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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十 閣樓驚變

吸血蛾 黃鷹 7245 2023-02-05
  內院其實也相當寬闊,他們四下搜索,並無發現。最後他們終於來到崔北海的寢室。一切都收拾得整整齊齊,寢室的地方雖然也不小,但幾乎一目了然,並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藏人。他們打開了衣櫃,衣櫃中只有衣服,床下什麼東西都沒有。這個寢室也就是他們最後要搜查的地方,寢室的後門卻還有一扇門。常護花在這扇門之前停下,隨即問道:這扇門後面又是什麼地方?易竹君說道:是一間存放雜物的小室。常護花推門而入。門後的確是一間存放雜物的小室,雜物卻並不多。小室的大部份分成了兩層,丈半之上蓋了一個閣樓。閣樓的出入口在右側靠牆的地方,足夠一個人出入,有一扇門戶。那扇門並沒有鎖上,只是緊閉,門下有一道木梯。   常護花一步踏入,神情便變得非常奇怪。小室只有連接寢室的一個出入口,四壁並沒有其他門戶,窗戶也沒有。好像這樣的一個小室自然應該黑暗而死寂,現在這個小室卻既不黑暗,也並不死寂。門大開,雖然完全談不上強烈,多少總算已有些光線進入,這個小室當然已不像原來那麼黑暗,那份死寂卻絕非因為他們的進入而轉變。小室的本身已經有一種聲音存在。一種非常奇怪的聲音,就像無數把扇子沙沙的不住在搧動。那種沙沙的聲音,並不怎樣響亮,但由於環境的寂靜,他們都聽得非常清楚。

  楊迅第二個踏入,脫口說道:是什麼聲音?杜笑天傾耳細聽,並沒有作聲,一張臉部已開始變色。易竹君扶著侍婢,亦走了進來,那副表情卻仿佛並無感覺。常護花即時一步倒退,移近易竹君的身旁,道:嫂嫂,妳有沒有聽到那種聲音?易竹君木然道:哪種聲音?常護花一怔,仍應道:沙沙的聲音。易竹君道:沒有。常護花又是一怔,盯著易竹君。易竹君全無反應,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泥菩薩。也就在這時,杜笑天突然叫了起來,道:那好像就是吸血蛾撲翅的聲音!這句話一出口,室內的空氣仿佛立時冰結!楊迅第一個打了一個冷戰,顫聲道:聲音從哪裡出來?沒有人回答,除了易竹君,所有人的目光都已投向閣樓。就是他楊迅,在話出口之時,目光亦已然落在閣樓之上,所有人不約而同屏息靜氣。

  那種沙沙的聲音於是更清楚。常護花倏地開步,走到那道梯子的面前,抬頭望了閣樓那扇門一眼,就拾級而上,他的腳步慢而輕。那道梯子亦只有十來級。常護花走上幾級,伸手緩緩地拉開了那扇門,門一開,沙沙之聲就響亮起來。常護花探首往門內望一眼,一張臉立時變了顏色!他反手將門掩上,徐徐下了梯級。杜笑天、楊迅在下面雖然已看出有些不妥,但到常護花下來,看看常護花的面色,仍不免吃一驚。常護花的面色也實在太難看。前後不過短短的片刻,他就像在冰水中浸了半天,面色青白得像死人一樣。   杜笑天忍不住問道:常兄,閣樓內到底有什麼東西。常護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吸血蛾!他雖然盡量使自己的聲音穩定下來,杜笑天楊迅仍然聽得出他的語聲中充滿了恐懼。兩人的面色立時也變了。楊迅脫口道:吸血蛾?常護花沉聲道:千百隻吸血蛾,一具骷髏!骷髏!杜笑天也不禁脫口驚呼。

  楊迅隨即問道:是誰的骷髏?常護花沒有回答,轉頭突呼道:崔義!崔義就呆呆站在一旁,面色亦已然發青,給常護花這一叫,整個人幾乎彈了起來。他連忙上前一步,道:常爺有什麼吩咐?常護花道:哪裡有燈,給我拿兩盞來!是!崔義忙退下,楊迅卻上前兩步,但沒有再問。這個小室已經是如此,那個閣樓當然更黑暗了,即使不是,閣樓中開了窗口,光亮如白晝,一個人既然變成骷髏,又怎能夠認出他的本來面目。楊迅現在當然已想通了這一點,因為他不是一個大笨蛋。   室內已有燈,恰好是兩盞。崔義才將燈燃亮,楊迅杜笑天已迫不及待,走過去將燈搶在手中。兩張鋒利的長刀隨即嗆啷出鞘。杜笑天、楊迅左手掌燈,右手握刀,一個箭步標回來,就搶上梯級!他們比常護花更心急。常護花並沒有與他們爭奪,這片刻,他面色已回復平常,他甚至沒有移動腳步,只是手按在劍上,劍仍在鞘內,劍氣卻仿佛已出鞘,人已經蓄勢待發。他的目光,當然就落在閣樓那扇門之上。

