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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巫山話舊

翡翠船 諸葛青雲 11665 2023-02-05
  她,原本因那獨腳人是一個老頭子,而其所表現的言行,又顯然是俠義道中人,才不加考慮地貿然相隨前來。   此刻,獨腳人所顯示的真面貌,年紀並不老,而且也決不比她大,她自負頗具姿色,又要照顧一個雙目失明的林永年,在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情況之下,如果那獨腳人是一個披著俠義外衣的壞人,以其武功之高,那後果還能設想嗎!   獨腳人當然不知道她內心的想法,走在當中的林永年,自然也不知道,但林永年因青衣婦人忽然停住沒接腔,只好插口接道:這位兄台可能是一位不求聞達的奇人,但咱們萍水相逢,承兄台義伸援手,目前又得前往府上打擾   獨腳人截口笑道:林大俠之意,是認為沒有姓名,不便稱呼?   林永年點點頭道:正是。

  獨腳人笑了笑道:在下姓白,草字文山,二位都沒說過吧?   白文山?林永年重複了一句之後,搖頭苦笑道:白大俠,這姓名委實是不曾聽說過。   白文山淡淡地一笑道:不過,如果我提起另外三個字,也許賢伉儷會有點印象。   林永年笑道:原來白大俠另外還有化名?   那不是化名。白文山含笑接道:是三個完全與姓名不相干的字。   林永年不禁一愣道:這就奇了。   白文山神色一整道:我所要說的,是翡翠船三字。   青衣婦人聽得美目中異彩連閃,林永年卻不由地脫口發出一聲驚哦道:原來白大俠也是與翡翠船有關的人,怪不得武功如此神奇。   白文山精目中也是異彩連閃,扭頭注目問道:聽林大俠這語氣,似乎曾經在哪兒遇上過另一位與翡翠船有關的人?

  林永年不由訥訥地道:是是的。   白文山目光深注地接口問道:那是怎樣的一個人?   林永年只好苦笑說道:白大俠,請多多包涵,在下曾奉嚴命保密,任何人面前不得洩漏。   白文山微一沉思,才正容接問道:賢伉儷知道方才那兩個什麼令主的來歷嗎?   白文山這話,說的雖然是賢伉儷,但實際上卻是專對青衣婦人發問,原因是林永年雙目已盲,自然不能瞧出敵人的來歷,能夠瞧出敵人來歷的,只有青衣婦人,但那青衣婦人心情不寧,久久不曾開口,所以他才不得不於問話中,用上點技巧。   林永年自自搖頭苦笑,青衣婦人卻淡淡地一笑道:瞧不出來。   白文山正容接道:在下可以坦率告訴二位,那兩個,也是與翡翠船有關的人!論輩分還算是我的師侄。

  青衣婦人訝問道:那是說,與翡翠船有關的人,可分為正邪兩派?   白文山點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接著,又目光一掠青衣婦人與林永年二人,才正容接問道:賢伉儷當不致認為我白文山,是邪派方面的人吧?   林永年含笑道:白大俠說笑了。   白文山正容說道:那麼,林大俠請答我一問:林大俠所見過的那位與翡翠船有關的人,曾否告訴過你姓名?   林永年點點頭,道:曾經告訴過。   林大俠也還記得?   是的。   白文山正容如故地接問道:林大俠,如果我能說出那人的姓名和與他的關係,林大俠是否可將那人的住處告訴我?   這一問,又使林永年為難了,只見他呆了半晌,才訥訥地道:這個   這時,他們已到達一處非常險峻的隘道前,白文山擺手止住後面兩騎,他自己則飄落馬下,向青衣婦人正容說道:林夫人,由此地起,馬匹已不能用,賢伉儷請下來歇息一會兒,再步行吧!

