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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八章 揮淚拜別三聖谷

金劍鵰翎 臥龍生 24487 2023-02-05
  五日之後,南逸公、柳仙子聯袂同來石室,蕭翎行功正值緊要關頭,雖知義父入室,卻是不能起身拜見。   莊山貝眼看南逸公傷體盡復,神采奕奕,人也似年輕了不少,心知這一對師兄妹,糾纏了數十年,鬧不清楚的嫌恨,已然完全消除,只可惜青春難回,時光不能倒流,兩人都是花甲以上的遲暮之年,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南逸公眼看蕭翎練功勤奮,心中快慰,一拉柳仙子,低聲說道:咱們不能擾亂莊兄課徒,翎兒用功。雙雙轉身而去。   匆匆歲月,似水年華,蕭翎在師父、義父、柳仙子嚴厲的督促之下,過了數年,雖然火候尚差,但卻已盡得三人的武功竅要真傳。   這日,蕭翎習劍完畢,轉回石室,只見莊山貝盤膝而坐,睜著雙目,似是正在等他歸來。

  蕭翎放下短劍,拜伏地上,道:師父,可有話訓教徒兒麼?   莊山貝點點頭,道:翎兒,你可記得你在這山谷中住有多久時光?   蕭翎凝目尋思了片刻,道:五年有餘。這些時日之中,不論晴雨,日夜都在苦習各種神功,連在這山谷中住了幾年,也得想了半天才算出來。   莊山貝道:不錯,五年多了,你也應該到江湖上去歷練歷練了。   蕭翎呆了一呆,道:弟子武功尚未學成   莊山貝搖頭接道:學無止境,你再多留五年,一樣是覺著尚未盡窺堂奧,其實你已盡得我們三人絕學,只要能刻苦自勵,自有進展   蕭翎習藝繁忙,對周圍事物,都未留心,此刻仔細一想、才想到,近半年來,師父,義父和柳仙子三人,很少離開木屋、石室,隱隱間覺著三人都老了很多。

  抬眼看去,師父那滿頭青髮,已漸成蒼白之色,不禁心頭大痛,低聲叫道:師父   莊山貝突然一瞪雙目,冷厲地接道:你義父和柳仙子,都在木屋中等你,今天日落之前,離開此谷。   這幾句說的斬釘截鐵,蕭翎那敢多言,拜了三拜,起身離開石室,向那木屋之中行去。   木門大開,南逸公和柳仙子,並肩盤坐在木榻之上,南逸公鬚髮如銀,臉色枯黃,似是大病初癒的樣子。   容色明艷的柳仙子,竟也形貌大變,蒼白的臉色,堆累的皺紋,已不復初見時照人的艷光。   三人在這深谷中,一住數十年,比武數十次,但均能青春長駐,那南逸公雖早已白髯如銀,但臉色紅潤,有如童子,莊山貝儒衫青髮,看上去,不過四十許人,柳仙子更是駐顏有術,明艷若青春少婦。

  但此刻,這三人都顯得那般老邁,使人頓感覺三人已入風燭殘年之境。   蕭翎黯然神傷,熱淚奪眶而出。   南逸公輕輕嘆息一聲,道:孩子,不要哭,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你在這深谷留居五年有餘,也該到外面去看看了   伸手指著木榻前一個黃色的包袱,道:那是你柳姑母生平最為珍視的,一併送你,以壯行色。   蕭翎道:翎兒五年日砥武學,未能盡過一日孝心,容翎兒晚走三日,也好為義父、姑母,盡幾日孝道。   柳仙子搖頭微笑道:孩子,你能有此心意,十分難得,但限你今日離山之事,早已在半年之前決定,你義父、師父和我,幾經商討,才留你到今日,唉!孩子,我們已盡到最大的心力了,只要能多留你一個時辰,我也不願你早走一個時辰,你不用求告了

  她輕輕嘆息一聲,慈愛地接道:榻前的黃色包袱之內,有一張地圖,那是你師父手筆繪製,指明你下山之路;還有一副千年蛟皮手套,可避刀劍,那是我珍藏一生之物,你也帶下山去。備不時之需;兩粒靈丹,功能起死回生,療傷除毒,好好珍惜用它。快些去吧!   蕭翎提起了黃色包袱仍是戀戀不捨,倚門揮淚,不肯離去。   南逸公突然睜開雙目,大聲喝道:癡兒,還不快走,尚戀什麼?   蕭翎心頭一震,長揖拜別,道:義父、姑母,多多珍重,翎兒去了。緩步退出木屋。   柳仙子舉手一揮,兩扇木門,砰然關上。   蕭翎孺慕情深,對木屋又拜了兩拜,才起身行去,走了幾步,突然想起,還未向師父辭行,匆匆又奔入那石室中去。

  但見石室已空,那裡還有莊山貝的影子。   蕭翎只覺一陣悲苦,泛上心來,繞室行了一遍,才緩步離開。   蕭翎這時已是武林中第一流的身手,和來時大不相同,提聚真氣,縱身攀登上百丈峭壁。   峰上冰封依舊,但冰中反映出來的影子,已非是當年的蕭翎模樣,那時的蕭翎,還是不滿五尺的兒童,此刻卻已是昂然七尺的英俊少年。   看到衣服,蕭翎才想起,這些時日中自己一直未穿過衣服,全身只穿著一條短褲。   蕭翎穿上衣服,回顧留居數年的三聖谷,只見谷中山花如錦,開的和來時一般繁盛,細想這五年來,從未發現過花樹凋謝,暗道:原來這谷中的花樹,四季不謝,八時常春。   他對著那山谷拜了三拜,暗暗祝道:三位老人家聖壽無疆。拜後起身,依照圖上所示,下山而去。

  莊山貝手繪地圖,十分清楚,蕭翎依圖索驥,走了半日一夜,次日天色微明時分,已出了山區。   放眼江流滾滾,又到長江岸畔。   蕭翎望首那滔天的濁浪,心中泛起來無限感慨,回想落江往事,歷歷如在目前,但流光如輪,轉眼間已然過了五年,五年來,在人生中也不算太短的時光,不知岳姊姊是否還安好無恙。一想到岳姊姊,不禁豪氣忽發,仰天長嘯一聲,邁開大步,向前行去。   太陽爬上中天,已然是近午時分。   蕭翎一陣放腿而行,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但見行人接踵擦肩,竟然到了一座熱鬧的城市中。   那莊山貝所繪的地圖,只是指示他出山之路,出山之後,圖上已無記載,蕭翎隨著人潮,進入了鬧區,忽覺一陣酒肉香氣,撲鼻襲來。

  酒氣飯香,勾動他轆轆飢腸,抬頭看去,只見一座高大的酒樓,矗立眼前,蕭翎腹中飢餓,信步走了進去。   這飯店生意興隆,十幾張桌子上,坐滿了人,蕭翎衣著破舊,又不合身,而且赤著雙足,穿了一雙草履,這是他在三聖谷中,自己採集山籐編製而成,經過這一段奔行早已經破去,有道是車、船、店、腳、牙,最是勢利,看蕭翎赤足草履,衣衫不整,又是正在午忙時間,也沒有人過來理他,蕭翎還不解人間冷暖之事,只道店夥計無暇招呼,看樓下食客擁擠,就舉步向樓上走去。   登樓一看,大大出了蕭翎的意外,只見窗明几淨,打掃的異常明亮,卻不見一個食客,不禁心頭納悶,暗道:樓下那等擁擠,座無虛席,但樓上卻連一個食客也是沒有

