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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章 霍霍劍光挫兇鋒

金劍鵰翎 臥龍生 26452 2023-02-05
  不知行了多久,輪聲倏然而住,車簾外面響起個粗豪的聲音,道:姑娘,車已難再前行。   岳小釵一撩車簾,跳下了馬車,只見晚霞絢爛,已是太陽下山時分了。   蕭翎站起身子,縱目四眺,但見群山起伏,一峰獨秀,嶺上積雪,在夕陽返照中,一片銀裝玉琢的世界,不禁心胸一闊,大聲笑道:好一片景色。   岳小釵看他歡顏不減,全然不知大難當頭,心中惻然,暗道:他父母施恩於我,我如不能保得他的性命,縱然活在世上,也是負疚一生。不覺間激起豪情,打量了四下地勢一眼,嬌聲說道:咱們棄車而行。當先向前行去。   蕭翎在兩個隨行大漢的扶持之下,不知不覺,越過了幾處山峰。   岳小釵停身在一處懸崖所在,道:今夜咱們就在此處渡過,你們先掃去積雪,我去去就來。轉身一縱,人已到了一丈開外。

  蕭翎一路上雖是被人扶持而行,但抬腿舉步,爬高而上,行來全神貫注,此刻停下,才抽暇打量了一下四周形勢。   只見停身之處,形勢險要異常,一面高峰聳立,峭壁千尋。三面深谷百丈,觸目驚心,除了來時一條小徑,可予攀登之外,再無可通之路。   目光轉動,只見那扶持自己登峰的兩個大漢,都在不停喘息,臉上隱見汗水。   蕭翎望了兩人一眼,說道:兩位大叔貴姓?   那背刀大漢道:公子這等稱呼,我等可擔當不起,承蒙下問,賤名張乾。   背插判官筆的大漢接道:兄弟叫何坤,請教世兄大名?   蕭翎笑道:我叫蕭翎。兩位大叔是我岳姊姊的什麼人?   張乾輕咳了一聲,道:咱們都是岳姑娘的屬下,公子以後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咱們去辦!

  蕭翎道:我那岳姊姊是何等人物?   張乾、何坤,相互望了一眼,齊聲說道:公子還是去問岳姑娘吧!   說話之間,岳小釵已抱著一綑乾枯的松枝走來,柔聲對蕭翎說道:兄弟,剛才那番搏鬥,你是親眼看到了。   蕭翎道:是啊!姊姊本領高強,小弟好生羨慕。   岳小釵道:這不過是幾個馬前小卒,強敵高手,即將趕到,他們有靈鴿追蹤,今晚只怕是難免一番血戰   蕭翎道:姊姊不用擔心,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小弟雖然不會武功,但卻一點也不害怕。   岳小釵道:你的膽氣不小。   蕭翎道:縱然沒有此事,我也是沒得幾年好活,姊姊帶我廣開眼界,早死幾日,也值得了。   岳小釵正色說道:如非為了兄弟的安全,我也不會選擇這樣一處險要所在拒敵,你若不肯聽話,那也不必跟我走了。

  蕭翎急急說道:誰說我不聽話了。   岳小釵微微一笑道:這樣才好,等會如有強敵追到此處,你切不可亂跳,藏在巖下那塊大石之後,如若家母陰靈相佑,咱們今晚能夠剷除強敵,就可起程趕路了。   張乾道:強敵有靈鴿搜蹤,防不勝防,行蹤既被他們發現,只怕脫梢不易,必得先行想出對付那靈鴿的法子才行。   岳小釵道:據我推想,他們這一路追蹤咱們之首腦人物,今晚當可趕到,只要能除了今夜之敵,近慮即解,縱然他們有靈鴿搜蹤,其他之人,也難在三五日內趕到。   張乾道:姑娘一向料事如神,那是決錯不了。   何坤道:屬下有一件不解之事,想請示一二。   岳小釵道:你說吧!什麼事?   何坤道:姑娘適才你不許殺戮那三個追蹤之人,留下了三條命,豈不是給敵以可索之驥?

  岳小釵道:殺了三人也無濟於事,那不如留下他們活口,代為咱們傳播惑敵耳目之訊   語音微微一頓,目光轉望了張乾、何坤一眼,接道:為了應付晚上大戰,你們此刻也該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張乾、何坤齊聲道:姑娘也該養養精神,想來追蹤之敵,絕非好與之輩。   岳小釵仰天長長吁了一口氣,低聲對蕭翎說道:兄弟,你也好好的睡一覺吧,等一會強敵找到,難免惡鬥一場,那時候你再累只怕也難以睡得著啦。這幾句說的柔和異常,關愛之心流露於言詞之間。   蕭翎只覺她對待自己,忽而關愛柔婉,忽而冷漠難測,對她有些敬愛,又有些害怕,當下閉上雙目,坐息養神。   夜幕低垂,荒涼的山野中一片冷寂,幾聲狼嗥、鳥鳴遙遙傳來,增加了不少恐怖之感。

  突然間,長嘯劃空,傳入耳際。   蕭翎睜開雙目望去,只見繁星閃爍,夜色中峰嶺聳立,深夜荒山,是這般淒涼、幽沉。   耳際間響起岳小釵嬌柔的聲音道:兄弟,敵人已然找來,你快些躲到那大石後面去吧。   蕭翎倒是聽話的很,站起身來,向那大岩石後行去,剛行兩步,只覺一隻滑膩的手掌,抓住自己的右腕,一陣幽香,撲入鼻中,轉臉望去,只見岳小釵滿臉愁苦,不禁一怔,說道:姊姊還有事麼?   岳小釵道:兄弟,來人武功高強,個個心狠手辣,兄弟雖然尚未成年,又不會武功,但如落入他們手中,也是難逃傷亡,姊姊拒敵之時,恐怕無能兼顧到你,不論這番打鬥如何激烈,兄弟千萬不可現身瞧看,只管藏好身子,別讓他們瞧見。

  蕭翎道:我記下啦,姊姊放心。大步行入那岩下大石後面。   岳小釵目注蕭翎藏好了身軀,一整臉色,對張乾、何坤說道:今宵之戰,非一般武林同道比武過招相比,是一場生與死的搏鬥,你們只管施下毒手,多傷一個敵人,咱們就減少一份危機。   張乾、何坤齊聲應道:姑娘放心,今宵如不是敵死,便是咱們兄弟橫屍   突然一陣梟鳴般的怪笑,起自數十丈外,來勢奇快,倏然之間,已到了懸崖之下。   岳小釵早已想好了拒敵之策,當下一揮右手,張乾、何坤立時移到預定的方位之上。   三個人依著懸崖的形勢,排成了一個三角形的拒敵之陣。   岳小釵伸手入懷,一鬆腰間扣把,抖出一條二指寬窄,四尺八寸長的軟劍,緩步行近崖邊,左手卻探入懷中,摸出一把銀針,扣在手中。

  只聽懸崖之下,傳上來一個陰沉、蒼勁的聲音,道:小賤人,你們已陷入圍困之中,有如籠中之鳥,如圖作困獸之鬥,可別怪老夫手段毒辣了。   張乾一向對岳小釵敬愛異常,聽得有人罵她,不禁大怒,厲聲喝道:兔崽子出口傷人,有膽子你上來。   但聽崖下怪笑震耳,一條人影,有如靈猿攀樹一般,直向懸崖上面搶來。   原來,來人雖然追蹤尋來此地,但因夜色幽暗,不知岳小釵等停身之處,故意出言相罵,好叫對方答話,以辨幾人停身之位,張乾不辨皂白,中人之計。   岳小釵看那人搶登懸崖的身法,已知來人武功不弱,她心中殺機已動,悄立崖邊,不動聲色,直待那人要登上懸崖,才陡然一揚左腕,一把銀針,激射而出。   這一下,距離既近,岳小釵打出銀針的腕勁,又極強烈,那人本是萬難逃避,卻不料來人的武功之高,竟是大出了岳小釵的意料之外,只見他匆忙之中,身子突然一伏,右手斜斜拍出一掌,應變迅快至極,在間不容髮之下,避過了岳小釵一把銀針。