  青衣婦人蹙眉接道:白大俠,由這兒到尊寓,還有多遠?   白文山道:路程倒不遠,翻過這個峰頭就到,不過   微頓話鋒,才神色一整說道:我必須在這兒解開賢伉儷心中的疑團,才繼續起程,否則,我自己心中,也深感不安。   被對方一語道中心事,青衣婦人不由訕然一笑地,飄身下馬,並將林永年也扶下馬鞍,白文山則幫著他們將行囊由馬鞍上卸下來,然後微微一笑道:賢伉儷請就地坐下,聽我慢慢道來。   青衣婦人扶著林永年坐在草地上,她自己也偎坐在一旁。   白文山俟對方兩人坐好之後,才坐在對面,目注林永年,正容說道:林大俠,現在請聽我說一段往事,如果這一段往事中,有你曾經見過的人,那你心中的疑團,就自然解開了。

  林永年點點頭道:好的,在下恭聆。   白文山仰首凝注夜空中的閃爍繁星,幽幽地一嘆道:一晃眼間就是十多年了,但回想起來,卻有如就在眼前!   話鋒微微一頓,沉思少頃之後,才娓娓地說出他的往事來。   他這一段往事,與古若梅向周幼梅所說的完全一樣,不過,他是以第三者的口吻說出,並沒說明他自己的身份而已。   一直說完之後,才目注林永年問道:這些,林大俠是否曾經聽說過?   林永年搖搖頭道:沒有,但這裡面,有我曾經見過的人。   白文山道:林大俠所見過的人是誰,我暫時不問,現在,先表明我自己的身份。   接著,才長嘆一聲道:我,就是那身中毒藥,拼死逃出那一對狗男女魔掌的兩人中之一,也就是同門八人中的老末。

  青衣婦人接問道:白大俠,還有同時逃出的那一位呢?   那是老七。白文山淒然一笑道:他就在山上,如今墓木已朽了。   說著,精目中出現了晶瑩淚光。   這一段往事,本來就足以使天人共憤,此刻,白文山這哀悼師兄的語氣和神情,不由使林永年與青衣婦人,也禁不住心頭一酸地,發出幽幽的嘆息。   半晌,青衣婦人才注目問道:白大俠這條腿是   白文山鋼牙一挫道:這是百里源與公冶如玉那一對狗男女下毒的結果,我為了保全性命,不得不將毒質逼聚於腿部,然後將左腿齊膝廢去,才苟全性命,活到今天。   接著,又長嘆一聲道:可是,我那位七師兄,在突圍時受傷太重,不能運功逼毒,以致飲恨而死。   這時,林永年才接問道:白大俠,您與另外兩位被公冶如玉夫婦藉故支走的師兄師姊,以後一直沒見過面?

  是的。白文山輕輕一嘆道:不但不曾見過面,而且至今生死下落不明。   接著,又目光深注地說道:所以,我懷疑林大俠以往所見過的那位與翡翠船有關的人,如非是我大師兄邵友梅,就必然是二師姊古若梅!   林永年訕然一笑道:白大俠,我不知道此中還有這麼一段艱辛,否則,也就不會瞞著你了。   白文山顯得頗為激動地道:林兄,我正等你給我佳音哩!   這一段談話,不但消除了林永年、青衣婦人二人心中的疑團,也無形之中,使雙方的距離拉近一步,白文山不自覺地將林大俠改成了林兄。   林永年也顯得非常激動地道:白大俠,那那是你大師兄邵大俠   不等他說完,白文山傾身一把扣住他的左腕,急聲問道:快說,我大師兄在哪兒?

  林永年左腕上,有如扣上一道鋼箍,以他的功力,也感到痛徹心脾,承受不了,不由使他蹙眉苦笑道:白大俠,在下雞肋不足以當虎腕   白文山這才連忙卸勁鬆手,截口歉笑道:林兄,請多多擔待,我是驟聞大師兄消息,才興奮過度,有點忘形。   林永年一面撫摩著自己的左腕,一面正容說道:白大俠,令師兄雖然指明住處,並還說明了聯絡的暗語,但能否順利地找著他,卻還是問題。   林永年長嘆一聲道:這些年來,我至少找過他六次以上,可是,每次都撲了個空。   白文山注目問道:是住址變更了,還是有甚意外?   都不是。林永年苦笑道:我每次都是差上十天半月的,沒遇上。   白文山蹙眉接問道:林兄,我大師兄住在什麼地方?

