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見邵友梅未再發問,姍姍地走近床前,將床上的被褥整理好,然後回首媚笑道:爺!時間不早了,還是早點安歇吧!
邵友梅漫應道:好,你先回去吧!
回去?水仙格格地媚笑道:婢子是奉命侍寢的啊!
邵友梅雙手連搖,連忙接道:不!不!我獨宿已慣,不須有人侍寢。
水仙似乎愣了一愣,然後,才顯得楚楚可憐地一蹙秀眉道:爺,您是嫌婢子庸脂俗粉,殘花敗柳
邵友梅連忙截口接道:不!姑娘你誤會了。
水仙飛快地接問道:那麼,爺是什麼意思?
邵友梅只好苦笑著撒了一個大謊道:沒什麼意思,只是,因為我練的是童子功,不能破色戒。
水仙媚笑道:原來爺練的是童子功,怪不得武功這麼高。
說著,已自行爬上床去,並自說自話地道:其實,那也不要緊,婢子只要佔一個小角落,決不打擾您就是。
話聲中,已逕自寬衣解帶,拉開錦被,先行躺了下去。
邵友梅只好苦笑道:那麼,我只好在這兒打坐一夜了。
水仙連忙翻身坐起道:那怎麼行,還是婢子睡到地板上去吧?
不必。邵友梅搖手笑說道:對我而言,打坐是家常便飯,可能比睡在床上還舒服哩!
因為水仙已經坐起,那半裸的嬌軀,實在容易惹火,因而邵友梅這幾句話,是轉身面向窗外而說的。
水仙笑道:爺,您既然對床不感興趣,那又何苦費偌大的勁,爭住這天字號住所呢?
這是面子問題呀!邵友梅含笑接道:俗語說得好: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你說,是也不是?
此時的水仙,僅僅披上一襲薄如蟬翼的絲質睡褸衣,蹲坐床頭,雙手抱膝,右頰倚著膝頭,一雙美目,斜睜著邵友梅的背影,算得上是每一分一寸,都充滿了誘惑性。
她,見邵友梅始終不回過頭來,不由黛眉一挑,格格地媚笑道:爺,我又不是老虎,為什麼不敢回過頭來?
邵友梅笑道:你先睡下去,我就回過頭來。
水仙以充滿了誘惑的語聲,唔了一聲道:婢子已經睡了嘛
就這當口,邵友梅忽然看到一條人影,由窗口飛掠而過,連忙低聲喝道:噤聲!
話聲中,並揚手一記劈空掌,將案頭燭火擊滅,人也由窗口向外面注視著。
這情形,水仙當然是意識到有了突然的變故,當下也悄聲問道:爺,您看到一些什麼?
邵友梅低聲答道:有夜行人由窗口掠過,不知是不是本園中人?
水仙接問道:向哪個方向?
邵友梅道:橫掠窗口,由右而左。
水仙悄聲接道:那是向地字號住所方向
邵友梅已察覺到水仙悄然下床,正向自己逼近,但他卻偽裝不覺地默然沉思著。
少頃之後,一陣如蘭似麝的幽香,由淡而濃飄來,同時,一個灼熱的嬌軀,也偎向他的身旁,耳邊並響起一個令人盪氣迴腸的嬌甜語聲道:爺,您在想什麼呀?
邵友梅漫應道:我在想,方才那個人,究竟是何來歷?
水仙似乎因自己的狐媚手段,未收到預期的效果,而有點不服氣,同時,也因對方未加峻拒,膽子也大了起來,一面得寸進尺地將一條欺霜賽雪似的手臂,搭上對方肩頭,一面卻花枝亂顫地媚笑道:爺,可能是您眼睛看花了吧!
邵友梅不禁啞然失笑道:你竟將我看得如此不中用了?
話聲中,輕輕將她的手臂拉下,並低聲說道:水仙,你穿得太單薄了,當心著了涼,快點回到床上去睡吧!
水仙扭了扭她那水蛇似的腰肢道:爺!您呢?
邵友梅道:我已說過,我要在這兒打坐。
水仙不依地道:爺,您分明是瞧不起我嘛!
邵友梅臉色一沉道:水仙,你再不聽話,我可要生氣了!
水仙發出一串蕩笑道:爺,您生氣了就打我幾下吧!
話聲中,一個嬌軀,又向他懷中偎了過來,迫得邵友梅只好真力暗凝,凌空將她逼退。
這情形,自然使得水仙張目詫訝地說道:爺,您好精深的內家真力!