  門已被挑開!楊迅的刀。他竟然是第一個衝上梯級,右手刀挑開門戶,左手燈就送進去!昏黃的燈光剎那變成碧綠!不過一剎那,燈罩上竟伏滿了飛蛾!青綠晶瑩如碧玉的飛蛾,眼睛卻殷紅如鮮血,吸血蛾!燈罩變成了蛾罩,燈光透過碧綠的蛾身,也變成碧綠!無數吸血蛾幾乎同時撲出,沙沙的振翅聲就像是魔鬼的笑聲!那些吸血蛾,也簡直就像是魔鬼的化身!楊迅的眼中立時就只見一片碧綠,無數點血紅,耳中也只聽到魔鬼的笑聲一樣的沙沙的振翅聲!他當門而立,大群吸血蛾正好就向他迎面撲來!這剎那的恐怖景象已不是任何文字所能夠形容。楊迅這剎那心中的恐懼也同樣難以形容。他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脫口一聲驚呼!撕心裂肺的驚呼,恐懼已極的驚呼!這一聲驚呼同樣恐怖,簡直不像是人發出來的聲音。

  伏身在燈罩上的那些吸血蛾仿佛全都被這一聲嚇驚,一齊從燈罩上飛了起來,漫空亂撲!也就在這剎那之間,大群吸血蛾已撲在楊迅的身上、面上!楊迅雖然緊閉著眼睛,身上面上仿佛已感覺刺痛,鼻端亦仿佛已嗅到了血腥!牠們要吸我的血!楊迅心膽俱裂,又一聲怪叫,雙手抱頭,轉身急退!連刀連燈他都已拋掉!他甚至忘記站在梯上,這一個轉身,立時從梯上滾跌下去!杜笑天緊跟在楊迅的後面,他也已被眼前的景象嚇呆,根本不懂得扶著楊迅!就算扶也扶不住的了。楊迅簡直就像葫蘆般滾下,正滾在杜笑天身上。杜笑天不由得也變了一個葫蘆。常護花的面前於是就多了兩個滾地葫蘆。   他竟然沒有上前攙扶,也沒有拔劍,呆呆地站立在那裡。他的手仍然按在劍上,卻似乎已經忘記了那是一柄劍,忘記了本來準備怎樣。他本來蓄勢待發,劍也已隨時準備出手,但是那剎那,連他都已被眼前的恐怖景象嚇呆。崔義、侍候易竹君的兩個侍婢,還有門外的十幾個捕袂,更就面無人色,連聲驚呼。其中已有人抱頭鼠竄,也有人癱軟地上,似乎就只有一個人例外,易竹君!易竹君面無表情,仍舊泥菩薩一樣。唯一改變的是她的面色,本來已經蒼白的面色現在更加蒼白,蒼白如死人。

  燈已然打翻熄滅,兩盞都熄滅。群蛾似乎因此失去了目標,漫室沙沙地亂飛,但只是片刻,突然雲集在一起,向小室門外飛去!門外有天光,蛾類雖然喜歡撲火,對於天光卻是非常恐懼,是以才晝伏夜出。這些吸血蛾卻似乎例外,牠們到底要飛去什麼地方?沒有人理會這個問題,所有人都似乎著了魔,眼睜睜地目送那些吸血蛾飛走,常護花也是一樣。群蛾終於飛去,沙沙的振翅聲消逝,室內外又回復死寂。所有的聲響竟全都靜止,連呼吸聲竟也都幾乎聽不到。所有人仿佛都變成了白癡,難堪的死寂。   小室的空氣本來就已經不太新鮮,現在更多了一股異樣的惡臭,難言的惡臭。那種惡臭,似乎就是從閣樓中散發出來,是蛾臭還是屍臭?易竹君身旁的一個侍婢也不知是否因為忍受不住這種惡臭,突然嘔吐了起來。嘔吐出來的只是苦水。這一種嘔吐似乎換回了所有人的魂魄。常護花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上前兩步,拾起了地上的一盞燈。這盞燈還好,另外的一盞已經摔碎,他連隨取火石,將燈蕊燃亮。燈光亮起的同時,楊迅、杜笑天亦相繼從地上爬起來。他們看來並沒有摔壞。

