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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四章 別莊探親防暗算

金劍鵰翎 臥龍生 29513 2023-02-05
  一陣微風吹過,送來了幽幽花香。   蕭翎取過三奇真訣,和玉仙子的畫像,準備在酒宴之上,把二物交還給沈木風,他已發覺了這百花山莊,充滿著陰謀殺機,如若再住下去,定亦將沾染上血腥之氣。是以才決心離此;借歸籍探親之名,不再返來。   忽然心中一動,暗道:我此去之後,不再歸來,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機會重見這玉仙子的畫像,何不趁此機會,瞧上一瞧,當下展開那玉仙子的畫像,攤在一張木桌之上。   凝目望去,只見一個姿容絕世的女人,手中拈了一束紅花,輕啟櫻唇,微露玉齒,明艷柔媚,撩人春情。   蕭翎瞧了一陣,忍不住暗暗讚道:古人云色不迷人人自迷,看來是千真萬確的事了,如若這畫像是個活人,豈不是一代招禍的妖姬

  一陣急風,吹起了垂簾,一縷日光,由窗外透射入來,照在那紅花花心之上。   只覺那束紅花心之中,微微有點突出,只是那突出的部份,極是微小,如非那日光側射而來,剛巧的照那紅花心上,不論如何銳利的目光,也是難以看得出來。   蕭翎只道桌面之上不平,本能的伸出右手食指,輕輕一擦。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陰,時天道留下這一幅玉仙子的畫像,傳誦人間,人人為他那傳神彩筆陶醉,但卻有很多才智超絕的人,對這玉仙子的畫像,假設了很多可疑,時天道才氣縱橫,畫筆武功,超絕一時,他在自知天限將到之前,焚了生平的畫,只單單留下這一副玉仙子的畫像,如若說他生平之中,只有這一幅畫畫的滿意,故讓它留傳於世,雖無不可,但如說別有用心,亦自是大有道理,因此,有許多臆想和傳說,流誦於武林之中。

  一說那時天道幼年之際,愛上了一位美麗的姑娘,以後那位姑娘卻離他而去,嫁了別人,時天道懷舊情深,所以繪製了這幅玉仙子的畫像,以示對那位姑娘的懷念。   也有傳言說那位姑娘並未另嫁,而是染上了絕症死去,時天道哀傷逾恆,才閉門習畫,要畫下那位姑娘的容貌,他一生中所有的畫,除了一幅眾星捧月圖外,都是畫的這位姑娘,就是連那一幅眾星捧月圖,也是因這位姑娘而作,意思是說天下美女雖多,但如和他懷念的那位姑娘比將起來,不啻是皓月淡星   第二種傳說,是時天道在那玉仙子的畫像中留下了自己的武功,他才情橫溢,把武功融化於彩筆之中,只要是稍具才慧的人,日日對著那玉仙子的畫像瞧看,即可以逐漸領悟這畫中寓藏的武功。

  這是兩個流傳武林中的傳說,震動無數人的心弦,近情者附會於第一種傳說,認為那神來之筆,絕不是一個人的天資、聰慧,能俗畫的出來,在栩栩如生、容色無儔的畫像之中,定然隱藏一個絕代紅顏的真情,和一顆純潔無暇的少女心,如若是沒有那一段淒涼哀怨的動人情史,時天道決不能畫出那樣的美人,那幅畫提名玉仙子,自是寓有深意。   但近智者卻主張後一種傳說,認為那時天道才情超絕,不願隨入俗流,不肯收教弟子,但進入暮年之後,又感嘆一身武功,即將伴隨軀體,常埋泉下,心有不甘,才焚毀所有的畫,單單留下了一幅玉仙子的畫像,以引起世人的注意,在畫中卻暗寓了傳授武功之意。   儘管這傳說震蕩著江湖,但卻很少人看到過玉仙子的畫像,也正因為見過那玉仙子書像的人不多,反使這傳說,沾染上了神秘的色彩。

  於是,玉仙子畫像的名聲更大了。   但武林中,不少具有大智大慧的人,在兩種傳說之外,另有著一種構想懷疑。   他們認為那玉仙子的畫像中,確含有一種隱密,但卻並非是在那畫像中寓藏的傳授武功的用心,這有些近乎虛渺,時天道武功博深,世所皆知,區區一張玉仙子的畫像,絕無法包羅他胸中所學,借圖像寫藏上來武功,並非難事,但如若兼顧那畫像的美麗,就非人力所能及了。   但這構想,並未在武林中傳誦,因為,凡是具有此等構想的人,大都是智勇兼具的武林高人,他們存著尋求計玉仙子畫像的野心,自不願把心中隱密洩露於人。   沈木風取去那玉仙子的畫像,整整化費了半夜時光,希望能從那畫像上發覺出可疑的秘密,但他卻大失所望。

  但蕭翎這無意中屈指輕輕一彈,卻彈出了古怪來。   只見那束紅花花心,突然脫落,背面寫著目力勉可辨認的幾個的小字:撩開她左面裙角   蕭翎只瞧的呆了一呆,他絕沒料到,這一幅嬌艷的畫像中,竟是有著這等古怪的事,正待細查如何撩起畫像的裙邊,突聞步履聲傳了過來。   回目望去,只見沈木風佝僂著高大的身體,緩步走了進來。   軟簾起處,一陣清風吹來,蕭翎手中捏住的花心,隨風飄落。   沈木風望著蕭翎,臉上一片平靜,無笑容也無慍意,任何人也無法從他神情中,測出他的喜怒。   蕭翎欠身抱拳說道:不知大哥駕到,有失遠迎,還望大哥恕罪!   沈木風微一點頭,默然不言,背負著雙手,緩步直走過來,停在那放置畫像的木桌前面,仔細的在那玉仙子畫像上查視一遍,毫無表情的臉上,突然綻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道:三弟可是瞧出了這玉仙子畫像的隱秘麼?

  蕭翎心中一驚,暗道:糟糕,那朵紅花的花心被我彈落,只怕已被他瞧出來了   回首望去,花色宛然,花心中色彩如常,敢情那突起的花心之下,仍然有著一般模樣的花心。   蕭翎暗暗讚道:那畫聖時天道,果然不愧一代人才之稱,畫筆武功之外,這心機也是常人不及。   心中在想,口中卻理直氣壯的答道:小弟見識不多,瞧不出有什麼古怪之處。   沈木風兩道眼神中,暴射出冷厲的寒芒,凝注蕭翎臉上,似是要從他眼神中看出有什麼古怪之處。   花心依舊,毫無破綻可尋,蕭翎心中甚覺坦蕩,任他沈木風目光銳利、心機深沉,也是無法瞧得出半點可疑之處。   蕭翎眨動了兩下圓大的星目,淡淡一笑,道:大哥這般的瞧著小弟,不知是何用心?