邵友梅笑了笑道:如果手底下沒幾下子,怎夠資格住天字號住所。
水仙媚笑著,又逼了上來,一面嬌聲說道:爺!可以教我幾手嗎?
可以。邵友梅冷然接道:但你得安分一點
說到這裡,突然一聲刺耳尖呼傳來,劃破這寂靜的夜空:救命啊
另一個清朗的語聲,沉聲喝叱道:再叫,我宰了你!
邵友梅蹙眉說道:這語聲,是來自地字號住所中。
是的。水仙悄聲接道:好像是冷仙子和呂令主
其實,邵友梅早已聽出是冷面仙子冷無雙和呂不韋的語聲,自然也已知道二人是怎麼回事,但他卻故裝迷糊地接問道:都是自己人嘛!為什麼要
水仙截口媚笑說道:爺,您有所不知,我們這位呂令主嘛,可不像您,他對女人的胃口,可真大得不得了哩!
邵友梅故意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接著,又笑問道:你不再說我方才是老眼昏花了吧?
水仙掩口媚笑說道:爺,您並不算老啊!而且,方才婢子也不是說你的老眼昏花呀
就這說話之間,窗外又飛掠過兩道人影。
這回,邵友梅可看得非常清楚,那兩道人影,正是史天松和古琴二人。
邵友梅之所以必須爭住天字號住所,為的就是便於不著痕跡地竊看百里源給史天松的密函,以便獲知其落腳地點,而對林志強加以援救。
此刻,史天松既已因呂不韋之風流成性惹出麻煩,而離開住所前往察看,這情形,對邵友梅而言,應該算是一個稍縱即逝的最好機會。
可是,這機會雖好,但就他所知,這特別住所中,每一個房間,都有一位武功不俗的美艷女侍,而他身邊的水仙,更是虎視眈眈地在注視著他,因而機會雖好,但一時之間,他卻不敢貿然採取行動。
俏立他身邊的水仙,忽然媚笑道:爺,我們過去瞧瞧。
邵友梅心頭一動,但口中卻漫應道:這種事,我不感興趣,要瞧,你自己去瞧好了?
水仙撒著嬌,扭了扭腰肢道:不嘛!我們一道去
門外傳來一聲嬌笑道:還是水仙這浪妮子有福氣,外面都鬧翻了天,他們小倆口兒,卻正在著意溫存哩!
水仙啐了一口道:你才是浪妮子哩!背地裡爛嚼舌根
喲!門外嬌語截口媚笑道:打擾你的好夢了,向你陪個不是,好不好?
另一個富有磁性的語聲嬌笑道:水仙,別黃熟梅子賣青了,你如果不是浪妮子,幹嗎外面鬧得天翻地覆地,你還窩在被窩裡,捨不得起來?
邵友梅低聲問道:那是誰?
水仙哼了一聲道:是一號二號房中的紅梅和銀杏。
接著,又揚聲說道:你們兩個別走,我打開房門,給你們瞧瞧
邊說,已邊向小客廳走去。
外面語聲嬌笑道:免啦!這種煞風景的事,我們不幹。
客廳房門呀然而啟,靜立裡間的邵友梅,只聽水仙沒好氣地說道:請啊!
那富有磁性的語聲媚笑道:鬢亂釵橫,嬌軀半裸,連我都忍不住心癢難搔
水仙頓足嬌嗔地道:紅梅,你再要胡說八道的,當心我挖了你的舌根。
火光一閃,邵友梅已點燃紅燭,走向起居室門口,向水仙笑道:水仙,別鬥嘴了,你就陪她們去瞧瞧熱鬧吧!
這機會,算得上是再好沒有的了,邵友梅不能不當機立斷地慫恿水仙去瞧熱鬧。
俏立客廳門外的紅梅、銀杏兩個俏丫頭,入目邵友梅那全身披掛整齊的模樣,根本就不像是由被窩裡鑽出來的,不由黛眉一蹙地互望了一眼,那意思,好像是詫訝著說:這個男人,莫非是魯男子?
水仙睹狀之下,不由咭地一聲嬌笑道:現在,你們該明白了吧!
銀杏睜著一雙媚眼,瞧瞧邵友梅,又瞧瞧水仙,然後,向著水仙扮了一個鬼臉道:水仙,看來你的狐媚手段,還不到家
水仙呸了一聲道:你來試試怎麼樣?