  忖思之間,瞥見一個店夥計急急跑了進來,打量了一陣,道:大爺可是周二爺請的客人麼?   蕭翎這身奇形怪狀的裝束,反使那店夥計,迷惑起來,竟然不敢怠慢,蕭翎微微一皺眉頭,道:周二爺,那一個周二爺?   店夥計眼睛一瞪,吼道:好小子,你是混水摸魚來了,快給我滾下去!   蕭翎怔了一怔,道:為什麼?   那店夥計看蕭翎亂髮破衣,赤足草履,既不是周二爺宴請的江湖豪客,定是鄉下放牛的野孩子跑進了城,一面怒聲喝道:你這野小子,滾是不滾?一掌向蕭翎胸前推去。   蕭翎此時的武功,豈同小可,縱是不運氣,也有一種本能的反擊之力,店夥計一掌擊中蕭翎前胸,只覺如擊在堅石金鐵之上,腕骨劇疼如裂,同時有一股強勁的反震之力,回撞過來,竟身不由己一個觔斗,倒翻了過去,撞在桌子上,一陣彭彭亂響,桌倒椅翻,杯碗亂飛。

  這一跤跌得那店夥計鼻青臉腫,但也跌開了他的心竅,掙扎站起,兜頭一個長揖,道:大爺,你老真人不露相,小子有眼無珠,不識泰山,周二爺到來時,你老千萬別提這回個,你請坐,我給你提壺熱茶。   蕭翎看他前倨後恭之態,心中暗暗好笑,正待說出自己根本不認識什麼周二爺,那店夥計已抱著頭溜了下去。   望著那店夥計奔下樓梯的背影,心中暗自盤算道:那周二爺不是巨紳,定然是一方的綠林雄主,我要訪查岳姊姊的下落,勢非得在武林中的人物口中打聽不可,何況袋中無錢,腹中又甚飢餓,只好先混它一頓吃吃再說。   片刻之後,那店夥計頭上包著白紗,雙手捧著茶盤上來、先給蕭翎倒了一杯茶,才去收拾那摔破的杯盤,神情之間,恭謹無比。

  蕭翎選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望著樓下攘攘人群,想著此次入江湖,欲要打聽出岳姊姊的下落,只有先找中州二賈,這兩人聲名甚著,想來不難尋得   忖思之間,忽聽一陣步履之聲傳來,回頭望去,只見一個花白長髯,身軀魁梧的老叟,帶著一個全身青衣的少女,只不過十五六歲,但眉宇間卻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憂鬱,步履間端莊嚴肅,一派冷若冰霜的神情。   那老叟濃眉、虎目、方臉、海口,精神奕奕,滿臉紅光,兩道眼神,有如冷電暴射而出,掃了蕭翎一眼,在蕭翎對面坐了下去。   青衣少女坐在老人的身側,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   那店夥計看這兩人神情,那裡還敢多問,先沏上一壺茶,才陪笑說道:老爺子,可是周二爺的高賓?   那老人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店夥計已被蕭翎嚇破了膽子,看那老人神色不好,放下茶壺,打個躬,退了下去。   那老人兩道目光,一直注視著蕭翎,蕭翎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偏過頭去,望向窗外。   只聽腳踏樓板之聲,那老人竟然站起了身子,緩步走了過去,舉起手中茶杯,道:小兄弟高名上姓?   蕭翎端杯而起,道:在下蕭翎,老前他本想稱呼老前輩,說了一半,忽然想起義父之言,不論遇上何等武林人物,都要和他平輩論交,當下改口說道:老兄有何見教?   那老人長眉聳動,臉色微微一變,就是那微閉雙目正襟而坐的青衣少女,也不禁閃動秀目,望了蕭翎兩眼。   只聽那老人自言自語的說道:世間同名之人甚多,此蕭翎,未必就是彼蕭翎?   蕭翎聽得心中一動,道:難道老兄台,還見過另一位蕭翎不成?   那老人道:老夫雖未見過,但卻是久聞他的大名了。   蕭翎哦了一聲,道:有這等事?   那老人道:老夫八手神龍端木正。   蕭翎道:端木老兄。暗暗忖道:慚愧!我竟然忘記請教別人的姓名了。   那老人緩緩放下茶杯,伸出右手,道:今日得會蕭大俠,實乃老夫的榮幸。   蕭翎看他右手已近前胸,只好伸出手去,道:以後還望端木老兄多多指教。   只覺五指一緊,那老人已握住自己的右手。   他從無江湖閱歷,雖和老人雙手相握,仍然無備,只感到那老人的掌勢愈收愈緊,才忽然警覺到不對,暗中一提真氣,內勁直貫右手。   那老人突覺掌中緊握的五指,由柔而堅,變的有如鋼條一般,心中暗暗吃驚,忖道:那蕭翎出道不足一年,竟能名聲大噪,果是名不虛傳。當下鬆開右手,哈哈一笑,道:蕭兄的盛名,果非幸至,老朽得罪了。言語間大見恭敬起來。   蕭翎道:好說,好說,端木兄的武功內力,都不在兄弟之下。心中納悶,暗暗忖道:他叫我蕭大俠,定然誤認我為另一個蕭翎了。   那老人端起茶杯,正待轉身而去,蕭翎卻突然拱手一禮道:老兄台慢走一步,在下還有事想要請教。   八手神龍端木正停下身子,緩緩回頭,笑道:蕭兄有何見教?   蕭翎道:兄弟已往從未在江湖之上闖過,這次是初入江湖。   端木正呆了一呆,道:蕭兄是和老朽說笑呢?還是真心相問?   蕭翎道:自是真心相問,那有說笑之理。   端木正道:這麼說來,蕭兄當真不是那位真蕭翎了?   蕭翎道:兄弟才是真真正正的蕭翎,只怕那位蕭翎才是假冒兄弟之名。   端木正兩道目光,一直在蕭翎身上打量不停,良久之後,才輕輕嘆息一聲,道:如若兩位果非一人,那就連老朽也有些搞不清楚了!   蕭翎道:請教原因何在?   端木正道:江湖傳言,那蕭翎人品俊雅,出沒無常,武功奇高,年歲也和蕭兄相仿,蕭兄此刻雖著布衣草履,但卻掩不住軒昂英氣,俊雅人品   只聽一陣咚咚之聲,似是有很多人上樓而來。   端木正一拱手,道:此事咱們有暇再談。說完一句話,人已歸了座位。   蕭翎暗暗讚道:這老兄好俊的輕功。   就這眨眼工夫,樓門口處,已擁入十幾個人來。   這些人穿著各異,有著長衫,有著勁裝,但個個目透精芒,一望之下,立可辨出都是武林人物。   八手神龍側過去身子,故意避開了登樓之人的視線。   幾十道精芒閃動的眼神,一齊閃轉在蕭翎以及八手神龍和那青衣少女的背影之上。   除了蕭翎之外,端木正和那青衣少女一直是不停的側轉身子,避開那投向兩人的目光。   突然間,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大漢,排眾而出,直向蕭翎走了過去,冷漠地問道:大駕何人?可接過敝莊二莊主的請帖了麼?   蕭翎目光一轉,看這人尖頭削腮,心中沒有好感,當下冷冷答道:蕭翎。   兩個字卻似有絕大的威力,那中年大漢駭然倒退了兩步,抱拳一揖,道:原來是蕭大俠,失敬了!   蕭翎心中奇怪,暗道:好啊!這蕭翎的名字,竟然是這般的有煞氣,威風,口中冷冷的說道:好說了。   那中年大漢堆下滿臉笑容,又是一個長揖,說道:二莊主想是不知大駕行蹤敝處,致未能奉上請帖,還望蕭大俠大度包涵。   