  幾支銀針掠過他頭頂飛過,餘下的也為他劈出的掌力震得偏了準頭,斜向一側飛去。   岳小釵心頭懍然,暗道:單看他攀登這懸崖和讓避金針的快捷身法,顯然是一個勁敵   忽聽張乾暴喝一聲,緊接著一陣叮叮噹噹的兵刃相擊之聲,岳小釵匆匆回頭一瞥,只見張乾單刀飛舞,正和一個黑衣人打在一起。   只見那黑衣人手中銀光閃閃,使的竟是一對外門兵刃亮銀萬字奪,掛、鎖,勾、封,正是張乾所使單刀的剋星。   單以兵刃而論,張乾便已居於下風,何況大凡能施這種外門兵刃之人,武功必有獨到的造詣。   但張乾卻憑著一股凌厲的銳氣拚力而戰,刀光霍霍,俱都是進手招術,單刀直劈、橫斬,黑衣人竟然絲毫未能佔得上風。   這時,何坤防守之處,亦自傳來一陣叱咤之聲,一個身材枯瘦如竹的禿頂老人,不知何時亦搶上了這片懸崖,以雙掌接住了何坤的判官雙筆。

  這禿頂老人雖是赤手空拳,但三招之間便已將何坤雙筆封死,施展的竟是大鷹爪功夾雜著空手入白刃的小巧功夫,夜色中但見他白鬚飄飛,武功之高,又遠在那黑衣人之上。   就在這剎那之間,強敵已有兩人搶上懸崖,岳小釵目光左右轉動間,那躲開銀針之人,亦已借勢飛身撲來。   岳小釵手中長劍一抖,銀虹般斜斜飛起,劍光閃動,幻起了朵朵銀花,點擊而去。   那人口中冷笑一聲,雙臂暴起,雙袖之中,突地閃出了兩道烏黑的光圈,竟是一對寒鐵所製的龍虎雙環。   他這對銅環本乃隱在袖中,此刻驟然抖出,但見雙環交錯,向岳小釵劍上封去。   只聽噹地一聲龍吟,環劍相擊,火星四濺,岳小釵掌中筆直的劍,寒芒忽然一折,閃電般劃向對方握環的雙腕。

  要知她這柄長劍本是剛中帶柔,柔中帶剛,這一招的變化,自然大出對方意料之外。   那使環人原想封開對方長劍後,借勢搶攻,卻不料岳小釵軟劍竟能折轉,大驚之下,變招已不及,撒手拋環,凌空一個翻身躍下了懸崖,夜色淒迷中,只見一串血珠,隨著他身形落下,顯然他腕脈間已被劃破一道血口。   岳小釵似乎未想到一招便能把強敵逼下懸崖,不禁呆了一呆,就這一怔之間,懸崖下已有一條高大人影閃電般撲了上來,岳小釵手腕一振,本自套在她劍尖的一對銅環,激射而去,直向那高大人影的胸腹之間撞去。   她這一著本無傷人之意,只想借此一擊,搶得先機,雙環出手,她掌中長劍便已隨之點去。   那知她身形方動,那一雙銅環,竟被對方凌厲的掌風反撞回來。   岳小釵心頭一驚,急急轉身,只聽一陣颯颯風聲,夜暗中閃起一條疾如靈蛇般的黑影,劃空而來,竟是一條奇形蛇頭軟鞭。   岳小釵掌中軟劍一抖,銀光流轉,以攻制攻。   兩人交手三招,岳小釵已覺出來人武功高強,手中軟鞭變化詭奇,莫可預測,當下一緊手中軟劍,登時寒芒暴張,劍花錯落,直罩過去。   原來岳小釵自知今宵之戰,宜在速戰速決,只要能把今宵追蹤而來的強敵首腦,傷在劍下,即可從容脫身而去,是以,一動上手,立時施展絕學,全力求勝。   但來人武功奇高,一條奇形蛇頭鞭,不但變化難測,而且腕力奇大,左蕩右掃,挾著呼呼風嘯,岳小釵攻勢雖然凌厲,但卻奈何不了強敵。   凝目望去,只見來人以黑紗蒙面,只露出一雙精光閃閃的眼睛,手中的蛇頭軟鞭伸縮點擊,怪招百出。   岳小釵心中暗覺怪奇,忖道:此人既然追我而來,武功又如此高強,何以不肯現出他真正面目,難道這其間還有著什麼隱密不成?   忖思之間,突聽一個冷冷的聲音喝道:撒手。只聽見噹的一聲,似是兵刃著地的聲音。   岳小釵百忙中回頭望去,只見何坤左手中一隻判官筆,已被那枯瘦禿頂老人,擊落在地上,單餘下右手一隻判官筆在手,他雙筆在握時亦是無法抵敵,此刻只餘一筆,更是被迫得險象環生,岌岌可危。   目光轉處,只見張乾和那使用亮銀萬字奪的大漢,激戰雖烈,但還暫時保持個不勝不敗之局,心下微微一寬,玉臂疾振,連出三記絕招,剎那間,寒光電掣,劍花繽紛,逼得蒙面人連退三步。   這時,那禿頂老人已然連連施下毒手,迫得何坤左閃右避,如以兩人武功而論,這何坤本難和這老人搏鬥如此之久,但他存了必死之心,雖在生死呼吸之間,仍是牢牢記著不能讓強敵衝過,以免岳小釵腹背受敵,是以死命固守方位,不肯退讓。但雙方武力懸殊,這場惡戰,勢不均,力不敵,自是難保平衡之局。但何坤心有所專,憑一股堅強意志,竟然支撐了數十個照面之久。   但時間一長,終是難敵,左手兵刃被人拍落之後,更是有著措手不及之感,眼看難以再撐下去,忽聽一聲清叱,寒芒疾閃,刺了過來。   那枯瘦禿頂老人武功果然了得,黑夜中聽風辨器,身子未轉,右掌疾揮,拍出一股強猛的內力,一擋劍勢,人卻向橫裡躍開數尺。   岳小釵相援一招,解了何坤之危,那蒙面人手中的蛇頭軟鞭,卻借勢施展開,直攻過來。   這兩人本是打個旗鼓相當,劍術鞭招,各極詭奇,攻拒之間,各有戒心,誰也不敢招數用老,以免應變不及,傷在對方手中。   是以,長劍軟鞭上的凌厲招數,都未施用出來,但岳小釵分心旁顧,援救何坤一劍,那蒙面人卻藉機揮開軟鞭,但聞嘯風盈耳,頂端處的蛇口,也突然張開,發出一種嗚嗚的怪叫之聲。   岳小釵那柄軟劍,四尺八寸,但那蒙面人手中的蛇頭軟鞭。卻足足有七尺長短,掄展開來,方圓丈餘之內。盡都是縱橫的鞭影,盈耳的怪嘯,此刻他搶得先機,蛇頭軟鞭的威勢,更見強猛。   岳小釵全力揮舞長劍,在重重鞭影中,展開反擊,但見劍氣漫展,破圍而出,不到十合,已把劣勢穩住。   只聽那蒙面人嘆息一聲,道:岳家劍果然是名不虛傳聲音陡然頓住,似是霍然記起了什麼重要之事。   岳小釵精神一振,長劍忽的一招冰河開凍,劍身震顫之間,幻起三朵劍花,分襲向那蒙面人三處大穴。   這一劍去勢迅辣,那蒙面大漢,只覺岳小釵刺來的劍勢,若點若劈,手中的蛇頭軟鞭,亦被岳小釵的劍勢封出了門戶之外,空有七尺兵刃,難以收回封架,匆忙中仰身倒臥,施展出鐵板橋的功夫,才算把一劍避開。   岳小釵一劍得手,搶回主動,那還容得強敵有還手的機會,劍招如急瀑狂流,綿綿而出,剎那間寒芒電轉,環繞在那蒙面人的身上,迫得那蒙面人手忙腳亂,借那臂揮退彈之力,全身有如風車一般,輪轉不息,岳小釵連攻十幾劍,竟然未能傷得了他。   岳小釵閃轉錯落的劍花,密如飄雲落英,雖然未能傷得那蒙面人,但蒙面人也無法突破那綿密不絕的劍光而出。   那蒙面人又勉強支撐一陣,突然鬆手丟了蛇頭長鞭,右手探入懷中,摸出了一把匕首,大喝一聲,匕首連揮,青光閃展,封開長劍,挺身站了起來。   岳小釵劍勢一緊,不讓他衝入劍圈,冷笑一聲說道:既然彼此為敵,何以不敢以真實面目示人,我已數度劍下留情,如若再不肯現出真正面目,可不要怪我手下毒辣了。   