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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六章 幾經風險難脫困

金劍鵰翎 臥龍生 24351 2023-02-05
  蕭翎圓睜著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竟是沒有看清楚三個人怎麼走的,只覺眼睛一花,三人的蹤跡頓沓,看得心中大為羨慕,暗道:這些人的武功,當真是高強的很,唉!我如能練成此等武功,那就用不著岳姊姊分心照顧我,也可助她替那死去的雲姨報仇。   只聽無為道長輕輕嘆息一聲,緩步向室外行去。   蕭翎突覺胸中熱血上衝,緊隨無為道長說道:道長不用嘆氣,貴派這次紛爭,全由我蕭翎身上而起,只要我離開此地,他們就不會再來生事了。   無為道長回顧了蕭翎一眼,道:好倔強的孩子。突然縱身一躍,飛出室外,口中厲聲喝道:什麼人?呼的一掌,遙遙劈出。   花樹影中,陡然躍出一條人影,右手一揮,接下了無為道長一記劈空掌力,人卻借勢飛躍出兩丈多遠,口中冷然答道:武當掌門,名不虛傳,好雄渾的劈空掌力。話聲劃空而去,一閃而沒。

  無為道長也不追趕,兩手左右探出,分別一撈,反身一躍,飛回丹室。   蕭翎凝目望去,只見無為道長一手抱著一個青袍道童,兩人背上長劍,尚未離鞘,顯然還未和人動過手,已被人點了穴道。   無為道長在兩人身上查看了一陣,突然雙手齊分,拍在兩個道童的右肩雲門穴上。   只聽兩個道童長長吁了一口氣,同時轉動眼珠,望了無為道長一眼,面泛愧色,拜伏地上,道:弟子等無能,替本門丟人現眼,願領責罰。   無為道長搖頭說道:起來,不怪你們,今宵來敵之強,大出了為師意外。   他心知這兩個道童定然是被北天尊者點中穴道,以那北天尊者武功,無為道長自知尚非敵手,何況兩個隨侍弟子。   兩個道童伏身一拜,道:謝師父破格施恩。

  無為道長一揮手,道:丹室花樹之中,可能已潛伏著不少武林高人,你們在丹室一丈之內警戒,只要那隱身在花樹中人,不犯丹室,那就不用管他。   兩個道童應了一聲,霍然拔出背上長劍,並肩而出,這兩人吃了一次苦頭,那裡還敢大意,仗劍貼背而立,四外搜望敵蹤。   無為道長臉上泛現出一片深深憂鬱之色,目光卻投注在丹室中的青色火焰之上。   蕭翎望著無為道長憂苦的神色,心中百念雜陳,往事歷歷,盡浮腦際,暗暗地忖道:我蕭翎怎的是這樣一個不祥之人,生我那年,父親被陷害罷官;雲姨對我親情如山,但卻死於那枯井之中;岳姊姊待我好,此刻卻生死下落不明。我到了武當不足三日,卻替武當一派招來了許多麻煩。心念一動,愈想愈覺不錯,只覺熱血沸騰,突然失聲叫道:我是個不祥之人,誰也不能管我!

  無為道長一怔,道:孩子,你怎麼了?   蕭翎小臉莊肅的說道:我要問你幾件事情,你可不許騙我。   無為道長只覺他雙目充滿激忿之色,不禁一皺眉頭,道:孩子,你問吧。   蕭翎道:你說過,我如要離開此地,你決不攔阻於我,是麼?   無為道長道:不錯。   蕭翎突然伏身拜了一拜,道:道長待我一番恩情,蕭翎終身不忘,我如能活在人世,學會武功,定當補報今日之情。   無為道長茫然說道:孩子,你要幹什麼?   蕭翎道:我要離開這裡。   無為道長輕輕嘆息一聲,道:目下強敵四處,三元觀中,到處殺氣瀰漫,你手無縛雞之力,身上餘毒未淨,你要到那裡去?   蕭翎道:不用你管。大步向丹室外面行去。

  無為道長身子一閃,攔在蕭翎前面,道:孩子,你如真要修學武功,貧道當盡我之力,造就於你。   蕭翎搖搖頭道:道長盛情,我感激不盡,但我不要拜在你的門下,我要走了。   忽聽微風颯然,一個藍衣仗劍的少年,攔在丹室門口,擋住了蕭翎去路,長劍上血跡未乾,頂門間汗水隱隱,顯是剛經過一場劇烈的惡戰。   蕭翎望了少年一眼,昂然挺胸,大步行去。   那藍衣少年左手一抄,抓住了蕭翎,道:不知進退的孩子,武當掌門人是何等身份,收你為徒,那是你的造化了。   無為道長慈和地接道:貪念一動,靈智立閉,貧道數十年,一直嚴令約束門下弟子,不得妄生是非,想不到仍是免不了和武林同道,鬧出這一場風波   蕭翎接道:事由我起,如若我離開了武當山,他們自然不會再找上三元觀了。

  無為道長道:話雖不錯,不過   蕭翎道:不過什麼?道長可是也想用我作餌,誘我那岳姊姊,迫她交出禁宮之鑰麼?   他這段時光之中,連連目睹江湖上的凶詐,似是長大了不少,詞鋒大見犀利。   無為道長道:貧道雖有一窺禁宮之意,但卻並無用你作餌之心。   蕭翎道:那你為什麼不放我走?   無為道長道:三元觀激戰正烈,你不會武功,如何能走得了?   蕭翎莊嚴的說道:來人雖多,但他志在擒我作餌,絕然不會傷我。   無為道長道:你如肯投在武當門下,貧道當不惜閉關三月,療好你三陰絕脈,你稟賦骨格,都是上上之材,不難盡傳貧道衣缽。   蕭翎大眼睛眨了一陣,說道:你比那北天尊者如何?   無為道長聞言,臉色一變,沉吟不語,良久之後,才突然一揮手,道:師弟,放開他。

  那藍衣少年心中雖然不願,但又不敢抗拒師兄之命,左手一鬆,放開了蕭翎。   蕭翎右手腕被那藍衣少年握了一陣,他雖然未敢用力,但蕭翎已覺著血脈不暢,右腕隱隱作痛,正待舉步而行,突聞衣袂飄風之聲傳來,幾條人影疾奔而至,一字排開。   左邊兩人,正是浙北向陽坪璇璣書廬主人宇文寒濤,他身側,緊隨倒提長劍的百手書生成英。   靠右兩人,卻是中州二賈,這時,兩人手中都還握著兵刃,商八左手拿著寶光閃閃的金算盤,杜九的左右手,分握著護手銀圈和鐵筆。   那藍衣少年突然一挫腰,直撲過去,快如電火,長劍揮轉,劍花飄飄。   無為道長低喝一聲:回來那藍衣少年應聲而回,來去之間,不過是眨眼工夫,就這一瞬之間,他已向中州二賈攻出三劍,迫的商八、杜九,齊齊揮舞兵刃,封架他的劍勢。

  那藍衣少年心中不服,沉聲對無為道長說道:今宵如若讓這幾人生離而去,傳到江湖之上,豈不大損咱們武當派的威名?   宇文寒濤和中州二賈,似是都不願和武當派結下樑子,對那藍衣少年狂放的口氣,都未出言反駁。   無為道長臉色嚴肅,未理那藍衣少年相詢之言,兩道眼神,卻掃掠了宇文寒濤和中州二賈一眼,道:諸位能在本派森嚴的戒備之下,闖過重重攔截,直逼丹室,足見高明了。   商八哈哈一笑,道:貴派弟子,泱泱大度,未出全力,咱們兄弟才得闖過攔截   宇文寒濤接道:這話不錯,如若貴派中散佈要道之上的弟子,全力拼戰,兄弟也難衝過重重防守。   無為道長淡然一笑,道:諸位武功高強,貧道自知門下弟子之能,絕難攔擋得住,以諸位的功力,想必傷了本門中不少弟子。

  說話之時,目中精芒閃動,不停向幾人臉上打轉。   金算盤商八笑道:咱們兄弟,雖然僥倖的闖過了貴派三道攔截,但卻是兵不血刃,互無傷亡。   宇文寒濤道:兄弟點傷了貴派中三名弟子,但事出非常,情非得已,兄弟不能讓五劍合壁,組成貴派那揚名天下的五行劍陣。   但聞厲叱怒喝之聲傳了過來,顯然尚有多處,惡戰正酣。   無為道長臉上的慍色漸漸平和,微微一嘆道:今宵中來了不少武林高手,乃百年以來,我們武當從未有過之事   商八接道:咱們做生意的幸未辱命,如約而到,不知道兄可否賣給咱們生意人一個薄面,讓我們把人帶走   宇文寒濤冷笑一聲,接道:商兄說的未免太輕鬆了,兄弟在此,如想輕輕易易的帶人而去,豈不是使兄弟難看麼?