  沈木風肩頭一聳,突然哈哈大笑道:你心中如若沒有愧咎、隱密,讓大哥瞧一陣,又有何妨?   笑聲突然而頓,凌厲的目光,也同時移離了蕭翎臉上,滿室移轉,四面尋望。   蕭翎心弦微震,暗暗忖道:這沈木風果然是個洞察細微的厲害人物,必然是瞧到我適才一點驚愕之情,才這般苦苦的尋望不放。   但那花心早已隨風飄出窗外,沈木風目光環掃全室一週之後,才緩緩說道:三弟,如若你這房中有一枚斷針之微的事物,相信也逃不過為兄的眼神。   蕭翎道:大哥神目銳利,小弟難及萬一。   沈木風就桌邊木椅上坐了下去道:五年之後,天下英雄,唯三弟才足為大哥之敵。   蕭翎心中吃了一驚,口中卻微笑答道:大哥過獎小弟,小弟雖得良師垂愛,授予絕學,只可惜質愚才庸,未能真正學得恩師絕藝

  沈木風淡淡一笑,接道:縱然你武功強過此刻,那也未放在為兄的眼中   蕭翎道:大哥說的是   沈木風緩緩接道:我說的是你應變的才智,三弟純金璞玉,略經歷練,必將是一位大智大慧的英雄人物,適才一睹應變之才,更堅信為兄的預料不差   蕭翎雖是生具慧質,又得莊山貝講過江湖上百年來出眾的英雄人才,和那些絕智絕勇的武林往事,但他終是初出茅廬,歷練不足,沈木風一番獎中帶刺之言,一時間竟使他難再想出論辯之語。   只聽沈木風繼續說道:小兄入室之初,見三弟神色有異,依情推論,你心中定有著什麼隱秘?   蕭翎已對他生出了極深的戒心,正待出言反駁,忽然心中一動,暗道:言多必失,不如沉默不語,給他個莫測高深的好,當下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果然,這一著又大出了沈木風的意料之外,等待良久,不見蕭翎答話,才一皺眉頭,接道:但三弟竟能在片刻之間,恢復鎮定,這份冷靜的工夫,實叫為兄佩服,但為兄又自信,觀察絕不會錯,不知三弟的高見如何?口氣之中,逼使蕭翎開口。   蕭翎淡淡一笑,道:大哥訓教,小弟洗耳恭聆!   沈木風離坐而起,縱聲大笑,道:好一個洗耳恭聆。   蕭翎只覺那笑聲中充滿著一股森寒的殺氣,震人心弦。   笑聲延續了一刻工夫,仍不停止,滿室中回音激盪,盡都是震耳笑聲。   蕭翎暗運內力,和那刺耳的笑聲抗拒,臉上卻仍然保持著平靜之色。   但聞呼的一聲輕響,涉入了笑聲之中,沈木風笑聲頓住,回目望去。   只見玉蘭容光慘然,全身微微的顫抖,手中的茶盤下垂,兩隻細瓷白杯,早已落地粉碎。

  沈木風陰森的臉色上,綻開一縷笑容,道:三莊主已決定午後動身,回籍探親,你們可要跟隨他去麼?   玉蘭道:奴婢們聽憑大莊主的吩咐!   沈木風微微一笑,道:這要看三莊主了,不知他肯不肯要你們追隨前去。   蕭翎道:小弟正要請求大哥,金蘭、玉蘭二婢,秀外慧中,獲得小弟歡心,此次小弟回籍,意欲讓二人隨侍同去,不知大哥是否賜允?   沈木風道:金蘭、玉蘭二婢,確為咱們百花山莊中諸婢魁首,也勿怪三弟喜愛,何況兩人的武功不弱,機智應變,都過得去,三弟肯帶她們同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為兄的也可放心了!   蕭翎忽然想起唐三姑,欠身一禮,說道:多謝大哥,小弟還有   沈木風接道:自己兄弟,不用謝了。   蕭翎接道:小弟還有一樁事情請求大哥。   沈木風道:你說吧!但得為兄的力所能及,無不答允!   蕭翎道:唐三姑犯了咱們莊中的規戒,被大哥關入石牢,不知可否放她出來?   沈木風笑道:你知道的事情不少。   蕭翎道:小弟既是三莊主的身份,對咱們百花山莊的事,自是該處處留心才是。   沈木風道:你可也要帶著她隨你回籍探親麼?   蕭翎暗暗想道:我如果不肯帶她離此,只怕她難以出這百花山莊,當下說道:小弟雖有此心,但不知那唐三姑是否答應。   沈木風道:三弟英俊瀟灑,氣度非凡,正是那些自視極高的少女心目中的人物,我想那唐三姑無不應之理。   蕭翎道:大哥答應放她了?   沈木風道:三弟所求,為兄的幾時拒絕過你?   蕭翎輕輕嘆息一聲道:莊中正值多事之期,小弟實不該於此時離去,但思親情深   沈木風接道:三弟不用為此抱咎,只要早去早回,趕得上為兄替你安排的那場大會群豪之期,也就是了。   蕭翎暗道:我借探親之名離此,雖非托詞,但主要的還是不願幫你為惡,既然離此,焉肯再自行回來,口中卻答道:小弟盡快的趕回來就是。   沈木風望望天色道:為兄已吩咐設下盛宴,為三弟餞行,此刻時已近午,三弟也該準備一下,酒飯後,立時上路。轉身緩步而去。   蕭翎望著沈木風背影消失之後,回頭對玉蘭說道:你可是很怕那大莊主?   玉蘭黯然嘆息一聲,道:三爺午宴時請小心一些。伏身撿起地上碎去的瓷杯破片,匆匆離去。   蕭翎心中想著:那沈木風除了多疑之外,對我蕭翎也算得仁盡義至了,這玉蘭卻為何又這般囑咐於我,但她既然這般說了,倒是該小心一些   收拾好簡單的行囊,捲起了玉仙子的畫像,藏入懷中,漫步向大廳而去。   大廳中,果然高張盛宴,沈木風、周兆龍,金花夫人和宇文寒濤都已在坐,最使蕭翎驚疑的,是那唐三姑也高坐在客位之上。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拍拍身側的座位,道:小兄弟,快些過來,這是你的位置。   蕭翎行近座位,掏出玉仙子的畫像遞了過去,道:夫人請收下畫像。   金花夫人道:這畫像本該送給小兄弟,但那玉仙子畫的太好看了,還是由我保存的好。伸手接過來,藏入懷中。   蕭翎又取出三奇真訣,道:在下大哥要我把三奇真訣也交給夫人保管。   金花夫人伸手接過,道:好吧,待我瞧過之後,再交給大莊主收存就是。   沈木風舉起酒杯道:三弟早去早回。   蕭翎舉杯,正待吃下,忽然想起了玉蘭之言,不禁猶豫起來。   沈木風卻似渾如不覺一般,自行乾了一杯。   周兆龍微微一笑,舉杯說道:祝三弟一路順風。   金花夫人接道:小兄弟多珍重。   宇文寒濤說道:三莊主此行愉快。   四人舉杯相祝,每人都喝乾了杯中之酒、但蕭翎的杯中卻仍是滿滿一杯,點滴未嘗入口,大大感到尷尬,暗道:這杯酒縱然是斷腸的毒藥,我也該喝下去了,舉起酒杯,正待吞下,突聽一個細微的聲音傳入耳際:你這杯酒吃不得。   蕭翎心中一動,閉住氣,把一杯酒倒入口中,但卻不吞下腹去,緩緩就坐。   在這一瞬之間,他已明白自己正處在一個充滿殺機的環境之中,必需要冷靜的應付這個局面。   他表面之上,若無其事,暗中卻在留神查看那暗施傳音之術示警的人。   但這大廳之中,除了坐中幾人之外,只有兩個青衣小婢,如若是坐中人向他示警,只有唐三姑和那金花夫人可能,但兩人一直口未啟動,何況那聲音十分陌生,記憶中從未聽聞過。   