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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九 奇珍異藏

吸血蛾 黃鷹 8042 2023-02-05
  入門是一個石室,寬敞的石室。這個石室,幾乎有上面的書齋那麼大小。石室的陳設異常美麗,四壁張著織錦的幟幕,地上厚厚地舖著殷紅如鮮血,輕柔如柳絮的絨毯,走在上面,完全聽不到腳步聲。燈在石室的中央,八盞長明燈,七星伴月般嵌在一個環形的銅架上。銅架卻是鉤懸在石屋的頂壁下,七星無光,一月獨明。八盞燈只是燃著了正中的一盞。燈環下正放著桌椅,一桌七椅,亦是七星伴月排列。這套桌椅顯然就是精品之中挑選出來的精品。石室四壁錦幟下的几子都是。二三十張几子擺放在石室的周圍,形狀各異,上面擺放著的珠寶玉石,同樣是沒有一樣相同,但顯然都是價值非常的珍品。雞蛋一樣大小的明珠,烈焰一樣輝煌的寶石一室的珠光寶氣。八盞長明燈若是一齊大放光明,這寶氣珠光必然更輝煌,更奪目。就現在這般寶氣珠光,楊迅、杜笑天、崔義三人已經難以抗拒。三個人一時間全都目定口呆,怔住在當場,只有常護花例外。

  他掌燈繼續前行,那副表情簡直就像是完全不將那些珠寶玉石放在眼內。繞著石室走一圈,他忽然在桌旁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來,手中燈篤一聲隨即在桌上放下。這個石室更靜寂,篤的這一聲也因此份外響亮。楊迅、杜笑天、崔義三人也就被這一聲驚醒,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一齊落在常護花的臉上。常護花卻只是望著崔義,忽問道:你以前有沒有到過這裡?崔義搖頭道:沒有,我還是第一次知道書齋的下面有這樣的一個密室,否則我雖然不懂得如何控制那些機關,也不至於只懂得袖手旁觀。常護花凝目頷首,沉吟道:連你都不讓知道,對於其他人,我看他更加不會透露的了,再加上重要機關,這個地方可謂既秘密,又安全,用來收藏這些珍貴的珠寶玉石,倒是最適當不過。楊迅插口道:他若是將自己關在這裡,豈非安全得很?常護花道:應該是的。楊迅道:也許當夜他突然失蹤就是躲進這裡。

  杜笑天接道:當時我們並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楊迅道:他倉惶逃進這裡,自然是屏息靜氣,不敢再弄出任何聲響。杜笑天道:我與傅標、姚坤衝進書齋之時,他總該知道,總該出來。楊迅道:也許,他當時已經在這個石室之中,已經將石門關上,他根本聽不到。不等杜笑天表示意見,他隨即又道:也許他當時已經昏迷過去。杜笑天道:就算昏迷,也有醒來的時候。楊迅道:這個還用說。杜笑天道:由事發之時開始,到第二日的黃昏,書齋內,都有我們的人留守著。楊迅道:也許他昏迷了三天三夜,也許他當時已經話說到一半,他突然住口。常護花替他說了出來:也許他當時已經死亡。楊迅道:一個人已經死亡,自然就全無反應,也不會出來了。   常護花道:一個人即使死亡,仍有一樣東西留下來。楊迅道:什麼東西。常護花道:屍體。石室中並沒有崔北海的屍體。崔北海若是死在這個石室內,屍體亦應還在石室中。楊迅目光一掃,手一指,道:屍體也許就藏在那些箱子內。他手指著牆角堆放著的幾個箱子。常護花循指望去,忽問道:你見過屍體走路沒有。屍體若不會走路,又怎會藏進箱裡?楊迅搖頭道:我沒有見過。他接道:在進入箱子之前,他未必已經死亡。常護花道:你是說他自己走進箱子,然後死在箱中。楊迅點頭。