原來,岳小釵已從來人聲音和招術手法之上,隱隱覺出此人和自己十分熟悉,只是還沒有把握,不便出言揭穿。   那蒙面人一面揮動手中匕首封架長劍,一面想撿回地上的蛇頭軟鞭,但因岳小釵劍勢迅快,竟是無法分神撿起軟鞭。   兩人又相搏了幾招,場中情勢,又起了變化,只聽一聲悶哼,何坤身軀搖了幾搖,跌坐在地上。   原來,岳小釵助他一劍,逼退枯瘦禿頂老人,何坤藉機撿起判官雙筆,筆在手,精神為之一振,又和那禿頂老人動起手來。   兩人武功相去甚遠,何坤憑仗一股銳利之氣,前幾招,倒也打的有聲有色,雙筆交錯攻出,寒芒點點。但五招一過,又被那枯瘦禿頂的老人搶回了主動,左掌一晃,引開何坤雙筆,右掌抵隙擊去,正中何坤肩頭。   這一掌落勢甚重,何坤拿樁不穩,跌在地上,一條左臂,也為之麻木難抬,左手中判官筆隨著跌坐在地上的身軀,落在地上。   岳小釵回目一瞥,只見那枯瘦禿頂老人正自揚起左掌,劈了下去。   縱然此刻,岳小釵沒有強敵纏鬥,形勢上也來不及出手搶救。   突然間響起一聲大喝,何坤忽然揚起右手判官筆,投擲了出去。   他在生死交關之下,奮盡餘力,投出一筆,去勢勁道甚強,那禿頂老人眼看敵人即將斃命掌下,心中歡喜,不料何坤竟把兵刃當作暗器,投擲了出去,不禁一呆。   就這一緩工夫,岳小釵左手已探入懷中,摸出了一把銀針,揚腕打出。   岳小釵忽覺劍上壓力大減,耳際響起了一個細微但卻十分清晰的聲音,道:快去救人。   岳小釵聽聲辨向,已知是那蒙面人所發,當下無暇多想,陡然一躍,長劍閃閃,直向禿頂老人刺去。   那禿頂老人匆忙中閃過何坤投來一筆,卻不料岳小釵一蓬銀針,啣接而來,數量又多,在這等夜暗之間,閃避甚是不易,只覺右肩左臂,微微一痛,中了兩枚銀針,不禁一驚,心神未定,岳小釵的劍勢,已接踵而至。   此人武功果是不凡,雖然中了暗器,心神仍是不亂,疾向旁側移開,進過一劍,岳小釵身隨劍至,飛起一腳,踢中那禿頂老人的小腹。   夜色中響起了一聲慘叫,那禿頂枯瘦老人的身軀飛了起來,摔入了懸崖之中。   陡然間金刃劈風,一條蛇形軟鞭,筆直的點了過來。   岳小釵回手一劍,擋開軟鞭,抖腕一劍刺了過去。   只聽那細微的聲音,重又傳入過來,道:快去助張乾,殺了那人,不可留活口。軟鞭一收,留下一個空隙。   岳小釵聽他直叫出張乾的名字,已知猜測不錯,長劍一掄起鳳騰蛟,從那重重的鞭影之中,穿了過去,直向那使用亮銀萬字奪的大漢衝去。   劍風破空,夜色中閃起了一道銀虹。   張乾和那大漢相搏,雖然武功稍遜一籌,但他卻存了拚命之心,每當形勢危迫,將要落敗之際,索性放開門戶,不計自身安危,卻疾出一刀,刺向那大漢要害,如那人不肯回手救招,縱然把張乾傷斃在亮銀萬字奪下,自己不死亦將重傷。   那人佔盡優勢,勝算在握,傷斃對手,只不過是時間長短而已,自是不肯甘冒性命之險,和他死拼,只好回招相救,這一來,無疑給了張乾緩手之機,兩人鏖戰四五十合,張乾捨命連走兩次險招,才保得一個勉強不敗之局。   岳小釵劍去如風,那大漢聽得兵刃破風而來,一奪逼開張乾,回手一招力屏天南,亮銀奪舞起銀光護住了身子,擋開岳小釵刺來的一劍。岳小釵人劍並至,劍勢被他封開,左手卻疾快地拍出一掌,右腳同時飛出踢了過去。   那大漢身軀橫移,竟然把一掌一腳,同時避開。   轉眼見那蒙面人握著蛇頭軟鞭不動,心中疑雲頓起,大聲喝道:劉香主   蒙面人冷笑一聲,接道:怎麼樣,你動了疑心麼?   岳小釵劍勢一緊,連攻三招,那大漢被迫的手忙腳亂那還有暇講話,只聽那蒙面人冷漠地喝道:可惜你知道晚一些了。   那大漢眼見大勢已去,鬥志盡失,岳小釵劍招何等凌厲,他縱然全心全意的出手抵拒,也是招架不住,何況這等心神不寧,一個失神,左臂中劍,鮮血泉湧而出。岳小釵反手一掌拍在他背心之上。   這一劍一掌,雖不足以致命,但已重傷難支,身子搖了幾搖,倒在地上。   只聽那蒙面人道:此人已窺破我的行藏,留不得活口。   張乾提刀站在一側,應聲踏上一步,手起刀落,生生把那人斬作兩斷,飛起一腳,把屍體踢下懸崖。   岳小釵回身對那蒙面人欠身一禮,道:多謝相助之恩。   蒙面人扯下臉上黑紗,長長一嘆,沉聲說道:岳姑娘可還識得我麼?   星輝雪光之下,只見那人長髯飄風,方面闊口,左頰之上,有條很深的刀疤。   岳小釵道:果然是劉老前輩,晚輩適才已然由老前輩鞭法之上,猜想出來   那人舉手摸一下臉上的刀疤,接道:老前輩這稱呼在下如何敢當,姑娘如不見棄,就直呼在下的名字。   張乾忽然拋了手中單刀,直奔過來,說道:文奇兄,咱們十幾年沒見面啦。   遙聞何坤喊道:一別十餘年,想不到今宵能在這荒山之中相見。他受傷不輕,站起了身子,卻是不能奔行。   劉文奇輕輕地嘆息一聲,道:兩個小聲一些,此時此情,實宜小心些好。   岳小釵目光一轉,沉聲說道:今宵承你相救,我們感激不盡。微微一頓,又道:你在神風幫中的身份,似是不低。   劉文奇道:現為神風壇下香主。   岳小釵道:昔年家母把你逐出門下,你能不記舊惡,相助我們   劉文奇肅然接道:姑娘不用再提昔年之事,那完全是在下之錯,如論在下身犯戒律,實該一死才對,令堂眷念故舊,不忍讓我飲血劍下,那已是天高地厚的恩情了   他仰臉望望天色,接道:在下別後情長,一言難盡,目下情勢緊張,勢難向姑娘重敘往事,還望原宥。說罷抱拳一禮。   岳小釵嘆道:家母不幸仙逝,昔年舊事,已成過去,你離開岳家已經十易寒暑,那是不用對我這般行禮了。   劉文奇道:如非昔年令堂那寬宏大量,在下那裡還有命在。語聲一頓,急急接道:目下情勢不同,寸陰如金,這些瑣碎舊事,無暇多談,而且我也難在此地多留,還有幾件重要之事,告訴姑娘。   岳小釵理一下山風吹亂的秀髮,說道:什麼事?   劉文奇道:據在下所知,除了神風幫外,還有數起武林高手,追蹤姑娘而來。   岳小釵輕輕嘆息一聲,欲言又止。   劉文奇接道:姑娘雖已盡得主母劍學真傳,但一人之力。只怕也難拒數路高手圍攻,那必須早作安排才好目光轉動,四外打量一下,壓低了聲音接道:今天日落時分,在下接得靈鴿傳諭,神風幫主,要帶著壇下四大護法高手,親身趕來,顯然對此事重視異常   岳小釵一直凝神靜聽,不插一言。   劉文奇輕輕咳了一聲,道:洩露幫中之密,要受神蛇噬體之苦,但回念主母恩情,在下也只有冒此奇險了   張乾突然插嘴接道:神風幫崛起江湖,不過十幾年的時光,但聲名卻已大噪江湖。不知那神風幫主,是何等樣的人物?   劉文奇道:說來慚愧得很,兄弟雖已入幫十年,也曾為幫中盡了很多心力,但卻未見過神風幫主之面,但那壇前四大護法,卻是個個身負絕技。唉!如若神風幫主果然親身趕來,只怕在下實無能相助了   突然一聲尖厲長嘯,遙遙傳了過來。   