沈木風眼看蕭翎吃下了杯中之酒,立時舉筷說道:三弟歸心似箭,急於登程,咱們盡快吃吧!   蕭翎緩緩舉筷,挾了一些菜餚,但卻不敢送入口中,原來他口中含酒未吞,不能吃菜。   只聽那陌生細微的聲音,又在耳際響起,道:你如沒有聽我的話,吃了那杯毒酒,今生一世,都在沈木風控制之下,除非你能遇上了毒手藥王,而他又答應救你,始可擺脫,如若沒有吞下那毒酒,快些設法吐出來。   蕭翎聽得他說出毒手藥王,憶起了那晚放血之事,心中信了八成,心念電轉,巧計忽出,暗裡摸出一枚制錢,運指力捏成一團,由桌下彈了出去。   他從柳仙子學得了舉世無雙的迴旋手法,那枚捏成一團的制錢,由桌下飛出,折轉由窗中飛入,掠著周兆龍耳際飛過,叭的一聲,擊在一盤菜餚中,登時油水飛濺,肉塊橫飛,瓷盤也片片碎裂。   這變故大出意外,滿桌雖坐著第一流的高手,也是未能及時接著那飛來暗器。   蕭翎一按桌面,疾飛而起,穿出窗外,腳尖一點地,一個鷂子翻身,人已躍上屋面,藉機吐出了口中含的毒酒。   但見人影閃動,周兆龍和金花夫人以及那宇文寒濤,分由門窗中飛躍出來,登上屋面。   金花夫人低聲說道:小兄弟好快的身法,可曾看到敵蹤麼?   蕭翎搖搖頭,道:沒有。   周兆龍道:什麼人竟能混進百花山莊?   金花夫人笑道:二莊主常說貴莊中門禁森嚴,不啻是銅牆鐵壁,今日卻被人家在青天白日下,混入莊中,而且逼近大廳。   周兆龍目光轉動,四下望了一眼,但見一片平靜,毫無警兆,不禁一皺眉頭,道:今日之事,實是有些奇怪   金花夫人細看四周形勢,只見相距這大廳最近的一片花叢,也在三丈開外,但卻方向不對,心下暗自震驚,口中卻仍是嬌聲笑道:嗯!來人的腕力很強,竟然能在五丈開外地方,把暗器打入廳中。   周兆龍覺臉上一熱,突然舉手互擊三掌,高聲說道:當值的護院何在?   但見四周花叢中突然站起了十幾個佩帶兵刃的勁裝大漢,飛奔而來。   周兆龍當先跳下屋面,金花夫人等也隨著飛落地上。   幾人不過剛剛落著實地,那飛奔而來的勁裝大漢,也已奔到,一字排開。   宇文寒濤暗暗忖道:這些人動作如此之快,顯是都有一身上乘武功,表面之上瞧來,這百花山莊中似是毫無戒備,事實上卻是警備森嚴,別說來敵難以隱秘行蹤,只怕莊中的客人,都在他們嚴密的監視之下。   但見那十幾個勁裝大漢齊齊抱拳一禮,道:二莊主召喚我等,不知有何吩咐?   周兆龍道:你們可曾發現敵蹤混入莊中麼?   十幾個勁裝大漢全部聽得一怔,面面相覷,講不出話來。   良久之後,才有一人答道:我等各盡職守,毫無懈怠,但卻未曾發現敵蹤!   周方龍被金花夫人連番譏笑,憋了一肚子怒火,厲聲說道:既是沒有敵人混入,難道那暗器長了翅膀,自己飛入了廳中不成?   十幾個勁裝大漢,一聽到有暗器打入廳中,個個臉色大變,莊中規戒森嚴,發生此等事情,勢將要受到重罰不可   但聞沈木風的聲音,遙遙飄送過來,道:二弟,不用責怪他們了,這事與他們無干,放了他們去吧!   聲音不大,但卻傳播很廣,場中之人,個個都聽得十分清晰。   周兆龍素來不敢稍逆那沈木風令諭,舉手一揮,道:你們去吧!轉身向廳中行去。   十幾個勁裝大漢抱拳一禮,回身飛奔而去,眨眼間,隱入了花叢之中不見。   蕭翎緊隨周兆龍身後而行,心中七上八下,暗自打鼓,忖道:那沈木風智謀絕人,武功奇高,莫要是已經瞧出是我在搞鬼了!   忖思之間,人已進了大廳。   只見那沈木風端然而坐,神色平靜,毫無怒意,頷首一笑,道:驚擾諸位了。   金花夫人咯咯嬌笑道:大莊主聲色不動,想必是早已胸有成竹了?   沈木風道:蕭三弟回籍探親,歸心似箭,急欲登程,不要因此事延誤了他的時間。   蕭翎心中暗叫了一聲慚愧,口中應道:莊中混入了敵人,是何等重大之事,豈可不查   沈木風接道:不用查了,那人發出了示警暗器,想必早已退去,追亦不及微微一頓,又道:快請入座,不要攪了咱們的酒興。   桌上的碎盤,早已收去,群豪齊齊入座,蕭翎擔心那酒中有毒,不敢飲用,跟著沈木風落筷的菜餚食用,心中暗道:如若你在這菜餚中也下了毒,連你在內,誰也別想逃脫。   一餐餞行宴,匆匆用完。沈木風挽住了蕭翎一隻手同出大廳,穿過花叢,直向莊外走去。   只見一輛華麗的馬車,早已套上了四匹健馬,一個青衣童子,高坐車門外,右手裡拿著一條長鞭,左手中控韁待發。   沈木風指著那馬車笑道:為兄和你二哥,都備有一份薄禮,奉送雙親,三弟的行李,我已叫人搬入車中,四匹健馬,也都是千中選一的好馬,足可當長途跋涉之任,三弟思親情切,就此上道吧!   蕭翎仔細看去,只見那控馬的青衣童子,正是金蘭扮裝,當下躬身一揖,道:大哥設想周到,相待情深,小弟就此拜別,   沈木風回顧了身後的唐三姑一眼,笑道:三弟請扶唐姑娘上車。   蕭翎抬頭看去,只見那唐三姑的神情木呆,不言不笑,和初見她時那等巧笑倩兮、妙語解頤的情形相較,已是大不相同,心中好生奇怪,但又不便追問,當下一抱拳,道:唐姑娘如願和在下同行,請來上車。   唐三姑目光緩緩由沈木風臉上掠過,慢步而來,登上馬車。   金花夫人突然趨前而來,伸出白玉般的右手,笑道:小兄弟,姊姊不送你啦,祝你一路平安。   蕭翎伸出手去,和她握了一下,道:多謝夫人關顧。只覺一個小紙團,傳入掌中,趕忙挾在手指中,抱拳對周兆龍等一禮,道:小弟就此拜別。飛身一躍,登上馬車。   金蘭左手韁繩一抖,馬車陡然向前飛馳而去。   遙聞金花夫人嬌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小兄弟,你如想要那幅玉仙子的畫像,最好是早些回來。   蕭翎站在車頭上,揮手致意,但卻未答金花夫人之言。   轔轔的輪聲,蕩起了一片沙塵,沈木風和金花夫人的身影,也逐漸消失不見。   蕭翎藏好了手中的紙團,掀開垂簾,進入車廂,只見玉蘭也改穿了一身男裝,倚欄而坐,目光望著車篷,似是正在想一件沉重的心事。   車廂後面,放著兩隻大箱子,唐三姑斜斜的靠在箱子上,閉著雙目,似是已經熟睡了。   白馬華車,麗人相伴,這該是何等的賞心樂事,但蕭翎卻有著一種茫然無措之感,他覺出這車廂中充滿著一種幽傷和詭異的氣氛,每個人都似是有著重重的心事。   他輕輕的咳了一聲,道:玉蘭,你在想什麼心事?   原來他自從進入這車廂中後,那玉蘭姑娘始終未曾望他一眼,渾似不覺他進入了車廂。   玉蘭如夢初醒一般,緩緩把投注在車篷上的目光,移注到蕭翎臉上,黯然的叫了一聲:三爺。又住口不言。   蕭翎心中大奇,說道:你怎麼啦,此刻咱們已離開百花山莊,有什麼話,儘管說吧!   玉蘭搖搖頭,微微一笑,道:妾婢很好,沒有什麼。   她雖然想使笑容自然些,但蕭翎卻看得出她笑的很勉強,很淒涼。   蕭翎心頭氣悶,暗道:好吧!