  常護花道:這個石室已經夠安全的了。楊迅道:那些吸血蛾在他負傷躲進這個石室之時,也許亦尾隨進入,他沒有辦法,最後,唯有躲進箱中去。常護花忽然笑了起來,道:你當他是個妖怪?楊迅一怔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常護花笑道:他如果不是妖怪,又怎能躲進箱子再用一把大銅鎖鎖上。楊迅居然面不改容,道:鎖並不是他自己鎖上去的。常護花道:不是他又是誰?楊迅道:也許是那些吸血蛾。常護花道:這是說,那些吸血蛾就是妖怪了。楊迅道:也許。常護花一笑。到現在為止,他仍然沒有見過那所謂吸血蛾,對於這些事情他實在不願置議。楊迅接道:怎樣也好,我們現在似乎都得將那些箱子打開來看看。這一點,常護花倒不反對。   箱子先後打開了,那些大銅鎖竟然全都只是虛鎖,他們根本無須先找到鑰匙,也不必用力,隨隨便便地就將那些箱子完全開啟。一共是七個箱子,鐵箱子。其中的四箱,載滿了黃金白銀,還有三個箱子卻是滿載珠寶玉石。這三箱珠寶玉石,每一件的價值看來都不在擺放在几子上的任何一件珠寶玉石之下。楊迅、杜笑天不由得又目定口呆。崔北海的財富,實在大出他們意料之外。楊迅於是忍不住一聲驚嘆:這附近要說富有,第一個我看就得數他了。崔義亦怔住那裡,雖然是崔北海的管家,對於崔北海的財富他分明並不清楚。常護花卻是面無表情,似乎早已知道,卻又像對於這些漠不關心。箱內也就只有黃金白銀珠寶玉石,並沒有屍體,甚至死人骨頭都沒有一塊。楊迅好容易才將目光收回,摸摸下巴道:也許那些吸血蛾吸乾了他的血之後,連他的肌肉,連他的骨頭都吃光了。常護花淡應道:哦?楊迅自己也不肯定,想想又轉過話說,道:也許這個石室還有其他地方可以出入。

  石室並沒有其他可以出入的地方。他們將四壁高張的錦繡掀起,甚至連舖在地上的氈絨也一塊塊翻開,都毫無發現。四人終於停止了搜查。常護花走回原處坐下,又望著楊迅。這一次楊迅再無話說。常護花等了片刻,楊迅仍不作聲,才開口問道:你還有什麼也許?楊迅嘆了一口氣,道:沒有了。常護花說道:那麼,聽聽我的也許如何?楊迅道:正要聽聽你的意見。常護花道:也許在一聲驚呼之後,他便躲進這裡來,到書齋沒有人了,就在內打開暗門悄悄離開。楊迅瞪著常護花,正想說什麼,常護花已接道:這其實是最合理的解釋,否則楊迅道:否則怎樣?常護花道:我們就得接受吸血蛾的事實。   杜笑天在一旁突然插口道:聽你說話的口氣,似乎在懷疑吸血蛾的存在,一切都是虛構出來。常護花道:我是這樣懷疑。杜笑天道:那樣對他似乎並沒有好處。常護花笑笑,道:也許他悶得發慌,跟我們開開玩笑。杜笑天聽得出常護花在說笑,一笑不語。楊迅卻認真地道:據我所知他並不是一個喜歡開玩笑的人。常護花道:我也知道他不是。他張目四顧,隨即道:我們似乎忘記了進來的主要目的。他們進來的主要目的原是為了找尋崔北海那一份詳細的記錄。杜笑天被一言驚醒,道:那一份記錄我看他就是收藏在這個地方的了。常護花點頭道:在這個書齋,我看還沒有第二個比這個石室更安全,更秘密的地方楊迅迫不可待地截口問道:記錄在哪裡?常護花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他的目光轉向身旁的桌子。桌面上正放著十多卷畫軸,下壓著一封信。每一卷畫軸之上都寫著字,卻不是野渡無人舟自橫斷虹遠飲橫江水之類的畫題,而只是日期。三月初一三月初二三月初三三月十四!這莫非就是他們要找尋的那份記錄。