劉文奇臉色一變,但他仍然強自鎮靜的說道:神風幫中靈鴿追蹤之術,冠絕當代武林,姑娘如想避開追蹤,必需先得設法逃避過那靈鴿之目目光突然轉到張乾臉上,接道:張兄,請給兄弟一刀,我要走了。   張乾怔了一怔,道:幹什麼?   岳小釵玉腕一振,長劍疾飛而出。   寒芒一閃,劃破了劉文奇的左臂,一股鮮血,疾湧而出,岳小釵收了長劍,一皺眉頭。道:可是重了一些麼?   劉文奇回顧了左臂的傷勢一眼,道:傷的太輕,也無法瞞得過他們的雙目,姑娘珍重,在下告別了。突然縱身一躍,疾奔而去。   岳小釵望著劉文奇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突然長長嘆了一口氣,仰首望著滿天繁星,陷入了憂鬱的沉思之中。   張乾、何坤呆呆的站在一側,不敢出聲驚擾了她。   兩人都知道岳小釵每遇上猶豫難決之事,必然是這副神情,仰臉望天沉思不語。   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岳小釵才似突然下了決心,目光一轉,投注到何坤的身上,問道:你傷勢如何?   何坤道:經這一陣休息,已稍覺好轉。   岳小釵道:可能趕得路麼?   何坤一咬牙齒道:趕得。   岳小釵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玉瓶,倒出兩粒藥丸,道:好!你服下這兩粒丹丸,咱們就走。   何坤接過丹丸服下,閉目運氣調息。   岳小釵盤好軟劍,緩步向那突岩下大石後面走去。   只見蕭翎背依大石而坐,閉著雙目,正在打坐運息,當下輕輕咳了一聲,道:兄弟。   蕭翎睜開雙目,望了岳小釵一眼,笑道:那些人可都被姊姊打跑了麼?   岳小釵道:都打跑啦,剛才打鬥之時,你可害怕?   蕭翎道:我隱在石後一角偷瞧,見姊姊武功高強,把那人打的摔下懸崖之後,我就未再看啦。   岳小釵道:你在家中;養尊處優,豈不勝過這等兇險、苦難的日子?   蕭翎起身笑道:我覺著很好玩,一點也不覺苦。   岳小釵看他全身微微抖動,顯是體質嬌弱,難以和這等嚴寒抗拒,心中微生惜憐,伸過玉掌,握住他雙手,說道:你冷麼?   蕭翎道:手腳有些寒冷。   岳小釵道:咱們要即刻登程連夜趕路。   蕭翎道:那很好,跑跑路也可以暖和一些。   岳小釵道:山道崎嶇,積雪掩徑,縱是身有武功之人,走起來,也是十分困難,你如何能夠行得,我要那張乾揹著你走如何?   蕭翎自知實難行這崎嶇山道,強不得嘴,當下默然不語。   岳小釵解下腰間絹帶,把蕭翎綁在張乾身上,低聲說道:兄弟,不要怕,什麼事都有姊姊。   蕭翎點點頭,道:我這樣大了,那裡還會害怕。   岳小釵口中雖然慰藉蕭翎,但心中卻是滿懷愁苦,此段行程,危險艱苦,實是生死難卜。   何坤已運息完畢,睜開雙目,看了一下眼前形勢,說道:張兄,兄弟給你開路。   岳小釵道:你們跟我身後,好好的保護蕭公子。當先舉步行去。   何坤雙手握筆,緊隨在張乾身後而行,他雖經過一番調息,又服用過岳小釵兩粒靈丹,但傷處仍然隱隱作痛,甚感不便。   岳小釵輕功絕倫,雖在這大雪封掩的山徑之上,亦可放腿而行,但因張乾背負蕭翎,何坤掌傷未復,只好放緩腳步,等候兩人。   蕭翎負在張乾背上,轉目四顧,只見四周一片夜色,隱隱間,聳立著大雪瀰漫的山峰,這等景色,淒涼、豪壯,生平從未見過,雖覺寒風拂面如刀,仍是不減濟覽之興。   岳小釵當先帶路,下得懸崖,折向一條山谷之中行去。   張乾素知她聰明過人,一舉一動,都有作用,也不開口多問。   谷中風勢大減,不似峰上那等寒冷,岳小釵行了一段,忽然停下身,繞行奔走,在那白雪地上,印滿腳印痕跡。   蕭翎看的好生奇怪,忍不住問道:姊姊,你在做什麼?   岳小釵道:擾亂敵人的耳目。   蕭翎微一忖思,道:我明白啦,你要留下很多繚亂的腳印,使那些追蹤咱們的人,無法找出咱們去向。   岳小釵道:大雪封山,行趾所經,那是難免留下痕跡,留下這些腳印,也不過使追蹤之人耳目受惑罷了。想擺脫敵人的追蹤,很難辦到。   幾人又行了一陣,岳小釵突然停下,就道旁削下兩根竹竿道:你們在此休息片刻。轉過身子,原路而回,沿途上手不停揮的毀去了幾人留的足跡,足足有里許之遙,然後左右雙手各握了一支竹竿,借兩個竹竿支撐之力,懸空而行,這兩根竹竿長都在一丈之上,一收一躍,就是兩三丈遠。   蕭翎見她遙遙行來,一起一伏,有如凌空滑翔而至,片刻之間,已回到停身之處,雙腕振處、兩竹竿劃起一陣嘯風之聲,飛了出去,蕭翎心神嚮往,不禁一嘆。   岳小釵道:兄弟,你嘆什麼氣?   蕭翎道:姊姊這麼大本領,實叫人羨慕得很。   岳小釵笑道:你如肯用心學習,憑你的才智,稟賦,日後成就,超過於我,那也不是難事,   蕭翎嘆息一聲,道:可惜我活不過二十歲,有負姊姊的厚望了。心頭黯然,緩緩垂下頭去。   岳小釵心中一動,暗暗忖道:母親遺書之上,再三提示於我,他生具絕症,二脈三穴閉塞不通,行血難以暢通全身,雖得母親授於太乙氣功,但在根基未奠之前,不能憂傷過甚,亦不能太過歡樂,大哭大笑,都有生命之險。當下低聲勸慰道:兄弟不用擔心,只要你肯聽姊姊的話,別說二十歲,活上一百歲,也非難事   她臉色突然間轉變得十分嚴肅,緩緩接道:但你如不肯聽我的話,那不但難以活過二十歲,也有負你雲姨一番苦心。   蕭翎若有所悟的說道:我也可以練武功麼?   岳小釵暗暗忖道:此時此情,必須先要激起他向上的雄心,以堅他求生的意志。微微一笑,說道:不錯,我娘的遺書之上,再三提到你的骨格才智,都是上上之選,只要你肯用心的去學,不難成就一身絕技。   蕭翎雙目眨動了兩下,臉上飛揚起一片歡愉之情。   張乾、何坤經過這一陣調息之後,精神大見好轉,岳小釵目光一掠兩人,低聲說道:你們兩人的傷勢好些麼?能否攀登峭壁?   張乾、何坤齊聲應道:不礙事了。   岳小釵道:好!咱們走!轉身向一座峭壁上面爬去。   張乾、何坤都是久走江湖之人,閱歷甚是豐富,但岳小釵這等舉動,卻使兩人大覺困惑,暗暗想道:她帶我等進入山谷,以避敵蹤,怎的忽然又要攀登山壁?   兩人心中雖然覺著懷疑,但卻是不敢多問,緊隨岳小釵身後,向上攀去。   千尋峭壁,加上大雪的封遮,攀登起來,甚是不易,岳小釵輕功卓絕,行起來還不覺出困難,但張乾身負蕭翎,何坤傷勢未癒,行來更是困苦萬狀,舉步維艱,爬上峰頂,已累得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   這座峰頂,只不過三四丈方圓大小,生滿了嶙峋怪石,但大都被峰上積雪掩去。   岳小釵選擇了一處避風所在,撥開積雪,說道:兄弟,高山寒夜,你身體又極虛弱,披上這衣服吧!