你既然不願說,那便算了,我也不來問你,當下閉目運氣調息起來,不知不覺間,竟入禪定,物我兩忘。   待他由禪定中清醒過來,夕陽早下,已然是暮色蒼茫的時分。   馬車早已停下,唐三姑和玉蘭已然不見,只有金蘭一人當門而立。   只聽金蘭低聲說道:三爺醒了麼?   蕭翎點點頭,道:她們呢?   金蘭道:進去休息了,包莊主已在車外等候很久了。   蕭翎道:那一個包莊主,我不認識啊!   只聽車簾外響起一個宏亮的笑聲道:在下接得了大莊主金花令諭,特地趕來迎駕,廳中盛宴已張,敬候三莊主上坐了!   蕭翎皺皺眉頭,掀起垂簾,出了車廂。   只見一個五旬左右的老者,穿了一件天藍色胡綢長衫,面帶微笑,站在車旁,神態極是恭謹,看蕭翎掀簾而出,立時長揖拜見。   蕭翎還了一禮,道:怎敢勞駕。   那老者笑道:大莊主在金花令諭中吩咐,要在下小心迎駕,不得有違,但得三莊主不肯怪罪,老朽就歡喜萬分了。   蕭翎暗忖道:百花山莊的力量,確是不可輕視,竟是處處都有分舵。   抬頭看去,只見一座高大的宅院,屹立在暮色中,看紅門綠瓦,該是個豪富之家,不知內情,誰也難以猜出,這高宅大院,竟然是百花山莊的分舵。   那老者抱拳當胸,躬身說道:三莊主請。   兩扇黑漆大門,早已大開,一個二十左右的青衣人,高舉著一盞氣死風燈,肅然而立,燈籠用絹製成,四面各寫了一個包字。   蕭翎緩步登上七層石級,直向大廳行去。   那老者緊隨在蕭翎身後,居中而行,金蘭走在最後。   三人行不過丈餘,身後那黑漆大門,已蓬然關上。   穿過了兩個院子,才到大廳,廳中燭火輝煌,早已張宴相候。   蕭翎目光一轉,只見敞闊的大廳中,除了兩個綠衣婢女之外,別無賓客。   那老者一側身,走在蕭翎前面,欠身說道:三莊主請上坐首位。   蕭翎心知謙遜推辭,徒費口舌,索性大步行去,坐了首位。   那老者待蕭翎坐好,突然一撩長袍,屈下一膝說道:包子威見過三莊主。   蕭翎暗忖道:看來此情此刻中,倒是不得不端點架子,舉手一揮,道:不用多禮。   包子威欠身而起道:三莊主旅途辛勞,請隨便進些酒菜。垂手站在一側。   滿桌佳餚,只有蕭翎一個人高居首位而坐,那包子威站立相陪,不敢落坐。   蕭翎淡淡一笑,道:包兄請坐。   包子威道:屬下謝座。就主位坐了下來。   兩個綠衣婢女,款移蓮步,行了過來,伸出皓腕,挽起酒壺,替兩人斟滿了酒杯,退到旁側。   蕭翎目光轉動,早已不見金蘭,心中自是納悶,正待開口詢問,那包子威似已瞧出了蕭翎心中所思之事,搶先說道:三位姑娘都已由內人接入內廳款宴。   這一席晚宴,就在包子威恭謹中匆匆用過,蕭翎雖然是受盡了尊嚴禮遇,但卻有著枯燥無味之感。   晚宴過後,包子威親自送蕭翎到安歇之處。   這是座擺滿鮮花的精緻跨院,錦帳繡被,佈設的極盡豪華。   包子威待蕭翎落座之後,恭恭敬敬的說道:三莊主幾時上路?   蕭翎道:明晨一早就走。   包子威欠身說道:三莊主是乘坐原車,還是換坐快舟,請吩咐一聲,也好讓屬下準備。   蕭翎暗暗想道:由此歸家,自是該坐船的好,但船上必有他們派遣的水手,我的行動,一直在他們監視中,倒不如坐原車的好,當下說道:我仍乘原車而行,不勞費心了。   包子威應了一聲,躬身退去。   蕭翎打量了一下室中佈設和院中形勢,熄去燭火,盤膝坐在榻上,運氣調息。   但他腦際思潮起伏,竟然難以靜下心來,他想到玉蘭、金蘭的反常情態,在兩人的心底處,似是隱藏了一樁很大的隱秘;還有那唐三姑也變的癡癡呆呆,其間定有隱情,明天上路之後,必得設法追問個明白不可。   他打定了主意,心情也逐漸的靜了下來,真氣逐漸由丹田升起,衝上了十二重樓。   需知他內功正值精進之期,每次調息,必入渾然忘我之境,也正是修習上乘內功最危險的時期,如若在他靜坐之時,有人暗中施襲,縱非必死,亦得重傷。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被一陣兵刃接觸的金鐵交鳴聲驚醒過來。   睜眼看去,窗外月光如水,有兩條人影,正自迴旋交錯在月光下。   蕭翎暗道一聲慚愧,起身離榻,輕步行至窗口。   凝神望去,只見包子威舞著一柄金刀,和一個全身夜行勁裝,施用文昌筆的大漢,正在打的難解難分,那大漢筆法十分辛辣,攻勢凌厲,著著都指向包子威的要害。   包子威武功亦是不弱,手中一柄金刀,環身飛繞起一片光幕,任那施筆大漢攻勢凌厲,一時間也無法取勝。   蕭翎只瞧的心中暗暗奇道:這座廣大的宅院,如若是百花山莊中的分舵,絕不至只有包子威一人,何以不見有人助戰?   他心中疑團未解,場中形勢已變,但見包子威金刀疾變,展開了反擊,一時間刀光大盛,反把那施筆大漢圈入一片刀光之中。   蕭翎暗中觀戰,長了不少見識,原來包子威在初動手時,隱藏實力,採取守勢,先讓那施筆大漢放手搶攻,直待瞧出他筆法中的漏洞,智珠在握,才展開了反擊之勢,招數變化,盡找施筆大漢的缺陷,那大漢果然被迫的手忙腳亂起來,幾度要振作反擊,但一直是力難從心。   搏鬥中突然一聲悶哼,刀光筆影,突然收斂,那施筆大漢身子搖動了一陣,一跤跌倒在地上,包子威左手疾出,點了那人穴道,還刀入鞘,對著蕭翎臥房抱拳一禮,道:屬下無能,致令敵人侵入了三莊主息駕的跨院中,驚擾好夢,心中不安的很。   蕭翎吃了一驚,暗道:原來他早已知道我醒了過來,暗中觀戰的事   心中念頭電轉,口中卻緩緩應道:不妨事。   包子威道:多謝三莊主的大量。伸手提起那施筆大漢,回身退出跨院。   蕭翎心中納悶,幾次想叫那包子威進來問問,那施筆大漢是何等人物,夤夜來此為何?但他終是忍了下去。   次晨起床,包子威早已在室外相候,兩個綠衣婢女,捧著漱洗用具恭候門外。蕭翎步入室外小廳,兩個婢女,立時奉上漱洗用具,待蕭翎梳洗完畢,包子威才緩步而入,長揖請安,但卻絕口不提昨夜中事。   蕭翎看那包子威神色平靜,似已忘了昨夜之事,也只好裝出一付若無其事的神情,說道:她們起來了麼?   包子威道:姑娘都已經準備好了行裝,坐待三莊主的動身令諭。   蕭翎道:好!你要她們即時登車,我們立刻上路。   包子威道:廳中已為三莊主擺下早點,屬下斗膽請三莊主食用過後再走。   蕭翎本待推辭,但又覺堅決拒絕,使那包子威太過難看,只好隨往廳中,匆匆吃畢,上車趕路。   金蘭、玉蘭仍然是青衣小帽的書僮裝扮,唐三姑也是像昨日一般,登車之後,就靠在車欄上,似是大病未癒,一言不發。   蕭翎登上馬車,金蘭立時揚起手中長鞭,叭的一聲,馬車起動如飛而去。   只聽包子威高聲說道:屬下恭祝三莊主一路平安。   蕭翎心中憋了一肚子疑團,車行三里左右,立時掀簾而出,四外打量了一眼,伸手帶動馬韁,馬車向一條荒涼的山道上轉去。   他已暗定主意,今天非得逼出二婢和那唐三姑心中的隱秘不可。   