蕭翎道:那倒不用了。   只聽步履聲傳了過來,一個身著華衣的少年,帶著兩個小童,大搖大擺的走上樓來。   樓上群豪紛紛抱拳作禮,行態之間,對那華衣少年,似是十分恭敬。   蕭翎暗道:不知道是何許人物?   適才和蕭翎說話那尖頭削腮的大漢急步行了過去,和那華服少年低語一番,那華服少年先是微聳眉頭,繼而點頭一笑,直對蕭翎行了過來。   他距蕭翎還有四五步遠,停了下來,拱手說道:兄弟周兆龍,不知蕭兄駕臨敝地,未能遠迎,還望原諒。   此人眉目清秀,一身華衣,聽他口氣,大概就是那店夥計口中周二爺了,當下站了起來,道:言重了,兄弟初   微微一頓,接道:初到貴地,人地生疏   周兆龍伸手一把,抓住了蕭翎的右腕,暗合五指,發出內勁。   蕭翎吃過那八手神龍端木正的苦頭,他驟然出手,幾乎叫自己應變不及,周兆龍重施故技,蕭翎已有戒備,當下運氣右臂,也不讓避,故作不知。   周兆龍一把握住了蕭翎右腕,正是脈穴要害之處,他存心惡毒,如若此人真是蕭翎,必然將避開脈道要穴,如若不是蕭翎,這一握,立可置他死地。   初入江湖的蕭翎,那知江湖上的險惡狡詐,竟是不知讓開腕脈要穴,但他內功深厚,玄門無上心法的乾清氣功,已有七成火候,這一氣貫右臂,行氣似珠,運勁若鋼,竟然把脈穴封住。   周兆龍只覺如握在一根鐵條之上,而且隱隱覺著,蕭翎肌膚之內,真氣流動,心頭大吃一驚,暗念道:這小子好深厚的內功。趕忙放手笑道:蕭兄的盛名卓著,兄弟早已傾慕,只恨緣慳一面,無由識荊,今日幸得一晤,足慰生平的渴慕。一面揮手對群豪說道:諸位快請入席。   那尖頭削腮大漢,躬身說道:劍門二英,和唐家的三姑娘,大駕還未趕到。   周兆龍揮手笑道:不用等他們了。   那大漢面現難色,低聲說道:二莊主今日之宴,原為替三位遠客接風   周兆龍笑接道:今日之宴,改為替蕭兄洗塵。   那大漢不敢再說,回首對店夥計道:擺酒。   酒席早已備好,片刻間酒菜齊上。   周兆龍和蕭翎坐了上席,舉杯笑道:蕭兄遊戲風塵,真如見首不見尾的神龍,今日肯賞兄弟一個薄面,自報姓名相見,實叫兄弟感覺到榮寵萬分。   蕭翎雖想解釋,但又覺其中複雜萬端,一時間也不知從何說起,只好舉杯說道:周兄實是太客氣了。心中念頭輪轉,想道:那人冒我之名,我就借借他的名譽,也不為過,何況此時心情,縱用千言萬語,只怕也無法分說的清楚,念轉意決,立刻安下心來。   周兆龍似是有心和蕭翎結交,曲意奉承,極盡禮遇,滿樓群豪眼見周兆龍對蕭翎曲己結交之情,立時紛紛敬酒,詞態恭謹,把蕭翎捧上了三十三天。   蕭翎涉世未深,初入江湖受人如此的寵敬,雖是聰明人,也不禁有些飄飄然難以自持,覺得這些人如此對待自己,實是盛情可感。   那周兆龍更是奉承的恰到好處,恭而不卑,每一句話都流露無限情意,只把個初出茅廬的蕭翎安撫的心花怒放,大有相見恨晚之慨。   在這猜拳行令,群豪拱托蕭翎的熱鬧之下,八手神龍端木正和那青衣少女,僻坐一角,更是顯得淒涼、孤獨。   周兆龍早已暗示隨來群豪,不得查問那僻處一角的老人、少女,是以群豪儘管哄鬧,卻無人去攪擾那老人。少女的清靜,但周兆龍卻在暗中留神看那老人和少女的一舉一動。   如若蕭翎是常在江湖闖蕩的人,或是他稍為留心一些,必可查覺那周兆龍對那一老一少作戒備的神情,但他已被那爭獻殷勤的群豪包圍,何況那周兆龍又十分謹慎,每當和蕭翎談笑之時,又裝出一付神情歡愉的輕鬆神態。   歡笑敬酒聲中,突然奔上來一個滿頭大汗的勁裝漢子,剛一登上樓梯,立時遙對周兆龍一個長揖,道:報二爺,劍門雙英的俠駕,已到了歸州城外。   周兆龍一揮手,道:知道了。   那勁裝大漢抱拳一揖,轉身下樓而去。   那大漢剛去不久,又一個汗透勁服。滿臉塵土的大漢,奔上樓來,躬身在樓梯口處,躬身抱拳,說道:報二爺,四川唐三姑娘的駕轎,已到了城外三里之處。   周兆龍笑道:好,我這就親往相迎。   那大漢翻身一躍,下樓而去。   周兆龍目注蕭翎,微微一笑,道:等會兒兄弟要替蕭兄引見幾位名震武林的大英雄敞聲大笑一陣,接道:這幾人雖然都是武林中一時俊傑,但如和蕭兄的聲名相較,那又是輸上一籌了。   蕭翎道:周兄這般誇獎,兄弟如何敢當   話還未完,突聞一聲低沉的嘆息聲,傳了過來。   蕭翎聞聲回頭,瞥見那青衣少女,已站了起來,翠袖揚處,三道白芒,悄無聲息的襲向了周兆龍的背後三處大穴。   陡然驚變,蕭翎未及思索,已揚手拍出一掌,口中大聲喝道:周兄,小心了。   周兆龍聞聲警覺,肩頭微晃,人已橫跨出三尺多遠,才轉身回頭望去。   蕭翎勢在意先,出掌奇快,周兆龍回頭望去,那三道白光已被蕭翎掌勢震的偏向一側。   那青衣少女眼看發出的三柄淬毒飛刀,被蕭翎掌力震的偏向五尺外飛去,心中又驚又恨,既驚蕭翎雄渾的內家劈空掌力,又恨他多管閒事,冷笑一聲,一雙翠袖齊揚,四道金芒,電射而出,兩柄奔向蕭翎前胸,兩柄射向周兆龍。   蕭翎雙手並出,一揮之間,竟然把兩道金芒,一齊接在手中。   周兆龍顯是不敢冒險,右手一拋,綠芒暴閃,叮咚兩聲,近身金芒,盡為擊落。   蕭翎看手中的金芒,竟是兩柄形如短劍之物,兩側形如鋸齒,無數鐵刺,泛出一片藍汪汪的顏色。   這時,樓上群豪,暴喝一聲,分頭向八手神龍及那青衣少女撲去。   只聽周兆龍低聲嘆道:蕭兄藝高膽大,實叫兄弟佩服,這金劍兩側無數的鋒刺,尖利無比,縱然是練過鐵砂掌的功夫,也是無能禁受,上淬劇毒,人中必死,蕭兄竟能憑借兩指之力,挾著金劍的劍身,毫釐之差,生死殊途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下次最好不要這般冒險了。   蕭翎暗叫一聲:慚愧。放下手中金劍,轉眼望去,只見周兆龍右手之中,握著一支翠玉尺,長約一尺二寸,隱隱泛現一片綠芒。   周兆龍不待蕭翎詢問,已搶先說道:兄弟這翠玉尺,雖然談不上什麼稀世之寶,但卻是一種極為少見的千年寒玉,堅如鐵石,不畏刀劍,蕭兄如若喜愛,兄弟願以玉尺相贈。   蕭翎急忙雙手亂搖道:這個兄弟如何敢當?   只聽兩聲悶哼,緊接著響起了砰砰兩聲大震。   轉眼望去,只見那些撲向八手神龍和青衣少女的群豪,已然躺下了四五個。   八手神龍功力深厚,劈出的掌勢,威猛無儔,群豪雖然分由四面八方撲擊,仍是無法近他之身。   蕭翎掃掠那青衣少女一眼,只見那原本端莊嚴肅的臉上,此刻卻現出激忿之容,一雙圓圓的大眼睛中,充滿著仇恨和怨毒,蕭翎和她的目光一觸,不自覺心中一震。   回頭望去,只見那周兆龍帶著微笑,望著場中搏鬥的形勢。   這時,又有兩個人倒了下去。   但周兆龍仍是凝立不動,彷彿那些傷亡,都和他無關一般。   