  冷面鐵筆杜九道:哼哼!宇文兄,若硬想插上一腳,那咱們只有各憑手段了。   商八打了兩個哈哈接道:事關血本,我們兄弟賠不起這筆買賣。   那藍衣少年突然接口說道:天地遼闊,何處青山不埋骨,諸位想拚命,最好不要在我們的三元觀中。   無為道長道:如若貧道推斷不錯,定還有武林高人趕來,四位最好是能再耐心等待一會。   語聲甫落,耳際間已響起衣袂飄風之聲,三條人影,有如閃電般,疾躍而入。   中州雙賈和宇文寒濤,都不自禁的轉頭望去,只見來人一色的銀灰勁裝,黑布包頭,只露出兩隻寒光閃動的眼睛,手中各提著一柄長劍。   從三人飛躍身法上,和那冷電一般的眼神中,不難瞭然,都是內外兼修的一流高手。

  無為道長心頭暗生懍駭,忖道:這三人不知是何等來路,竟然能闖過攔阻的弟子   心中念頭未完,又是兩條人影,並肩躍入。   這兩人裝束十分怪異,左面一人,身著大紅長袍,前胸之處,用金線繡了一個火炬,背上斜著一柄三尺八寸長短,兒臂粗細的青銅管子,手中倒提了一把亮銀打穴鐝,年紀四旬上下,短鬚如戟,臉長似馬,一雙三角怪眼,精芒外射,身高在八尺以上,頭戴著一頂金冠。   右面一人,長髮披肩,穿著一件寬大的白色長袍,腰間卻繫了一條白麻繩子,手中提一支蛇頭枴杖,足登著高腰白靴,這兩人一入花園,放緩了腳步,大剌剌的旁若無人一般,直向丹室行去。   中州二賈和宇文寒濤回目打量了來人兩眼,緩緩向後退了兩步,默然不言。   無為道長修養過人,暗中凝聚功力戒備,但表面之上,對兩人的滔滔來勢,卻是視若無睹。   那藍衣少年卻是沉不住氣,長劍一領,欺進三步,右腕揮搖之間,撒出一片劍花,擋住了兩人,冷冷喝道:站住。   那長髮披肩的白衣人手中蛇頭枴杖一伸,噹的一聲,封開了長劍,說道:老夫三陰手刁全。   藍衣少年從未在江湖上走動過,除了二位師兄,別無相識之人,就算比刁全名氣再大十倍,也是唬他不住,當下長劍一振,暴閃起一片寒芒,道:管你陰手、陽手,到了我們三元觀,都不得有撒野舉動。   無為道長望了師弟一眼,也不出言喝止,顯然,這位修養過人的全真道長,也瞧出今宵局勢,已難免一場兇惡的搏鬥,勢成水火,縱然阻止住了師弟,也是難以消弭今宵兵戰之災。   三陰手刁全怪眼一翻,道:娃兒膽子不小,你是什麼人的門下,報個名字上來。   藍衣少年冷冷說道:武當門下展葉青。   刁全冷笑一聲,道:你不是老夫之敵,你想動手,請你那掌門師尊出來。他見展葉青不過二十一二,誤認他是無為道長的門下弟子。   展葉青冷冷說道:在下那掌門師兄身份何等尊高,豈肯隨便出手,你先勝了我手中長劍,再找我師兄不遲。   刁全心中一動,道:你是無為道長的師弟?   展葉青道:不錯,怎麼樣?   刁全道:這麼說來,倒是老夫小覷你了?右手一抬,蛇杖陡然點出。   展葉青右手長劍一抖,內力貫注在劍身之上,那百煉精鋼的劍身,柔若軟枝的閃了幾閃,貼在蛇頭枴杖之上,向外一滑,把刁全點來一杖,封開一側。   兩人兵刃相觸,不聞一點聲息,其實這一攻一拒之間,卻已暗交了一次內勁,展葉青雖然把對方蛇頭枴杖封開,右臂卻隱隱發麻,心中暗暗吃驚道:這怪老兒功力深厚,不可輕敵。   三陰手刁全心中亦是暗生驚駭,忖道:此人這點年紀,內力竟如是之強,武當派能卓立武林盛名不衰,果非虛傳。   彼此交接一招,兩人的心中,都有了警惕之意,誰也不敢再稍存輕敵之心。   刁全冷哼一聲道:武當派名非幸獲,老夫今宵要領教貴派中幾招鎮山之學。蛇杖伸縮,疾點而出,倏忽間,攻出三招,分襲展葉青三處大穴。   展葉青和他暗拼一招內力之後,已知他功力深厚,非同小可,自己寶劍乃輕兵刃,硬封他沉重的杖勢,先已吃了大虧,當下一提真氣,避開杖勢,長劍側進,橫裡削去,這一劍變出意外,刁全身不由己的退了一步,手中蛇頭杖,突然展開,剎那間杖影滾滾,勁風呼嘯,攻了過來。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迫得退了一步,心中羞怒交加,揮杖搶攻。   展葉青長嘯一聲,領動劍訣,一道銀虹,疾射入那滾滾杖影之中。   這是一場武林中罕見的惡鬥,但見杖影如山,裹著一道白芒,旋封撲擊,敵我難分。   無為道長雙目中神光如電,凝注場中,暗中蓄集了十成功力,只要一見師弟不支,立時全力出手搶救。   那身著紅袍,頭戴金冠的怪人,圓睜著一對三角眼,看著場中搏鬥,臉上是一片愕然神色,似是未料到武當一派中,除了無為和雲陽子外,還有這等年青的高手。   一側觀戰的宇文寒濤和中州二賈,亦都看的暗暗心驚,想不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竟能和名滿江湖的大魔頭三陰手刁全,打一個平分秋色。   杖影縱橫,劍光旋轉,片刻之間,兩人已惡鬥了三十餘合,仍是個不勝不敗之局。   那紅衣人一揚手中亮銀打穴鐝,冷冷對著無為道長說道:那一位有興致,和兄弟玩上幾招?   無為道長道袍飄飄,緩步行來,道:貧道來領教幾招。   忽聽一聲大喝道:師兄且慢,待小弟先會會他。   群豪轉目望去,只見雲陽子仗劍飛奔而來,身後緊隨著十二個中年道人,每人手中捧著一柄長劍,神色肅穆,大步行來。   雲陽子來勢奇快,一掠而至,距那紅衣人還有四五尺遠近時,陡然停下了身子,長劍斜垂,肅然說道:貧道武當門下雲陽子,領教高招。   那紅衣怪人冷森的說道:兄弟毒火井伽。   雲陽子道:聞名已久,今宵幸會,主不欺賓,請出手吧!   毒火井伽冷笑一聲道:武當正大門派,一向講究江湖禮數,兄弟草莽之人,不懂這個。亮銀打穴鐝一揚天外來雲,呼的一聲,點向雲陽子的玄機重穴。   出手一擊,就是致命的所在。   雲陽子長劍斜出金絲纏腕,削向井伽的握鐝右腕,以攻迎攻,迫使井伽撤招。   毒火井伽冷哼一聲,道:好劍法。右腕一沉,避開劍勢,左掌疾拍而出,同時旋身欺進,亮銀打穴鐝腕底翻雲,呼的一聲,由下面捲襲而上。   雲陽子長劍,幻起一朵劍花,人卻疾退三步,但一退即進,側襲而上,劍勢綿綿而出,但見寒光電旋,劍花飄飄,上手就是連環八劍。   這一輪急攻,搶盡了先機,迫得毒火井伽連連後退。   但雲陽子八劍攻過,井伽立就振腕反擊,亮銀打穴鐝,有如靈蛇吐信,伸縮變化,極盡詭奇,招招指襲向大穴要害。   雲陽子凝神運劍,劍轉如輪,精芒閃閃,門戶封守的嚴謹無比。   宇文寒濤目光一轉,拱手對無為道長笑道:道兄,可需要兄弟出手相助麼?   無為道長淡淡一笑,道:不敢有勞。   