漢高聲說道:百花山莊三莊主應邀赴會前來。   蕭翎抬頭望去,只見一片空闊的草地上站著一位約四十上下、虬髯繞頰的大漢,虎目生光,神威凜凜,當下一挺胸,大步走了過去。   兩個帶路大漢,身子一側,讓開了去路。   蕭翎直入草坪,放下手中木箱,抱拳說道:在下應邀而來,敢問主人何在?   那虬髯大漢自蕭翎現身之後,兩道炯炯的目光,一直不停在蕭翎身上打量,直待蕭翎抱拳相問,才收回目光,抱拳答道:就是區區在下,聽你口氣,就是那百花山莊的三莊主了?   蕭翎道:蕭某應邀而來,不知閣下有何見教?   虬髯大漢突然縱聲大笑,伸出手來,疾向蕭翎右腕抓去,口中朗朗說道:三莊主這等丰神俊貌,卻有著毒辣心腸,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蕭翎右手一揚,五指反而向大漢手上扣去,兩人雙手觸握,寂然無聲,良久之後,那虬髯大漢才放開了蕭翎右手,讚道:三莊主好俊的功夫!   蕭翎道:過獎,過獎,請教兄台大名?   虬髯大漢道:兄弟步天星。   兩人雙手一握之下,彼此惺惺相惜,敵意大減。   蕭翎道:步兄派人邀約兄弟來此,不知有何指教?   步天星道:有幾位武林朋友想見三莊主,兄弟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蕭翎目光環掠四周,不見一個人影,接著道:不知是何許人物?   步天星道:兄弟自當替三莊主引見舉手一招,東面林木中,緩步走出一個月白僧袍,年約五旬,方面光頭的和尚。   蕭翎只覺這大和尚十分面善,但一時卻又想不起那裏見過。   步天星指著那和尚說道:這位大師就是少林門下的智光大師。   蕭翎一拱手道:久仰,久仰。   智光合掌喧了一聲佛號,還了一禮。   步天星舉起雙手,互擊兩掌,南面林木中大步走出來一個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大漢,白髯垂胸,背上背了一對日月青鋼輪。   此人留給了蕭翎極深的印象,一見之下,立刻認出,口齒啟動,欲待出言招呼,突然心念一動,又強行忍了下去。   步天星指著那大漢說道:這位是楚昆山楚大俠,人稱聖手鐵膽。   蕭翎一抱拳,道:楚大俠,在下蕭翎。   楚昆山道:久聞大名,今日有幸一晤。   蕭翎暗暗忖道:這人不但迂腐頑固,而且毫無心機,我報出了自己姓名,他竟是聽而不聞。   要知五年之前,蕭翎只不過是身罹絕症、弱不禁風的孩子,也初隨岳小釵行走江湖,處處新奇,見過的人和物,無不留下深刻的印象,但別人卻未必就記得他了。   但聞掌聲三響,西方林中,緩緩走出兩人,當先一個身著袈裟,滿沾油污,一臉油光,身後揹著一個奇大的鐵葫蘆,光禿禿的大腦袋。   緊隨他身後,卻是一個身穿百綻大褂,足著草履,手中提著一隻大鐵鍋,蓬髮垢面的叫化子。   步天星指著兩人說道:這兩個是當今江湖上人人敬仰的風塵奇客,酒僧、飯丐。   蕭翎欠身一禮,道:久聞兩位大名了!   步天星雙手高舉互擊四響,正北方林木中,緩步走出來一個花白長髯的老者,架著一根李公拐。跛著一條左腿,正是蕭翎在百花山莊中見的那跛俠常大海。   在他身後,緊隨著兩個人,一個三旬左右的大漢,一個二十上下的少年,這兩手中的長劍,都已出鞘,四目中暴射出仇恨的怒火,凝注著蕭翎。   蕭翎一見這師徒三人,心中不禁一跳,暗道:這三人被逐出了百花山莊,心中對我記恨極深,如若有這三人從中的作證破壞,今日只怕很難解說的清楚了。   