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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行轅話舊

翡翠船 諸葛青雲 6469 2023-02-05
  周幼梅心頭一凜間,另一聲勁喝,也遙遙傳來道:百里源,你要不要臉   身隨聲發,一道人影橫裡截向朝周幼梅撲來的百里源,並冷笑接道:居然向一個晚輩下手!   砰地一聲,兩人已凌空硬拼了一掌,雙雙被震得倒飛丈外。   這兩位當代武林中的絕頂高手,於一觸而分之後,又不約而同地雙雙厲吼一聲,再度纏鬥一起。   這兩位,武功相同,身手也不相上下,又都是以快制快的放手搶攻,因而旁觀的人,不但看不清他們的招式,連誰是誰也分不清楚。   在快速而又激烈的惡鬥中,只聽百里源的語聲,呵呵大笑道:臉有什麼用,百里源要的是嬌嬌滴滴的美嬌娘   邵友梅怒叱一聲:無恥匹夫!今宵有我無你!   百里源冷笑一聲道:恐怕未必吧!看目前這情形,你的武功,不見得比我高明。

  邢友梅怒喝一聲:匹夫!你且嚐嚐這個   他的話聲未落,鬥場中湧起一陣無比勁疾的罡風,連遠在丈五之外與紅雲、絳雪二人惡鬥著的周幼梅,也感到有一種令人窒息之感。   百里源呵呵大笑道:大師兄,你竟連一點同門之誼都沒有,將壓箱底的本事也掏了出來。   邵友梅冷笑一聲:你這人面獸心的東西!也配談同門二字!   不談就不談。百里源朗笑著接道:大師兄,小弟告辭啦!   話聲中,一道人影,沖霄而起,成半弧形向撫署外射落。   緊接著,邵友梅怒喝一聲:匹夫,留下命來!   喝聲出口,人也跟蹤飛射而去。   夜空中,遠遠傳來兩個不同的語聲:紅雲、絳雪速退!   窮寇莫追,娃兒在行轅中等我

  當然,前者是百里源所說,而後者卻是出於邵友梅之口。   隨著百里源的語聲,紅雲、絳雪二人各自虛晃一招,雙雙飛身騰射而去。周幼梅並沒追趕,只是冷笑一聲:便宜了你們兩個!   一場大戰,業已煙消雲散,這時,文逸民才向著周幼梅抱拳一拱,含笑說道:今宵,幸虧少少俠及時援手,大德不敢言謝,敬請少俠入內待茶。   他,明知周幼梅是一位姑娘家,但因對方是易容改裝,而且也未經正式介紹,只好稱之為少俠,不過,這少俠二字,可叫得不太自然。   周幼梅自然聽得出來,當下訕然一笑道:我姓周,你還是叫我周姑娘吧!   文逸民哦了一聲道:原來是周姑娘,敬請周姑娘入內待茶。   周幼梅微微一蹙眉峰道:我想先見見文大人。

  文逸民一整臉色,以真氣傳音說道:不瞞周姑娘說,在下就是文逸民。   周幼梅不由退立一大步,張目訝問道:那麼,文大人果然是   說到這裡,她立即改以真氣傳音說道:文家堡的後人了?   文逸民點點頭道:在周姑娘面前,我不再隱秘身份。   接著,又正容道:周姑娘,此間非談話之所,請到簽押房再做詳談可好?   周幼梅點點頭道:好的。   兩人雙雙飄落屋面,在文逸民的前導下,進入簽押房中,分賓主坐定,並由隨員獻上香茗之後,文逸民才正容問道:周姑娘是否要先赴客店歇息?   周幼梅笑了笑道:不必,我們還是先談談往事的好。   接著,才目光深注地問道:文大人跟文家堡堡主是   文逸民正容接道:是父子關係。

  周幼梅哦了一聲道:原來文大人就是文少堡主,周幼梅失敬了。   文逸民謙笑道:周姑娘太客氣了,在下還沒請教周姑娘令師是   周幼梅笑了笑道:有關我的師承來歷,待會兒再談,現在,我要先請教文大人一件事。   話鋒微微一頓,才目光深注地接道:文大人,據說文、林兩家,淵源頗深,文大人既為文家堡的少堡主,是否也知道林家堡林永年大俠叔侄二人的消息?   文逸民正容答道:知道,而且,不久之前,曾在南昌城中見過林少堡主   周幼梅截口問道:當時,二位是否曾交談過?   文逸民點點頭道:曾經交談過。   也曾知道彼此間的真實身份?   是的。   周幼梅不由蹙眉自語道:這就奇了?   文逸民不由訝問道:周姑娘此話怎講?