這時,那相隨雲陽子而來的十二個中年道人,已分別佈成了兩座五行劍陣,舉劍待敵。   武當的五行劍陣,和少林羅漢陣,馳名天下,極少有人能在劍陣合圍中全身而退,這十二個道人,都是雲陽子由門下弟子中,十中選一而來,可算得武當門中下一代的精英,每人浸淫劍術,都有二十年以上的工夫,對五行劍陣,更是熟練異常,兩座劍陣,隱隱佈成了合圍之勢。   冷面鐵筆杜九眼看大戰形勢已成,武當似是盡出全力,保護蕭翎,心中暗急,低聲對金算盤商八道:老大,今宵來人雖然不少,但未必能是武當之敵,咱們難道等他們打出勝敗,才出手不成?   商八道:能闖到此地,豈是平凡之輩,咱們如出手過早,勢必成眾矢之的,那三個銀灰勁裝、黑布包頭的人,不知是何許人物,等他們一動手,大戰必起,咱們就在混亂之局初成之際,動手搶人。記著,你搶人,我開道,一得手立刻突圍,千萬別讓五行劍陣纏上。   這兩人暗用傳音入密之術,低語相商,算計雖然不錯,可惜那三個銀灰勁裝人,竟也似存心耗上,自從現身之後,始終一語不發,三人站成一個三角形,動也不動一下。   這時,展葉青和刁全的惡鬥,已漸入緊要關頭,蛇杖、長劍,愈打愈見辛辣,展葉青勝在劍招變化靈巧,刁全卻功力較為深厚,扯成平手,成了一個全力死拼的局面。   雲陽子和毒火井伽,也是棋逢敵手,難分上下,雲陽子早聞毒火之名,如讓他施展出毒火之技,今宵勢非要吃大虧,是以長劍一路緊迫急攻,不讓他騰出手來,施展毒火暗器。   宇文寒濤仰臉望望天色已近四更時分,他別有用心而來,並未重視蕭翎,眼看雲陽子和展葉青都還有耐戰之力打下去,也非百招內可分勝敗,如不挑起一點熾烈的惡戰,今宵算是白跑一趟,約定之人,還不見到,心中漸感不耐起來,目光一掃那三個銀灰勁裝的大漢,冷冷說道:三位可也是為那禁宮之鑰來的麼?   他心知中州雙賈難纏,商八又老奸巨猾,機智過人,說不定會弄巧成拙,不惹中州雙賈,卻找上了三個黑布掩面的勁裝大漢。   這三個銀灰勁裝之人,六道目光。一齊轉注到宇文寒濤的身上,那當先一人,冷冷說道:是又怎樣?   宇文寒濤道:既然敢來武當山,又闖過重重攔截,絕非無名之輩,這般藏頭露尾,不覺著丟人麼?   那當先大漢道:我們兄弟的事,不勞多費閒心。   宇文寒濤笑道:那不行,在下非得看看三位的真面不可。右手一揚,快如電光石火,向當先一個大漢撲去,五指箕張,要扯他包頭黑布。   那大漢長劍一撩,刷的一招簾捲西風,向上削去,出劍之快,大大的出了宇文寒濤的意料之外。   宇文寒濤懍然躍退,避過一劍。   那大漢仍然站在原地,不肯追襲。   無為道長暗暗一皺眉頭,忖道:這三人不知是何來路,單看這出手一劍,只怕武功不在那毒火井伽和三陰手刁全之下。   只聽宇文寒濤縱聲大笑,道:好快的劍招,就衝你出手這一劍,兄弟也得領教領教了。揚手一掌,劈了過去。   那大漢長劍疾舉,迎著掌風劈出。   掌風過處,飄起那大漢衣袂,但他人卻依然站在原地未動。   宇文寒濤只覺那大漢揮來一劍中,暴射出一縷銳風直逼過來,心中暗暗吃驚道,這小子竟然能把內力貫注在劍身之上。   心中在想,雙掌卻連環劈出,內勁山湧,直撞過去。   那大漢接下宇文寒濤一掌,表面雖然裝作若無其事,其實心神大為震盪,只覺此人掌力雄渾,乃生平僅遇的強敵,見他雙掌交互劈出,心知難以硬擋,左掌一揚,迎著宇文寒濤的掌勢劈出,人卻急向旁側退去。   另外兩個銀灰勁裝人,一見同伴身子移動,似是已知他用心,但見兩人疾快的一轉,由三角形,排成一線,同時伸出左掌,抵在前面一人的背心之上。   原來,這三人施展上乘內功中傳力之法,合力硬接下宇文寒濤的掌勢。   兩股潛勁一接,霍然旋起一陣狂風。   宇文寒濤只覺一陣強大的反震之力,彈了回來,身不由己的退後了兩步。   就在四人硬拚掌力的同時,中州二賈也同時發動,商八一揮手中的金算盤,寶光閃閃的直向蕭翎撲去。   無為道長大袖一揮,怒聲喝道:兩位當真未把我們武當派放在眼中麼?一股疾風,橫裏捲來。   商八金算盤向前一推,但見寶光流動,響起一陣劈劈啪啪之聲,口中卻哈哈笑道:道長好雄厚的劈空掌力。身子搖了一搖,硬把一掌接下。   冷面鐵筆杜九緊隨在商八身後,商八接下無為道長一擊,杜九卻借勢躍出,右手執筆護身,左手一抄,抱起蕭翎,翻身一躍,騰空而起,直向外面衝去。   無為道長怒喝一聲,大袖一揮,人如巨鶴,凌空而起。   忽見寶光耀目,商八一式潛龍升天,躍入空中,金算盤呼的一聲,直推過來。   無為道長盛怒之下,右手一擺手揮五弦,直拍而出。   商八金算盤逆水行舟,硬向無為掌上迎去。   但聞呼的一聲,商八連人帶算盤,橫飛出六七尺外,落著實地。   無為道長也在一招硬拚之下,真氣一洩,落在地上。   商八長嘆一聲,道:武當掌門,功力果然非凡,兄弟不是敵手   無為道長冷冷接道:如若當真讓你們把人搶走,武當派還有何顏在江湖上立足。   喝叫聲中,人已撲近商八,右手五指箕張,抓了過去。   商八挺著大腹,身軀肥胖,但動起手來,卻是靈活異常,身子一轉,避開無為道長一擊,說道:咱們兄弟血本有關,因此不得不動點心眼了,道長右手之上,已然中了劇毒,如著勉強運氣動手,不出十招,毒性即將發作。   無為道長呼的一掌迫得商八退了兩步,抬起右手一看,果見掌心五指之上,有著無數黑點。   金算盤商八接道:兄弟早知道道長的武功高強,內力深厚,那尋常的暗器毒物,絕難傷得道長,因此,不惜工本,在算盤之內暗藏了化血金針,此物出自西域天山一門,用千年寒鐵製成,細如牛毛,浸有奇毒,銳利可穿鐵石,縱然是金剛之軀,也難抵受得住,道長想必是早已聽說的了。   無為道長低頭看去,果見手掌之上,一片紫黑,逐漸向手腕之上蔓延,連忙止住右臂行血,左手連揮,自點了幾處穴道,冷冷說道:貧道可以斷去這只右臂,決不受你們中州二賈的威脅。   商八回目一顧,只見杜九左手抱著蕭翎,右手鐵筆飛舞,左衝右突,身外劍光重重,密如光幕,已陷入武當名震天下的五行劍陣之中,不禁暗暗叫苦。   他久走江湖閱歷豐富,心中雖急、表面上仍能保持鎮靜,微微一笑、道:貴派名門大派,武當三元觀天下皆知,縱然今宵你留下蕭翎,但此後登山的武林人物,必然是絡繹不絕,不像我們兄弟,可以隱秘行蹤,流浪天涯,何況那禁宮之鑰並不在蕭翎身上,我們兄弟只不過是答應了岳小釵,保護這蕭翎的安全,讓他們姊弟相見,一言如山,不容損壞招牌。江湖上以訛傳訛,好像是誰要帶去蕭翎,就可輕易取得那禁宮之鑰。試想那岳小釵既落入我們兄弟手中,這蕭翎豈能真有大用不成,道長請三思兄弟之言,是否有理。   