  楊迅面無人色,嘴唇不住地在哆嗦,好一會才出得聲,道:那那就是吸血蛾?是杜笑天這一聲就像從牙縫中漏出來。楊迅忽然抬手指著自己的面龐,顫聲道:你看我的面龐有沒有不妥。杜笑天目光應聲落在楊迅面上。常護花一旁聽說,不由亦上前幾步,手中燈連隨亦照上去。燈光照亮了楊迅的面龐。楊迅的面龐,立時閃起了青幽幽的光芒。在他的面上,東一片,西一片,沾滿了青白的蛾粉,只是蛾粉,沒有血口。楊迅道:有沒有流血?杜笑天道:沒有。楊迅這才鬆一口氣,從懷中抽出一方手帕,往面上抹去。杜笑天瞟一眼小室的入口,道:那群吸血蛾看來只怕有好幾千隻。常護花點頭,道:嗯。杜笑天的目光一轉,轉回去閣樓,道:那麼多吸血蛾群集在閣樓內,到底幹什麼?常護花尚未回答,楊迅已放下手帕,一旁怪叫了起來,道:他們在吃人。這句話出口,連他自己都不由打了幾個寒噤。

  常護花聽說面色當場一白,杜笑天亦青著臉問道:你說什麼?吃人?楊迅顫聲接道:我將燈送入去之時,牠們正伏在一具屍體之上,吱吱地在咀嚼!常護花打了一個冷顫,道:是屍體還是骷髏?楊迅道:我看就是屍體了。群蛾已飛走,我們上去看清楚!常護花手中燈一轉,照向閣樓,隨即起步,從楊迅身旁走過,再次踏上梯級。這個人的膽子實在大。杜笑天的膽子居然也不小,緊跟在常護花後面,他的刀仍在手中,他用力握著刀柄,手心已滿是冷汗。楊迅這一次不敢搶前,但有兩個人做開路先鋒,他的膽子也不由大了。何況在一眾手下之前,如果不上去,面上實在掛不住。所以他只有硬著頭皮,拾起掉在地上的佩刀,再次踏上那道梯子。   那道梯子也相當堅實,三個人的重量卻也實在不小,到楊迅走上去,就格吱格吱地響了起來。這亦是一種恐怖的聲音。楊迅雖知道那是梯子發出來的聲音,聽著還是不由得心寒。因為他擔心那道梯子突然折斷,又變成滾地葫蘆。他實在不想再在一眾手下面前出醜了。幸好在這個時候,常護花已經離開梯子,跨入閣樓內。

  一盞燈的光亮已勉強足夠。這一次的燈光並沒有變成碧綠,閣樓內一隻吸血蛾都不見,看來真的完全飛走了。一踏入閣樓,那種腥臭的氣味更加強烈,令人欲嘔。常護花居然忍得住沒有嘔出來,一個身子卻已在發抖。眼前的很像已不是恐怖兩個字所能形容。他雖然已練成了夜眼,到底沒有在燈光下那麼清楚,第一次的推門窺望,只是朦朧地看見一個輪廓,知道是什麼事情。現在他真正地清楚,事情並不是他先前所說的那麼簡單。昏黃的燈光之下,他清楚地看見了一具屍體,卻也是一個骷髏。先前他是說看見骷髏,楊迅卻是說看見屍體,兩個事實都沒有說錯,只是都說得不大貼切。根本沒一個貼切的字眼能夠形容。   那屍體盤膝在閣樓正中的地板之上,脖子以下的地方仍然是肉身。脖子以上的頭顱卻已變成骷髏。慘白的骷髏,燈光下散發著陰森的光芒。眼眶之內已沒有眼珠,卻閃爍著鬼火一樣慘綠的火焰。常護花瞪著這個骷髏的同時,骷髏頭中的兩個眼穴竟也仿佛在瞪著他。眼穴中分明沒有眼珠,卻又似仍然有眼珠存在,仍然能夠表示心中的感情。這剎那之間,常護花隱約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怨毒從那雙空洞的眼穴中透出來。他打了一個寒噤,骷髏的鼻也只是一個漆黑的洞穴,嘴巴骷髏已沒有嘴巴!牙齒卻還完整,它的口張開,仿佛在詛咒什麼,眼中充滿了怨毒,口中的詛咒應該惡毒。口中已無舌,漆黑的口腔之內隱約一絲絲地吐著迷濛的白氣。屍氣,骷髏的頷下總算有些肌肉,那些肌肉沒有還好。因為這些肌肉簡直就不像是肌肉,卻似切絲的水母一樣,一條條的虛懸在頷下,仿佛曾經被什麼東西劇烈撕噬。那些吸血蛾不真的非獨吸人血,還會吃人肉?