這條荒涼的山道,連人跡也極少見,車行約二三里,已難再行,觸目荒草,一片蕭索,蕭翎一帶韁繩,馬車停下,冷冷說道:金蘭、玉蘭,你們下去。   二婢應聲下來,並肩而立。   蕭翎一帶韁繩,轉過馬頭,緩緩說道:此地距那百花山莊不遠,你們如是想回百花山莊,那就請便了。   金蘭嘆息一聲,道:妾婢們如若有錯,三爺儘管責罵就是,為什麼要迫妾婢們重入虎虎字說了一半,突然住口不言。   蕭翎道:我瞧你們在百花山莊中還快活一些,還是回去的好。   金蘭流下淚來,黯然說道:三爺可是氣惱玉蘭妹妹麼?   蕭翎道:我瞧你們都是一般模樣,似是都有著很沉重的心事。眼下只有兩條路,由你們自己任選一條:第一條路,你們立即返回百花山莊,不管你們有著什麼心事,我也懶得多問了   金蘭舉起衣袖,拭一下泉湧而下的淚水,接道:那第二條路呢?   蕭翎看她哭得梨花帶雨,但卻又強咬著牙齒,不敢出聲,不禁心頭一軟,嘆道:第二條路,你們不妨把心中的事,坦坦誠誠的告訴我,不許藏露一句,我絕不責怪追究你們。   金蘭長長吁一口氣,道:三爺一定要問,妾婢們只好從實講出來了。   蕭翎道:不許說漏一字一句,如果是被我聽出破綻,你們就別想活了!   金蘭點頭說道:妾婢既然講了,那還顧及生死的事,但願三爺無恙就好了。她頓了一頓,淒涼地一笑,幽幽說道:就是三爺不問,過了今天,妾婢們也要對三爺講了,你不能責怪玉蘭妹妹,她已經被迫服下了化骨毒丹   蕭翎怔了一怔道:是毒藥麼?   金蘭點頭答道:是一種慘絕人寰的慢性毒藥,服下之後,七日內不會發作,但人卻已變得癡癡呆呆,終日裡昏昏欲睡   蕭翎心弦震動,回目向玉蘭望去,只見她雙目發直,眼中神光渙散,果是有著中毒之微,不禁長嘆一聲道:是我錯怪你們了。   金蘭道:三爺不知內情,如何算得錯怪。   蕭翎道:那唐三姑也是服用過化骨毒丹?   金蘭道:看樣子是不錯,但內情如何,妾婢實不敢斷言,百花山莊中的事情,除了大莊主之外,誰也不知道有些什麼變化,但玉蘭妹妹,卻是在妾婢親目所睹之下,看到她吞下的化骨毒丹   蕭翎道:可是大莊主迫她服下的麼?   金蘭道:除了大莊主,玉蘭妹妹也不會馴如羔羊的聽憑擺佈。   蕭翎道:大莊主耳目靈敏,五丈內可辨落葉,你如何能夠瞧到,而不被他發覺呢?   金蘭道:那是有意的讓妾婢看到,當時,我和玉蘭同在一起,大莊主取出化骨毒丹,先詳細的說了那藥丸毒性,然後才交給玉蘭妹妹吞下,我看玉蘭妹妹強忍著眼淚,裝出笑容,吞下毒丹。   蕭翎道:為什麼不讓你也吞一粒呢?   金蘭道:我要侍候三爺的起居,要為三爺趕車,如若吞下毒丸,神志恍忽,如何還能再幫三爺做事?   蕭翎道:大莊主交你辦的事,只有這些麼?   金蘭道:還要我相機勸告三爺早日再回百花山莊,如是三爺不肯聽從,就要暗中設法謀取三爺的性命   蕭翎冷笑一聲,接道:大莊主那如意算盤,也未免打的太容易了,就憑你那一點本領,豈是我蕭翎之敵。   金蘭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大莊主見三爺武功了得。因此賜與我兩種東西,如是三爺不肯重返百花山莊,就要我暗中下手!   蕭翎暗道:這話倒也沒錯,她終日和我相處,如是暗中下手,也實在防不勝防。表面上卻是若無其事般的淡淡一笑,道:他賜給你的什麼?   金蘭伸手入懷,取出一個小巧的玉盒,托在掌心,道:大莊主告訴妾婢,這盒中共有兩件事物,一件是無色無味的毒粉,一件是可以點燃的毒香,如是三爺不肯回轉百花山莊時,妾婢先設法在食物中放下毒粉   蕭翎冷冷接道:這辦法太陳舊了,實無新奇之處。   金蘭接道:如是三爺防備周密無法在食物中下毒,就要妾婢燃起那支毒香,據大莊主告訴妾婢,這毒香可保燃燒十二個時辰以上,只要放在三爺必經之處,能使你聞到稍許香味,就入了大莊主的掌握之中。   蕭翎心中大奇,暗道:就算那毒香歹毒無比,但稍許聞上一些香味,也未必就能使我入他的掌握之中,口中卻問道:這麼看將起來,大莊主倒是一位善使百毒的人了?   金蘭突然一振右腕,欲待投出手中玉盒,蕭翎卻高聲說道:且慢,把那玉盒給我瞧瞧。   金蘭道:大莊主心機深沉,只怕是不只這點手段,也許他早已料到我會對三爺吐露,這玉盒中事物,是妾婢聽他所言,從未啟動查看過,不如把它棄去算了!   蕭翎微微一笑,道:打開瞧瞧再說。   金蘭只好把玉盒遞了過去,道:三爺小心!   蕭翎暗中提氣,閉住穴道,打開玉盒一看,頓時寶光耀目,玉盒中那來的毒香毒粉,竟是一顆奇大的明珠,不禁瞧的一愣。   只聽金蘭說道:三爺,別讓那毒粉飛了出來。   蕭翎隨手合上盒蓋,收入懷中,道:這玉盒由我暫時收著回顧了玉蘭一眼,道:該如何才能解除這玉蘭腹中之毒?   金蘭道:據妾婢所知,大莊主只是武功高強,並非是使毒的高手,但他有一位好友,叫什麼毒手藥王,卻是位善用百毒的怪人,大莊主那化骨毒丹,就是出自他親手調製。   蕭翎道:你可見過那毒手藥王麼?   金蘭搖頭說道:沒有見過,他很少到百花山莊中來,但就妾婢所知而論,確有其人。   蕭翎那夜在荒廟之中,遇上毒手藥王,被他點了穴道,放他身上之血,對毒手藥王有著深刻的印象。如是金蘭隨口說上一個形狀出來,和自己所見不符,那就可證明金蘭並非真心的傾吐胸中之言,也好小心提防於她,卻不料她竟沒有見過。當下一帶馬車,道:兩位上車吧!想那大莊主,必然派有暗中監視咱們之人,咱們如在此地停留過久,只怕啟動那些人的疑心。   金蘭道:如是妾婢的料斷不錯,咱們一路上的行動,都無法逃得大莊主的耳目。   扶著玉蘭上了馬車,接道:但是三爺目下還不會遭受暗算,據妾婢聽那大莊主的口氣,深盼三爺仍能回到百花山莊中去,在你未確定是否肯回百花山莊之前,他們不會對三爺施下毒手。   蕭翎揚鞭趕車,重又折返大道,口中卻緩緩說道:眼下有一件最使人憂慮的事,就是玉蘭和唐三姑的化骨毒丹,一旦發作既不可棄兩人於不顧,亦不便帶兩個毒性發作的病人趕路。   金蘭道:這個請三爺放心,大莊主親口告訴妾婢,七日之內,兩人藥性未發之前,他就會派人送上解藥。   蕭翎星目中神光一閃,道:金蘭,我蕭翎待你如何?   金蘭道:三爺是正人君子,妾婢敬佩無比。   蕭翎道:你覺得在那百花山莊中的生活如何?   金蘭道:雖是錦衣玉食,但卻度日如年。   蕭翎道:好!我帶你們遠離了百花山莊的勢力範圍之後,你們就遠走高飛吧!天下這等遼闊,總不難找一個安身立命的所在,彼此擺脫江湖中的生活,做一個安安份份的人。   金蘭苦笑一下,道:三爺想的倒是輕鬆的很,如果如三爺之言,百花山莊中,走的何只我們姊妹!但三爺也不用為他們煩心,我早已和玉蘭妹妹決定了該走的路。