說話之間,取出一件十分柔軟的衣服,披在蕭翎的身上。   蕭翎伸手摸摸披在身上的衣服柔軟如棉,但卻單薄異常,也不知是何物做成,心頭大是感激,說道:姊姊待我真好。   岳小釵微微一笑,目光掃掠過張乾、何坤,說道:你們也藉機會好好運氣調息一下,也許天亮之後,還要有一番惡戰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上有靈鴿搜尋,下有強敵追蹤,咱們勢難遠走,眼下之策,只有暫時避開強敵銳鋒。此峰獨秀群山,形勢險要,縱然被敵人發現,亦可憑險相拒。如能僥倖出敵意料之外,誘敵遠去,那是最好不過,否則,據高俯瞰,查敵來勢,再定退敵之策。   何坤道:姑娘料事如神,我等向來佩服。   岳小釵仰臉望天,緩緩說道:來敵除了神風幫外,還有甚多高手,咱們必需設法挑起他們自相殘殺、火拚,才能坐收漁利,藉機遁身。   張乾、何坤,雖都是久走江湖之人,但兩人一向不善心機,想不出拒敵之策,只好默不作聲。   寒夜漫漫,風雪中更見遙長,蕭翎緊依岳小釵身旁而坐,依照著雲姑傳授的打坐之法,運氣調息。他雖不知雲姑傳授的乃武林中上乘太乙氣功,但卻隱隱覺到,每日經過一陣坐息之後,禦寒之力,就增強甚多,為了抗拒嚴寒的侵襲,全神貫注在運功之上,心神集中,事半功倍,竟然大有進境。   岳小釵冷眼旁觀,看他調元運息,漸入忘我之境,心中暗喜,似這般情勢發展,不出一年,蕭翎當可渡過險惡的時期。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光,東方天際,微現曦光,天色已快大亮。   岳小釵打量張乾、何坤,見兩人神色大好,經過大半夜的坐息,精神體能,都已恢復了八成。   突然間,一聲汪的狗叫傳了過來。   岳小釵心中一動,暗道:寒夜深山,大雪封徑,那裡來的狗叫之聲   心念初動,耳際間,又響起了一陣鴿羽劃空之聲。   岳小釵霍然站起身子。低聲對張乾、何坤說道:你們好好保護於他。縱身一躍,人如掠波燕剪,飛落到峰邊一座突立的大山石上。   隱下身子望去,曙光中只見兩隻健鴿,疾從峰腰飛過,直向深谷而去。   只聽汪汪兩聲犬叫,傳了過來,抬頭看去,山峰下白雪地上,疾速奔來三點黑影。   岳小釵內功精湛,目力過人,隱隱可見兩頭高大的黑犬,急急奔來,兩犬之後,緊追著一條人影。   雙犬一人的來勢奇快,眨眼間已抵峰下。   此時,天已大亮,東方天際間泛升起萬道金霞,岳小釵看來人一襲天藍長衫,年紀似是甚輕,青色氈帽,低壓眉際,遮去了半個臉孔,兩條黑犬,卻是高大得驚人,四足著地,幾乎和那藍衣人一般高低。   但見雙犬仰首上望,似是要攀登上峭壁,但那藍衣人卻緊緊拉著手中兩條皮索不放。   突然間,響起了一聲長嘯,山谷中遙現出兩點人影,疾如離弦流矢般,急奔而來。   岳小釵暗暗忖道:這藍衣人,不知是何來路。看情形,他手下牽著的雙犬,分明已嗅出我們停身所在,不知他何以不肯登上峰頂?   忖思之間,那兩條遙現的人影,已然奔近峰下。   來人是兩個身佩兵刃的勁裝大漢。   那手牽雙犬的藍衣人,剛好站在道路正中,手牽雙犬的皮索甚長,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來人的招子很亮,打量了那藍衣人一眼,似是已看出是個極不好惹的人物,當下拱手一禮道:朋友請讓讓路。   岳小釵居高臨下,把幾人舉動看的十分清楚。   只見那藍衣人緩緩轉過頭去,冷冷的望了兩人一眼,突然一抖手中皮索,兩個奇大的黑犬,汪的一聲大叫,疾向兩個大漢撲去。   兩個大漢齊齊揮動兵刃,舞出一片光幕,護住了身子,一面向後躍退。   藍衣人手中皮索一抖,向前猛撲的雙犬,忽然收住去勢,向下一伏身子,避開兩人兵刃,忽的人立而起,探爪抓去。   兩個大漢側身避過,兩柄厚背鬼頭刀,迎頭斬下。   雙犬兩人,在峰下白雪地上,展開了一場惡鬥,兩隻大黑犬,在那藍衣人皮索操縱之下,進退攻拒,隱隱有武學家數,兩個大漢空有兵刃,竟然奈何那雙犬不得。   人犬相搏,大約一刻工夫,那藍衣人突然鬆開了手中皮索。   雙犬少去了限制,撲擊更見猛惡,繞著兩人,疾轉如輪,兩人刀光霍霍,卻無法逼退雙犬。   岳小釵看著暗皺眉頭,忖道:這兩隻似狗非狗的巨大怪物,雖然天生犯惡,但它們總是無智無識的動物,能和武林高手相搏,實非易事,這藍衣人不知是何許人物,竟然能把兩條巨犬訓練的這等利害。   忖思之間,忽見兩個大漢一緊手中鬼頭刀,逼退雙犬,疾快的向後退去。   這兩人雖未敗在兩條巨犬的利爪之下,但顯然已自知難以制服兩犬,見機而退。   藍衣人突然低嘯一聲,雙犬疾追而上,轉過山角不見,藍衣人抬頭望了峰頂一眼,突然振臂一躍,飛起來兩丈多高,手足並用,直向峰頂上攀來。   他的動作奇快、轉眼間已近峰頂。   岳小釵不知來人是那道人物,一時之間甚難決定是否該出手阻攔,就這一猶豫,那藍衣人已登上峰頂,目注岳小釵停身之處,冷冷說道:岳姑娘麼?   張乾、何坤,霍然站了起來,橫刀握筆,疾奔而上。   岳小釵素手一揮道:你們退下。   兩人齊齊應了一聲,退到一丈開外。   藍衣人似是有意的掩遮去自己的面貌,氈帽更低,掩住了右面半個面孔,右面已隱入氈帽之內,只露出一隻左眼,語氣冷漠的說道:在下和姑娘有過一面之緣,不知姑娘是否還記得我?   岳小釵低頭沉吟,搜遍枯腸,想不起幾時見過這樣一個怪人,他裝束詭異,帶著幾分神秘之氣,如果見到過他,自然是不易忘記。   只聽那藍衣人冷冷的接道:貴人多忘事,姑娘是否還記得我,無關緊要,在下此來,只是想和姑娘談筆生意。   岳小釵道:大駕氈帽遮面,不露真相,縱然見過,也使人難以想得起來,可否一現真面,我也許能夠想起。   藍衣人接道:不用了吧!在下半個面孔,見不得人,不看也罷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好在我只是想和姑娘談筆生意,識與不識,和生意的賠賺無關。   岳小釵道:什麼生意?   藍衣人道:岳姑娘想已知自己處境,除了神風幫中的高手苦苦追蹤之外,還有不少武林人物陸續趕來,姑娘想是早知道了。   岳小釵道:承蒙指教,感激不盡。   藍衣人道:岳家劍雖是武林一絕,但雙拳不敵四手,好漢難擋人多,姑娘一個人,還要保護一位不解武功的孩子,處境自是岌岌可危了。   張乾怒道:除了姑娘之外,我等難道不是人麼?   藍衣人道:你說的不錯,兩位趕趕馬車,唬唬普通的人,或可算上一份,但如和追蹤而來的武林高手相搏,不是在下小覷兩位,只有送命和挨打的份兒。   張乾、何坤聽得一齊大怒,正待發作,岳小釵卻搖手阻止了兩人,接道:咱們這生意如何一個做法,你開出價錢來吧!   