蕭翎眼看著傷者漸多,心中老大不忍,突然一邁步,欺身而上。   他一出手,立時有兩個大漢閃身退到兩側,讓開了一條路。   八手神龍端木正雙目盡赤,看蕭翎攻了上來,不禁大怒,厲聲喝道:接老夫一掌試試。呼的一掌,當臉劈到。   蕭翎初次和人動手,毫無經驗,看掌勢猛惡,竟不敢硬接,右手斜裡劃出,五指拂向端木正的脈門。   端木正霍然一驚,疾退兩步,道:蘭花拂穴手。   蕭翎道:是啊!忽見金芒一閃,刺向左肋,兵刃來到,寒風先至,蕭翎吃了一驚,身子一側,反臂拍出一掌。   他驚惶之間,無暇轉頭,這一掌勢在意先。   只聽啪的一聲,一隻金劍,斜裡飛出,那青衣少女疾退兩步,左手抱著右腕,雙目中淚水盈睫,顯是受傷不輕。   原來蕭翎反臂一掌,正擊在那青衣少女右腕之上。   蕭翎微微一怔,心中甚覺歉然,正想說幾句告罪之言,忽見八手神龍袍袖一抖,一片金星銀芒,漫天襲來。   耳際響起了周兆龍的聲音,道:蕭兄小心暗器。   那端木正號稱八手神龍,暗器手法,獨步武林,揮手之間,飛刀、袖箭、銀梭、金鏢等多達十餘件,當真是密如驟雨,分襲蕭翎全身十餘處大穴要害。   蕭翎心中大驚,暗道:一手能發出這多暗器,當真是聞所未聞。右手疾急的拍出一掌,人卻向後躍去。   一股強猛的內勁,湧了出來,那飛來暗器,有如撞上了一堵無形的氣牆,斜飛橫走,紛紛向兩側偏去。   端木正突然長嘆一聲,說道:孩子,咱們走吧!左手一探抱起那青衣少女,右手疾快的劈出了一掌,人卻穿窗而去。   蕭翎微一挫腰,人已到了窗口,但見人影一閃,周兆龍跟蹤而至,道:蕭兄,有道是窮寇莫追,放他們去吧。   蕭翎本無追人之心,只是想看看那端木正抱著一個人,能否躍下高樓,只見他右手一按窗台,借力躍上一座屋面,去如驚鴻,轉眼不見,暗暗舒一口氣,回頭說道:這兩人和周兄有過節麼?   周兆龍微微一笑,道:江湖上恩怨是非,自是難免,這兩人兄弟不相識,不知為何要行刺兄弟,今日多虧蕭兄相救,要不然兄弟恐早已傷在那淬毒飛刀之下了。   蕭翎暗想:我那岳姊姊又何嘗和那些人有仇恨了,他們只為貪圖禁宮之鑰,就不惜使用各種手段,和我岳姊姊為難。當下嘆道:周兄說的不錯,這江湖間的是非,當真是莫可預測。   只聽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報二爺,劍門雙英的俠駕,已到了樓下。   周兆龍低聲說:快些把受傷的人扶下樓去。牽著蕭翎右手,接道:走!蕭兄弟,我替你引見一下劍門雙英,多識幾個人,總是無害。   蕭翎只好隨著周兆龍走下樓梯,剛行到店門口處,兩匹高大的健馬,已到店外,馬上坐兩個身著淺灰勁裝,身披黑色斗篷的大漢。   周兆龍放開蕭翎,雙手抱拳,道:兄弟適才遇上了刺客,未能遠迎二兄,還望恕罪。   馬上人一躍而下,齊聲說道:周兄言重了,那刺客可曾抓到?   周兆龍笑道:刺客已逃,有勞二兄下問。   那當先一個年齡較大,留有黑色長髯的大漢說道:可惜我們兄弟晚了一步,如若能早到一步,量他難以逃走。   後面一個年紀較輕的,白面無鬚之人,接道:什麼人吃了豹膽熊心,敢對周兄無禮?   周兆龍笑道:來人武功高強,連傷了敝莊七位好漢目光一轉,投注在蕭翎身上,接道:如非這位蕭兄援手,兄弟恐早已傷在那刺客的淬毒飛刀之下了。   那黑髯大漢叫道:有這等事,那還得了目光一轉,望著蕭翎,道:這位是   周兆龍笑道:兄弟忘記為二位引見了指著蕭翎道:這位就是近年中崛起江湖的蕭大俠蕭翎,蕭兄年紀不大,但藝業驚人,早已是名重武林的人物了。   那大漢上下打量了蕭翎一眼,似是不信,微一拱手,道:久仰大名了。   蕭翎雖覺此人詞態冷漠,但還未覺到對方有著看不起自己之心,抱拳還了一禮,道:好說,好說。   周兆龍指著當先那黑髯大漢,道:這位是劍門雙英的老大,追風劍裴百里   微微一頓,又指著白面無髯的大漢接道:這位是老二,無影劍譚侗。   蕭翎又一抱拳,道:以後還望二位多多指教。   裴百里冷冷的說道:咱們兄弟不敢當。   周兆龍眉頭一皺,道:二兄跋涉遠來,腹中想已飢餓,樓上備有酒飯,為二兄接風洗塵。牽著蕭翎,閃到一側,欠身讓客。   譚侗緊隨裴百里的身後,行近蕭翎身側時,突然屈指一彈,一縷指風,襲向蕭翎左膝間的陽關穴。   蕭翎萬不料他突然彈指施襲,一時慌張失措,駭然避開。   譚侗微微一笑,道:蕭兄好快的閃避身法。詞意刻薄異常。   如以蕭翎的武功而論,運氣閉穴,硬擋他這彈指一擊,也是無礙,只是他從無對敵經驗,是以臨事慌亂,不能自已。   周兆龍生恐蕭翎氣憤之下,絕袂而去,暗施傳音之術,說道:蕭兄看在兄弟份上,不用介意,這兩人雄踞一方,狂放慣了,再有機會時,蕭兄不妨露一兩種絕技,給他們見識一下,以後,他們就自知收斂了。   蕭翎本想發作,但聽得周兆龍這一勸,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強忍下這股悶氣。   樓上殘席早已重整,周兆龍牽著蕭翎和劍門雙英,同坐一桌。裴百里搶過酒壺先倒了一杯酒,站起說道:蕭兄,咱們初度見面,兄弟先敬一杯。   蕭翎已有戒心,緩緩站了起來,正待舉手去接酒杯,突聽一聲微響,一枚隱泛藍光的銀針,刺入了酒杯之中,同時耳際響起了一個嬌若銀鈴的笑聲,道:好啊!客人還未到齊,你們就喝起酒來,我瞧那一個有臉子,敢把那杯酒喝下肚去。   轉頭望去,只見一個身著紅衫紅裙的妙齡少女,斜倚在樓梯口處,咯咯大笑。   周兆龍起身一個長揖,道:三姑娘好俊的輕功,咱們這樣多的眼睛,竟然未見三姑娘幾時上了樓來。   那紅衣少女笑容突然一斂,冷冷的說道:周二莊主飛函相請,邀我來此,竟然是這等怠慢,那是顯然瞧不起我唐三姑了。   周兆龍拱手賠笑,道:唐三姑說的那裡話,兄弟對四川唐門絕技,仰慕萬分,豈有存心怠慢三姑娘的道理,只因兄弟適才遇上一件意外之變,才致有失遠迎,失了禮數。   唐三姑道:什麼意外之變?   周兆龍道:兄弟遇上了刺客。   唐三姑秀眉聳動,星目在劍門雙英臉上一轉,道:有這兩位名劍在此,想那刺客,不死亦要傷在劍下了。   裴百里心中早就不樂,唐三姑一現身就發出一枚毒針,射穿他手中酒杯,但礙於周兆龍的情面,不便發作,那裡還能再忍受唐三姑的撩撥,冷笑一聲,接道:四川唐門的暗器,威震江湖,這個咱們兄弟是早就聽說過了,今日見識姑娘這毒針穿杯的絕技,又開了一次眼界   唐三姑淡淡一笑,道:好說,好說,你可是有些不大服氣麼?   裴百里話未說完,又被她接了過去,心中更是惱怒,臉色一變,慍道:四川唐家的毒藥暗器,雖然毒絕天下,但劍門雙英還未放在心上   唐三姑一面緩步行來,一面接道:你如不信唐家的暗器之毒,那就不妨把手中一杯酒喝下去試試看?   