  周幼梅蹙眉道:我是說,像這麼重大的事情,他怎會沒告訴過我?   她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林志強。   但她卻不曾想到,自她與林志強在監利匆匆一晤,一直到荊州分訣之前,林志強又何曾有時間向她談及這些呢?   文逸民注目接口訝問道:原來周姑娘也認識林少堡主?   周幼梅笑道:豈止是認識而已,事實上,我還是他的未婚妻哩!   最後這幾個字,不但說得特別低,而且,俊臉上也飛起一片紅雲。   文逸民禁不住星目中異彩連閃地笑道:原來周姑娘還是我未來的弟妹,說來,倒真不是外人了   接著,兩人互相說明彼此間的遭遇之後,文逸民不禁長嘆一聲道:武林中這種錯綜複雜的恩仇,真教人不勝其煩,也使人不寒而慄。

  話鋒微微一頓,又注目接問道:弟妹,照你方才所說   周幼梅截口靦腆地一笑道:文大哥,目前,你還是叫我周姑娘的好。   她不願文逸民叫得太近乎,但她自己對文逸民的稱呼,卻已由文大人而改為文大哥了,文大人與文大哥之間,雖然只有一字之異,但語氣上的距離,相差卻不止十萬八千里啦!   文逸民含笑點首道:好的,等你與林老弟正式成婚之後,我再改口叫你弟妹。   周幼梅笑了笑道:方才,文大哥想問點什麼?   文逸民沉思著接道:我的意思是說,你方才所見到的那位師公邵大俠,並非他的本來面目?   周幼梅點點頭道:是的。   那麼。文逸民蹙眉接問道:當他老人家在酒樓上碰到百里源時,又為何深恐被人識破似地,要匆匆避開呢?

  周幼梅苦笑著道:這問題,我也想過,就是想不通。   這時,門外有人恭聲稟報道:稟大人,李大人已將邢斌口供送到,請大人示下。   文逸民沉思著接道:將口供筆錄,送往章總文案,請其連夜起稿,並前案連嚴嵩一併參劾,下筆毋須留情,並請李大人連銜副署,以昭鄭重。   是!   隨著這一聲恭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之逐漸遠去。   周幼梅不由笑問道:怎麼連嚴嵩也一併參劾?   文逸民正容接道:莫榮是嚴嵩的得意門生,如非有那老賊在後面替他撐腰,他又怎敢如此胡作非為!   接著,又喟然一嘆道:嚴嵩這老賊,聖眷方隆,儘管迭經參劾,不但屹立不倒,反而使參劾者慘遭殺害,說來也真是劫數。   周幼梅道:此番以文大哥的身份去參劾他,又是鐵證如山,想必不致有甚問題的了!

  文逸民蹙眉說道:官家中事,可難說得很。   接著,又輕輕一嘆道:好在我是因避仇而寄身官場,本身也不是做官的材料,此舉能成功固好,否則,大不了一走了之。   周幼梅笑道:一走了之,恐怕不容易,縱然你捨得放棄公主,公主也決不會讓你走。   文逸民正容說道:周姑娘,此番我已下定決心,除非皇上能殺嚴嵩以謝天下百姓,否則,我絕對不再幹這勞什子巡按了。   不等對方接腔,又苦笑著接道:我本是一個江湖人,江湖人做事,乾淨俐落,像官場中這些拖泥帶水,只是維護強權的人和事,你教我怎能看得順眼?   周幼梅點點頭道:這倒是實情,只是,如果文大哥所謀不遂,決心一走了之,那在公主面前,可如何交代?