藍衣人微微一笑,道:姑娘倒是乾脆的很,在下如再推拖講價,那就不夠意思了,我助姑娘脫險,但卻只要見令堂一面。   岳小釵道:你說的太晚了,我娘已不在人世。   藍衣人道:如若她還活在世上,在下也不致冒昧求見了。   岳小釵道:那你是何用心?   那藍衣人道:我只要看看令堂的遺體。   岳小釵心中大覺奇怪,道:死了的人,有什麼好看的?   藍衣人道:目下寸陰如金,那裡有暇討論此事,姑娘答不答應,快快請說。   岳小釵道:你送我脫了危境,就依你之言去辦,如若脫不出險呢?   藍衣人道:姑娘放心,在下做買賣向不賠錢。   岳小釵心中一動,道:只是看看我娘遺體,不許動她身上之物。   藍衣人沉吟了一陣,冷冷說道:在下相助姑娘脫險,可說是甘冒和無數江湖高手結仇之險,如若這般廉價,豈不是賠定了。   岳小釵口裡和這藍衣人在說話,心中卻在思量著這藍衣人的來歷,聽他口氣,似對自己的行動,知道的十分詳細,目下強敵環伺,處境險惡,看此人舉動之間,分明身懷絕技,最可怕的還是那兩個高大的黑犬,追蹤之能,猶勝過神風幫中的靈鴿,非不得已,最好是不要和他鬧翻。   只聽那藍衣人冷漠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做買賣講求是將本求利,只不過兄弟這副面孔,長的不雅,很難討得買主歡心,但信譽卻是老不欺,少不哄,金字招牌,一言為定。姑娘眼下的處境,可算是四面楚歌,如若姑娘答允和在下合作這次買賣,我們固可賺上一筆,但姑娘亦可安然脫圍;姑娘如不肯答允這次買賣,憑姑娘一人一劍,想闖出這高手環伺的重重圍困,豈是容易之事。   岳小釵道:不錯,眼下我們處境險惡,但至多不過是戰死而已   藍衣人接道:姑娘可知道這些人甘冒風雪,千里迢迢追蹤而來,為了什麼?   岳小釵突然想到母親遺書之上,要她通權達變,不可太以固執。   藍衣人頓了一頓,又道:這些人中,也許大部分人尚不知令堂已然仙逝,是以凡是追來之人,不但自忖能夠對付你岳姑娘,甚至連令堂也計算其中,姑娘行蹤,一旦暴露,動手搏鬥,兇險是不難想像了   突聽一陣低沉的嗚嗚之聲傳了過來,打斷藍衣人未完之言。   岳小釵臉色微變,極目遠眺。   那藍衣人卻是面現歡色,微微一笑,道:姑娘不用擔心,來的不是外人。一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牛角製成的小巧喇叭,吹了三響。   岳小釵暗皺眉頭,忖道:這人當真可惡,他這號角三聲,固可招來同伴,但亦將招來敵人,顯然他有意造成緊張形勢,好逼我屈服   號角聲,倏然中斷,寒山雪峰,又恢復了原有的沉寂。   那藍衣人轉過身子,遙望著遠處起伏的山峰,背對著岳小釵毫無戒備之意。   岳小釵心潮起伏,忖思著對付眼前形勢之策,只覺既不便開罪此人,又不便答應於他,心念電轉,竟是想不出如何處理才好。   那目眺遠山的藍衣人,突然輕輕咳了一聲,道:我們老大來了,談買賣,他比我內行的多,岳姑娘和他談談吧!   岳小釵心中一動,忽然想起兩個人來,說道:老前輩可是中州二賈   那藍衣人頭也不回的說道:不錯,在下正是冷面鐵筆杜九   話未說完,突聽一陣哈哈大笑,峭壁間,疾如飛鳥一般,攀登上一個人來。   此人一張圓團團的面孔,白中透紅,大腹便便,足登福履,一件青綢長衫,外罩墨緞團花大馬褂,一臉和氣生財的笑容,登上山峰頂,立時抱拳一個長揖,道:兄弟晚來一步,有勞諸位久候。說完話,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冷面鐵筆杜九輕輕咳了一聲,道:大哥來的正好,岳姑娘的生意難做,大哥和他談談價錢。   來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道:好談,好談,咱們少看點利息就是談笑聲中,抱拳對岳小釵一揖,道:兄弟金算盤商八。   岳小釵道:中州二賈並駕齊驅,小妹這裡失迎了。欠身還了一禮。   金算盤商八打了兩個哈哈,道:好說,好說,生意人講究的是和氣生財,我這位兄弟,一向是只管記帳討債,洽談商務,素不內行,言語間如有得罪姑娘之處,還望看在兄弟份上,多多海涵。   蕭翎本在盤膝而坐,閉目調息,被冷面鐵筆杜九,吹出的號角之聲,驚醒過來,看那人一付怪模怪樣的裝束,心頭甚是厭惡,別過頭不去瞧他,但見商八一副團團面孔,笑容可掬的和氣神色,覺著此人甚是可親。   只見金算盤商八抱拳一個羅圈揖,笑道:諸位兄弟,有道是禮多人不怪,在下這裡有禮了。哈哈一笑,目注岳小釵接道:兄弟做生意,一向是童叟無欺,信用卓著,名滿天下,姑娘只要答應和我們成筆交易,當知兄弟之言,不是信口開河了。   岳小釵秀眉微微一聳,道:兩位老前輩遊戲人間,盛名滿武林,晚輩今日能得一見,實感榮幸的很   金算盤商八笑道:兄弟為人,最重信用,承朋友的捧場,使兄弟的生意,愈做愈大,這幾年來,也算得一帆風順。   岳小釵暗暗忖道:母親生前,提到過中州雙賈,身負絕世武功,但卻介於正邪之間,伸手管事,索價驚人,這兩人雖無大惡,但卻生具一副做買賣的性格,是非觀念,甚是淡漠   忖思之間,金算盤商八又已接口說道:咱們兄弟一向只談生意,不問是非,但亦不願乘人之危,藉機勒索,岳姑娘目下的處境,已是生死交關。兄弟適才聽得消息。連那輕易不肯現身江湖的神風幫主,亦要進來,除此之外,這百里之內,準備打劫姑娘的武林高人,少說點,也在十位左右,二三流的腳色,那是不用提了,觸目皆是,接踵擦肩。老實說除了我們兄弟之外,岳姑娘就是出價再高,也不會有人蹚這次混水,接這筆買賣。   此人十分健談,一開口滔滔不絕地直說下去,只見他口沫橫飛地接道:以姑娘個人之力絕難敵這許多武林高手的重重攔截、圍擊,如有損傷,那還有能力去保護令堂的遺體,此時此情,姑娘已為勢所迫,這筆買賣,該是非做不可了。   岳小釵細想他言,亦覺有理,處此形勢,實難有兩面兼顧之策。   金算盤商八打了兩個哈哈接道:姑娘脫險之後,我等只求得令堂身藏遺物一件,但如姑娘為敵所傷,那是連令堂的遺體,也難保全了。   岳小釵突然一整臉色,說道:家母遺物,豈能輕易送人,兩位老前輩的盛情,在下心領了。   金算盤商八哈哈一笑,道:漫天討價,就地還錢,生意不成仁義在,咱們兄弟絕不強買強賣,在下就此別過。回身舉手一招,道:老二走吧!這筆買賣談不成了。首先向峰下奔去。   冷面鐵筆杜九應聲而起,緊隨商八身後,疾掠下峰,兩人身法奇速靈巧,奔走在滿鋪白雪的峭壁之間,如履平地,眨眼間已到峰下。   何坤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長長吁了一口氣,道:中州二賈之名,果不虛傳。   