裴百里低頭一看,只見杯中之酒,已變成了一片紫黑之色,心頭駭然,但神情仍是十分鎮靜,冷笑一聲,道:就算吃了這一杯藥酒,也未必能把我裴某人毒死。   唐三姑淡淡一笑,道:那就請吧。   裴百里暗運內力,杯中毒酒突然化作一道細小的噴泉飛起三尺多高,直向唐三姑櫻唇中射了過去,口中卻淡淡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在下先敬三姑一杯。   樓中群豪目睹此等內功,相顧失色,暗自驚駭不已。   唐三姑櫻口輕啟,吹氣如蘭,那射向櫻口的毒酒忽然又折轉向裴百里酒杯之中射出。   這兩人各以上乘內功,逼出杯中毒酒,往返折射,蔚為奇觀,只見樓上群豪個個凝神相注,目瞪口呆。   周兆龍微微一笑,道:兩位神功驚人,不用再比,免傷和氣。左手舉起手中酒杯,右手揮掌招勁,那一縷酒泉,竟飛注他的杯中,仍是滿滿一杯毒酒,點滴未少。   裴百里暗暗驚嘆道:這唐三姑一個女流之輩,武功如此了得,江湖上只傳四川唐家的暗器,毒絕天下,未免是委屈他們。   唐三姑也為對方的深厚內功所懾,暗自吃驚,心想:無怪這劍門雙英,能得周兆龍這般尊敬,果是名不虛傳,武林中只傳誦劍門雙英劍術,卻不料內功竟也是這般精純。   這兩人相互生出了敬仰之心,敵意頓消,相視一笑,齊齊坐了下去。   蕭翎眼看兩人各以內力逼出酒線,來回折返,心中亦甚驚駭,暗自忖思,不知自己是否也有此等功力。   只聽周兆龍朗聲說道:在下再替三姑娘引見一位朋友   唐三姑接道:什麼人?先說給我聽聽再說。   周兆龍道:大大的有名人物,三姑娘定已是早就聽過他名頭了指著蕭翎接道:就是這一位,鼎鼎大名的蕭翎蕭大俠。   唐三姑秋波一轉,投注到蕭翎身上,他雖然衣著破舊,滿臉風塵之色,但卻掩不住那天生的秀拔英挺,不禁微微一笑,道:江湖間盛傳那蕭翎,劍如神龍,人如玉,今日方知見面尤勝傳言許多,只可惜這身裝束,未免不夠風雅。   蕭翎被一個大姑娘在人前這般稱讚,甚覺不好意思,雙頰間,頓時泛起了兩圈紅暈。   周兆龍笑道:蕭兄不願炫露,這般衣著,無非便於江湖之上行動罷了。   蕭翎暗道:我連吃飯的錢都沒有,那還有銀錢來做衣服,但此等之言,自是不好出口,淡淡一笑,默然不言。   劍門雙英已領教過唐三姑的武功,那確實高明的很,但蕭翎這名不見經傳的人,不但極受周兆龍的禮遇,而且唐三姑對他似是亦很服貼,心中好生不服,但那蕭翎沉默寡言,兩人一時間想找岔生事,卻是無從找起。   只見唐三姑緩緩站起來,伸出纖纖玉手,挽起酒壺,滿斟了一杯酒,輕啟櫻唇,笑道:蕭相公布衣玩世,那正是名士丰采,適才賤妾言語間多有得罪,奉敬一杯水酒,聊表歉意。   眾目睽睽、她這般婉轉道來,直似旁若無人。   蕭翎有著手足無措之感,他心中本想說幾句謙謝之言,再婉言拒酒,但行動卻是剛剛和心中所想的背道而馳,緩緩站了起來,茫然端了酒杯,說道:唐三姑娘言重了。仰臉喝了下去。   唐三姑一仰臉,也把杯中酒喝個點滴不剩。   周兆龍微微一笑,端起酒杯,道:三位不辭勞苦,千里而來,給兄弟這個面子不小,兄弟這裡先乾為敬。   此人心機深沉,隨時留心著四周形勢,看譚侗臉色大變,唯恐引起糾紛,趕忙舉杯敬酒。   劍門雙英只好也陪著乾了一杯。   唐三姑的為人一向是我行我素,蕭翎破衣草履本不起眼,唐三姑原也未把他放在眼中,但經過一番仔細品量,卻不禁怦然心動,只見他輪廓端正,英華內蘊,清秀中含蘊一種剛健氣度,有著溫文爾雅的美,也有著豪情慷慨的英雄氣質,但最是撩人處,還是那一雙黑白分明、朗如寒星的眼睛,猶如深壑大海,霧裡冬陽,有時清澈照人,有時卻一片迷茫,叫人看不真切。   她幼小在唐門的威名翼護下長大,行走江湖,任性放浪,武林中人,大都怕結怨唐門,對她都遜讓三分,十餘年來,養成一股驕狂之氣,有如脫韁之馬,心之所願,那是從不顧及旁人。   她既對蕭翎生出了好感,縱然在大庭廣眾之間,也是不多顧忌,緩緩站起身來,走到蕭翎身邊坐下。   蕭翎只覺一陣脂粉的幽香,撲入鼻中,不安的移動了一下身軀,正襟而坐。   無影劍譚侗冷冷的望了唐三姑一眼,緩緩站了起來,道:兄弟也敬蕭兄一杯。右手一伸,平托酒杯,遞了過去。   蕭翎想到適才他彈指襲穴一事,料想這杯酒定非好意,星目中寒芒一閃,暗自運起了乾清罡氣,護住身子,正待伸手去取,忽見一隻粉白皓腕,橫由身前伸過,耳際間響起唐三姑的嬌笑,道:你不能吃!這杯酒讓我替你喝吧!   無影劍譚侗,五指暗蓄功勁,只待蕭翎接取酒杯時,暗點他的脈穴,卻不料半路裡忽然殺出個程咬金來,唐三姑橫裡插手,竟是代他喝酒,而且動作奇快,玉腕一伸,纖纖玉指,已搭在酒杯之上。   蕭翎一看唐三姑代行出頭,知她一番好意,只好坐著不動。   譚侗冷冷說道:三姑娘如若想和在下拼酒,譚某人自是捨命奉陪,這杯酒是敬蕭兄的,三姑娘何苦要掃兄弟的面子?   唐三姑道:反正是一杯酒,誰喝也是一樣。取過酒杯,一飲而盡。   譚侗臉色大變,但卻忍了下去,五指上蓄勁未發。   周兆龍眼看情形,愈來愈行緊張,再吃下去,勢非要鬧出事情不可,趕忙起身說道:大莊主還在莊中相候諸位,咱們也該去了。也不容劍門雙英答話、舉手一揮,道:回莊。   四周群豪,紛紛站起,下樓而去。   劍門雙英臉上一片陰沉,隨著站起了身子。   唐姑娘卻依然是笑容滿面隨著蕭翎身側下來。   店門口,早有人牽馬恭候,周兆龍欠身肅客,先讓劍門雙英上了馬,說道:三姑娘坐的轎子,已經備好   唐三姑接道:我要騎馬。   周兆龍微微一笑,道:兄弟早已教人多備了一匹,三姑娘請上馬吧!   唐三姑側身低聲對著蕭翎,道:劍門雙英處心積慮要暗算於你微微一頓,接道:不過,你和我走在一起,就不用怕他們了。一伸手,把接過的馬韁,轉交到蕭翎手中。   蕭翎跨上馬鞍,周兆龍早已控韁在等候,道:兩位慢慢走,兄弟要先行一步。   唐三姑道:儘管請便,你要去勸勸那劍門雙英,別要自尋苦吃。   周兆龍微微一笑,道:在我們百花山莊,量他們也不敢多生是非。一帶韁,轉身縱馬而去。   唐三姑回眸一笑,道:咱們也該走啦!一掌拍在蕭翎的坐馬上,健馬一聲長嘶,放腿向前奔馳而去,唐三姑縱馬急追,和蕭翎並騎而行。   快馬如飛,轉眼問跑出了六七里路。   蕭翎的心中,正在想念岳小釵,暗自忖思道,如若此刻和自己並騎而行的,是日夜想念的岳姊姊,豈不是一件莫大的賞心樂事倏見周兆龍馳馬迎向二人道:有人犯莊,請兩位暫停進莊。   唐三姑俏目流轉,看蕭翎端坐馬上,正在凝目沉思,若有無限心事一般,神情癡呆,忍不住嗤的一笑,道:喂!你在傻想什麼?   蕭翎道:我在想一個人   唐三姑一揚柳眉兒,道:什麼人?