邵友梅眉峰微蹙地說道:三位姑娘,要去瞧熱鬧,可得乘早啊!
紅梅向著他媚笑道:爺,熱鬧可能已過去啦!已經聽不到什麼聲音了。
不錯,那由地字號住所中傳出的嘈雜人聲,已經平息,而且邵友梅已察覺到,正有三個人由住所間互通的天橋上向這邊走來,極可能是史天松已將事情壓了下去,並偕同呂不韋、古琴二人走了回來。
這情形,對邵友梅而言,當然感到頗為失望,也就當他眉峰一蹙之間,耳中忽然傳入一縷細如蚊蚋,卻是清晰異常的真氣傳音道:快反手接著,此間不可久留
事情來得太奇突,使他來不及思考地立即反手一抄,剛好接住一個紙團兒。
這時,他已聽到史天松一面在埋怨著呂不韋不該惹事,一面已走上了天字號住所的走廊。
可能是古琴走在最前頭,因發現銀杏、紅梅二人,而揚聲說道:噫!你們兩個,在這兒幹嗎?
銀杏回身福了一福道:回令主,這邊這位爺,也還沒睡,婢子才過來與水仙聊聊。
說話間,史天松等一行人已走到門口,邵友梅有意表示自己的清白,也緩步走向客廳門前。
史天松、古琴二人,向邵友梅禮貌地點了點頭,但那滿臉悻然神色的呂不韋,卻正眼也沒瞧他一下,就昂然走了過去。
就這當口,夜空中忽然傳出一聲勁喝:什麼人?站住!
喝聲未落,緊接著卻發出一聲淒厲慘號。
邵友梅方自眉峰一蹙,那業已走過去的呂不韋,卻冷笑一聲道:誰個吃了熊心豹膽,敢來這兒撒野!
只聽史天松的語聲接道:三弟、五妹,快去追緝,我先回房去瞧瞧
邵友梅明知那位向自己傳音並投遞紙團的人,形跡已露,也擔心其不是呂不韋的對手,但他卻未便前往接應,而眉峰再度為之一蹙。
一旁的水仙,連忙接道:爺,您是客人,不用管這些閒事
就這說話之間,整個逸園,警鐘大作,叫囂呼叱,金鐵交鳴,以及慘號之聲,不斷傳來了。
邵友梅不知那位暗中的自己人,究竟是誰,因恐其眾寡懸殊而有所失閃,自然要設法前往,以便暗中協其脫困,於是乃微微一笑道:不管閒事,瞧瞧熱鬧也好呀!
一聲清嘯,忽然劃空傳來。
水仙俏臉一變道:爺,那人好高明的身手!
邵友梅一愣道:你說的是誰啊?
水仙秀眉蹙道:婢子說的是那奸細
邵友梅接問道:水仙,你又沒看到,怎能斷定那人武功很高?
爺!水仙含笑接道:您有所不知,方才那聲清嘯,是呂令主求援的信號啊!
她的話沒說完,只聽史天松向紅梅怒喝道:紅梅,方才有誰進入我房間?
紅梅的語聲中,充滿了驚悸地道:令主,沒沒人來過啊
史天松的語聲怒叱道:該死的丫頭!還說沒人來過,本令主被竊走重要東西,快!快通知上官神君,全力攔截
顯然地,史天松邊說已邊向室外騰身飛射,話聲未落,邵友梅已看到一道人影,有若急矢離弦似地向人聲鼎沸之處,飛射而去。
邵友梅自聽說那聲清嘯是呂不韋的求援信號之後,他那緊張的心情,已放鬆了一半,但為防萬一計,還是向水仙淡淡地一笑道:水仙,穿好外衣,咱們瞧熱鬧去。
他為了證明自己並無軌外行動,所以要將負有監視他行動的水仙帶在身邊,同時,他也為了急於看看那位神秘人物所遞給他的紙團究竟寫了些什麼,以便採取適當的行動,而不得不暫時將水仙支使開來。
果然,水仙於進入起居室之前,還特別釘了一句:爺!您要等我啊!
邵友梅笑道:那是當然啦!
目送水仙的嬌軀進入起居室後,他立即以最快速的動作,將手中紙團打開,就著起居室內射出的燭火餘輝,匆匆地看了一遍。
豈知不看還好,這一看,卻使他暗中叫苦不迭。
原來那紙團,就是他所要竊看的,百里源寫給史天松的密函。
試想:他本來是想不露痕跡地,由密函中查出百里源夫婦的落腳地點,以便營救林志強的,如今這樣一來,百里源夫婦,必然又另換秘密地點,那位暗中人的一番好意,倒反而等於是害了他,這情形,又怎得不教他暗中叫苦不迭哩!