張乾冷哼一聲,道:咱們武林中人,不是自甘貧賤,放浪江湖,便是傲嘯松雲,不問是非,像他們二人這般跋涉風塵辛辛苦苦的洽談買賣,追逐財利,武功再高,也難使人敬重。   就這一陣工夫,中州二賈已然隱失於茫茫的雪地之中。   岳小釵望著兩個人消失的背影,想到眼下即將再現的一場兇猛搏鬥,不禁黯然一嘆。   回頭望去,只見蕭翎瞪大著一雙星目,望著自己,一臉堅決神色,似是對自己寄有了無比的信託,想到這無辜的孩子,跟著承受風塵跋涉的勞苦,生死難卜,心頭更是惻然,慢步走了過來,柔聲道:兄弟,可憐你富貴世家,小小年紀,不但跟我忍受這風雪襲擊之苦,而且還要冒兵刃凶危之難,生死難卜,叫我如何心安。   蕭翎微微一笑,道:不要緊,姊姊本領高強,那些人絕非敵手,和姊姊在一起,縱是陷身於千軍萬馬,刀山劍林之中,我也不怕。   岳小釵呆了一呆,道:如是姊姊傷亡在敵人手中,無法保護於你,豈不害了你的性命?   蕭翎道:不會的語音一頓,吁出一口氣,接道:萬一姊姊死了,我也不願獨生。   他幼務旁學,胸中記了甚多同生共死的故事,這番言語,隨口說出,並無特殊用意,但岳小釵卻聽得大是感動,黯然神傷,不能自已,只覺肩上責任重大,心頭如負上一塊重鉛。   突然間,鴿羽劃空,兩隻羽毛如雪的健鴿,低掠峰頂而過。   岳小釵隨手撿起一塊山石,素腕揮揚,電射而出,一隻健鴿應手而落,跌落在峰頂之上,另一隻卻突然一斂雙翼,疾落而下,隱入山谷之中不見。   張乾、何坤似是都已瞭然到險惡的大戰迫在眉睫,回顧了岳小釵一眼,道:姑娘,咱們行蹤已露,坐以待敵,倒不如拼盡全力,趁早衝出圍困的好。   岳小釵道:太晚了,我料敵有誤,自陷絕境。   張乾道:強敵高手,大都尚未趕到,此地山峰連綿,何愁無隱身之處,倒不如早離此處,另覓藏身之所。   岳小釵道:來人不但大都是武功高強之輩,而且有了必得之心,咱們總不能常年在強敵追蹤之下,亡命天涯。   蕭翎突然插口說道:姊姊,我心中有一樁不明之事,不知是否當問。   岳小釵微微一笑,道:你說吧!也許咱們已來日無多。   蕭翎道:這些武功高強之人,追蹤咱們,究是為了何事?   岳小釵道:為了我娘。   蕭翎茫然說道:唉!雲姨已然仙逝,縱然和這些人結有怨仇,也該一死百了,何苦這般苦苦追迫我們不放。   艱苦的際遇和內疚,使岳小釵對蕭翎動了深深的惜憐,這個生長在豪富之家的無辜孩子,已被她牽入了江湖上仇殺的是非恩怨之中,忍饑受寒,當下柔聲說道:兄弟不知江湖兇險,這些人中雖有家母生前仇人,但其中大部並無恩怨。   蕭翎茫然問道:既無恩怨,為什麼要追殺我們?   岳小釵沉吟了一陣,道:他們想得家母遺物。   蕭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岳小釵忽然挺身而起,一把抱起了蕭翎,橫跨數尺,把蕭翎放在一塊突起的大岩石後說道:兄弟,小心。   縱身一掠,飛躍向一側峭壁邊緣。   這時,張乾、何坤亦似有了警覺,匆匆站起,拔出兵刃,奔向峭壁邊緣。   耳際間響起了岳小釵一聲嬌叱,緊接著又是一聲慘叫。   蕭翎探首向外望去,只見一條人影閃動,向峰下跌去。   岳小釵長劍已然出鞘,卓立在峭壁邊緣,衣袂飄飄。   一陣急勁的山風吹來,吹落了石上積雪,打在蕭翎的臉上。   蕭翎舉手拂拭,回目一瞥間,發現一個背插單刀的大漢,正悄無聲息地攀上了峰頂,不禁大驚,叫道:姊姊,後面有人來啦。   那大漢動作甚快,雙手一按壁間山石,一個觔斗,直翻過來。   蕭翎只覺一條黑影,有如一隻大鳥般凌空直撲過來,心頭駭然,但卻無法避開。   驀然間白光閃動,冷芒電掣,蕭翎看也未看清楚,耳間已響起悲叫之聲,緊接著一團黑影,騰空而起,飛投峰下。   定神望去,只見岳小釵悄悄站立身側,手中長劍垂地,隱隱可見血跡。   她緩緩蹲下身子,伸出左手,扶在蕭翎肩頭、低聲說道:兄弟,你受驚了。   蕭翎長長吁口氣,道:姊姊的動作好快,那個人呢?   岳小釵道:已被我長劍穿心而死。   蕭翎道:屍體怎麼不見?   岳小釵道:被我一腳踢下峰去了,唉!今日之局,已是難免血戰,姊姊只好施下辣手,殺一個少一個了。   但聞兵刃相擊之聲傳了過來,張乾、何坤,已和兩個登上山峰的大漢,動上了手。   岳小釵似是立下了死中求生之心,神情反而鎮靜了下來,伸手入懷摸出了一把金針,說道:兄弟,你瞧瞧姊姊的金針手法如何。玉腕連揚,數縷金線,電射而出。   金針出手、應聲慘呼,和張乾、何坤動手的兩個大漢,每人中了兩針,手腳一慢,一個被張乾順勢一腳,踢了下去,另一個被何坤判官筆點中死穴,橫屍當場。   蕭翎看的大為敬佩,讚道:姊姊金針手法,當真是神乎其技。   讚口未絕,突聞一陣陣朗笑傳來,道:金針手法,何足為奇,可要試試老夫的子母神膽?   岳小釵嬌軀一挺而起,護在蕭翎身前,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身材魁梧、白鬚飄飄的老者,挺立在峭壁邊緣,背負一雙青銅日月輪,雙手各握一枚鴨蛋大小的鐵膽。   虎背熊軀,神威凜凜。   此人來的無聲無息,岳小釵等竟不知他何時登了絕峰。   只聽張乾大聲喝道:好啊!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聖手鐵膽楚昆山大俠,竟然也效江湖宵小,乘人危難。   聖手鐵膽楚昆山,只覺臉上一熱,羞泛兩頰,沉吟良久,才緩緩說道:老夫縱不出手,諸位也是難逃這次危難,如其讓人。何不自己出手他自解自嘲地大笑一陣,接道:何況此物關係甚大,如若落在他人手中,豈不成了貽害江湖之患?   蕭翎目睹這一日夜中,情勢發展,小小心靈之中,已頻頻覺出這些人物,似是在逼著岳小釵討取一件東西,而且這東西和雲姨的死亡有著密切的關連。   只聽岳小釵冷笑一聲,道:久聞楚大俠三十六招龍虎輪法,子母鐵膽,傲視中原武林,今日有幸一會。眉宇間泛起一片殺機,大有立刻出手之意。   美麗的岳小釵,似是已被強敵連番迫逼,撩起了怒火,準備硬拚到底。   聖手鐵膽楚昆山重重地咳了一聲,緩緩收了掌中鐵膽,打量了岳小釵一眼,只見她秀眉聳揚,橫劍而立,雖然滿臉怒容,但氣不浮,神不躁,分明已得上乘劍術真傳,想到自己一生俠名,如是真要出手和這個年輕的女孩子動手,勝之不武,敗則把一世英名,盡付流水,當下說道:姑娘是岳雲姑的什麼人?   岳小釵道:那是家母。   楚昆山道:失敬,失敬,原來是岳姑娘,老失和令堂有過數面之緣。   岳小釵看他被張乾幾句話,說得大有自愧行徑之感,心中暗道:此人雖然是來意不善,但卻不失為大俠氣度,心頭怒火消減不少。