是男人還是女人?   蕭翎回目望去,只見唐三姑滿臉期待之色,等待答覆,他涉世未深,不善謊言,心中明明知道,不便說出實言,但卻不自禁的脫口說道:女人。   唐三姑先是臉色一變,繼而淡淡一笑,道:那一定是人間絕色,比我這醜丫頭漂亮多了。   蕭翎上下打量了唐三姑一陣,道:你很美,只是沒有我姊姊那種清高的風標   唐三姑那眉梢眼角間,展佈開一片喜氣,接道:你是在想你姊姊?   蕭翎正待答話,瞥見周兆龍縱馬如飛而至,遙遙抱拳笑道:有擾兩位談興。   唐三姑道:什麼事?   周兆龍道:小事情,有幾位武林同道,下顧敝莊,兩位請慢一點走,兄弟先回莊去,此事原本不願驚擾兩位,但恐兩位入莊之時,誤以為兄弟怠慢佳賓。一帶韁,就要放馬疾奔。   唐三姑道:二莊主慢走。   周兆龍道:三姑娘有何見教?   唐三姑道:二莊主可知那犯莊之人,都是些何等人物?   周兆龍笑道:兄弟適才接到消息,還未瞭然內情。   蕭翎突然接口說道:既是有人相犯貴莊,在下等亦當同去,或可略助一臂。   周兆龍道:區區小事,怎敢有勞蕭兄和三姑娘。   蕭翎道:彼此相交,正該如此。   周兆龍道:如此勞動兩位,叫兄弟如何安心。   唐三姑道:救人事急,咱們得快些走了。一抖韁繩,當先縱馬急馳。   三匹快馬,急如流星閃電,飛奔在一條碎石鋪成的大道上。   這條路行人甚少,但修築的卻整齊寬闊,兩旁插柳植花,風物宜人。   繞過了一座突起的石崗,景物忽然一變。   觸目百花雜陳,五色繽紛,那寬闊大道,也至此而斷。   花叢後,轉出來好幾個青衣少年,垂手肅立道旁。   周兆龍一躍下馬,拱手笑道:到了。   唐三姑和蕭翎雙雙躍下馬背,幾個青衣人,伸手接過幾人坐馬,轉入右側花叢之中,消失不見。   蕭翎追隨莊山貝,學藝數年,不但盡得莊山貝武功真傳,而且學得了易理五行,一看那雜陳百花行列分佈,已瞧出暗合五行之數,微微一笑,道:寓奇陣於花樹之中,當真是高明的很。   周兆龍眉宇間閃掠過一抹驚異之色,口中卻微微一笑道:彫蟲小技,蕭兄見笑了。   蕭翎胸無城府,那周兆龍又是有意籠絡於他,處處討好,蕭翎如何能不跌入圈套之中,當下縱目四望,一面笑道:正奇變化,相互為用,如若這花樹陣中,再佈上一些反五行,那就更見佳妙了。   周兆龍心中大為震駭,暗道:此人小小年紀,但卻身懷絕技,胸羅萬象,幸是他涉世未深,還未盡解江湖間的權謀運用,如是假以時日歷練,必將是武林中一代天驕人才,如果不能收為己用,必得趁早殺之   蕭翎不聞周兆龍言笑之聲,還道這等不留餘地的批評,傷了他自尊心,接口說道:兄弟是隨口胡言,周兄不要見怪才好。   周兆龍笑道:蕭兄言重了,兄弟是正在想著,如何能夠留蕭兄幾日,兄弟也好向蕭兄多討一點教益。   兩人大談花陣佈置,五行妙用,唐三姑卻是接不上口,以她平日為人的驕氣,早就拂袖而去,但此刻,她卻是異常馴服,溫柔的隨在蕭翎身側,流覽花色,微笑不言。   穿過十丈花陣,但見翠樹迎風,樓台亭閣,景物綺麗。   兩扇黑漆巨門,早已大開,只見十二個身著勁裝,懷抱雁翎刀的大漢,分列大門兩側。   蕭翎抬頭望去,那十二個黑衣大漢,身材一般高大,都是二十二三的精壯少年,一色青絹包頭,白裹腿倒趕千層浪,雁翎刀把處,飄垂著二尺長短的紅綢子,心下愕然,暗道:這些人都是勁裝抱刀,如臨大敵,排列門側,不知是何用意   只聽唐三姑嬌聲笑道:啊喲!二莊主,這等重禮迎接,叫我們如何敢當。   蕭翎暗暗叫道:慚愧,這原是迎客之禮,幸好我還未問出口來。   周兆龍笑道:蕭兄初度駕臨敝莊,自是應該大禮迎接忽然覺著冷落了唐三姑有點不對,趕忙又接口說道:三姑娘雖然和兄弟相識已久,但這番應邀而來,給足了兄弟的面子,自是也該大禮相迎。   唐三姑笑道:迎接他也是一樣。   周兆龍回顧唐三姑啟齒一笑,唐三姑才覺出這句語病太大,不禁臉上一熱,泛起了兩朵羞紅。   蕭翎卻是懵無所覺,大步兒直往前走。   將近門前,十二個勁裝大漢,突然揮動手中雁翎刀,但見刀花一錯,紅綢子飄飄亂飛,十二人姿勢全變,右手單刀,斜指地上,左手立掌當胸,欠身垂首,神態恭謹無比。   蕭翎一時間,不知是否該答人之禮,不禁停了下來。   周兆龍大邁一步,挽著蕭翎的左手說道:蕭兄請啊!並肩而入。   進得大門,樂聲忽起,十二個分執絃管樂器的綵衣少女,緩緩奏起細樂。   周兆龍側身讓蕭翎行前半步,穿過一道白石鋪成的小徑,步入大廳。   大廳中極盡豪華,紅氈鋪地,白玉作壁,畫樑雕棟,四個身著白絞的垂髫美婢,手捧玉盤,款步迎來。   周兆龍肅容讓客,笑道:兩位請稍坐片刻,兄弟去請大莊主來。   蕭翎道:如此大禮相待,兄弟心已不安,如何還能驚動大莊主。心下暗自狐疑,想道:我一路行來,不見半點跡痕,想來那來訪之人,定是百花山莊的朋友了,下人傳事不明,才有誤報。   周兆龍道:不瞞蕭兄和三姑娘說,在下義兄,一向很少見客,但蕭兄名重一時的大俠,兄弟有幸攀交,三姑娘武林世家,門望盛譽,百年不衰,自是又當別論了。轉身行了幾步,突然又停了下來。   原來,他突然想到自己一走,蕭翎如若問起這百花莊的底細,唐三姑口沒遮攔,洩露了自己身份之秘,大有不便,目下和蕭翎初交不久,對他為人性格,尚未瞭解,唐三姑一洩底細,蕭翎或即將拂袖而去,這一場用心,豈不是白費了。當下舉手一招,喚過一個美婢,低言數語,那美婢匆匆出廳而去,自己卻重又退了回來,拱手一笑道:兄弟一去,實有怠慢佳賓之嫌   蕭翎接道:周兄儘管請便。   周兆龍道:我已著人去請大莊主。   唐三姑笑道:百花山莊二莊主這般的屈己待客,我還是初次見到。   周兆龍道:兄弟和蕭兄雖是初交,但卻一見如故,但願蕭兄能折節下交,也把我周某人當個朋友看待   蕭翎急急接道:兄弟得周兄垂顧,幸何如之。   這時,三個白衣美婢,行了過來,手托玉盤,奉上香茗。   蕭翎取過玉杯,喝了一口,但覺清香可口,不禁讚道:好茶。   他山居五年,一直吃的是粗茶淡飯,此刻驟飲香茗,自是倍覺甜香。   周兆龍看他神情舉動,確非裝作,心下暗暗喜道:看來是不難網羅於他,口中卻朗朗說道:此茶乃兄弟親手焙製的菊松香,蕭兄能一口品出,足見淵博。   蕭翎被他不著痕跡的捧來捧去,不覺間對周兆龍生出甚深的好感。   唐三姑大眼睛轉了兩轉,忽然問道:貴莊中全無警兆,犯莊之人,可是退走了麼?   周兆龍道:江湖之上,雖是難免是非,但冤家宜解不宜結,敝莊   唐三姑道:哼!武林中有誰不知你們兩兄弟心   周兆龍重重咳了一聲,接道:三姑娘此次雖是應了兄弟之邀,束裝東來,但得以結識蕭大俠,可算得不虛此行,日後兩位並騎江湖,英雄佳人,珠聯壁輝,定然將大大哄動武林。   