  只是肉,沒有血,那些肌肉非獨外形像水母,實質亦是與水母無異,閃著令人心悸的光芒,下端更像是有水要滴下。屍水,骷髏頭上也一樣濕膩的屍水淋漓,卻閃耀著青白色的磷光。青白色的蛾粉幾乎沾滿整個骷髏頭。屍體穿著的衣服亦沾滿青白色蛾粉。那一身衣服居然還完整,但露在衣袖之外的一雙手卻已是剩下慘白的骷髏。這雙手赫然握著一柄劍!劍尖深嵌在地板上,劍身已被壓得天虹般變曲,屍體似乎就因為這柄劍的幫助才沒有倒下。劍長逾三尺,是軟劍,劍身上嵌著七顆閃亮的星形暗器,七星絕命劍!杜笑天一眼瞥見,不由得失聲驚呼。楊迅相繼踏入閣樓,目光應聲落在那劍柄之上,脫口問道:這真的是他那柄七星絕命劍?常護花回答。假不了。   他一頓接道:這本是玄機子的家傳寶劍,玄機子一代單傳,到了玄機子這一代更就絕了香火,是以才將這柄劍傳給他,事實上他不只是玄機子的關門弟子,而且是玄機子的義子。楊迅道:劍是他的劍,屍體也也是他的屍體了?常護花嘆息一聲道:據我所知這劍的劍柄之上,兩面都刻有字,一面是劍在人在,一面是劍亡人亡!劍在人在,劍亡人亡杜笑天亦不禁一聲嘆息。常護花接道:他亦是一直將這支劍當做自己的生命一樣,如果還有命,相信他絕不會放棄這隻劍,現在這柄劍卻握在那個屍體的手中,他本人卻又正好失蹤,不是他又是什麼人?杜笑天說道:我也是這個意思,何況楊迅追問道:何況什麼?杜笑天道:十五的那天黃昏,也即是我最後一次見他之時,他身上穿著的正是現在屍體身上穿著的那套衣服!   常護花的面色這才真的變了。方才他雖然那麼說話,心裡其實仍存著萬一之念。楊迅亦一再變色,他同樣不相信天下間竟然有這麼巧的事情。他卻仍問道:你沒有記錯?杜笑天道:頭兒如果還有懷疑,可以叫傅標、姚坤來辨認一下,當時他們兩人都在場。楊迅道:不必了,我知道你的記性向來都很好。他忽然一偏頭盯著杜笑天。杜笑天跟了他這麼久,早已很清楚他的習慣,知道他是有事情要自己做,便道:頭兒有什麼吩咐?楊迅摸了摸下巴,道:你過去看看那柄劍的劍柄之上是否刻著那八個字。杜笑天變色道:嘎?劍柄在死屍的雙手之中,要看劍柄上的字,也就得先將死屍的雙手扳開,難怪他當場變色。這雖然是他的好朋友的死屍,在生前他雖然已不只一次握著這雙手,可是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望見已經噁心,叫他如何下得了手?   楊迅卻顯然已拿定了主意,一定要杜笑天那麼做,隨即道:你還沒有聽清我的話?杜笑天嘆了一口氣,說道:我這就去。他的目光旋即落在那個骷髏頭上。這還是他第一次正視那個骷髏頭。骷髏眼窩中慘綠的火焰仿佛即時暴盛,似乎因為已察覺杜笑天的注視,反眼盯著他。眼窩中的怨毒也似乎更重了。骷髏牙縫的屍氣亦仿佛同時濃盛起來,就像是警告杜笑天不要觸犯他的屍體,否則,他惡毒的詛咒將降臨杜笑天身上。杜笑天儘管膽大,這下也不由心寒了起來。他當了十多年的捕快,接觸的屍體已不算少了,但這種恐怖的屍體,還是第一次遇上。他仍然舉步走了過去,這在他根本就是無可避免的事情。   越近屍體便越臭,杜笑天經驗何等豐富,只聞這屍體臭,就知道這是最少已死了兩天的屍體。崔北海的失蹤正是兩天有餘,三天不到的事情。一樣的衣服,一樣的兵器,這毫無疑問就是崔北海的屍體。對於常護花的話他更就絕對相信。好像常護花這種高手,實在沒有理由連一柄劍也分辨不出,何況這柄劍的主人又是常護花的老朋友。對於這柄劍,常護花應該熟悉得很。劍既然是崔北海的劍,劍柄上當然刻有那八個字。不過手續上,他仍然要過目,所以他並不反對楊迅這種做法,唯一反對的只是由自己來動手。這卻是由不得他反對。