不瞞三爺你說,我們姊妹雖是對三爺敬愛無比,情甘效死,但殘花敗柳,自知不配為三爺身旁之婢,但三爺卻是妾婢們所見人物中,唯一能使大莊主有些心存畏懼的人,我們姊妹兩人的清白,毀在了大莊主的手中,雖是在他嚴酷的控制之下,不敢反抗,也無能反抗,但心中對他之恨,卻恨不得生啖其肉,我們姊妹甘心受三爺百般責罵,敬愛之心始終不減,那不是為了三爺的俊美瀟灑,實是出自衷心敬慕三爺的為人英雄,但得有一分心力,就願為三爺盡上一分心力。   蕭翎原想把她三人帶出百花山莊的勢力之外,讓三人各奔前程,但金蘭道出這一席話,卻使他心意大變,暗道:是啊!我蕭翎既然存心救人,管上了這檔事,豈可半途而廢,虎頭蛇尾,好歹也該使她們身上的奇毒解了之後,才可放手而去。   心念電轉,肅然說道:不論那沈木風惡行如山,血債似海,但他總是我結盟之兄,不管這結盟是圈套,或是陰謀,但木已成舟,悔之已晚,我一日未和他斷交絕義,一日就不能和他正面為敵,但這不關你們的事,家師訓教,言猶在耳,助弱鋤凶,乃是我該為之事   金蘭接道:沈木風只不過是為了要利用你的武功才能,助他為害,對你談不上兄弟情義,如若他把你視作兄弟,也不會讓我暗中計算你了。   蕭翎長長嘆息一聲,道:話雖不錯,但我蕭翎卻不能留人話柄,不到情義決絕之時,我都將忍耐下去   突聞一陣馬蹄聲,得得而來,三匹健馬疾馳而過。   當先一人是一個青衣少女,一臉端莊嚴肅之色,目不斜視的縱騎而過。   第二騎馬上是一個胸垂花白長髯的老者,虎目、海口,神威凜凜。   那老者一見蕭翎,臉色忽然一變,回目一顧,縱馬而去。   蕭翎只覺這兩人面善的很,忖思良久,才突然想到,這兩人正是在歸州酒樓上遇到的八手神龍端木正,和那位行刺周兆龍,被自己接了她暗器的青衣姑娘。   第三騎馬上是一個身軀瘦小的灰衣人,留著八字鬍,雙目中神光如電,見了蕭翎的馬車,突然一收韁繩,健馬原本奔馳極快,卻突然緩了下來,掠著馬車行過。   蕭翎緩緩把控車的馬韁,交到金蘭手中,掀簾進入了車中,探手從懷中摸出金花夫人的紙團,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道:沿途必遇攔劫,小心兩個丫頭。   蕭翎一直忍著未看金花夫人交來的紙團,他要憑藉自己的智慧,來澄清胸中的疑慮,然後再看紙團上寫的什麼,是否和自己想到的事情一樣。   他初入江湖,就陷身在充滿著兇險的百花山莊,捲入了武林大勢紛爭的是非中,深覺到一個人不論有著何等高強的武功,也難在江湖上通行無阻,必得配上應變的機智才能應付這江湖上的險詐。   唐三姑和玉蘭都已被迫服下了化骨毒丹,蕭翎也不再忌諱她們,瞧完了金花夫人紙團,隨手撕去,丟在車外,心中卻在盤算那紙箋上的兩句話,箋中指的兩個丫頭,自然是指的金蘭、玉蘭而言,事雖為那金花夫人料中,但其間變化卻略有不同,因金蘭甘心冒萬死之險,背逆了沈木風,使那沈木風原本嚴密的計劃,盡付流水。   蕭翎估算沈木風安排在自己身側的伏樁金蘭,作用已失,困擾的是玉蘭和唐三姑,這兩人服下了化骨毒丹,人已經有些癡癡呆呆,既不能棄之不顧,但自己又無能救治。   還有金花夫人在那紙團上那句沿途必遇攔劫的話,語氣十分肯定,如金花夫人沒有相當的把握,絕不致說得這般斬釘截鐵。   這兩樁疑難之事,不停的在他腦際間迴旋、盤轉,但始終想不出緣故何在和解救之策。   忽聽垂簾外傳進來金蘭的聲音,道:三爺,前面有人攔道。奔行中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蕭翎掀開車簾,緩步走了出來,只見道旁一片雜林中隱隱有人影閃動。   四個佩帶著兵刃之人,一字排開,攔住了去路。   兩個是中年大漢,一個青衫老者,和一個身披袈裟的和尚。   蕭翎數月來連番經歷變故,已然學會閱人之術,目光緩緩由四人臉上掠過,已瞧出那老者、和尚,都有著精湛的內功。   那青衫老者一拱手,道:閣下可是來自百花山莊麼?   蕭翎緩緩一點頭,道:不錯,老丈有何見教?   左面一個中年大漢暴聲喝道:你可是那百花山莊中的三莊主?   蕭翎道:不錯,諸位橫身攔道,想是必有事故?   右面那中年大漢接道:閣下可是姓蕭名翎?   蕭翎暗道:好啊!你們早已調查的清清楚楚了,還來問我作甚,口中卻緩緩地應道:在下正是蕭翎。   忽聽那青衣老者長嘆一聲,道:蕭大俠雖出道不久,但已名動江湖,想不到竟然會投到了百花山莊,可惜呀!可惜。   蕭翎知他又把自己誤認為那位假冒自己的蕭翎,但此時此情中,解釋不易,也無法解說的清楚,只好含含糊糊的說道:在下和諸位素不相識,無怨無仇,不知諸位為何要攔阻住在下的去路?   那青衣者者目光一抬,瞧了那馬車一眼,道:請問三莊主,這馬車中放的是什麼?   蕭翎微微一怔,道:車中乃是在下幾位隨行的朋友。   左面那大漢刷的一聲,抽出背上單刀,冷冷說:車中如無別物,可否容得我們搜查?   蕭翎劍眉軒動,俊目中神光閃動,正待發作,突然由腦際間閃過了一抹靈光,暗道:除了這四個人之外,那林中還隱著無數高手,他們這等糾眾而來,必有緣故,車中既無不可見人的事,倒不如讓他瞧瞧,也好斷去他們的生事藉口。   心念一轉,怒火平息,淡淡一笑道:諸位如是要查看,儘管瞧吧!閃身退到一旁,回目對金蘭說道:你打開車簾。   蕭翎這出人意外的謙和,似是大出兩個大漢和青衣老者意外。三人相互望了一眼,緩步行近馬車。   那青衣老者一皺眉頭,道:車中是女眷麼?   蕭翎心中一動,暗道:那唐三姑仍是穿著的女裝,早該要金蘭把他換上男裝才對,心中在想,口中卻應道:不錯。   青衣老人道:男女授受不親,咱們不能驚擾到三莊主內眷,有勞三莊主扶她們下車來罷。   蕭翎苦笑一聲,低聲對金蘭道:扶她們下來吧!   金蘭應了一聲,扶著玉蘭和唐三姑下了馬車。   那青衣老人目光如電,掃掠車中存物一眼,道:那車中的兩隻木箱,不知三莊主能否啟開給我等瞧瞧?   蕭翎心頭納悶,暗道:這些人不知是何用心?搜查何物?但他心中坦蕩。雖是有些氣怒;但仍然低聲對金蘭說道:把那兩隻木箱拿下來,給他們瞧瞧吧!   金蘭猶豫了一下,登上車去,抱下來兩隻木箱。   紅漆的木箱上,加上了一把金鎖,和兩條密封,這本是沈木風和周兆龍托蕭翎帶回的禮物,箱中存放何物,蕭翎並未看過。   那青衣老者目光環掃了車廂一眼,再無別的可疑事物,才回頭對蕭翎說道:有勞三莊主啟開這兩具木箱瞧瞧如何?   蕭翎強自按下心中的怒火,冷冷說道:諸位勞師動眾,白晝攔道,查過這木箱之後,在下倒也得向諸位討還一個公道目注金蘭接道:你打開兩具木箱。   金蘭粗著嗓子,道:小的沒有鑰匙。   蕭翎經她一提,才想到自己也是沒有啟鎖的鑰匙,沈木風只告訴他車上放有讓他帶回原籍的禮物,並沒有交給他啟鎖之鑰。   