跛俠常大海果似還記著舊恨,不等步天星引見,搶先說道:三莊主別來無恙,不知是否還記得我們師徒三人?   蕭翎道:跛俠常大海,常兄,兄弟豈能忘   常大海冷冷接道:月前三莊主在那沈木風庇護之下,把咱們師徒三人逐下望花樓,那份煞氣、威風,咱們師徒是至今難忘。   蕭翎淡淡一笑,道:貴師徒誤會極深,看來不是口舌所能解釋了。   常大海朗朗笑道:我常某如耳中聽聞,還可說傳言失實,但我是親目所見,難道還會瞧錯了人不成。   蕭翎只覺心中湧起了千言萬語,一時間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長長嘆息一聲,默然不言。   步天星道:幾位既是相識,那也不用在下引見了   語音微微一頓,接著道:咱們今日請三莊主來此赴約,並無酒筵款待,只是請問三莊主幾件公案如何了斷。言詞口氣咄咄逼人。   蕭翎精神一振,道:諸位儘管請問,蕭翎知無不言,言必由衷。   步天星道:那是最好不過,咱們在武林中走動的人,正該講究敢作敢當。   智光大師合掌喧了一聲佛號,道:三莊主適才連斃九名高手,足見武功高強,老衲一位師侄,也傷亡在三莊主的手下,這只怪他學藝不精,生死原不足惜,但不知三莊主為了何故,施下毒手,取了他的性命?   酒僧半戒也斜著一對酒意濛濛的醉眼,打量了蕭翎一眼,自言自語的說道:可惜呀!可惜啊。回首拉過背上鐵葫蘆,拔開塞子,咕咕嘟嘟的喝了兩大口酒,接著又道:可惜一顆明珠,丟在糞缸裡了!   飯丐冷冷的說道:哀莫大於心死,這種人連肝腸都已死了。給他說話,倒不如省些氣力下來,去對牛彈琴。   蕭翎一皺眉頭,暗道:這人滿口胡言,不知他罵的那個。   其實他心中早已知是罵他,只是心中不甘承受下來,只好假想他既未提自己之名,那就未必是罵自己。   蕭翎輕輕咳了一聲,還未想出適當的措詞回答,忽然楚昆山高聲接道:三湘老漁翁,為人謙和,江湖上誰不敬他重他,和你何仇何恨,你竟施展絕毒暗器,傷了他的性命,這個仇楚某人如不代他報了,三十年交往之情,豈不是盡付流水,難免受天下英雄恥笑。   一字一句都如鐵鎚錘下去一般,敲打在蕭翎的心上,但感腦際一片紊亂,說不出一句話來。   酒僧半戒回目望了飯丐一眼,道:臭要飯的你來說吧!別人一個個師出有名,咱們也不能打上一場糊塗仗啊!   飯丐探手從腰中間掛的大布囊中,抓出一把飯來,放入口中,說道:神行追風客,和咱們酒僧飯丐號稱風塵三友,你把他打得氣息奄奄,咱們要不替他報仇,別人豈不說咱們風塵三友怕了你們百花山莊。   五年之前,酒僧飯丐為了岳小釵,出面維護過蕭翎,只是那時的蕭翎瘦弱異常,和此刻的英偉神姿,大不相同,何況那假冒蕭翎之名的藍玉棠,早已譽滿江湖,蕭翎加盟百花山莊之事,和沈木風重現江湖,立刻震動武林人心,揚名於江湖之上,但此蕭翎和彼蕭翎,卻無人分得清楚了。   步天星輕輕咳了一聲,道:那沈木風凶名早著,結仇無算,一生中造孽殺人,屈指難數,十年前被天下英雄圍攻,身受重傷,武林同道只道他已死去,卻不料他竟然還活在世上,十年後重出江湖,又得你蕭翎之助   蕭翎只覺胸中熱血沸騰,難以自己,高聲接道:住口!你們憑什麼認定那些被殺之人是我蕭某所殺?   步天星淡淡一笑,道:那些人緊追在三莊主馬車之後,不是你,還會是旁人不成?   蕭翎激動的說道:有人看到了?   步天星道:我   蕭翎只覺腦際轟然一震,道:你看到了?   步天星臉色一變,舉手一揮,道:抬上二爺的屍體。   