他幾步走上去,探懷掏出了一方手帕,將右手裹了起來。他的鼻子已皺起,目光已下移在死屍的雙手之上,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入眼的東西,也因此變得朦朦朧朧。那雙手,總算沒有那麼恐怖。   他伸出左手,捏住了那劍的劍鍔,右手亦同時伸出,握住了死屍的左手。雖然隔著摺疊的一方手帕,他仍感覺到握在手中的只是骨頭。這剎那,屍臭似乎又濃重了幾分。杜笑天強忍著試試拉開那隻手,他用的氣力已經夠多的了,卻仍未能夠將那隻手從劍柄上拉開。他再試試去拉另外的一隻手,一樣拉不開。死屍的雙手赫然緊握在劍柄之上。這柄劍無疑絕不會在人死後才塞入那雙手之中。死人絕不能將劍握得那麼緊,這個人顯然就是手握著這柄劍死亡。這柄劍如果真的是七星絕命劍,這個人還不是崔北海?也只有崔北海才會將七星絕命劍視如生命,死也不放手。   屍水片刻已濕透了那方手帕。森冷的屍水,沾上了皮膚,那種感覺就像是握著好幾條剛從泥裡挖出來的蚯蚓。杜笑天由心裡寒了出來,一連也不知打了多少個寒噤。他勉強壓抑著那份恐怖的感覺,轉去扳那雙手的指骨。那雙手的指骨,竟好像深嵌在劍柄之上。他用力再扳,格格格三聲,握著的三條指骨竟同時斷折!死了三天也不倒下的人,骨頭就變得如此脆弱,這倒是出乎杜笑天意料之外。他握著那三截斷折的指骨,又打了一個寒噤,再握不下去。這到底是他的好朋友的屍體,他實在不想這個好朋友在死後,變成一個無指的幽靈。他雖然一直都不相信人死後變鬼這種傳說,經過這些日子來所見的一連串怪事,對於這種傳說已不敢太否定。蛾精都會有,鬼當然也會有的了,他怔在當場。   那邊楊迅看見,脫口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杜笑天也不回頭,道:沒什麼,只是一時不慎弄斷了三根指骨。楊迅又問道:劍柄上有沒有那八個字?杜笑天道:我還未將劍取到手。楊迅道:哦?杜笑天暗自嘆息,狠著心,右手一沉,一穿一托,硬將死屍的雙手托高,捏住劍鍔的左手同時往外一奪。格格又是兩根指頭斷折,那柄劍終於給他從死屍的手中硬奪了過來。死屍隨即就一栽,好在杜笑天及時將死屍的雙手抓穩,才沒有倒栽地板之上。也就在此際,那個骷髏頭空洞的兩個眼窩之中,突然湧出了兩行腥臭的屍水。這簡直就是像兩行眼淚,死屍莫非仍然有感覺,已感覺到斷指的痛苦?   杜笑天看在眼內,心裡頭又是恐怖又是感慨,他勉強將屍體扶正,兩步退後,轉過了身子,目光才落在那柄劍的劍柄之上。劍柄上果然刻著那八個字。劍在人在,劍亡人亡!毫無疑問,這就是崔北海的七星絕命劍,人不是他又還會是誰?楊迅瞪著劍柄的宇,忍不住一聲嘆息: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現在可是劍在人亡!常護花的目光亦已落向劍柄,卻並無任何表示。楊迅望了常護花一眼,突然轉身走了出去。轉身才跨出一步,他就撞在一個人的身上。崔義!也不知什麼時候,崔義已進來,眼睛直勾勾地瞪著那具屍體,一臉的悲憤。在他的眼中,似乎就只有那個屍體存在,根本不知道楊迅的轉身過來,整個人立時給楊迅撞翻在地。楊迅的身子也一晃再晃,居然沒有倒下去。崔義沒有站起來,就勢一躬身,拜伏在那裡,道:楊大人,千萬要替我家主人作主!楊迅站穩了身子,說道:這個還用說?他隨即一步跨過崔義,蹬蹬蹬蹬地奔下梯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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