  林永年道:白大俠,令師兄是住在巫山縣城中,不瞞白大俠說,我此行也是前往投奔他   白文山截口接道:林兄,快告訴我詳細住址。   接著,林永年將邵友梅在巫山的住址,以及聯絡方法,詳細地說了一遍,當然那內容與林志強向古若梅師徒所說的完全一樣。   白文山不禁目蘊淚光,喃喃自語道:天不負人,我總算得到大師兄的消息了   接著,才向林永年正容說道:林兄,謝謝你告訴我這消息!依我此刻的心情,真恨不得插翅飛向大師兄身旁,但賢伉儷目前正在苦難中,我理當盡力護持,好在此間距巫山城,路途也不遠,咱們在這兒歇息一宵之後,就一起走吧!   林永年也正容說道:白大俠雲天高誼,林永年只好永銘心底了。

  白文山笑道:林兄這話,不嫌有點兒見外嗎?   青衣婦人連忙搶先說道:是的,俗語說得好:大德不敢言謝,永年,我看你也不必再說什麼。   林永年訕然一笑道:好的,我以後不再掛在嘴上就是。   白文山爽朗地一笑道:林兄,我這個老光棍,直到此刻,才體會到閫令如山是什麼意思了。   林永年尷尬地一笑道:難道白大俠還沒成家?   白文山苦笑道:我一直亡命天涯,隨時隨地,都有殺身的危險,還能拉一個人來,陪我受苦嗎,再說,像我這麼一個殘廢人,又有誰願意嫁給我?   林永年正容說道:白大俠可不能這麼想法   白文山截口笑道:事實如此,我能不如此想嗎?   接著,又微微一笑道:好了,這些不必再談了,但還有一點,我必須加以糾正,那就是我已經稱你林兄,而你卻一口一聲白大俠的,這,有點不太妥當吧?   林永年訥訥地道:這是表示我內心對你的敬意   白文山截口笑道:這樣的敬意,我不承情,我看還是叫我一聲   倏地頓住話鋒,注目接問道:林兄貴庚幾何?   林永年道:三十八。   我今年三十五。白文山含笑接道:那你該叫我白老弟才對。   林永年正容接道:恭敬不如從命,愚兄只好托大了。   白文山微一沉思道:林兄,有關林家堡的事,我也曾略有所聞,但這些年來,林兄一直未現俠蹤最近,江湖上的風風雨雨,以及如何與我大師兄結識的經過,能否為小弟詳細說明一番?   林永年不禁長嘆一聲道:老弟,此事說來,可真是話長。   白文山蹙眉接說道:此間風露太重,雖然我那蝸居也不像樣,卻不致被風露所侵,我看,咱們還是上山去再詳談吧!   青衣婦人心中的疑團,早就完全消失了,聞言之後,點點頭道:好的,只是打擾白兄了。   白文山笑道:嫂夫人怎麼又客氣起來?   含笑起身,目注那正在一旁啃著青草的三騎健馬,眉峰微蹙地說道:這三匹馬,留在這兒,可能會引來麻煩,反正明天也用不著了,不如趕走為妙。   說完,拾起馬鞭,分別在三匹健馬身上抽了一鞭。   那三匹健馬,負痛之下,朝來路上絕塵狂奔而去。   白文山這才目注青衣婦人,笑了笑道:嫂子請拾起行囊,由我背著林兄上山。   不!林永年連忙接道:老弟,還是由巧雲扶著我走吧!   白文山笑道:不行,這山路可委實不好走   不由分說,將林永年向背上一背,當先向山上奔去,一面扭頭說道:嫂子請走好   頓飯工夫之後,三人已到達一個位於峭壁之上的天然石洞中。   這天然石洞,剛好位於巫峽中最窄部分的千仞峭壁之上,俯視大江,蜿蜒如帶,令人心悸神搖。   而且,由山巔進入石洞,還得凌空飛渡三丈以上的距離,非有上乘的輕功與最大的膽量,可沒人敢輕易冒險飛渡,因此,這一個天然石洞,可算得上是一個非常隱秘而可靠的避仇之所。   白文山說得不錯,這石洞中的設備,委實是簡陋得無以復加,也不知他這些年來,是如何挨過。   白文山請林永年、青衣婦人就地坐下之後,才訕然一笑道:二位餓了吧?我去弄點吃的來,咱們邊吃邊談。   所謂吃的,也不過是一些黃精、茯苓和野生水果之類,但林永年與青衣婦人,卻吃得津津有味。   