但聞林中應了一聲,兩個大漢抬著一具屍體急奔了過去。   步天星道:放下。兩個大漢應聲放下屍體,退了下去。   蕭翎凝目望去,只見那人雙目圓睜,嘴角間隱見血跡,僵硬的臉上,怒意仍存,大有死不瞑目之慨。   步天星冷冷說道:三莊主看到了麼?   蕭翎道:看到了,但他不   步天星悲憤地接道:我這位義弟,生性最是慈善,和我這嫉惡如仇的性格剛好相反,想不到他這般善良之人,卻落得這般下場,難怪他死難瞑目了!   蕭翎揮手說道:步兄   步天星此刻已再難抑心中悲憤之情,厲聲說道:我在他身後三四丈處,眼看他追近馬車後,倒了下來,難道還是假的不成!   蕭翎道:你如何能肯定那車中只有我一人   步天星接道:車上只有你們四個,眼下全都在此,不是你是那一個?   蕭翎只覺心頭激跳,有口難辯,急得大聲叫道:他們雖是為追那乘馬車被殺,但兇手卻非是我蕭某   步天星怒道:事實俱在,你還要這般狡辯,只可惜當時我為義弟之死太過傷痛,未能追上那馬車,抓你出來。   蕭翎怒聲喝道:你們這般不問真相,不分皂白,一口咬定了我,那是逼我   金蘭突然接口說道:三爺,真金不怕火,你不用太急,慢慢的給他們說個明白。   酒僧半戒冷然一笑道:你是什麼人?   金蘭道:我叫金蘭,你們這些自負為俠義道上的人物,竟然都是這般糊塗的人!   楚昆山吼道:你說那個糊塗?   金蘭道:我說你們所有的人,自然是連你也算在內了!   楚昆山聽她聲音尖長,自信必是一個女孩子,但卻又穿著男裝,縱身一躍,飛了過來,接道:你是男人還是女人?揚起手掌,準備拍出。   金蘭道:女人!但我看到你們這些堂堂鬚眉,處事的糊塗,反不如我們女人細心呢!哼!瞧你們這般神色嚴厲的激動模樣,實使人有著可憐復又可笑的感覺。   楚昆山收了舉起的掌勢,道:好男不跟女鬥,老夫是何等身份,豈肯和你一般見識。說罷返身一躍,又退出一丈開外。   步天星舉手一揮,立時有兩個黑衣大漢奔了過來,抬下屍體,他刷的一聲,拔出背上的一管銀笛,冷冷說道:不論你用的什麼手段暗器,但能連續傷亡了九名高手,那也足證高明,我步天星願先領教高招。   金蘭高聲叫道:三爺   蕭翎反腕抽出長劍,冷冷接道:既非口舌能夠解說清楚,只有先在武功上分個高低再說,你快些退下去。   金蘭知他此刻心胸之中,填滿了悲憤,如不讓他發洩出來,憋在心中,十分難過,而且這些人一心認定他是兇手,也非言語能夠解說清楚,黯然一嘆,道:三爺小心。緩緩向後退去。   步天星強忍心中激忿,早已迫不及待,銀笛一振,道:接招!疾揮一笛,點了過來。   蕭翎長劍疾起起鳳騰蛟,這出手一劍,守中寓攻,封開了步天星的銀笛,反腕削了過去。   步天星縱身讓開,長嘯一聲,揮笛反擊,但見銀光流動,漫天笛影,直罩過來。   他心中悲痛,一出手就全力出手搶攻。   蕭翎長劍振起,迎住來勢,展開了一場惡鬥。   步天星的笛法,攻勢發動之後,一招緊接一招,綿綿不絕,其間毫無懈怠,使敵人沒有反守為攻的機會,原是極為厲害的一套笛法,尋常之人很少能夠接下三十招。   但可惜他遇上了蕭翎,使這凌厲的笛法,威勢大減。   原來蕭翎從那莊山貝學劍,兼得天下各派心法,最是善於應變,忽而使出武當絕學,忽而是青城絕招,劍路之廣,變化之奇,立即把步天星的笛勢,化解於無形之間,只看得四周觀戰群豪,個個心中震動,想不出他如此年紀,怎生涉獵如此之廣。   轉眼之間,雙方已交手三十餘合。   蕭翎突施一劍春風化雨,逼開笛勢,說道:在下已領教了笛法,也不過如此而已,當心我要反擊了。