說道:老前輩既和家母相識,尚望能看亡母面上,放過晚輩。   楚昆山拂髯一笑,答非所問地接道:老夫對令堂的劍法,向極敬服,可惜一直未能領教,實乃一大憾事   岳小釵嘆道:老前輩這份心願只怕永難實現了,家母已然仙逝。   楚昆山哈哈一笑道:姑娘瞞得別人,只怕難以瞞過老夫,老夫只要和令堂見上一面,領教她幾手劍法就走。   岳小釵恍然大悟,暗忖道:原來他存心未變,只不過自恃身份,不肯和我動手罷了。心頭怒火又起,冷冷說道:家母仙逝之事,不論老前輩是否相信,都無關緊要,但如想一試岳家劍法,晚輩倒是可以奉陪。   楚昆山沉吟一陣,道:老夫這把年紀,實不願和姑娘動手。   岳小釵細想眼下情勢,確然已成了四面楚歌,寒山空谷,鐵騎無數,不知有多少武林高人追來,既不能善罷,逃又無望,倒不如放開手來,傷得對方幾人,也可出出胸中一口悶氣。當下一振玉腕,四尺八寸的長劍,閃起一道銀虹,說道:老前輩可是不屑和我動手?   楚昆山道:老夫這把年紀,和你動手,傳到江湖上去,豈不成為笑柄,此事萬萬不可。   岳小釵怒道:你這人既不肯和我動手,千里迢迢趕來此地,豈不是白費工夫麼?   楚昆山搖頭說道:據老夫所知,令堂一身內功,已入爐火純青之境,岳家劍法又是武林一絕,天下能夠傷得令堂之人,實難找出幾個,因此,老夫堅信令堂還活在人世。   岳小釵暗道:這人當真是頑固迂腐,看來倒是難以和他說清楚。   忖思之間,突聽何坤怒喝一聲,揮搖雙筆,直撲過去。   岳小釵轉頭望去,只見兩個青色勁服的大漢,手中橫著厚背鬼頭刀,已然攀上峰來。   張乾緊隨何坤身後奔了過去,分抵兩人,立刻打了起來。   雙方一出手,都是拚命的招數,刀光霍霍,筆影縱橫,出手攻勢都是一擊致死的要害。   岳小釵看來人武功,實不足言敵,只一出手,立時可以把兩人傷斃劍下,有心過去相助,但又怕楚昆山會藉機出手,傷了蕭翎。   楚昆山似是已看出了岳小釵的心事,拂髯一笑,道:來人都是神風幫中三四流腳色的,這般人個個作惡多端,素為武林不齒,姑娘如想出手,老夫絕不相助。   岳小釵暗道:此人頑固迂腐,世所罕見,性格怪異,倒與那中州雙賈有甚多相同之處,大可利用他頑固的性格,先把來人除去再說。   心念一轉,仗劍一掠,直向兩個青衣人迎了過去。   蕭翎突然舉步而行,直向楚昆山走了過去,遙遙抱拳一揖,道:老伯伯。   楚昆山一皺眉頭,還了一禮,道:小兄弟有何見教?   蕭翎毫無怯意,昂首挺胸走了過去,說道:你為什麼不信我姊姊的話呢?   楚昆山茫然說道:誰是你姊姊?   蕭翎一指岳小釵,道:她就是我姊姊,她說我雲姨死了那是千真萬確的事。   楚昆山搖搖頭,道:你姊姊那些心機,騙得過別人,但如何能夠騙得過老夫,我走了數十年江湖,不知會過多少高人,一雙日月青鋼輪下,授首惡徒,無計其數,綠林道上,聽得老夫之名,無不望風而逃忽然想起眼前之人,只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知曉得什麼江湖大事,拂髯一嘆,道:唉!這些武林大事,告訴你也是聽不明白。   蕭翎幼務雜學,這幾日來,又和岳小釵跋涉風塵,連經兇險,智能已開,當下微微一笑,道:老伯伯你殺了很多壞人。那你自然是個大大的好人了。   楚昆山道:那當然,大江南北武林道上,一提起老夫之名。那個不尊稱一聲楚大俠。   蕭翎道:老伯伯既是好人,為什麼要欺侮我岳姊姊呢?   楚昆山怔了一怔,道:這個,這個他為人雖是迂腐頑固,但卻耿直不善謊言,被蕭翎這一問,瞠目結舌,這個了半天,說不出個理由來。   蕭翎看他神情尷尬,心中暗暗歡喜,忖道:這個老人很好玩,相貌堂堂,不似壞人,我倒要和他交個朋友。心念轉動,微微一笑道:老伯伯,你這人看上去不像壞人嘛。   楚昆山道:哼!老夫俠名遠播,濟困扶危,自然不是壞人了。   蕭翎道:那你為什麼要搶我岳姊姊的東西?   楚昆山又是一怔,持髯沉吟了良久,才道:因那東西關連天下,如果讓它落在不肖綠林人物手中,為害天下至大,因此老夫非得把它搶到手中不可。   蕭翎道:我岳姊姊是壞人麼?   楚昆山看他小小年紀,口齒伶俐,膽氣過人,不覺間生出喜愛之心,說道:她出道不久,這好壞之評,眼下還難下定論,不過她母親岳雲姑,倒是一位十分可敬之人。   蕭翎道:我雲姨既是好人,我那岳姊姊自也不是壞人了。   楚昆山雖然年過甲子,武功高強,但卻是個毫無心機之人。聽他說的有理,不禁點頭說道:這話不無道理,由來虎父無犬子,那岳雲姑在武林聲名清高,她女兒自然是不會壞到那裡。   蕭翎笑道:這就是啦,我那岳姊姊既然不是壞人,那東西由她保管,豈不是一樣。   楚昆山聽得一愣,道:她小小年紀,如何能夠保護得了那等珍貴之物。   蕭翎想了一想,道:老伯伯,究竟是什麼東西?這等寶貴,引得這樣多的人來搶,唉爹爹告訴我懷璧其罪,看來是不錯了。   楚昆山哈哈大笑,道:咱們武林中人,由來輕賤財物,如若岳姑娘收藏的是黃金珠寶,別說老夫不會追來,就是神風幫那般江湖黑道人物,也不會這般緊迫不捨了   忽聽一聲慘叫,一個青衣大漢被岳小釵長劍洞穿前胸,大叫一聲,跌下峭壁。   蕭翎道:不是金銀珠寶,那是何物?   楚昆山道:此物珍貴非凡,縱是傾盡天下的財富,也是難與比擬。   蕭翎道:那究竟是什麼啊?   楚昆山道:禁宮之鑰。   蕭翎不解江湖中事,茫然誦道:禁宮之鑰,禁宮之鑰   楚昆山道:不錯,禁宮之鑰,天下武林人物,無人不存取得之心。   蕭翎道:什麼是禁宮之鑰?   這一老一小,談的十分投機,楚昆山竟是無所不言,拂髯說道:那是一把鑰匙   蕭翎接道:哼!我還道是何等珍貴之物,原來是一把鑰匙,這有什麼稀奇,你要幾把,我送你好啦。   楚昆山哈哈大笑說道:那禁宮之鑰雖也是一把鑰匙,但它卻能揭開數十年來武林中的一大隱秘,豈是普通鑰匙可比   忽聽岳小釵嬌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兄弟,快回來,咱們要上路了。   蕭翎轉眼望去,山峰上惡戰已止,岳小釵橫劍站在一丈開外,瞪著一雙星目,望著自己,滿臉儘是關愛之情。   蕭翎微微一笑,伸手輕拂著楚昆山長垂的白髯,說道:老伯伯,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我姊姊沒有騙你,我那雲姨真的已經死啦。說罷轉身而去。   岳小釵縱身一躍,飛落到蕭翎身側,說道:兄弟,他沒有傷害你麼?   蕭翎道:沒有,我們談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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