白文山邊吃邊笑道:這些年來,我除了偶然獵些山雞野兔,打打牙祭之外,通常就以這些東西充饑,可說是成了不食人間煙火的大羅金仙了哩!   林永年笑問道:白老弟很少在江湖上走動?   白文山臉色一黯道:有的,一年當中,通常總有半年在外走動。   林永年接著問道:老弟的目的,就是為了打聽邵大俠夫婦的行蹤和百里源等人的動靜?   白文山點點頭,道:是的,可是十幾年來,都一直杳無音訊。   接著,又爽朗地一笑道:想不到今宵托賢伉儷的洪福,兩方面的消息都有了,林兄,咱們當共謀一醉,以示慶賀。   說著,起身由石洞的一角,取來一個大竹筒,打開封口,立即使滿洞都充滿了冷冽酒香。   林永年聳聳鼻子,笑問道:可能是猴兒酒吧?   是的。白文山含笑接道:巫山多猿猴,所以,猴兒酒也特別多。   接著,又笑了笑道:雖然有酒無餚,但酒質甚佳,不但香醇可口,性子也不烈,賢伉儷旅途勞頓,不妨多喝一點,提提精神。   林永年也爽朗地一笑道:多謝老弟,我會盡情一醉的。   白文山笑道:喝醉了可不行,我還要聽你的往事哩!   那麼,咱們邊飲邊談吧!林永年接過白文山遞給他手中的竹筒,猛喝了一陣之後,才咂咂舌頭道:好酒!這些年來,我從來不曾這麼開心過,白老弟,你想先聽些什麼?   白文山沉思著接道:我想先知道你是怎樣同我大師兄認識的?   林志強輕輕一嘆地點點頭道:好的,說來,這已是八九年以前的事了,那時候,我正在羅浮山的梅花村外閒逛。   羅浮山的梅花村,本來是以盛產梅花名冠嶺南,但那已是多年以前的事,如今卻不過空留梅花之名,供人憑弔而已。   我並非什麼騷人墨客,對這些歷史陳跡,並不感興趣,不過因途經那兒,順便逛逛,想不到這一逛,卻無意中救了令師兄邵大俠一命   白文山不由截口問道:那是怎麼回事呢?   他這話,問得有點含糊,但事實上,林永年的話,也委實令人不便問得太明顯。   試想:如果連像邵友梅那等身手,都有生命之險,憑林永年的這點能耐,又怎能救得了他!   林永年自然也明白白文山問話的言外之音,當下,訕然一笑道:事情是這樣的,當時已是將近黃昏,當我意興闌珊地走上歸途時,忽然一陣晚風,送來一串淫蕩已極的男女笑謔之聲。   我估計那笑謔聲,是出自山徑旁,約五丈外的一片雜樹林中,因為那距離不算太近,而且,也是我歸程中所必經之處,所以,只好一蹙眉峰,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本來,我是避之猶恐不及的,但當我業已走近那一段路程時,卻因那一對狗男女的一句話,使我不由自主地又停了下來,並立即就近隱蔽身形,伏在地面,凝神竊聽起來。   說到這裡,他捧起那竹筒,又喝了一口酒。   青衣婦人一蹙眉道:永年,少喝一點。   林永年笑道:潤潤喉嘛!我不會喝醉的。   青衣婦人笑了笑,道:你只管捧著竹筒不放手,人家白大俠,還一點都不曾喝哩!   啊!林永年不禁啞然失笑道:真是失禮。我還以為白老弟另有一筒哩!說著,將竹筒遞了過去。   但白文山又將竹筒推回他手中笑道:林兄,我委實另外還有兩筒,為了聽故事,卻將喝酒的事給忘了,這一筒,你留著潤喉,我去將另外兩筒取來   白文山將另外兩筒酒取來之後,順手遞給青衣婦人一筒,然後目注林永年問道:林兄,那兩人說的是一句什麼話?   那是男的說的,那廝說:我準保他,明天一坐下去之後,就一命嗚呼。老弟,當時我是毫無目的地到處閒逛,試想一個俠義道中人,聽到這種事情能不動心嗎?   永年。青衣婦人接問道:當時,你認為是那一對狗男女戀姦情熱,那男的要幫那女的謀殺親夫?   林永年點點頭道:是的,當時,我委實是這麼想,但經過一陣凝神靜聽之後,事實卻是大謬不然。   話鋒微微一頓,才正容接道:由他們的對話中,我大略明白,他們所要對付的,是一位武功很高的長輩,如今我才完全知道,那就是白老弟的大師兄邵大俠。