無為道長冷冷說道:話雖不錯,但貧道已答允相護蕭翎,豈肯為一身之生死,有違承諾之言。   商八突然收斂起嘻笑之容,肅然說道:道長,咱們兄弟只不過有些愛財,其實,我們積斂的財寶、古玩,雖深宮內苑,也是難以及得,這些身外之物,生帶不來,死帶不去,咱們兄弟一旦死去,這些東西還不是一樣的輾轉流失。論說是早該收山,只是一點貪念,甚難遏止,再加上一點好名之心,情不自禁的又接下這筆生意。我兄弟做買賣雖然施展心機,迫人就範,但卻從沒有強搶豪奪之事,在下兄弟一生中,亦從無毀約棄諾之事,兄弟今宵願向道長許下一個諾言,那禁宮之鑰如若是在中州雙賈手中揭開,定當算你道長一份。   無為道長冷然一笑,道:貧道豈能是屈服在威迫利誘之下的人。   商八正容說道:咱們兄弟,只不過是貪財,但還有要命的人物   突聞一聲慘叫,傳了過來,三陰手刁全突然倒拖蛇頭枴杖,疾躍而去。   毒火井伽聽得刁全慘叫之聲,心中一寒,疾攻兩招,一擋雲陽子的劍勢,騰身而起,一躍三丈,伸手去拉背後青銅管子。   雲陽子知那銅管之中,藏著井伽賴以揚名的毒火,此火惡毒無比,如若被他施放出來,勢必有人遭殃、心中大急之下,厲聲喝道:鼠輩敢施毒火。一提真氣,連人帶劍直飛過去。   他舉動雖快,但仍是晚了一步,那毒火井伽,已取下了背上的青銅管子。   就在千鈞一髮之間,一股暗勁悄然湧至,井伽悶哼一聲,打兩個踉蹌,手中那青銅管子,跌在地上,他想伸手去撿,但雲陽子已連人帶劍飛奔而至,劍光幻出朵朵銀花,當頭罩落。   毒火井伽來不及再撿地上青銅管子,倏然飄退七尺。   耳際間響起三陰手刁全的陰沉之聲,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走。   一個中年道人,長劍一擺,斜裡衝了過來,卻被五尺外的刁全揚手一記陰風掌擊中,那道人只覺全身一寒,身子搖顫,向廳退去。   雲陽子左腳一抬,挑起地上的青銅管子,左手接過,張口咬住長劍,騰出右手,扶住那搖搖欲倒的中年道人,低聲說道:快些坐下,運氣療傷。   抬頭看時,毒火井伽和刁全已藉機遁走,隱入夜色之中不見。   金算盤商八目光一掠場中變化,探手入懷,摸出一粒丹丸,道:此藥可解那化血之毒,道長快請服下,再用氣迫住毒針,施用磁鐵吸出,以道長的功力,休養上一兩天,大概就可以復元了。你剛才那一記內家上乘無形掌力,擊落了毒火井伽的青銅管子,但只怕也將使那化血之毒,趁機浸過你封閉的穴道之中   話至此處,聲音突然轉低,道:謹防那宇文寒濤,道長雖然不在江湖上走動,但卻弄巧成拙,因他這份神秘,更增加了你的重任,道長任重道遠,切不可輕賤生命,在下言盡於此,我要走了。一揮手中金算盤,直向五行劍陣之中衝去。   雲陽子長劍一振,挾一陣道袍飄風之聲,衝了過來,寒芒一閃,直點商八背心。   商八回手一掄,寶光閃動,響起了一聲金鐵交鳴,擋開雲陽子手中長劍。   雲陽子只覺右臂微微一麻,心頭暗暗吃驚,忖道:中州二賈之名,果不虛傳,功力尤在那毒火井伽之上,心中在想,手中的劍勢未停,剎那之間,連續刺出三劍。   商八掄動手中金算盤,劈劈啪啪聲中,硬接下雲陽子的劍勢。   無為道長手中托著商八交來的藥丸,沉思片刻,突然仰臉吞下,沉聲說道:師弟,散開五行劍陣,放他們走。   雲陽子怔了一怔,長劍領動,化解開五行劍陣。   商八低聲說道:有勞道兄。   揮動金算盤,當先開道,衝出圍困,轉眼間,消失於夜色之中。   三元觀中,雖仍有重重攔截,但兩人武功高強,武當弟子又早奉令諭,不可死拼,不到頓飯工夫,兩人已闖出了三元觀。   冷面鐵筆杜九回首望著三元觀,長長吁一口氣,道:牛鼻子老道那五行劍陣,果然是利害的很。   商八無限感慨地長嘆一聲,道:老二,做完了這筆買賣,咱們也該洗手歸隱了。撩起長衫,放好金算盤,當先大步而行。   兩人放腿一陣疾奔,天色黎明時分,已到武當山下。   商八霍然停下腳,回頭問道:老二,那娃兒怎麼了,聽不到一點聲息。   杜九道:我點了他的穴道。   原來蕭翎被杜九抱起,不停揮動手腳掙扎,在強敵環攻之下,杜九只好點了他的穴道。   商八舉手連揮,推活了蕭翎的穴道。   只聽蕭翎長吁一口氣,睜開了雙目。   這時,天色已亮,晨曦中,景物清晰可見。   蕭翎轉動一下大眼,望了兩人一眼,冷冷的說道:可是你們兩人帶我出來的?言詞之間,大不客氣。   杜九道:難道那幾個牛鼻子老道,還能真的攔住我們兄弟不成?   蕭翎道:你們帶我到那裡去?   商八道:去見你那岳姊姊。   蕭翎道:你們的武功很好,竟然能在三元觀中,把我搶了出來   杜九道:中州雙賈,數十年來的金字招牌,豈是容易闖得的麼?   蕭翎道:你們兩人武功雖然高強,但作事霸道,為人險惡,我所不喜   杜九怒道:小鬼頭,你敢罵人。舉手一掌,拍了過去。   商八橫出一臂,架開杜九掌勢,笑道:小娃兒,你的膽子不小   蕭翎一挺胸,道:打什麼緊,頂多不過是一個死字。   商八怔了一怔,道:好倔強的孩子。   杜九道:你可嘗試過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蕭翎道:那有什麼?殺一刀是死,殺上千刀百刀也是死,我不怕死,還怕你殺我幾刀麼?他幼小誦讀雜學,胸中記下了甚多一知半解的故事,這幾句話說來,竟是昂胸、挺首,大有視死如歸的豪氣。   杜九目中寒光一閃,冷冷說道:好啊!今日要不讓你吃點苦頭,你這娃兒當真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舉手一指,點了過去,手指將要觸及蕭翎,突然又收了回來,長嘆一聲,道:我杜九要和你這個小娃兒一般見識,那還能在江湖之上混麼?   商八哈哈一笑,道:小娃兒,咱們毫無加害之心,我揹著你趕路吧!   蕭翎雙目圓睜,道:我有兩隻腳,自己會走。大步向前行去。   杜九右手一伸,抓向蕭翎右臂,卻被商八攔住,笑道:讓他自己走吧!   蕭翎憑著銳氣,竟然一口氣走出了七八里路,但他身體虛弱,豈能久支,行來大是不易,只累得滿臉汗滾如雨,衣褲盡濕,兩腿一軟,栽倒地上。   商八伸手一把抓起蕭翎,笑道:孩子,累了吧?   蕭翎舉袖一抹臉上汗水,掙扎著叫道:放開我!   杜九一皺眉頭,道:老大,這娃兒個性倔強,我瞧還是點了他穴道帶他走吧!也不容商八答話,伸手點了蕭翎的睡穴。   蕭翎在暈迷之中,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   待他醒來之時,見自己正臥在一木榻之上,耳際間水聲奔騰,不知置身何處。   