  楊迅、杜笑天、崔義三人,不約而同圍上來。常護花亦自站起身子,卻先將那封信拿在手中。那封信不是崔北海留給他,信封上寫得很清楚,由他暫時保管,在崔北海死後,面呈太守高天祿拆閱。杜笑天看在眼內,亦自在懷中將崔北海十五那天晚上交給他的那封信拿出來。一樣的信封,一樣的筆跡。常護花奇怪地望著杜笑天。這又是什麼回事。杜笑天連忙給他解釋,重複崔北海十五那天晚上的說話。常護花靜靜聽著,一直到杜笑天說完才道:這個人做事向來就這樣謹慎。杜笑天點點頭,將信收起。常護花亦將他那一封信收入懷中,道:在未證實他的死亡之前,他這兩封信,你我還是各自保管,待證實之後,才一齊呈與太守對照!杜笑天道:他也正是這個意思。   常護花隨即拿起了寫著三月初一的那卷畫軸道:現在該看看這些記錄了。說著他就將那捲畫軸在桌面上攤開。畫紙上果然沒有畫,只是寫著字,記載著三月初一那天所發生的事情。三月初一那天的晚上,崔北海第一次看見吸血蛾。七星奪魄,一劍絕命,是以七星絕命劍出手,卻未能將那隻吸血蛾擊殺。劍一到,那隻吸血蛾便幻滅,魔鬼般消失。崔北海的畫不好,字同樣很糟,匆忙中寫來,措辭方面更就不用說。字固無足輕重,修辭也一樣,因為這十四天以來他的遭遇,就隨便寫來,已足以令人看得心驚動魄。事情的發生,本就已動魄驚心。十四卷畫軸,詳細地寫著十四天發生的所有事情。一卷正好就一天。淒迷的燈光下,字裡行間仿佛散發著一股妖氣。詭異的妖氣,恐怖的妖氣。四人不覺都先後打了一個寒噤,目光卻再也無法離開。

  三月初一,三月初二,三月初三開始的三卷,常護花只是慢慢攤開,字字細讀,到了第四卷,動作不覺便快了,越來越快。杜笑天、楊迅、崔義三人的眼睛,居然全都跟得上常護花的動作。十四卷畫軸讀盡,常護花幾乎就喘不過氣來。杜笑天三人更幾乎窒息。妖氣仿佛已然從畫軸透出,在石室彌漫起來。常護花將那第十四卷畫軸放下,一雙手雖然不至冰般凍,卻已經如水般冷。杜笑天、楊迅的面色亦發白,崔義一個身子更顫抖起來。他們都已感覺到崔北海那一份恐怖。四人竟全無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就像是全都已在妖氣中凝結。   也不知過了多久,杜笑天終於打破靜寂,道:這說來關係他妻子的清白,難怪他難以啟齒。楊迅連隨道:他那個妻子難道真的是一隻吸血蛾的化身,是一個蛾精?杜笑天沒有回答,也不知應該怎樣回答。崔義即時叫了起來:我絕不相信這是事實。又有誰相信?楊迅苦笑道:你絕不相信。豈非就是肯定你的主人在說謊。崔義怔住在當場。楊迅轉顧常護花,道:常兄又認為如何?常護花嘆了一口氣,沒有作聲。他同樣不知道應該如何說話。崔北海的腦袋如果有問題,實在沒有可能寫得出這份記錄。難道這畢竟是事實?又一陣沉默。

  杜笑天再次打破靜寂,這一次卻只是嘆了一口氣。常護花的目光落在杜笑天臉上,忽然道:杜兄,這兩天你有沒有見過他那個妻子?杜笑天一怔,道:易竹君?常護花奇怪地道:除了易竹君之外,他不成還有第二個妻子?杜笑天搖頭道:沒有。常護花道:然則何以我一問起她,你就這麼奇怪?杜笑天道:我只是奇怪你突然問起她。常護花道:問起她,當然有原因,你先回答我再說。杜笑天道:十六那天晚上,她知道了崔兄失蹤,曾經走來書齋向我打聽,昨日傍晚我前來探問崔兄有沒有回家,也是她接見我。常護花道:這就真的奇怪了。杜笑天苦笑道:奇怪什麼?常護花道:你不明白?杜笑天搖頭道:最好你說清楚。   常護花道:方才你看過那份記錄了,你難道不覺得記錄中的部分語句太激動?杜笑天點頭。常護花接道:那份記錄驟看之下,不難就發覺,他的心中存著非常可怕的念頭。杜笑天道:什麼念頭?常護花沉聲道:他很想殺死易竹君與郭璞!他們如果真的是存心害我,就絕不能對他們客氣,無論是人抑或是蛾精,都非殺不可!崔北海在三月十二那卷畫軸之上確是曾經這樣表示。杜笑天也有記憶,點頭道:不錯,他是有這個意思。常護花接道:也許我說得過份,照記錄看來,他對於吸血蛾這種東西顯然深存恐懼,可能就因此腦袋出了毛病,將自己的妻子看成吸血蛾。楊迅道:這若是事實,易竹君只怕活不到現在。杜笑天道:他如腦袋出了毛病,易竹君死亡,他的失蹤反而就不難理解。他打了一個寒噤,接下去:因為大可以說是他將易竹君當做吸血蛾殺掉,畏罪躲起來。常護花道:如此更可以將記錄中的種種怪事,完全當做是他的胡思亂想。