心中念頭轉動,口中說道:你把那金鎖劈了就是。   金蘭顰起秀眉兒,伸手從車墊下抽出長劍,寒芒連閃,劈落了兩隻木箱上的金鎖。   蕭翎目注那青衣老者一拱手,道:箱上金鎖已落,諸位自己打開瞧吧!   那老者心中似甚抱咎,沉聲說道:如是我等得訊不確,老朽自當面向蕭兄謝罪。一伸手打開了左首一隻箱蓋。   但見一陣白粉飛揚,一股濃重的藥味,撲入鼻中。   那青衣老者似是突然被人在前胸上擊了一拳,身不由主的向後退了兩步。   兩個大漢探首一望,立時雙雙拜倒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那身披袈裟,一直未曾開口的和尚,目中神光一掠木箱,突然合掌當胸,欠身說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蕭翎雖然已從那四人驚愕,惋惜的神情中,瞧出了事情有些不對,但仍想不出箱中是存放的何物,緩緩行前兩步,探首一望,亦不禁臉色大變。   原來那木箱中,鋪滿了半箱白粉,白粉上赫然是一個人頭!   那人頭似是早已用藥水泡製過,面目仍然清晰可辨,只見他虬髯繞頰、虎目圓睜、亂髮披垂,雖只是一個人頭,但不難想見他生前的威武形貌。   蕭翎愣一愣,突然伸手打開另一隻箱蓋。   只見那木箱中放著兩封白簡,已然快變成了黃色,一隻金色的短劍,和一面古銅鏡子。   那青衣老人究是修養有素,驚痛片刻,已恢復了鎮靜,冷冷說道:證物確鑿,人贓並獲,不知三莊主有什麼話說?   蕭翎輕輕嘆息一聲,道:想不到他們竟忽然住口,改轉話題問道:這木箱中的人頭是誰?   那拜伏地上,哀哀痛哭的兩個大漢,突然一躍而起,雙刀並出,分左右兩路攻向蕭翎,招數惡毒,顯然存心一擊致命。   蕭翎縱身避開,沉聲說道:兩位暫請息怒,在下有幾句緊要之言   但那兩個大漢,早已激忿難遏,形同瘋狂,那裡還容蕭翎分辯,雙刀連環進擊,寒光如雪,把蕭翎圈入了一片刀影之中。   蕭翎赤手空拳,穿行在飛旋的寒芒之中,一味躲避,不肯還手。   那兩個大漢一口氣,各攻了二十餘刀,但始終無法傷得蕭翎,仍是不肯罷手。   那青衣老人已瞧出蕭翎武功高出了兩人甚多,如若他肯還手回攻,兩個大漢只怕早就傷在蕭翎的掌指之下,當下舌綻春雷,大聲喝道:住手!   兩個大漢有些迷亂的神智,突然一清,收刀而退。   青衣老人刷的一聲,抽出背上長劍,道:老夫領教三莊主的武功。他雖能保持著外形的鎮靜,但內心之中的悲痛,不在那兩個大漢之下,抽出長劍,不問青紅皂白,話出劍落,一招玉女投梭,迎胸刺去。   蕭翎急急說道:閣下且慢動手,請聽在下幾句分辯之言如何?   就在蕭翎說話的工夫,那老者已攻出了八劍,他劍招老練辛辣,高出那兩個大漢的刀法很多,八劍迫攻,逼的蕭翎連退四步。   金蘭只瞧的大為擔心,忍不住說道:三爺小心了,他們在激怒之下,劍招毒辣無比,已非口舌能予解說息爭了。言中之意,無疑是告訴蕭翎,要他先以武功鎮服這幾人之後,再用口舌解說。   卻不料這一多口,引起了那兩個大漢的注意,虎吼一聲,一個撲向金蘭,另一個卻已向玉蘭撲了過去。   金蘭吃了一驚,長劍一領,橫裡躍出,擋在玉蘭前面,冷冷說道:你們不容分說,出手就是致命的猛攻   那大漢厲聲喝道:百花山莊中的人,個個都是造孽無數、滿手血腥之徒,死有餘辜。一招橫掃千軍攔腰斬來。   金蘭自知武功身法,難和蕭翎相比,如不還手,不出十招,就得傷在此人手中,只好揮劍反擊,一招金絲纏腕反向那大漢脈穴掃去。   另一個撲向金蘭的大漢,因她躍救玉蘭,一招撲空,轉身揮刀,迫攻過來。   金蘭心知玉蘭和唐三姑都已服有毒丹,雖然毒性尚未發作,但神志已然不清,難以拒敵,當下振起精神,長劍飛旋,獨當二人。   那身披袈裟的和尚,突然舉步行至木箱,伸手拿起箱中的金劍,藏入懷中。   蕭翎看的真切,心頭怒火陡生,喝道:你等究竟是要為故人報仇,還是想劫取我的東西!喝聲中,揮掌反擊過去,掌力迅勁,直擊青衣老者握劍的右腕。   那老者劍勢一偏,閃過一掌,正待揮劍反擊,卻不料蕭翎掌勢攻出之時,後招綿連而至,那老者一避之下,先機已失,蕭翎雙掌連連拍出,一掌快過一掌,那青衣老者,手中空有長劍,卻是無能反擊,被逼的連連後退。   要知蕭翎這連環閃電掌法,列為江湖一絕,其妙處就在快如奔雷閃電,使人有著應接不暇之感。   蕭翎連續拍出了一十六掌,逼的那青衣老人退了六七尺遠,陡然縱身一躍,撲向那身披袈裟的和尚身前,冷冷喝道:拿出來!   那和尚雖然身披一件寬大的袈裟,但人卻是十分瘦小枯乾,啟開半睜半閉的雙目,道:什麼東西?   蕭翎道:一把金劍,你可是認為我沒有瞧到麼?   枯瘦和尚淡淡一笑,道:瞧到了又怎麼樣,反正也不是你們百花山莊之物。   蕭翎怒道:瞧你這等猥瑣神情,就不似有道高僧和正大門派中人。   那和尚笑道:阿彌陀佛!施主看貧僧是什麼人物?   蕭翎道:我瞧像是個江洋大盜,竊人之物的小偷。   那和尚雖受這等辱罵,仍是毫不生氣,淡然說道:這把金劍,乃貧僧一位故交之物,關係著他的生死之謎,貧僧先代施主保管,日後也好轉交給他的後代   他輕輕嘆一聲,道:貧僧已然數十年未和人動過手了,早已息隱山林,不問江湖中事,但那位死去的故交,和貧僧交非泛泛,不得不出面查詢此事,真相未明之前,貧僧不願和你動手,貧僧目睹金劍時,心中甚是震動,只是出家人早已勘破世情,不願輕舉妄動,幾經忖思之後,始行取此金劍,暫代保管,待日後查出了元兇之後,老衲再為故友索命,小施主年輕率直,貧僧也不計較你出口傷人的事了!   蕭翎聽得怔了一怔,道:這麼說來,那金劍關係著一樁悲慘的往事了?   那枯瘦和尚道:何止這把金劍,那箱中的書簡、古鏡,每一件事物,恐怕都關係一樁武林的恩怨血債。   蕭翎一腔怒火,被他一番心平氣和之言,說的完全消失,心中暗暗忖道:人不可貌相,這和尚看上去形貌猥瑣,但言語神情,卻是有大豪高僧的氣度,當下抱拳一揖,道:請教大師父的法號。   那枯瘦和尚淡淡一笑,道:貧僧天生一付瘦骨嶙峋的樣子,如雪中枯樹,難登大雅之堂,故而自號枯木   蕭翎道:原來是枯木大師,在下失敬了,大師深明事理,尚望能勸請那兩位兄台停下手來,在真相未明之前,在下實不願多造殺孽。   枯木大師道:阿彌陀佛!小施主有此一念,足見慈悲心腸。   蕭翎苦笑一下,道:有勞大師了。   枯木大師轉臉望著那青衣老者,道:有勞施主,勸他們暫行停手,該先把事情說個明白   那青衣老者接道:大師言之有理。回過頭去,高聲說道:兩位賢侄暫請停手。   那兩個大漢對這青衣老者似極敬畏,聽得喝叫之聲,立時收刀而退。   