話方落口,劍勢已變,寒芒旋飛,銀星暴射,凌厲絕倫的反擊過去。   步天星緩了一緩,已然失去先機,但覺蕭翎劍勢如潮,潮湧而到,不禁心頭大駭,暗道:此人能在不足半日之中,連斃了九名高手,果然有非常的身手   忖思之間,突覺四面潮湧而來的劍氣,忽然消去,所感受的壓力大減,不禁心頭一喜,正待運笛反擊,瞥見寒芒一閃,那漫天劍氣,朵朵銀花,突然間合而為一,當胸刺到,趕忙舉起手中銀笛,斜往上撩,銀笛一觸長劍,突然大喝一聲,一股強猛的內勁反向長劍震去。   原來,他和蕭翎動手幾招之後,已發覺在招式變化上難以勝過對方,這唯一的可勝之機,就是憑借數十年深厚的內力,反震對方的長劍脫手   他想的雖是不錯,但事實卻大出他意料之外,內力彈出,蕭翎長劍並未脫手,反而粘在銀笛之上,疾向下面沉落。   這正是上乘劍術中粘,滑二訣的運用,先以陰柔之力,承受下步天星那強猛的反震之力,劍勢卻順笛而下,找上了步天星的握劍右腕。   如若步天星不肯棄去手中銀笛,絕難脫利劍斷腕之厄。   形勢匆急,步天星來不及多轉念頭,右手一鬆,銀笛脫手落地。   蕭翎疾退兩步,卸去承受下的力道,說道:承讓,承讓。   步天星面如死灰,黯然說道:三莊主劍術精博,在下不是敵手。   金蘭生恐蕭翎在受盡屈辱的激忿之下,出手傷人,眼看他適時收手,心中大感快慰。   跛俠常大海一順手中鐵拐,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今日既非比武定名,敗而何憾,步兄請退下休息,兄弟領教領教他的劍術。語聲未落,人已撲了過來,鐵拐一揮一招橫掃千軍,攔腰擊到。   蕭翎聽那掄動鐵拐中,挾帶著呼嘯的風聲,不敢用長劍硬接拐勢,閃身避開。   常大海欺身迫近,鐵拐如狂風驟雨,迫攻過去。   蕭翎振起精神,長劍幻起朵朵銀花,尋空抵隙,迫使他拐勢不能近身。   常大海久走江湖,對敵經驗是何等的豐富,眼看蕭翎不敢封架自己的拐勢,立時把一支李公拐的威勢,全部發揮出來,拐拐挾著強猛的內力,帶起了呼嘯的風聲。   轉眼之間,兩人已交手五十餘合。   蕭翎被那急如風雨的拐勢,迫的向後退出了六七尺遠。   常大海雖然佔盡優勢,但他心中明白,蕭翎只是被自己這威猛的拐勢唬住,不敢以長劍接拐勢,是以才節節退避,如讓他想出破解之法,施展出進逼步天星銀笛出手的粘,滑二訣,就不難反賓為主,奪回先機,必得設法在他尚未醒悟之前,能把他傷在拐下。   蕭翎雖是節節退避,但他門戶封守的謹嚴,劍路之廣博難測,卻使那常大海尋不出可乘之機。   常大海求勝心切,五十餘招仍然找不出蕭翎的破綻,不禁心中焦急起來,心中念頭輪轉,忖思求勝之道,手中的拐勢不覺一緩。   就這一緩,觸動了蕭翎靈機,長劍突施一招天河倒掛,劍尖顫動,幻起了兩朵劍花,斜刺入了常大海拐影之中,左手卻呼的劈出一掌。   強猛的掌力,逼住了常大海的拐勢,劍化迴風絮柳,左右點出。   常大海門戶大開,眼看劍勢點到,鐵拐卻收不回來,只好向後退去。   蕭翎一掌一劍,扳回劣勢,靈智頓開,如影隨形般,疾欺而上。   常大海繞場疾走,奔行了三四丈遠,仍無甩開蕭翎那指向前胸的劍勢,心知生望已渺,長嘆一聲,停下腳步。   四周觀戰群豪不忍再看,齊齊一閉雙目,心想以蕭翎連斃九名武林高人的手段之毒,心地之狠,這一劍勢必不把跛俠常大海開膛破肚才怪。   兩個隨在常大海身後而來的仗劍少年,齊齊虎吼一聲,一左一右的揮劍撲了上來。   