  他說著忽然搖頭,語聲一頓又接道:問題是那些吸血蛾,郭璞、易竹君雖然都沒有看見,卻也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看見,除了他,還有你。杜笑天斬釘截鐵地道:我的確看見,三月初二與十四兩日的記載,的確是事實。常護花微喟道:所以才成問題。楊迅又插口問道:那麼應該如何解釋?常護花道: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們三人中一定有人說謊!楊迅瞟了杜笑天一眼,道:你說的他們三人是指哪三人。常護花道:崔北海、易竹君和郭璞。他隨即補充一句:這只是推測,在未看見那些吸血蛾之前,對於吸血蛾作祟這種可能,我們暫時也不完全否決。楊迅道:那麼,我們現在應該怎樣做?常護花道:無論如何先將崔北海找出來,除非那些吸血蛾非獨吸血,連他的骨頭,連他的肌肉都吃光,否則,即使他已經變成一個死人,也應該有一具屍體留下。楊迅脫口道:屍體在哪裡?常護花不禁失笑,說道:我如何知道?楊迅也知道自己失言,連忙道:我們到處再小心找找,說不定,這一次能夠找出來。

  常護花道:在找尋屍體之前,我們得先見兩個人。楊迅道:誰?常護花道:易竹君、郭璞。在他們口中,我們或者就能夠有一個明白。楊迅道:他們也許真的一如崔北海懷疑,是吸血蛾的化身,是蛾精!常護花道:事情只有更簡單!他緩緩轉過半身,道:在我們離開書齋之前,我將會封閉這個石室。楊迅道:應該這樣做,我也會派幾個手下,輪流在外面防守,這麼多金銀珠寶,要是失去了,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常護花道:金銀珠寶倒是其次,最怕不知道這裡的人,無意闖進來,觸動其他的機關。   楊迅吃驚問道:這裡還有其他的機關?常護花道:玄機子那一派的機關設計,據我所知絕不會只是一道兩道。楊迅倏地笑起來,道:我們不是已走遍整個石室,又何嘗遇上危險。常護花道:這也許是那些機關一時失靈。他轉顧那邊入口,道:就拿入口那道石門來說,應該是裝置了機關,緊緊的閉上,可是我們進來的時候,門卻已大開,豈非一個很好的例子。楊迅不由自主地點頭。常護花又道:那些機關也許就是一時失靈!這句話剛說出口,門那邊突然傳來了格格格一陣異響。常護花當場面色一變,道:我們快離開這裡。