其實這青衣老者和那兩個大漢,心中早已有數,蕭翎那連環閃電掌法,凌厲絕倫,銳不可當,那青衣老者手中空有利劍,仍是阻擋不住,就是雙戰金蘭的兩個大漢,也沒有討得半點便宜,兩個人各攻數十刀,都為金蘭從容化解開去,再打下去,只不過自取其辱。   蕭翎長長嘆息一聲,抱拳對那青衣老者一禮,道:請問兄台上姓大名?那箱中人頭是誰?   青衣老人道:老夫董公誠,乃形意門他緩緩把目光投注到那箱中人頭之上,接著說道:箱中人頭,乃本門中第九代掌門,他們都是門下弟子,師兄弟之情,重如父子,也難怪他們,難以按下激忿之心。   蕭翎道:你是他的什麼人?   董公誠道:我是他的師弟。說話中,一側身子,又瞧了那人頭一眼,接道:貴莊保有這顆人頭,時間想是不短的了?   蕭翎搖頭說道: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   董公誠道:蕭兄雖是出道江湖不久,但早已聲名大噪,不知何以又加入那百花山莊?   蕭翎苦笑一下,道:這個,這個他這個了半天,才道:箇中原因,不足為人道。   董公誠目光一掠那箱中存物,道:不瞞蕭兄,今日來此的人,非我們形意一門   蕭翎抬頭望了那遙遙的林木一眼,道:我知道,那林中還有著很多高人,在監視兄弟。   董公誠道:不知三莊主如何來處理今日的事?   蕭翎道:在下實不知如何下手,還得就教高明。   董公誠呆了一呆,道:這個很困難了,據在下所見,那隱在林中之人,包括了少林門下高僧,以及三大門派中的高人。   蕭翎道:怎麼?他們都是來找我算帳的麼?   董公誠道:百花山莊,積欠的血債太多,你三莊主縱然確未參與其事,但為那百花山莊的惡名所累,如想平安渡過,只怕不是易事!   蕭翎劍眉微聳,道:九大門派中人,雖然素為江湖同道敬仰,但亦不能欺人過甚,在下雖有忍耐之心,並非是永無限制   枯木大師高聲說道:他們或許有皂白不分之嫌,但他們每人都滿懷怨恨而來,如是把他們換了你三莊主,只怕你還不如他們忍耐之力,蕭施主如肯聽貧僧相勸,還望拿出最大的氣度,忍耐下去,不要使今日之局鬧出流血慘事   他突然合起雙手,閉上眼睛,緩緩地接道:蕭施主身負絕技,強過了老衲的預料,今日如是蕭施主不肯以無上定力,忍耐下一些屈辱,此後江湖上,必將是血雨腥風,永無寧日,貧僧故步自封,少在江湖之上走動,無緣會過血影子沈木風大莊主,但只聞他這綽號,和結下的遍地敵蹤,不難想見他是武功絕世的人,今日一睹三莊主,當使貧僧此信益堅   蕭翎冷冷接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世人如若都把我蕭某人看成了萬惡不赦之徒,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   枯木大師道:榮辱之念,全繫一心,今日群豪雲集,大興問罪之師,你蕭三莊主縱然可演出一場觸目驚心的流血慘劇,但何嘗不是你忍辱負重,還我清白的時機。   蕭翎道:人之生死事小,而榮辱之事大,與其含辱偷生,毋寧載譽而死,更何況勝負乃是未定之數?   枯木大師道:話不是這麼說,任重而道遠,唯君子所能,因小不忍而大流血,並不是光彩,忍為百善之本,其中自有玄機。   蕭翎道:忍又如何?不忍又如何?   枯木大師道:化凶為吉,化暴戾為祥和,在你三莊主之手。個人榮辱事小,眾生平安事大。   蕭翎聽得心中一動,道:多謝大師指教。   抬頭看去,只見那林中緩步走出來僧、俗老少四十餘個不同身份的人。   那些人中,有的已然拔出了手中的兵刃,滿臉殺機的走了走來。   蕭翎舉手一揮,低聲對金蘭說道:好好的保護她們兩人,上車去吧!   金蘭應了一聲,扶著唐三姑和玉蘭登上了馬車。   蕭翎長吁一口氣,盡吐胸中憂悶,卓然而立。   那現身群豪,迅快的圍了上來,片刻之間,把蕭翎團團圍起。   靠西首一個身著孝衣、滿臉憂戚的少年,突然驚聲叫道:家父的遺書!撲跪在那木箱前面,拿起一封書信。   蕭翎目光一轉,只見那封套上寫的是:文諭文娥吾妻啟閱八個草書。   那少年情緒十分激動,跪在地上的雙膝和捧信的雙手,都不停的微微顫抖。   全場中二十餘道目光,都凝注在那少年手中的書信之上。   他們雖無人向蕭翎質問一言,但蕭翎卻有著惶惑不安的感覺,他覺出這些人的心中,都對他有著極深的仇恨,想到感慨之處,不禁失聲一嘆。   他這輕聲一嘆,立時便引出四周激潮的冷笑。   這是個很微妙的局面,沒有人開口說話,也沒人指說蕭翎,但形諸在蕭翎和群豪之間的氣氛,卻是異常的緊張,似乎都已在暗作準備,立時將展開一場生死的拚鬥。   蕭翎極力使自己心情平靜下來,想開口打破這緊張的沉寂,但卻一直想不出該如何開口。   忽聽枯木大師的聲音,傳入耳中說道:小施主!沉住氣,此情此景,實是你日後命運所繫,必得以無上禪定之力,來迎接這殺機瀰漫,大變傾俄的一刻時光。   蕭翎苦笑一下,無可奈何的望了枯木大師一眼。   突聽那手捧書簡,跪在地上的少年,喃喃說道:爹爹一生光明磊落,沒有不可告人之事,母親思念爹爹,十年來與日俱增,不幸在月前去世,孩兒斗膽要拆閱你給母親的遺書了!   四周群豪似是都和這身著孝衣的少年相識,而且還對他十分敬重,但又似和他十分陌生,無一人開口勸他一聲。   只見他打開封套,把信箋托在掌中,任命四周群豪觀看,蕭翎目光一掠群豪,轉目瞧向那張素箋,只見上面寫道:   字奉賢妻妝次,為夫被囚百花山莊,遍歷了一十七種不同的毒刑之後,恐已成殘廢之身,見此信有如見為夫最後一面,盼望顧念夫妻情分,善自珍視吾兒,撫養他成人長大,臨書匆匆,不勝依依   下面落款卻是南派太極門,十二代掌門人石俊山。   信上之言,全是對他妻子的抱咎和付託,後面這落款,卻和信中內容,有些格格不入。   蕭翎心念一轉,忖道:是啦!想是這石俊山寫成此書之後,並無把握能把此信傳入他愛妻手中,才在他落款之上,寫下自己身份,萬一此信落入武林同道手中,也可轉入他南派太極門中。   但聞幾聲黯然的嘆息響起,似是四周群豪都對那石俊山寄有無限的同情。   那身著孝衣少年,雙目中淚水泉湧,滴在那信箋之上,雙手抖動的越發厲害,竟是連那信箋也折疊不成。   忽聽一個沉重的聲音傳了過來,道:石掌門不用太過悲傷,令尊俠名滿江湖,江南武林同道誰不敬重於他,還望節哀應變,留下有用的身體,為令尊報仇。   語聲未落,人群中,突然大步行出兩個五旬左右的老者,分站那少年兩側,說道:掌門人身負振興本門大責,和血海深仇,不可哭壞了身子。   那身著孝衣的少年,緩緩站了起來,嘆道:兩位師叔請代我保存此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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