而且,那密函上也僅僅寥寥數字,談不上有何幫助,他認得出來,正是百里源的親筆:
字付天松吾徒,上官壽筵上,暫勿作任何宣佈,爾師兄妹三人,克日向桃花塢報到。
百里源親筆
他,儘管暗中叫苦不迭,在行動上卻不得不立即將那密函揣入懷中,並暗中籌思著:桃花塢究竟在何處,知道的人,恐怕不會多,看來,如今只有暗中追躡這三個小畜牲之一途了,但願他們不再變更地點,也但願時間上能來得及
當他心念電轉時,耳邊卻響起水仙的嬌語道:爺,您在想什麼?
邵友梅笑了笑道:我在想,那個奸細,究竟是什麼人,竟有偌大本事,連呂令主也也
他還沒也出個所以然來,水仙已含笑接道:也對付不了,是嗎?
邵友梅訕然一笑,點了點頭道:咱們快走吧!
說著,已攜起水仙的左手,朝殺聲震天的方向飛射而去。
兩三個起落之後,已到達前院的廣場中。
這時,整個前院,燈火通明,如同白晝,所有白骨魔宮和前來祝壽的近千群豪,都圍在四週,注視著廣場心中那四個兔起鶻落的人在惡拼著。
邵友梅帶著水仙,飛登四海廳的屋頂上,居高臨下地向下面注視著。
那惡鬥中的四人,除了史天松、呂不韋、古琴等師兄妹三人之外,另一位是全身黑衣,黑布包頭,只剩一雙精目在外的怪人。
黑衣怪人身手矯捷,招式也平凡而博雜,一如邵友梅方才對付金石堅、周一民、史天松等人一樣,令人摸不著頭腦,但其惡鬥的精采與驚險程度,卻比邵友梅方才經度重關時,更要激烈得多。
說來,這道理也很簡單,方才邵友梅輕度重關時,規定是點到為止,而目前,卻算得上是生死之搏,儘管那黑衣怪人似乎並無制史天松等三人於死地之意,但史天松等三人,卻恨不得一劍將對方殺死才甘心。
邵友梅冷眼旁觀,覺得那位黑衣怪人,似乎對史天松等三人的武功招式,非常熟悉,因而儘管史天松等三人,各自施出渾身解數,黑衣怪人卻顯然應付得頗為輕鬆。
邵友梅方自心念一轉,腦際靈光一閃間,那位千面諸葛班侗,已飛落鬥場邊,揚聲說道:報告史令主,那個慕容傑已不見了。
史天松冷笑一聲道:果然是他在搗鬼,慕容傑,你究竟是誰?
黑衣怪人呵呵大笑說道:慕容傑就是慕容傑,我是我,小子,你可別把馮京當作馬涼啊
暗中窺探的邵友梅不由啞然失笑地暗忖著:原來他們錯把黑衣怪人當作是我這個冒牌的慕容傑了,這真是錯到家啦
一旁的水仙,向他悄聲說道:爺,他們錯把那黑衣怪人當作您了哩!
邵友梅笑了笑道:是的,我必須立即更正。
接著,揚聲大笑道:史令主,慕容傑在這兒哩!要不要在下來幫幫忙?
史天松似乎愣了一下,才訕然一笑道:暫時不必,有必要時,我會招呼你閣下的。
好的。邵友梅含笑接道:只等令主一聲令下,在下當捨命以赴。
這同時,史天松卻向黑衣怪人問道:閣下是否我們的大師伯或二師伯所喬裝?
呂不韋也附和著哦道:對了,準是他們兩位中的一位,否則別人不會知道我們的招式。
黑衣怪人呵呵大笑道:小子,莫亂拉關係,別說什麼大師伯、二師伯的,縱然叫我祖師爺爺,我也不領情哩!
這幾句話,可夠使他們難堪的了,試想:憑史天松等目前的身份,連上官玄也不得不以部屬自居,此刻,當著天下群雄之前,受到這種屈辱,這口氣,教他們這樣身份的人怎能受得了?
當下,史天松一挑濃眉,冷笑一聲道:既然你撇得如此乾淨,那就好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