轉目望去,只見商八面含微笑,停身在木榻旁側,說道:娃兒,睡醒了麼?可要吃點東西?   蕭翎一挺身,坐了起來,道:這是什麼地方?   商八道:長江之中,咱們現在一艘大船之上。   蕭翎只覺頭重腳輕,眼前金星亂閃;但他仍然下了木榻,手扶船板,向艙外行去。   商八身子一閃,讓開了去路。   蕭翎扶著板壁,行出艙去,一陣江風吹來,神智陡然一清。   艷陽高照,水天一色,江流滾滾,浪花翻白,遠處帆影點點,心胸為之一闊,自己正停身在一艘雙桅巨帆的大船之上,行駛在江心之中。   身後傳來商八柔和的聲音,道:孩子,江風甚大,你要站穩了腳跟。   蕭翎回頭望了商八一眼,凝目沉思不言。   商八只覺他目光變化不定,似在想著什麼心事,不禁微微一笑,道:孩子,你在想什麼心事?   蕭翎道:我在想我雖然不喜你們為人,但你們也不算很壞的人,日後我如練成武功,不殺你們就是。   商八哈哈大笑,道:你要跟什麼人習練武功   艙門口人影一閃,冷面鐵筆杜九已到甲板之上,冷冷一笑,道:娃兒,這當今之世,只怕還找不出能夠教得你能殺了我們的師父。   蕭翎忽然想起無為道長,聽到那北天尊者之名後的緊張神色,當下衝口而出,道:那北天尊者如何?   商八呆了一呆,道:北天尊者,你在那裡聽到了他的稱號?   杜九冷哼一聲,道:小娃兒,滿口胡言,那北天尊者,早已死去多時,難道又還魂重生不成?   蕭翎道:你可是不信麼?   杜九道:自然是不信了。   蕭翎道:好吧!你不信,那就算了。   商八卻是神色凝重的沉思片刻,道:孩子,你當真見過那北天尊者麼?   蕭翎道:自然是真的了,我為什麼要騙你   忽聽櫓聲咿呀,一隻小船破浪而來,將近大船時,突然飛起一條人影,撲向蕭翎。   商八怒喝一聲,一掌劈去。   蕭翎身子虛弱,吃那掌力蕩起的風勢一逼,雙腳站立不穩,一個觔斗,栽入了那滾滾江流之中。   那躍飛向大船的人影,突然一個大轉身,直向那波濤洶湧的江流之中落去。   中州雙賈武功雖然高強,但兩人不解水性,眼看那人投入水中不見,只有乾瞪眼的份兒。   轉眼望去,只見那小船後梢之上,端坐著一個身披簑衣,頭戴竹笠的大漢,背對大船而坐,看不清他的面容。   只見他一手掌舵,一手支頤,小舟在滾滾江流之中起伏不定,但始終保持著穩定的航向,保持著和大船的距離。   冷面鐵筆杜九低聲說道:那身著簑衣的人,絕非正當來路,我先去把他生擒回來   商八道:老二不可   杜九動作奇快,商八話剛出口,他人已飛起了一丈多高,懸空一收雙腿,變成頭下腳上的撲向那小舟之上,人未落地,右手五指,已向那身披簑衣的大漢抓去。   眼看五指就要搭上那大漢的肩頭,那大漢突然一伏身子,險險讓過一擊,人卻借勢躍入江流之中。   杜九這一招飛鷹搏兔的身法,可算得到了爐火純青之境,飛躍撲擊之間,不帶一點聲息,那大漢竟能夠在指力近身之際,險險避過,杜九立時警覺到,遇上了勁敵,當下一提真氣,雙臂一振,雙腳先踏在船頭。   他生平不知水性,此刻生怕那簑衣大漢突然自水中冒起,趁機將他翻落水中,是以身形不敢在小船之上停留,竟在這滔滔江水之上,施展大力千斤墜的內家絕頂身法。   但見他身形落處,那小船竟隨之向下猛然一沉,兩旁江水,湧泉般飛濺而起,杜九的身形,也藉著這一踏之勢,沖天而上。驟眼望去,宛如一尾藍色鯉魚,突然自如山江浪中躍出,凌空一個轉身,藉著雙臂一掄之勢,掠上了大船,雙足一沾船板,身形立刻穩住,雙掌護胸,目光四掃,不敢有絲毫大意,顯然,直到此刻他還是生怕那大漢自水中突施襲擊。這冷面鐵筆多年來未在江湖栽過觔斗,端的不是僥倖,膽大心細,處處謹慎。   那知過了約莫一盞茶時分,非但蕭翎蹤影不見,那兩條投入江中的大漢竟也未再露面。   放眼望去,只見大江濁浪滔滔,奔流東去,那小舟已然翻覆,在江流中緩緩打轉。   此刻雖是午後,但殘冬未盡,江面甚是淒清,除了這一大一小兩艘船外,附近一里之內,卻瞧不見別的船隻。   商八、杜九兩人對望了一眼,面上都現出驚奇之容,杜九沉聲道:老大,你瞧他三人若是自水中鑽出,咱們會瞧不見麼?   商八微微一笑,道:咱們兄弟又不是瞎子,怎會瞧它不見。   杜九沉聲道:既是如此,他們顯然是還未出來。微一沉吟接道:這兩人既是有備而來,水性必是十分精通,想必不會在水中淹死。但那蕭翎如何能在水中悶得許久,怎地直到此刻,還未出水?   商八道:他們不上來,咱們又不能下去,就這樣耗著吧,看是他們悶得住,還是咱面色突然一沉,閉口不語。   他平日滿面笑容,團團和氣,縱然臨敵對陣,亦似行若無事,若非情況十分嚴重,絕不致如此,杜九與他多年兄弟,自是知道他脾氣,當下屏息靜氣,也不敢胡亂開口。   只見商八俯首沉吟半晌,方自緩緩道:老二,你快去下遊巡視一下,那兩人可是帶著蕭翎自水底潛至下游上岸,你我卻在此呆等,豈非冤枉。   杜九心頭一震,道:不錯方自舉步,卻又縮了回來。   商八道:你還等什麼?   杜九道:江水滔滔,難以施展輕功,下游如何去法?   商八道:運籌料敵,乃老大的事,如何去法,是老二的事了。   杜九呆了一呆,道:小弟遵命。   微一挫腰,身形突又躍起。   只見他去勢有如海燕凌波,身形一閃,又自躍上了那隻小船。   小船舟底朝天,難以操槳,但船身覆在水面上,船艙與江水間有一段中空,卻是穩妥已極,再也難以沉覆,杜九既不識水性,亦不識操舟,這覆舟對他來說,實比不覆還要好許多。   商八見他身形落下,方才微微一笑,道:去吧!揚手揮出一股掌風。   這掌風看來並不凌厲,但力道之大,卻令人難以置信,那小船竟隨著他揮手之勢,箭一般順流竄下,杜九回首一笑,氣貫丹田,反手又是一掌擊向船後的江水,江浪山湧而起,小船自然向前竄去,他接連揮掌,小船順流而下,端的快如離弦之箭,船後江水此起彼落,波濤如龍,景象更是壯觀。   商八卓立船頭,眼見小船順流飛奔,目光四掃,不敢絲毫鬆弛,他早已令那梢公掌穩了船,讓大船在水中打轉,那兩條大漢只要稍一現身,商八的暗器與掌風便要令他們浮屍江上。   忽然間,上流一艘烏蓬船揚帆而來,商八精神一震,目光如鷹,氣佈四周,那兩條大漢若想躍上這艘烏蓬船而不被他發現,實是難如登天。   那烏蓬船來勢好快,兩船擦身而過,霎眼間便又去遠,漸漸變為一點黑影,漸漸在江水間消失無蹤。   但江水間仍是毫無動靜,冬日晝短夜長,眼見日色已沉,夕陽映得萬丈江水,金鱗閃動,江水中幾曾鑽出半條人影?   