唐三姑只覺心中一甜,回眸望著蕭翎一笑,道:只怕我沒有這好福氣。   蕭翎心中若有所覺,但卻又不全然明瞭,怔了一怔,道:好說,好說   正自苦思不出措詞,瞥見一個白衣小婢,急奔而入,步履矯健,分明是身懷武功,直奔三人身前,欠身說道:大莊主在望花樓恭候佳賓。   周兆龍一揮手道:知道啦!起身抱拳對蕭翎一禮道:有勞蕭兄登樓一行,兄弟心甚不安。   蕭翎道:兄弟應該拜見大莊主。   周兆龍當先帶路,穿過了二重庭院,但見松花羅佈,環繞著一座青石砌成的高樓。   蕭翎約略一眼,暗估那石樓要高在九丈以上,工程宏偉,異常壯觀。   周兆龍帶兩人拾梯而上,直登樓頂。   蕭翎心中暗數,這石樓共有一十三層,每一層都有一人把守,把守之人的年歲,越到上層越大,到了十二層樓,守門之人,已是個髮髯皆白的老叟了。   七層之前的守門人,還對周兆龍欠身作禮,愈高愈冷漠,十層之上的守門人,竟是望也不望周兆龍一眼,看樣子,不攔他已然是很給面子了。   蕭翎心中想道:這大莊主不知是何等人物,氣魄如此之大?   忖思之間,已登了第十三層。   周兆龍搶先一步,抱拳說道:拜見大哥。一撩衣襟,似要跪拜,只聽一個微帶沙啞的聲音,說道:不用施禮了。   蕭翎轉目看去,只見北面壁間靠窗處,一張雕花的檀木椅上,坐著一個黑鬚及腹,儒巾長衫,駝背的中年文士,面色紅潤,豐頰隆額,濃眉海口,氣度威嚴,凜凜然懾人心神,如若他不是駝背,神態將更見肅穆。   周兆龍放下衣襟,欠身行到那人身側,指著蕭翎道:這位就是小弟結交不久的蕭翎蕭大俠。   駝背文士微笑頷首道:後起之秀,果是神采不凡。   蕭翎聽他口氣托大,不由激起傲氣,右手微微一揮,道:兄弟蕭翎,請教老兄貴姓。   周兆龍臉色微變,心中暗叫糟糕,生恐大莊主突然變臉,下令逐客,他熟知大哥性格,此事幾乎是定而不移。   但事情卻大大的出了他意料之外,那駝背文士微微一笑,道:在下沈木風,號稱血影子,你滿意了吧?   蕭翎淡淡一笑,道:原來是沈兄,久仰,久仰。   唐三姑嬌軀微微顫動了一下,她雖知百花山莊盛名,向為江湖視作畏途,但卻不知百花山莊的大莊主,竟然是江湖上人人畏懼的血影子,當下欠身說道:小女子常聽祖母談起沈老前她本想說老前輩,但話將出口之際,突然想起自己和周兆龍平輩論交,這血影子是他義兄,自己如若叫聲沈老前輩,豈不自貶身份。   沈木風似是知她心中之難,淡淡一笑,道:在下和唐老太太,有過數面之緣,但武林無長幼,咱們各交各的朋友就是。   蕭翎突然接口說道:這話不錯,在下是一向主張,和人平輩論交。他心中一直牢牢記著那南逸公囑咐之言,行走江湖,不論遇上何等人物,都要他平輩稱呼。   沈木風笑道:好一個平輩論交。舉起雙手突然互擊一掌。   只聽一陣軋軋之聲,屋壁間,突然裂現出一扇門來,四個身著紅衣的美艷少女,每人手中捧著一個錦墩,款步分行到幾人身側,放下錦墩。   沈木風微微一笑,道:兩位請坐。   蕭翎首先移步,大模大樣的坐了下去。   唐三姑嫣然一笑,也隨著坐了下去。   沈木風回顧了周兆龍一眼,道:二弟也坐下吧!   周兆龍道:謝大哥賞坐。行近錦墩,正襟挺胸的坐了下去。   蕭翎暗暗忖道:這兩人雖是稱兄道弟,但這周兆龍對這血影子的敬畏,似是尤過師徒。   忖思之間,瞥見那裂開的石門中,又走出四個綠衣的美艷少女,每人手中托著一個玉盤,盤上放著一隻瓷杯,分行到四人身前,屈下雙膝,高高舉起玉盤,頂在頭上。   蕭翎心想這沈木風好大的排場,當先伸手入盤取過瓷杯,打開蓋子,立時有一股清香之氣,衝入了鼻中。   低頭看去,只見杯中一片深綠的濃汁,也不知是什麼東西,酒不像酒,茶不像茶。   沈木風掃掠了蕭翎和唐三姑一眼,道:不知兩位駕臨寒莊,未備美味待客,請吃千年松蔘茶,聊表在下待客之誠。當先舉起瓷杯,一飲而盡。   蕭翎取過瓷杯,但見那少女仍然跪地不起,心中好生奇怪,忍不住說道:姑娘請起。   那綠衣少女抬起頭來,嫣然一笑,但卻仍跪著不動。   周兆龍微微一笑,道:蕭兄,請用蔘茶。   蕭翎微微一皺眉頭,舉起手中瓷杯,一飲而盡,把瓷杯放在那玉盤之上,那少女才欠身站了起來,悄然退去。   沈木風緩緩把目光移注到蕭翎的臉上,道:蕭老弟出道不過年餘時光,但已聲名大噪武林,想必是身懷絕世之技了?   蕭翎正待否認,那聲名大噪武林的蕭翎,是另有其人,並非自己,沈木風已接口說道:不知蕭老弟,可否顯露出一兩種絕技,讓在下也開開眼界。   周兆龍道:蕭兄的武功,兄弟是親眼看到,還望能給我們兄長一個薄面。   蕭翎暗暗忖道:我假冒那個蕭翎而來,雖未當著周兆龍之面承認,但亦未否認,此刻再出言否認,豈不是有些太過突然。   只聽沈木風說道:在下絕不讓蕭老弟吃虧,自當奉陪一二種雕蟲小技。   蕭翎只覺心頭亂跳,不知顯露那一種武功才好。   沈木風接道:蕭老弟,需用何等之物,儘管請說,在下立刻叫人備來。   蕭翎目光一轉,只見四個綠衣少女,並肩站在靠壁之處,心中忽然一動,想起柳仙子窮盡了數年苦功,研練而成的一種絕技迴旋指力,當下舉手對著一位綠衣女一招,說道:請借姑娘玉盤上的瓷杯一用。   那綠衣女望了沈木風一眼,才款行近蕭翎身側,屈膝跪下,雙手舉起玉盤。   蕭翎伸手取過一隻瓷杯道:兄弟如若失手,諸位不要見笑。這番話雖是謙詞,其實也是實情,他雖得莊山貝、南逸公、柳仙子三人傳授,但自己究竟有了幾成火候,學得多少,心中卻茫然不知。   周兆龍笑道:蕭兄不用謙辭,兄弟等拭目一觀。   唐三姑看他取過一個瓷杯,心中暗自著急,忍不住低聲說道:蕭兄弟,這沈木風乃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你如無出奇之技,那就不如藏拙的好。   但事情已如滿弦之箭,不得不發了,蕭翎心中雖無把握,也只有硬著頭皮挺了下去,緩緩站起了身子,暗運內力,手腕一振、一隻瓷杯,穿窗飛了出去。   唐三姑暗暗嘆息一聲,忖道:這等拙劣的暗器手法,也敢拿出來丟人現眼。   她心中對蕭翎情意真切,對他的榮辱,關懷異常,眼看蕭翎竟以此等平淡無奇的暗器手法,打出瓷杯,心頭難過至極。   那瓷杯飛出窗外,有如投海泥牛,半晌不聞聲息。   周兆龍臉上微現訝然之色,望了蕭翎一眼。   沈木風神態肅穆,一語不發,他為人一向陰沉,別人也無法看出他心中是怒,是樂,就是那追隨他十餘年的拜弟周兆龍,也是無法預測他的喜怒。   望花樓一片靜寂,靜的可聽得心跳聲音。   蕭翎心頭暗急,忖道:糟糕,莫非是用錯了暗勁,那瓷杯直飛而去,或是力道用的不夠,瓷杯認向不準,中途碰上了什麼物體撞碎,這個醜可是出得大了。   正自焦慮之間,忽然沈木風臉色一變,側身讓開窗口。   