據那對狗男女的對話中透露,邵大俠武功太高,不敢接近,也不知其住處,但他們卻知道邵大俠酷愛梅花   白文山截口長嘆道:是的,我那位大師兄酷愛梅花,平常以林和靖第二自居,不但以友梅二字為名,很巧合地,連他的夫人,也就是我二師姊的芳名中,也有一個梅字。   那對狗男女的話中透露出:最近三天來,邵大俠每天清晨,都在梅花村口那株已僅剩一個枯根的古梅故址上盤坐沉思,久久不肯離去。   白文山又輕輕一嘆道:由這情形推斷,我大師兄還沒找到我二師姊哩。   林永年捧起竹筒,喝了一口酒之後,才點點頭說道:是的,那對狗男女,也是這麼想法,他們除了已經以飛鴿傳書,通知他們的師父之外,為了邀功心切,竟異想天開地,準備以一種極劇烈的毒藥,乘黑夜時,灑在那株古梅枯根之上   白文山不由一挫鋼牙道:好歹毒的狗東西。   林永年笑道:白老弟,事情已經過去,你也不用發狠了。   接著,又喟然一嘆道:俗語說得好:人算不如天算,那對狗男女幽會忘形之下,不自覺地語聲略高,以致被我這個不速之客,偷聽了去。   白文山笑問道:於是,林兄當夜守在那株古梅枯根之旁,準備救我大師兄?   林永年點點頭道:是的,但為了那對狗男女要去下毒,我不敢離那古梅枯根太近,只是遠遠地守在一旁。一直到曙色初透時,才看到一位外形頗為潦倒的中年文士,緩步走向村口   白文山截口接問道:當時,我大師兄想必已易了容?   林永年道:沒有易容,但我瞧得出來,他是戴著人皮面具。   青衣婦人似也發生了興趣,美目深注地接問道:永年,以後呢?   以後嗎!林永年笑了笑道:就是邵大俠準備登上那古梅枯根之上時,我連忙揚聲說道:上不得!有毒!邵大俠聞聲一愣間,箭遠外陡地騰起兩道黑影,有若急矢劃空似地,疾射而去。當時,我又連忙說明:就是那一對狗男女下的毒,快追。但邵大俠卻搖搖頭,道:不用了,兩個小毛賊,殺之徒污吾手。接著,又向我招招手一笑道:大德不敢言謝,這位老弟,請過來一敘可好?   林永年頓住話鋒,捧起竹筒,猛喝了一陣之後,才抹抹嘴唇笑道:當時邵大俠口中那兩個小毛賊,所表現的輕功身法我已嘆為觀止了,那麼,邵大俠武功的高明,還能想像嗎!二位試想:能夠與這種絕代奇人結識,我那有不受寵若驚,立即趨前晉見之理?   青衣婦人不禁白了他一眼,道:看你!說得多難為情。   眼前都是自己人嘛!林永年笑道:有什麼難為情的。   白文山含笑接問道:以後呢?林兄。   林永年笑了笑,道:當時,我們將古梅枯根上的毒質消除之後,邵大俠深恐我被他的仇敵乘機報復,乃改裝易容,護送我回到南昌   青衣婦人截口問道:那時,你已隱居在南昌了?   林永年點點頭道:是的,那時候,志強侄兒才不過八歲。   微頓話鋒,又輕嘆著接道:當時,邵大俠即深喜志強的資質和稟賦,雖然沒說出來,但已有收為徒弟的意思,他在南昌逗留了三天之後,才留下信物和聯絡暗語之後,匆匆離去。   白文山注目接問道:當時,他沒告訴你來歷?   是的。林永年點首接道:邵大俠除了告訴我姓名和武功出自翡翠船之外,其他都不肯說,並說,我如果知道多了,反而有害無益   青衣婦人截口一嘆道:永年,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既然有這種奇遇,為何不早點將志強送往邵大俠處學藝?   林永年不由苦笑道:我何嘗不這麼想,可是,當時志強年紀還小,稍長之後,卻又是一連去了六次都撲了空。   白文山蹙眉接道:我知道,當時大師兄也有他的困難和不便之處,但他既然看中了令侄資質,有意收為徒弟,以常情而論,縱然林兄沒找著他,以後也該主動找來貴府才對。   林永年點點頭,道:白老弟言之有理,我想,邵大俠也可能來南昌找過,但因愚兄是避仇隱居,在南昌城中,曾三易住址,以致邵大俠來過,而沒找到也說不定。   