這兩人都是常大海的嫡傳弟子,眼見師父將要傷死在蕭翎劍下,心中又痛又急,飛身一擊,各出了畢生功力,兩柄長劍,劃起了兩道森寒的劍氣。   但見蕭翎健腕翻揮,手中長劍左右搖擺,錚錚兩聲,彈開兩柄襲來長劍,人卻仍然站立原地,臉色肅然,俊目放光。   群豪凝神望去,只見常大海前胸處,衣衫破裂了三寸長短一道口子,人卻毫髮未傷。   兩個仗劍弟子呆了一呆,齊齊回頭叫了一聲:師父!   跛俠常大海睜開雙目,黯然一嘆,道:罷了,罷了!咱們師徒還有何顏立足江湖   揚手一掌,反向天靈要穴劈去。兩個仗劍大漢,料不到師父有此一著,眼看他反掌自絕,竟是救援不及。   驚愕之間,突見人影一閃,蕭翎左手閃電而出,後發先至的拂在了常大海腕脈之上。   常大海揚起自絕的一條手臂,突然間不聽使喚,軟軟的垂了下來。   兩個仗劍大漢,回目望了蕭翎一眼,不知是仇視還是感激,嘆息一聲,垂下頭去。   智光大師高喧一聲佛號,緩步走了過來,說道:勝敗乃是兵家常事,武林中從沒有常勝之人,常大俠也不用太過激動。   常大海道:身受強敵相救,此辱日後如何能報?   蕭翎緩緩接口道:不論那年那月,只要我蕭某人還活在世上,常大俠隨時可雪今日之辱!   常大海厲聲喝道:我常大海縱有能雪得今日之辱,也必得先饒你一次性命。一頓鐵拐,陡然躍出一丈多遠,大步而去。   兩個仗劍大漢,望著師父的去向,緊追了出去,師徒三人,眨眼間隱入林中不見。   蕭翎望著三人消失的背影,心中暗暗嘆道:此人對我誤會如此之深,真不知如何才能解釋?   只聽智光大師說道:阿彌陀佛,三莊主劍路之博,變化之奇,實為老衲生平僅見,那就無怪能在半日間連斃九名武林高手,老衲不揣冒昧,還想領教一二。   蕭翎道:大師空門俠隱,世外高人,只怕在下難是敵手。   智光道:老衲自知勝望渺茫,三莊主請亮劍出手吧!   蕭翎心知今日之事,已非口舌能解說得了,也不再客套、長劍一領天風振袂,眨眼間幻起三點寒芒,分襲智光三處大穴。   智光沉聲喝道:好劍法。袍袖揮拂,掃出一股潛力,逼住劍勢,呼的一聲,當胸劈下。   蕭翎長劍斜裡兜回,封住智光掌勢,道:大師且慢動手。   智光道:三莊主還有何言見教?   他連敗了步天星和常大海後,已使在場之人,不敢再輕視於他。   蕭翎右手一翻,長劍入鞘,抱拳說道:大師既是不願動用兵刃,在下亦以赤手奉陪。   智光道:三莊主藝業驚人,老衲也不便奉勸,赤手、用劍,悉聽尊便。   蕭翎道:多承誇獎。呼的一掌,推了出去。   智光運起功力,揮掌硬接一擊。   雙方掌力接實,響起一聲蓬然大震,蕭翎心神一蕩,道:大師好雄渾的掌力。施展開連環閃電掌法,連綿搶攻。   智光接下蕭翎一掌,心中也是一震,暗道:此人這點年紀,內功卻這樣精深,若假以時日,那還得了   忖思之間,蕭翎已攻出一十六掌,出手之快,當真如驚雷驟發,迅電奔至,智光大師被這一輪快速絕倫的連環迫攻,逼得連退四步,大有應接不暇之感。   少林寺十八羅漢掌絕藝,天下揚名,江湖上誰人不知,這智光大師在少林寺中身份甚高,曾以十八羅漢掌,連勝燕山九兄弟,因而揚名武林,今日竟然被蕭翎以連環掌勢,迫得連連倒退,瞧得場中群豪個個暗自震駭。   酒僧半戒低聲對飯丐說:臭要飯的,看上去這小娃兒確實有點門道,只怕那大和尚難得勝他。   談話之中,忽見智光大師奮力反擊,呼呼兩聲,穩住了劣勢。   這是一場罕見的惡鬥,四掌交錯,丈餘內潛力激盪。   蕭翎的掌勢以快速見長,一掌攻出,第二掌緊隨攻到,有如十八隻手掌一齊攻出般,看得人眼花繚亂。   