  文逸民神秘地一笑說道:周姑娘,我告訴你一個最大機密:你嫂子雖然是金枝玉葉之身,卻同時也是江湖兒女,她的武功,比起我來,可高明得多哩!   周幼梅不由張目訝問道:有這種事?   文逸民含笑接道:而且,三兩天之內,她也要來了,此次是微服私行,除了皇上和皇后之外,沒第三人知道。   話鋒微微一頓,又正容接道:不瞞周姑娘說,我與她成婚之時,曾有過協議,所以,如果必要時我掛冠求去時,她不但不會反對,而且也必然與我採取一同行動。   周幼梅不由脫口讚道:一個皇室中人,能有如此胸襟,倒真是難得少見!   文逸民淡淡地一笑道:說來,這也算不了什麼,試想:一個在海闊天空的江湖中闖蕩慣了的人,對那牢獄式的宮廷生活,又怎能過得了?

  說到這裡,門外有人恭聲稟報道:稟大人,轅門外有一個店小二裝束的人求見。   一個店小二,居然敢來欽差行轅求見欽差大人,這倒是前所未聞的事。   文逸民微微一愣道:你沒問他有什麼事?   門外語聲道:回大人,那店小二說,他有一封信,要面呈大人身邊一位女扮男裝的年輕貴賓   周幼梅連忙搶著接道:快,快帶他進來。   是!   周幼梅下意識地認為那店小二是替邵友梅送信來的,所以才急不可待地搶著說出,但話一出口,又深感此時此地,不能不小心一點,於是,立即向文逸民歉然一笑道:文大哥請你迴避一下。   文逸民笑問道:你是深恐來人是強敵所喬裝?   周幼梅點點頭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咱們不能不特別小心一點。   文逸民坦然一笑道:周姑娘,如果來人果然是強敵所喬裝,而且,連你都對付不了的話,我躲也躲不了的,我看,還是免了吧!   周幼梅只好苦笑著說道:那麼,我只好迎向門外去   在簽押房的門外,周幼梅剛好迎著那個店小二,經文逸民的親隨引見之後,店小二雙手遞上一個密封的信函,一面訥訥地說道:那位老爺子說,姑娘會賞給我十兩銀子   室內的文逸民,連忙接口道:張忠,賞他白銀十兩!   是!張忠恭應一聲,扭頭向店小二說道:跟我去領銀子   店小二跟張忠離去之後,周幼梅也已看完信件,蹙眉走進簽押房中。   文逸民迎著她笑問道:是誰送來的信?   周幼梅苦笑道:是我師公,他老人家暫時不來了,並且要我馬上就走。   馬上就走?文逸民蹙眉接道:那麼,咱們幾時再見?   周幼梅沉思著說道:這可說不定,好在你這位巡按大人,車騎所至,萬民轟動,我要找起你來可方便之至。   文逸民笑道:如果我辭官不幹了呢?   不會這麼快吧!   文逸民苦笑接道:那可說不定。   周幼梅笑了笑說道:果然如此,找起來也不會太困難的,目前正邪雙方,都已由暗轉明,到時候,你只要找著我們同道中任何一人,就可取得聯絡了。   文逸民默然點了點頭。   周幼梅含笑接道:文大哥,方才我們想不通的問題,現在可獲得解答啦。   文逸民一愣道:是什麼問題啊?   周幼梅道:就是我師公在酒樓上,為何一見到百里源就要迴避的問題。   文逸民笑問道:他老人家已於信上說明了?   周幼梅點點頭道:他老人家雖未於信上直接說明,卻已告訴我一個辨識他老人家身份的特徵,那就是任何情況之下,他老人家那澄如秋水,黑白分明的雙目,不會改變。   文逸民不禁哦了一聲道:那就怪不得了,百里源既然是他老人家的師弟,自然明白這一特徵,所以,儘管他老人家當時業已改裝易容,卻還是不得不匆匆迴避。   周幼梅笑了笑道:文大哥也請記住這一特徵,以後偶然碰上他老人家時,也不致當面錯過。   文逸民道:愚兄記下了。   周幼梅神色一整道:文大哥多多珍重,小妹就此告辭   半個時辰之後,周幼梅在一家小客棧中見到了邵友梅。   邵友梅已改裝成一位鄉下老農,形容頗為憔悴,連那本來是黑白分明,澄如秋水的雙眸,也顯得有點黯然無光。   他見面第一句話,就是一聲長嘆:孩子,你要是再晚來片刻,我就只好獨自走了。   為什麼?