白文山也點首接道:這倒是大有可能。   接著,又目光深注地問道:這事情,你從來沒向任何人說過?   林永年道:是的,連我那志強侄兒跟前,也不曾說過。   白文山蹙眉接道:那麼,最近江湖上風風雨雨的,說林家跟翡翠船有關,又是怎麼回事呢?   林永年也眉峰緊蹙地道:我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一直到目前為止,我只想到這麼一個可能情況,那就是百里源夫婦,急於將你們師兄弟逼出江湖,或者是上官玄因找不到我,而故意放出這麼個消息   白文山搖頭苦笑道:這設想,不太可能,真要有這種巧事,那就巧得太不可思議了。   那麼。林永年訕然一笑道:白老弟是否另有高見?   白文山沉思著接道:我想,如非林兄於無意之間洩漏消息,那就是前此在羅浮山救助我大師兄時,被敵人認出了你,事後因久久搜尋不到,才放出這消息來,讓全體武林同道,逼你出面。   林水年連連點首道:對,對!這倒是大有可能。   白文山接道:我也不過是如此假設而已,好在這事情無關緊要,咱們毋須將它放在心上。   林永年默然點首間,白文山又正容接道:已經快近三更了,賢伉儷請早點歇息,我還要到外面去查探一下,如無特殊情況,咱們明天立即起程。   說完,也不等林永年接腔,立即飛身出洞,一閃而逝      三更過後,白文山悄然出現在朝雲峰那座山神廟旁。   他的判斷不錯,吳化文那一批人,果然原班人馬,早已回到山神廟中。   此刻的山神廟,燈火輝煌,人聲嘈雜,看情形,顯然是來了更高明的人物,不曾將白文山這等強敵,放在眼中了。   當然,山神廟的四週,也安置了不少明樁暗卡,但以白文山的功力之高,這些人自然不能察覺。   唯因目前情況特殊,而且大出常情之外,白文山為免打草驚蛇,也不敢過於欺近,只是悄然隱入山神廟左側約莫十丈處的一株枝葉濃密的葉樹中,暗地窺探著。   他剛剛隱好身形,廟內傳出那四全秀士的語聲道:奶奶的,待會兒只等師母一到,我不把那個糟老頭搜出來,好好地消遣他個夠,我呂不韋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白文山聽得心頭暗懍:怪不得原來是公冶如玉那賤人要來哼,這小雜種也夠意思,居然取名呂不韋,以秦始皇的老子自居   他念轉未畢,只聽吳化文的語聲笑道:老三,呂不韋改成韋不呂也行呀!其實,你這姓名,老早就該改一改的了,否則,如果秦始皇和老牌呂不韋泉下有知,真會同你算賬哩!   呂不韋的語聲苦笑道:老二,你還好意思尋我開心。   吳化文的語聲道:我並非尋你開心,老三,如果我們的判斷不錯,縱然師母來了,你的心願,也未必能償。   呂不韋哼了一聲道:你,只會長他人的志氣   吳化文的語聲截口接道:老三,話不是這麼說,你想想看,如果方才那個獨腳老頭,果然是咱們恩師所要找的人,決不致瞧不出咱們的來歷,是不是?   呂不韋的語聲道:這個,我倒是同意。   吳化文的語聲道:那獨腳老頭既已知道咱們的來歷,那麼,他還會呆在這山中,讓咱們請來幫手去抓他嗎!   呂不韋的語聲道:但事實上,咱們前後的暗樁,都未發現他們離去,同時,那三匹健馬也自行回來,足證他們並沒離開這巫山山區。   吳化文的語聲道:這倒是有此可能,不過,也並非完全正確。   為什麼?   難道他們不能抄小路兔脫嗎?   呂不韋的語聲道:老二,你總愛同我抬槓。   吳化文的語聲笑道:這是判斷問題呀。   呂不韋的語聲,將話題岔了開去,奇怪,師母既已飛鴿傳書,說明提前趕來,為何到現在還沒到呢?   吳化文的語聲道:她老人家又不會飛,哪有這樣快的?   呂不韋哼了一聲,半晌,才輕輕一嘆道:但願五師妹也趕來,就好。   吳化文的語聲笑道:你呀!