只聽呼的一聲,一團白影,由沈木風身後窗中飛了進來,直向蕭翎撲去。   唐三姑驚叫一聲,正待揚腕發出暗器,蕭翎右手已突然疾伸而出,道:三姑娘不用驚駭,這是瓷杯。   凝神望去,只見蕭翎手中托著的正是那只擲出窗外的瓷杯。   樓上又是一陣沉寂,但這次沉寂,卻和上次不同,是驚駭的一種沉寂。   半晌之後,周兆龍才長身而起,抱拳一禮道:名不虛傳,蕭兄這驚世駭俗的武功,讓人嘆為觀止矣,兄弟又開了一次眼界。   唐三姑長長吁了一口氣,粉臉上綻開出如花笑容,道:我們唐家世代以暗器馳名武林,但我卻未見過這樣手法。   沈木風微微頷首道:數十年前,有一位巾幗女傑柳仙子,以輕功,暗器、修羅指,名震武林,號稱武林三絕,在下出道晚了幾年,未能得睹那柳仙子的丰采,但蕭兄這等迴旋暗器的手法,縱然柳仙子重臨江湖,只怕也要自嘆弗如了。   他當著唐三姑之面,卻不肯稱讚唐家暗器手法,隱隱間流現著內心的狂傲之氣。   唐三姑正滿心為蕭翎高興,雖然聽得了沈木風的話,也未放在心上。   蕭翎心中暗道:這暗器手法正是柳仙子傳授之技,除她之外,世界上人只怕再也無人有這奇奧的暗器手法了,心中卻微笑說道:諸位過獎。緩緩將手中瓷杯,放入玉盤之中。   只見沈木風舉手一招,那托著玉盤的綠衣女,立時急步行了過去,沈木風伸出右手,取過一隻瓷杯言道:在下也用這一隻瓷杯獻醜。緩緩伸出左手,掌心托著瓷杯,此人除了駝背之外,玉面長髯,生相十分俊雅,纖長手指,瑩白如雲。   只見他五根瑩白的手指,逐漸由白泛紅,片刻之後,成了一片血赤,掌中瓷杯,也漸漸泛起一片殷色。   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沈木風掌指上的紅色,逐漸退去,又恢復那瑩白之色,但那雪白的瓷杯,卻變成了一片灰白,沈木風輕輕一吹,掌心瓷杯突然化作一陣細灰,飄落一地。   蕭翎心頭駭然,暗暗驚道:是什麼內功,如此利害?   但聞沈木風朗朗一笑,道:獻醜,獻醜。舉手一揮,道:擺酒。   周兆龍先是一怔,繼而微微一笑,走近蕭翎身旁,低聲說道:望花樓乃大莊主靜修之地,平常之人,難得登上一步,在此地設筵待客,那可是從未聞過之事,足見大莊主對蕭兄的推崇了。   蕭翎口中謙遜道:得蒙莊主如此盛情款待,兄弟甚感不安。心中卻是暗自忖道:這又有什麼稀奇之處,也值得這般鄭重,令兄也不過是一個莊主而已。   但聞細音傳來,十分悅耳動聽,一對美艷小婢,魚貫由那壁間門戶中走出,送上餐具桌椅,桌椅剛剛擺好,酒菜隨著上來。   沈木風緩緩站起身子,蕭翎暗暗吃了一驚,原來此人身體奇高,這一站,足足有九尺以上,如若不是駝背,只怕要一丈開外了。   周兆龍拱手笑道:蕭兄請入上座。   蕭翎道:這個兄弟如何敢當。   沈木風道:百花山莊,立莊以來,蕭兄是我沈某人第一次在這望花樓上歡筵的佳賓。   蕭翎道:兄弟亦甚感榮寵。   沈木風微微一笑,坐了下去,唐三姑卻傍著蕭翎一側坐下。   沈木風、周兆龍,各坐一方相陪。   席間的佳餚美味,無一不是珍品,大都是蕭翎未曾吃過之物。   他雖然出身官宦世家,吃過不少罕奇之物,但這筵席上的東西,卻大都是未曾品嚐之物,只覺吃來味美可口。   一席酒罷,沈木風起身送客,抱拳對蕭翎笑道:在下身體有些不適,還未療養復元,恕我不送下樓了。   蕭翎一揮手,道:不敢勞動大駕。轉身大步而行。   周兆龍緊行一步,走在蕭翎身側,笑道:蕭兄那迴旋暗器手法,當真是技絕人世,兄弟今日還是初次聞見,如若蕭兄不吝絕技,還望今後能指點一二。   蕭翎心下為難,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於他,此技乃柳仙子畢生心血研創而成,豈能隨便授人。   正自為難之際,唐三姑卻接口說道:此等師門絕技,蕭兄未得師父允准之前,只怕是不能隨便傳人。   周兆龍微微一笑,道:兄弟只不過是一句玩笑之言,蕭兄不用認真。   蕭翎甚感不好意思,說道:周兄如若是真的想學,兄弟當自告   唐三姑此刻已然心向蕭翎,怕他承擔下來,以後難以改口,當下重重的咳了一聲,打斷了蕭翎未完之言,接道:奇怪呀,怎麼未見那劍門雙英他們那裡去了?   周兆龍心中雖然恨她打岔,但卻話題已被岔開,自是難再接上,只好微微一笑,道:劍門二英,已被兄弟派人引入別院休息,唐姑娘可是想見見他們麼?   要知蕭翎那迴旋指力,打出暗器的手法,乃武林從未聞見之學,周兆龍原想趁他幾分酒意,用話擠著他承諾下來,好叫他無法反悔,卻不料唐三姑從中打岔,叫他心願難償。   唐三姑道:誰稀罕見他們了。忽然想起來此之時,自己曾大言不慚的要保護蕭翎,此時知他武功高過自己甚多,不禁泛起一陣羞慚,雙頰飛紅,望了蕭翎一眼,緩緩垂下頭去。   周兆龍搶前一步,把蕭翎和唐三姑帶入一座風景幽美的跨院之中。   這百花山莊,佔地不下百畝,莊院遼闊,放眼望去,但見亭台樓閣,不知有多少院落。   百盆奇種蘭花環繞著一座精細的瓦舍,紅牆綠門,極盡華麗。   兩個容色嬌艷的翠衣小婢,早已迎候門前,見三人緩步行來,齊齊跪了下去。   蕭翎趕忙欠身還了二婢一禮,說道:兩位姑娘快快請起,這等大禮相迎,叫在下如何敢當?   周兆龍微微一笑,道:這座蘭花精舍,乃敝莊貴賓下榻之處,不知蕭兄是否看得上眼?一面說話,一面舉步入室。   蕭翎道:蕭翎有何德能,承蒙如此款待,實叫兄弟難安。   周兆龍道:蕭兄能夠看得上眼,兄弟就大感榮幸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蕭兄一路風塵勞累,也該早些休息了,兄弟不多打擾   目光一轉,掃掠了兩個翠衣小婢一眼,道:好好侍候蕭爺,如果有怠慢貴賓之處,你們就別想活了。   兩個翠衣小婢齊齊躬身應道:奴婢等不敢。   蕭翎暗道:這百花山莊好大的氣魄,好嚴厲的家法。   周兆龍欠身抱拳,說道:蕭兄如有什麼需要,儘管支使這兩個丫頭,兄弟告退了。   蕭翎還了一禮道:周兄儘管請便。   周兆龍回顧了唐三姑一眼,道:三姑娘的宿住之處,就在蕭兄這蘭花精舍西首的梅花閣,兄弟領先帶路!   唐三姑望著蕭翎,嫣然笑道:蕭兄休息吧!我要走了。   蕭翎道:三姑娘一路勞累,也是該休息一下。抱拳送客。   周兆龍帶著唐三姑離開蘭花精舍,穿越過一段碎石小徑,直入梅花閣。   這梅花閣,顧名思義,滿植梅花,品類繁多,不下十餘種,看上去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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