商八面色越來越沉重,雙眉也皺得更緊,直到黃昏時分,杜九方自雇了條小型快舟回來,兩人面面相覷,良久良久,都說不出話來。   杜九神色疲倦,似已累得精疲力竭,顯然,他在下游搜尋得必定十分辛苦,但他素性不喜多言,只沉聲說了句:找不著。   商八知道他必已盡力,也不問他。   又過了良久,杜九忍不住長嘆一聲,緩緩抬起頭來,道:老大,你可猜得出那兩條大漢,究竟是什麼來歷?   商八嘆道:我非但猜不到那兩人來歷,就連人家武功強弱都難以斷定唉,看他方才避過你那一招飛鷹搏兔的身法,似是武功絕高,但又怎知他不是被你那一招逼入了水中   說到這裡,兩人又復默默無言,他兩人行走江湖多年,雖非事事稱心,但似今日這樣的扎手,卻是生平從未遇到。   江船順流而下,那梢公探首數次,方才壯起膽子問道:兩位要在那裡泊岸?   金算盤商八冷哼一聲,揚手一掌,劈在那江面之上,登時波翻浪湧,滾滾濁流中,湧起了一個巨大的水柱。   那梢公暗叫一聲,我的媽呀!縮回頭去,那裡還敢多問。   只聽商八縱聲長笑,聲如龍吟,直衝霄漢,良久之後,才收住大笑之聲,臉色嚴肅的說道:老二,咱們數十年的金字招牌,想不到竟然砸在了兩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之手。   冷面鐵筆杜九接道:河流滾滾,也許那兩人和蕭翎早已沉屍江心了。   商八長嘆一聲,道:不論蕭翎生死,但咱們不能帶他回去,還有何顏去見那岳小釵呢?   杜九道:事非得已,難道就不能從權應變?   商八雙目一瞪,厲聲喝道:什麼?難道咱們要自毀數十年堅守的諾言?   他平常之時,總是面帶微笑,不論遇上何等大事,始終不動怒火,但此刻卻似完全變了一個人般,一張圓團團的臉上,暴起了一片紫紅,雙目圓睜,激動、憤怒,完全流露於神色之間。   冷面鐵筆杜九道:咱們數十年來,一諾之信,從無更改,眼下既難把那蕭翎帶交給那岳小釵,自是無顏再去見她,也無顏再見天下英雄,豈能再向人討那禁宮之鑰。   這中州雙賈在江湖之上走動,雖然處處謀利自飽,但卻從未失信於人。一言既出,絕不更改,武林道上對兩人這堅守信諾舉動,早已有了極深的認識,只要中州雙賈一句話,那是無不堅信,兩人也以此沾沾自喜,奉作金字招牌。此刻蕭翎沉江失蹤,生死不明,也是商八對岳小釵許下的諾言,無法兌現,他一生以此自重武林,這時,頓覺豪氣盡消,無顏面再在江湖之上走動。   杜九長長嘆息一聲,道:事已至此,大哥也不用大過自責   商八突然抬起頭來,一雙炯炯的眼神,凝注在杜九的臉上,接道:老二,咱們兄弟合夥數十年,歷生死共患難,可算是情重骨肉,想不到數十年的英名,信用,竟然毀於一旦,為兄已有了自處之道,但卻不願強迫兄弟,和我同走此路   杜九激動的說道:大哥說的什麼話,中州雙賈,有如秤不離錘,錘不離秤,大哥請說明咱們應走之路,做兄弟的皺上一下眉頭,那就算不得堂堂七尺男兒。   商八一拍大腿,道:好!咱們砸了招牌,那就是無顏再在江湖之上走動了,從此刻,江湖上算是沒有咱們兄弟兩人,別提去見那岳小釵了,我要易容改裝,追查那蕭翎下落,一日不得蕭翎,咱們就一日不復中州雙賈之名   杜九道:如若蕭翎淹死在江中呢?   商八哈哈一笑,道:那咱們中州雙賈之名,也算隨著那蕭翎永沉於滔滔的江流之中。   杜九輕輕嘆息一聲,道:如若那蕭翎還活在世上,咱們兄弟就還有復名之日。   商八道:只要咱們能把那蕭翎帶交給岳小釵,實現了承諾之言,中州雙賈之名,豈不更加見重於江湖。   杜九道:好吧!反正咱們和那岳小釵相約之言,也未確定日期,十年八年,也不算失信於她。   商八心念既經決定,激忿之情,大為消減,回顧了駛船的艄公一眼,道:船靠江岸。   那艄公適才見到兩人身手,那裡敢分辯半句,明知不是碼頭,強行靠岸,要冒著觸礁之險,但也只有硬著頭皮向江岸靠去。   商八似是急欲下船而去,距江岸還有兩丈多遠,突然縱身而起,有如巨鳥凌空,飛落到江岸之上。   杜九掏出一錠黃金,放在甲板上,緊隨商八身後,飛落江岸。   這是一段十分荒涼的江岸,放眼一片碎石、淤泥,數里內不見村落。   三株古老的垂柳,並生在一處,矗立在江岸上。   商八望了那古老的三株垂柳一眼,緩步走了過去,暗運內力,揮指在正中那株老柳之上寫道:丙寅十一年二月二日,蕭翎在此落江,中州雙賈留書。   金算盤商八寫完之後,仰天大笑一陣,道:這行留書,算咱們兄弟給那岳小釵的交代,也給那些有心奪取那禁宮之鑰的武林同道一個無法揭開之謎。   杜九道:不錯,多邀一些武林人物,陪陪咱們兄弟,找找那娃兒的死活。   商八仰臉望著西沉落日,突然縱聲長嘯,轉身疾奔而去。   且說那蕭翎被商八劈出一掌帶起的掌風,震落江中,只覺全身一涼,直向下面沉去,暗叫一聲:完了!   他雖生來身體虛弱,但性格倔強,堅毅過人,在這生死之間,心神不亂,閉住呼吸,隨著那滾滾的江流,忽沉忽浮,正感氣悶難支,忽覺身體被人一把抱住,向上升去,同時有一根竹管,伸入了口中。   蕭翎正覺得難過,立時借那管子,吐出一口悶氣,但感身子被人抱著,在水中遊行,江水混濁,雙目難睜,無法看清那人、但口中借那竹管呼吸並無氣悶難過之感。   中州雙賈,雖然走了大半輩子江湖,見聞廣博,但兩人不會水中工夫,那能想到來人借一根竹管之力,維持住蕭翎的生命,不讓他悶死,江流起伏,竹管微小,雖然浮出水面,也不易看出來。   蕭翎身子被人抱住,也不知在水中泡了多久,但感全身愈來愈冷,手腳都已凍僵,浮出水面時,全身已難掙動。   但他神志尚還清醒,覺著被人放在榻上,脫去衣服,蓋上棉被,身子逐漸回暖。   睜眼看去,自己正臥在一座小艙之中,天色早已入夜,艙中點著一支燭火,一個身披簑衣的老者,年紀五十上下,留著山羊鬍子,正和一個三旬左右,身著黑油布水靠的大漢,對坐喝酒。   兩人的菜餚十分簡單,一盤干魚,一盤炒花生,便盛酒的杯子,也是吃飯的大碗。   蕭翎伸動一下手腳,暗暗忖道:看來這兩人,也不是好東西,八成也是追問那禁宮之鑰的人。   當下轉過臉去;不望兩人。這兩人也不和蕭翎多言,吃完酒,立時起碇行去。   蕭翎睡在艙中,但聞怒潮澎湃,水聲隆隆,小船似是逆水而行。   他的身體本已虛弱,在水中泡了幾個時辰,早已疲累不支,暈暈糊糊的睡了過去,醒來已是紅日滿窗。   那身披簑衣的老者,送來飯菜,打量了蕭翎一眼,放下菜飯,離艙而去。   蕭翎腹中飢餓,只好坐起身來自用,那兩人很少進艙,一日過去,也未與蕭翎說一句話。   