總有一天,會栽在女人的褲襠中,再也爬不起來   忽然,一陣急驟的馬蹄聲,由遠而近。   吳化文的話鋒一陣道:可能是師母來了,咱們快迎上去   緊接著吳化文與呂不韋二人,匆匆奔出山神廟,向官道上奔去。   白文山冷冷一笑,由濃密枝葉的隙縫中,凝神靜觀發展。   少頓之後,吳化文、呂不韋二人,畢恭畢敬地,陪著一位宮裝婦人和一位紅衣女郎,快步走了回來。   那宮裝婦人,杏眼桃腮,膚色白裡透紅,雖然可能是三十五六的年紀了,但身材仍然是那麼婀娜多姿,舉手投足、一顰一笑之間,更是顯得風情萬種,媚態橫生。   至於紅衣女郎,年約雙十,儘管姿色並不怎麼美,但她那煙視媚行,騷在骨髓裡的那股媚勁,卻並不比宮裝婦人稍差。   暗中窺探著的白文山,雖然不認識那紅衣女郎,但對那宮裝婦人,卻是化成骨灰,也能認出來,因為那就是引起他本門慘變的罪魁禍首公冶如玉,因而他入目之下,幾乎切齒出聲。   但他心中明白,撇開對方人多勢眾不論,憑單打獨鬥,他也不是公冶如玉的敵手,何況他此行目的,是在明瞭敵情,然後再設法護送林永年夫婦出險,與他的大師兄會合之後,再從長計議。   因此,他儘管心頭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即與公冶如玉一拼。但理智卻在警告著他:白文山啊!白文山,十幾年都忍耐下來了,你就不能再忍耐一段時期   就當他心念電轉之間,公冶如玉等一行人,已消失於山神廟中,只好強抑心頭激動,凝神靜聽下去。   開始,是吳化文向公冶如玉報告情況,公冶如玉一直靜靜地聽完之後,才發聲問道:你們不能由武功招式上,確定他是否為本門中人?   吳化文的語聲道:師母,那獨腳老頭的武功,既高超又神奇,招式方面,雖然有點近似本門武功,但卻似是而非,令人不能捉摸。   公冶如玉的語聲道:那可能是故意裝出來的。   另一個嬌甜語聲接道:師母,在年齡方面,也不對呀!   公冶如玉的話聲笑道:傻丫頭,他不能易容,或帶上人皮面具?   呂不韋的語聲也笑道:五師妹真是實心眼兒   白文山不禁心頭暗忖著:原來這紅衣女郎,就是那廝的五師妹   只聽紅衣女郎嬌哼一聲,反唇相譏說道:只有你聰明,我問你,那獨腳老者的那隻獨腳,如何解釋?   呂不韋的語聲訥訥地接道:這   紅衣女郎得理不饒人地追問道:這什麼啊?說呀!   呂不韋苦笑道:琴妹,你饒了我吧   公冶如玉的語聲,沉聲叱道:你們少煩人!   接著,又輕輕一嘆道:琴丫頭也說得對,那廝的獨腳,可委實令人費解。   沉寂少頃之後,才聽到吳化文訥訥地說道:師母,依徒兒拙見,那獨腳老頭兒,可能並非咱們所要找的人。   只聽公冶如玉一挫銀牙說道:不管他是誰,咱們寧可錯殺一萬,也絕對不輕易放過一人!   接著,又沉聲說道:現在,你們三個,立即率領得力手下,分頭搜山,一有發現,立即以信號火箭聯絡,快!   是!   吳化文等帥兄弟妹。同聲恭喏中,暗中竊聽的白文山,也立即悄然離去。因為事實很明顯,目前既不能與對方發生衝突,如不乘早離去,等到對方大舉搜山時,饒他武功再高,也不便行動了。   白文山回到那石洞中時,已經是四更過後,林永年夫婦也並未入睡。   那青衣婦人一見白文山神色有異,不由輕輕一嘆道:白大俠,可能情況不太妙吧!   白文山點首苦笑道:不錯   接著,他將方才的所見所聞,扼要地說了一遍。   林永年不由歉笑道:白老弟,倒是愚夫婦連累你啦!   白文山正容說道:林兄千萬別這麼說,白文山既然承擔了賢伉儷的安全責任,只要我有三寸氣在,賢伉儷決不致有半絲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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