周幼梅張目訝問道:師公,您您受了傷?   邵友梅點點頭道:是的,而且傷勢不算輕。   周幼梅方白臉色一變,邵友梅又輕輕一嘆道:孩子,此間不能久呆,咱們換個地方再談   說著,留下一塊碎銀,當先穿窗而出,越過天井,登上屋頂,向城郊飛奔而去。   儘管他目前是受了不算輕的傷,但其身法之快速,使得周幼梅使盡全力,才能勉強跟得上。   盞茶工夫之後,兩人進入一家四圍修篁環繞的茅舍之中。   邵友梅似乎已在這兒住過不少日子,雖然此時天色剛剛黎明,室內仍然是一片漆黑,但他卻輕車熟路地在床下一個小行囊中取出一個玉瓶,傾出三粒藥丸,服下之後,才向周幼梅低聲吩咐道:我必須調息一個時辰,才能跟你說話,這茅屋中只有一個瞎老婆子,不到辰時過後,她是不會起來的,記著,在我調息的這一段時間內,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   周幼梅默默地點了點頭,她目注盤膝趺坐床上,垂簾調息的邵友梅,心頭卻禁不住感慨萬千地發出無聲嘆息。   可不是嗎!憑她師公的身手,居然受了重傷,如果是單打獨鬥,自己定會傷在百里源的手中,那麼,百里源的武功,就高明得太可怕了!   果然,將來還有誰能制服百里源?   目前,師公已身受重傷,她又是孤身一人,如果百里源找了來,那後果還能設想嗎?   意念及此,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但是,此時此地,擔心與著急,都不能解決問題,只好強定心神,緊握寶劍,凝神戒備著。   也不知挨過了多久,在初升的朝陽透窗照映之下,邵友梅那本來微顯蒼白的臉色,已沁出一絲紅潤,同時,門外也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想必是那瞎老婆子,也已經起床了。   就當她凝注邵友梅那微顯紅潤的臉色,禁不住暗中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時,邵友梅已張目欠伸而起,向著她慈祥地一笑道:孩子,難為你了。   由外表看來,邵友梅似乎已完全復原,連那本已失神的雙目,也恢復了奕奕的神采。   周幼梅入目之下,不由星目中異彩連閃,含笑說道:師公,您已完全好了?   邵友梅笑了笑道:好是好了,完全卻還談不上。   周幼梅連忙接道:那您該多調息一會兒。   邵友梅含笑說道:不忙,我至少還得好好休養三天,才能完全康復,因為心中有很多話要問你,所以,咱們不妨先行談談。   不等對方開口,接著又笑問道:孩子,你是否想知道方才我與百里源惡鬥的情形?   周幼梅點點頭道:是的。   邵友梅不由一挫鋼牙道:百里源這人面獸心的東西,是越來越陰險狠毒了!   周幼梅注目問道:師公是中了百里源的暗算?   可以這麼說。邵友梅輕嘆著接道:起初,他故意示弱,將我引到江邊,才回身全力應戰,並發出信號,召來四個同黨,形成以五對一。當時,我發覺情況木妙,如果繼續戀戰,後果不堪設想,於是,我拼著挨了百里源一掌,使他四個同黨二死二傷,並回敬了他一掌之後,才飛身而退。   周幼梅接口問道:師公,百里源也挨了您的一掌嗎?   邵友梅點點頭道:是的,那匹夫如果不是也挨了我的一掌,咱們現在怎會如此太平?   周幼梅笑了笑道:那他的傷勢,也決不會輕   邵友梅截口一嘆道:事實上卻不然,我所回敬他的一掌,因已受傷在前,威力大減,所以,他所受的傷,應該比我輕得多。   一頓話鋒,又苦笑著接道:其實,我的傷勢,本來也不嚴重,只因受傷之後,不但不曾及時調息,反而強運真力,帶傷惡鬥,並且一直拖延到此間之後,才服藥調息,以致形成目前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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