天色漸漸入夜,滿天繁星,捧出來一輪明月。   那大漢走進艙來,道:下船了。   也不容蕭翎說話,一把抱起,揹在背上,跳下船向前行去。   藉著月光看去,只見那人手足並用,向一座峭壁之上爬去,回頭探視,峭壁千尋,江河奔騰,景象嚇人。   蕭翎暗道,完啦!他把我送上這等險峻的高峰之上,不知是何用心?   那人動作甚快,爬了一頓飯工夫,已然將近峰頂,卻不料他突然向右一折,轉入了一個黑暗山洞之中。   蕭翎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心中倒很坦然,只覺那人左彎右轉,走的速度甚快,行了很久、才陡然停下來用手向前面一推,呀然聲中,眼前忽然一亮。   那大漢放下背上的蕭翎,整了整衣衫,肅容而立。   蕭翎打量四周一眼,但見這座石室,不過兩間房子大小,頂上高吊著一盞琉璃燈,四壁瑩瑩如玉,室中除了一張松木椅子之外,別無陳設,心中暗暗奇怪,忖道:這人把我帶入這山洞之中,不知是何用心?   正忖思間,突聽一陣輕咳,石室的一角緩緩開啟出一扇門來,走出一個青衣少年。   那身著黑衣的大漢,欠身對那少年一禮,說道:幸不辱公子之命。青衣少年一揮手,那大漢退了出去,回手帶上了石門。   石室中,只餘下蕭翎和那青衣少年二人,只見那青衣少年一招手,低聲說道:小兄弟,你不要害怕   蕭翎一挺胸,道:我不怕。   青衣少年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你的膽子很大,家父特令人請你到此,只不過想向你打聽一件事情,只要你據實而言,絕不會傷害於你。   蕭翎道:你們儘管問吧!   那青衣少年舉手一招,道:小兄弟請隨我來。   蕭翎隨在那青衣少年身後,進了那啟開的石門。   這間內室,比外間大了很多,靠後壁處,有一張椅子及鋪著虎皮的木榻,榻上面側臥著一個老人,身上蓋著棉被,看樣子,似是正在臥病。   青衣少年輕步行近木榻,低聲說道:爹爹。   只聽榻上老人長長吁了一口氣,緩緩轉過身子,道:扶我起來。   青衣少年雙手齊出,扶那老人坐起來,拉一下棉被,圍在他身上。   蕭翎凝目望去,只見那老人骨瘦如柴,全身只餘下皮包骨頭,但骨骼粗大,想他當年未病之前,身軀定然十分魁梧。   那老人兩道目光,凝注在蕭翎的身上,望了一陣,說道:孩子,你識得岳雲姑麼?   蕭翎心中暗道:這人忽然提起我雲姨,不知是何用心?口中卻朗朗應道:自然識得了,那是我姨母。   瘦老人一皺眉頭,道:你叫什麼名字?   蕭翎道:我叫蕭翎。   瘦老人道:江湖之上盛傳那岳雲姑得到了禁宮之鑰,此事是真是假?   蕭翎道:自然是真的了。   他答話坦然,乾脆,倒是大大的出了那瘦老人的意外,呆了一呆,又道:她得到禁宮之鑰,可是天下武林之敵,不知她此刻身在何處?   蕭翎黯然一嘆,道:死了   那枯瘦老人臉色忽然大變,道:這江湖傳說她逝世之訊,是當真了?   蕭翎道:是啊!雲姨雖然死去,但面目如生,除了不會說話行動之外,和活著一般無二。   那枯瘦老人心情似是受到了巨大震撼,熱淚盈眶,神色淒傷,低聲對蕭翎道:孩子,那岳雲姑可有子女麼?   蕭翎道:有一位姑娘。   枯瘦老人一揮手,說:你去休息吧!江湖之上,到處張滿羅網,追查你的行蹤,但在此地,你可放心的玩耍,不要擔心事了。   蕭翎心中甚多疑竇,正待出言相詢,那青衣少年卻忽然伸出手來,抓住蕭翎右腕,道:小兄弟,我帶你去休息吧!也不容蕭翎答應,硬把他牽出石室。   這山腹密洞,半出天然,半由人工修整,到處是開闊的石室,那青衣少年,帶著蕭翎繞行一陣,揚手指著一間石室,說道:這間石室,就是你養息之處,進去瞧瞧吧!有什麼事,你招呼一聲,自會有人過來效勞。   這青衣少年,對蕭翎似甚厭惡,也不待蕭翎答話,立時轉身而去。   行出室門,突然停了下來,回顧蕭翎說道:你最好學安分一些,不要亂跑,免得招惹了殺身之禍。   蕭翎道:什麼事?   那青衣少年道:告訴你,你也不懂,你只要記住除你室中之物以外,不論見到什麼希奇古怪的事物,都不要妄生亂動之念,那就夠了。轉身急行而去。   蕭翎望著那消失的背影,心中不自禁生出來強烈的反抗意識,暗道:你不讓我看,我偏要到處瞧瞧不可。   他生性倔強,想到就做,緩步離開石室,沿著石壁向裡行去。   這山腹石洞,岔道雖多,但要屬主洞最為廣大,蕭翎信步而行不知走了多少時光,穿行過多少岔道,忽聽轟轟隆隆,水聲奔騰,不禁心中大奇,暗道:這石洞之中,那來的水勢奔騰之聲?   凝神聽去,清晰異常,似是那奔騰的水聲,就在前面不遠之處。   蕭翎忽然想著,這一座山腹石洞之內,充滿著神秘,似是每一座緊閉著的石門內,都有著一件隱秘新奇的事物。   忖思之間,那石道已到了盡處,奔騰的水聲,也更加清晰,似是就在石壁外面。   蕭翎伸手摸去,石壁上生滿了青苔,這地方不但人跡罕至,而且異常陰濕。   忽然間,手指觸到了一塊突出的石頭,微一用力,那石頭竟然有些活動。   蕭翎心頭大急,不自禁用力一旋。   只聽一陣軋軋之聲,傳入耳際,整個石壁,開始動搖起來。   蕭翎大驚,駭然而退。   忽然間亮光透入,水氣拂面,那當前的石壁,竟然裂開一扇門來,敢情那突出的石塊,是這暗門機關的樞紐。   開裂石門之外,有一條倒垂的寬大瀑布,整個的石門,都在那瀑布籠罩之下,聲勢奪人,蔚為奇觀。   蕭翎瞧了一陣,忍不下好奇之心,緩步向前行去。   這座石門,寬約三尺,蕭翎雙手扶石壁,探首向外望去,只見峭壁千尋,下面是一道深不見底的絕壑,瀑布由山峰上直垂下來,因水勢太過猛烈,衝力奇大,一瀉而下,看上去,有如一道水簾,垂在洞口,其實相距石洞還有一丈多遠,除了可見日光隔水透入之外,景物盡被那水簾擋住。   蕭翎看得大是神往,暗道:行過萬里路勝讀萬卷書,這話當真不錯,此等險絕的奇景,豈是在書上能夠看得。   正自看的入神,突聽一聲輕微的冷笑傳來,道:哼!自尋死路   蕭翎還未來得及回頭瞧瞧那發話之聲,忽感全身被一股輕微的潛力一推,身不由主的衝出洞口,直向那萬丈絕壑之中沉落下去。   那勁道用的恰當無比,只把蕭翎推出洞口,讓他貼著石壁向下落去。   激瀑澎湃,濺飛出濛濛水霧,石壁間一片潮濕,青苔盈寸,滑溜無比,別說蕭翎是個絲毫不懂武功之人,就是身負絕世武功,也難在這等峭壁青苔間,停留剎那。   下望絕壑,瀰漫著一片濛濛水霧,正不知多深多遠。   蕭翎暗暗嘆息一聲,道:完了,絕壑千丈,摔下去,勢非粉身碎骨不可。   