智光大師卻是以掌勢雄渾見長,門戶封閉的謹嚴無比,任蕭翎攻來掌勢千變萬化,乘風狂飆,但始終無法突破智光大師的防守之勢。   不大工夫,雙方已交手一百餘招,仍是不勝不敗的局面。   在這一百餘招的惡鬥之中,蕭翎攻多守少,智光卻守多於攻。   飯丐似是已等得不耐煩,拍拍手中的大鐵鍋,搖頭說道:我說酒和尚,看兩人精神愈打愈好,這場架,只怕有得一陣好打,不到五百招以上,只怕是難以分出勝敗。   半戒道:我和尚和你的看法不同,蕭翎在這百招之內,已有著兩個取勝的機會,只是他對敵經驗不夠,坐失了兩次取勝之機,智光大師門戶雖然封閉的十分嚴密,但守多攻少,先已失制勝之機,如果我和尚的看法不錯,再有一百招,兩人即將分出勝敗   突聽智光大師高道一聲佛號,突然反守為攻,左掌右拳,交相攻出。   飯丐微微一笑,道:酒和尚,你瞧出苗頭沒有,那智光施出壓箱底本領了。   酒僧半戒道:他拳掌互攻,卻使出了兩種大不相同的力道。   飯丐道:不錯啊!他右掌雖然用的十八羅漢掌法,左手卻是用的少林七十二種絕技之一的先天性功拳,一招攻勢之中,剛柔互濟,只怕那小子支撐不久了!   半戒道:那小子掌法有點怪異,似是絕傳江湖的連環閃電掌,昔年南逸公南大俠,挾此舉世無匹的掌法,打遍了南七北六一十三省,極一時盛名   飯丐冷笑一聲道:你可見過那南大俠的連環閃電掌法麼?   酒僧半戒微微一笑,道:我和尚雖然無緣一睹那南逸公的連環閃電掌法,但卻見過南逸公本人,這一點只怕是強過你臭要飯的了。   飯丐道:你既未見過那連環閃電掌法,為什麼要危言聳聽,故作驚人之語。   半戒道:我看遍天下掌法,但卻從未見過此掌勢,南逸公挾絕掌縱橫江湖,被人稱第一快掌,只此一點,就足以證明我和尚洞察細微,卓識高見,非是臭要飯的能夠及得了。   飯丐冷笑道:自拉自唱。   這兩位風塵怪傑,交往數十年,情誼深重,但卻是終日裡抬槓,鬥口互不相讓。   兩人說話之間,場中形勢已然大變,智光大師因使出了少林鎮山之藝,先天性功拳後,果然扳回了劣勢,反守為攻。   只因他掌。拳之上,用出了剛柔兩種大不相同的力道,勁道忽強忽軟,使蕭翎那一氣呵成的連環閃電掌法,受到莫大影響,速度大為減緩。   這種以快速見長的掌法,勢道一緩,威力大為減弱,攻守互易,智光大師反劣為優。   金蘭只瞧得大為擔心,暗道:如若蕭翎傷敗在這和尚手中,群情激忿之下,自不會饒過他,那三爺的負冤,也是永難洗刷清楚了!   忖思之間,忽見蕭翎掌法一變,左手仍然施用連環閃電掌法,右手卻施展十二蘭花拂穴手,三招不到已把劣勢穩住。   那十二蘭花拂穴手,不但是攻勢凌厲,而且出手的姿勢,異常好看,掌指如盤網蛛,始終不離那智光大師肘穴腕脈。   飯丐眼看智光大師已操左券,勝算在握,心中甚為高興,正待諷刺酒僧半戒幾句,卻不料蕭翎掌法忽的一變,不但又把敗勢穩住,反而逼得智光處處受制,掌勢拳法,都有些施展不開,不禁臉色一變,道:這小子果然是身懷絕技。   半戒笑道:我和尚雖是終日的酒不離口,但我是愈喝愈明白啊!   飯丐道:不用先樂,少林七十二種絕技,那智光擅長七種,先天性功拳,羅漢十八掌,也不過只用出兩種而已。   語聲甫落,場中勝負一分,兩條飛旋的人影,霍然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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