他生具絕症,幼小之時,就一直面對著死亡的威脅,這些時日,連經兇險,生死的事,在他已看的十分輕淡,心中雖知摔下去,屍骨無存,但卻毫無死亡的恐懼。   生命中潛在的求生本能,使他明知在無望中,仍不甘束手待斃,不停的伸手亂抓。   忽然,他似覺出抓住了一件事物,只是那物件十分柔脆,無法擋住他疾衝而下的身體,一衝之間,立時折斷。   頓覺無數柔脆之物,擋住了身子手臂,紛紛折斷,但經此一擋,他衝落之勢,大見緩慢。   忽然間,覺出向下衝落的身子一頓,雙腳之上似是受了重重一擊,不自主兩腿一分,似是騎在了一塊冰冷的石筍之上。   蕭翎定定神,仔細看去,只見自己正騎在一條突出的石筍之上,這石筍橫生在千尋峭壁之間,粗如巨碗,長不過三尺,在石筍的周圍,生滿了白色菌形植物,每一株不過三寸,莖桿淡紅,細如線香,頂端形如張傘,大的有如人掌,小的直徑盈寸。   下面是絕壑千丈,上面是水瀑簾天,除了那銀白的菌狀物外,觸目一片青苔。   這真是上不見天,下不著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一處險惡之地。   那激射而下的瀑布,到此散佈的更見遼闊,橫面足有一丈六七尺寬,水霧更濃,片刻間衣履盡濕。蕭翎驚魂甫定,剛剛脫離了死亡的邊緣,好奇之心又動,暗道:奇怪,這峭壁遼闊數百丈,為什麼其他之處不見生物,只有這根石筍附近才生出這些菌狀物來?   原來那紅莖白蓋的菌狀物,只生在這突出石筍周圍三四丈內。   蕭翎伸手向壁間摸去,竟然覺出停身壁間,甚是鬆軟,心中暗道:是啦,這一片山壁,含的土質最多,才會生出這些菌狀物來。   衝動的好奇,逐漸消失,天色也忽然暗了下來,原來太陽爬過了山峰,光線忽的暗淡了許多。   他覺著腹中有些飢餓起來,暗道:這地方鳥獸絕跡,入夜後定然十分寒冷,看來不被摔死,亦將活活的餓死,凍死。   只覺腹中飢腸轆轆,甚是難耐,忍不住隨手採了一株白菌,放入口中。   入口之後,但覺一陣清香,直透肺腑,口中微微覺著一股甜味,竟然是香甜可口,十分好吃。   蕭翎一口氣吃下了七八株,腹中的飢餓,才覺消去,心中暗道:如今是食物暫無可慮,這石筍四周生的白菌最密,雙手所及之處,也可以吃上個三兩天,眼下憂慮的是如何能抵禦夜間寒冷,和怎生設法離開這個地方。   他輕淡仇恨,只想如何離開險地,對那推他下來之人,並未生出怨毒之心。   天色漸漸的黑暗下來,風勢轉強,那激射而下的垂瀑,吃那強勁的夜風吹襲,不時飛濺過來一片濃重的水珠,打在蕭翎的身上。   但也全憑寬闊的垂簾,擋住了那吹來的寒風。   寒夜漫漫,絕壑幽深,除了那聲如雷鳴的激瀑之聲外,只有那呼嘯的夜風伴著孤獨淒涼的蕭翎。   這險惡無比的境遇,已非蕭翎之力所能改變,似乎除了墜入那深谷摔死之外,只有在這石筍上熬受著死亡前的痛苦。   他靠在山壁間,閉上雙目,按照岳雲姑授與他的內功口訣,運氣調息起來,希望借運氣調息之力,擋受寒夜的淒冷。   出於他意外的,並未覺得如何的寒冷,漫漫一夜,就在他調息中過去。   天色大亮了,金黃色的陽光,照在峭壁上,蕭翎又覺著腹中有些飢餓。   隨手採來幾株白菌,吃了下去,又要等待另一個黑夜降臨。   淒涼的日子,痛苦的熬煎,就這般渡過三天三夜。   蕭翎又覺到腹中飢餓,但這石筍左右的白菌早已被他食用乾淨,附近白菌雖然還有很多,但已非蕭翎能夠取得。   潛在的求生本能,使他開始尋思延續生命的方法,他脫下衣服,撕成布條,連接在一起,一端綁在石筍之上,一端綁在自己的腰間,緩緩向下滑去,採得一些白菌,重又攀索而上,騎在石筍之上,心中暗暗想到:這白菌雖多,但總有食完之日,我縱然不被凍死,亦必被活活餓死,何況這峭壁石筍之上,只要一個失神,摔將下去,亦自是非死不可。想來想去,也是想不出一條活路來,只有過得一日算一日了。   匆匆數日,那石筍下面的白菌,又已食完,上面和左右兩側,餘量雖豐,但蕭翎卻已無法取得,屈指算來,在這上不見天,下不見地的峭壁之間,竟然是渡過了十日十夜。   這日黎明,天氣忽的大變,風雨交加,雷鳴電閃,驟雨和那激射的瀑布連結,天地間一片混沌。   蕭翎已數日未食,腹中早有飢餓之感,但精神卻是極為健旺,他上衣早已撕去,結作索繩,用作取食之需,但並未感受到寒冷。   這場暴風雨來勢猛惡,一連下了三四個時辰之久,才停了下來,雖然幾個時辰,但在蕭翎的感受之上,卻如過了幾年一般。   狂風驟雨,來勢迅急,但去勢亦快,片刻之後,風住雨斂,日光重現。   蕭翎在這怒瀑懸崖之間,停了十餘晝夜,長了不少經驗,一看日光,已知是午時過後不久。   原來這絕壑四面高山拱圍,一日之中,只有兩個時辰可見到日光。   蕭翎仰臉望望上面的白菌,腹中更覺飢餓,忖道:怎麼想個法子採它幾支下來,以療飢餓。   心念轉動,人也不自覺的站了起來,左手向壁間抓去。   只覺石壁一軟,一片沙石應手而下,五指竟是深入石壁之中。   蕭翎心中大喜,暗道:原來這石壁如此柔軟,右手一抓,又深入石壁之中,微一用力,身子升高了甚多,抽出左手,採了幾支白菌,又落在石筍之上。   身子剛剛轉過,尚未坐下,一片水珠急射而來,緊接著一團黑影,急衝而至,蕭翎還未看得清楚,那黑影已落在了石筍之上。   那黑影雖然落在石筍之上,但卻似站立不穩,搖搖欲墜,蕭翎伸手一把抓去,只覺入手一片柔軟,原來是一隻大鳥。   那大鳥得蕭翎一扶之力,才收斂好雙翼,穩穩的站立在那石筍之上。   蕭翎看那巨鳥,站在石筍上,仍是高達胸前,如若是揚起頭來,還要高過自己,蕭翎幼習雜學,看那巨鳥雄偉,頗似書中記述的大鵬一般,心中不禁一喜,暗道:如若我蕭翎不是被困在這峭壁之間,如何能見得此鳥。   忽然發覺那巨鳥垂首閉目,似是染上重病,奄奄一息。   這時,蕭翎的右手仍然抓著那大鵬羽毛,用力一拉,竟把那大鵬拉近身前,卻不料那巨鳥突然張開口,搶吃了一支白菌。   蕭翎心中忽生憐惜,原來這隻大鵬是餓壞了。   把採得的幾支白菌,盡行給它服下。   那大鵬連食了六七支白菌之後,忽然精神大振,仰首長鳴,聲音嘹亮,震得蕭翎耳間嗡嗡直響。   蕭翎吃了一驚,暗道:這白菌怎得如此神效,這巨鳥大病奄奄,眼見將死,食得幾支,精神盡復。他本是聰慧異常之人,這一聯想,覺著這些時日,十幾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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