  他聽到,楊迅三人當然也聽到。聽他這一說,楊迅的臉龐立時青了,第一個奔了過去。常護花是最後一個,他才踏出石室,那道石門便已緩緩在內關閉。杜笑天眼都直了,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常護花瞪著那道石門,搖頭道:我也不清楚,或者那些失靈的機關現在已經回復正常。楊迅那邊叫起來,道:簡直就像妖魔鬼怪在作祟一樣。語聲從上面傳來,他的人赫然已經在上面那幅千手觀音的木刻旁邊。這個人一驚之下,跑起來簡直就比馬還快。   人心難測,天何嘗易測?本來明朗的天空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昏暗。滿天的亂雲。陽光自亂雲中漏出,淡而散。雲來雨亦至。如絲的細雨,煙霧一樣的細雨。庭院的朝霧方被陽光蒸發,現在又陷入雨煙中。庭院中那座小樓,當然亦在雨霧中淒迷。人,並沒有例外。小樓人影淒迷,和煙和霧,化作一庭幽怨。人獨坐窗前。人本來年輕,青春卻似已消逝,就只有一雙眼睛,猶帶著青春熱情。閃亮的眼瞳,一如兩團黑色的火焰,仍然在燃燒。   易竹君!常護花遠遠看見易竹君,心頭不知何故就蒼涼起來。杜笑天、楊迅,甚至追隨他們左右的十幾個捕快,也似乎被這一庭幽怨感染,神態也變得落寞。只有一個人例外,崔義!崔義一臉的憎惡之色。這是因為崔北海那份記錄的影響。一個忠心的僕人對於謀害自己主人的兇手當然不會有好感。憎惡中隱現恐懼。那份記錄如果是事實,易竹君就不是一個人,是一隻吸血蛾的化身,是一個蛾精了。這無疑是一件嚇人的事情。事情現在卻未能夠證實。崔義總算還沒有忘記這一點,還明白易竹君現在仍然是什麼身份。是以進入內堂,他雖然大不願意,依舊先走到易竹君的面前請安。   易竹君淡淡地望了他一眼,道:這幾天你到哪裡去了?崔義道:奉主人之命,走了趟萬花山莊。易竹君道:是主人吩咐你去的?崔義頭低垂,道:是。易竹君隨即問道:主人派你去萬花山莊幹什麼?崔義道:請一位朋友到來。易竹君哦了一聲,問道:哪一位?崔義道:萬花山莊的莊主,常護花常大爺。易竹君想想,道:人到了沒有。崔義道:已到了。後面的說話尚未接上,常護花便自跨進大堂,兩三步上前,作揖道:常護花見過嫂嫂。這來得未免太過突然。易竹君慌忙起身回以一禮,正想說什麼,常護花又道:崔兄大概還沒有在嫂嫂面前提過我這個人。易竹君道:提過一兩次。   說話間,楊迅、杜笑天已然相繼進入。易竹君瞟了他們一眼,道:楊大人、杜大人也來了?語氣雖然驚訝,面容卻無變化。她出身青樓,認識楊迅也並不奇怪。楊迅、杜笑天各自一揖,卻還未開口,易竹君已接道:兩位大人這麼早到來,莫非已有了消息?楊迅搖頭,心中卻在冷笑。妳這個女人,倒裝得若無其事。這句話他當然不會出口。杜笑天一旁旋即問道:嫂夫人這方面又如何?易竹君道:還是不見蹤影。常護花接口問道:崔兄失蹤的那一天,嫂嫂有沒有見過他?易竹君不假思索,搖了搖頭,道:沒有。常護花道:然則嫂嫂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易竹君道:三月十三。常護花道:崔兄當時有沒有說過什麼?易竹君又是搖搖頭,說道:什麼都沒有說,遠遠看見我,就慌慌張張地回頭走。   常護花沉吟起來。根據記錄的記載,崔北海在三月十三的那一天曾經走遍整個莊院,到處搜尋證據。他沉吟著道:三月十二那一天又怎樣?易竹君沒有立即回答,上下打量了常護花一眼,忽然道:叔叔與官門中人,想必時常有來往。常護花一怔,莞爾道:嫂嫂這是指,我方才的說話就像是審問犯人一樣?易竹君道:不敢。她接道:由月初開始,你這個兄弟的言行大異平日,一連十多天,不時地嚷著看見什麼吸血蛾,有時更鬧得天翻地覆,連窗戶都拆掉,我實在擔心他的健康,所以在十二的那一天,找來了我的表哥郭璞替他檢驗一下,卻發覺並無不妥,但到了一起用膳之時,才挾了一個水晶蜜釀蝦球進口,就嘔吐起來,說那些水晶蜜釀蝦球是吸血蛾球,狂笑著奔了出去。這就是那一天發生的事情。易竹君的敘述與崔北海的記載並無出入。   常護花聽著又沉吟起來。易竹君亦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望著常護花。她的面色異常的蒼白,簡直就全無血色。蒼白中隱泛玉青。杜笑天、楊迅、崔義偷眼望去,也不知怎的,竟由心寒了出來。這個女人莫非真是一個蛾精?連常護花不覺也起了這種念頭。易竹君卻似乎並沒有覺察,一張臉始終木無表情,就像是一個活屍。常護花沉吟了片刻,倏地嘆了一口氣,道:嫂嫂,我們有個不情之請。易竹君道:叔叔無妨直說。常護花道:我們準備搜搜這個內院,未知嫂嫂能否答允?易竹君左右瞟了一眼杜笑天、楊迅,又瞟了一眼崔義,道:這件事依我看已由不得我作主。常護花沒有作聲。   易竹君的目光回到常護花的面上,道:我早已聽說叔叔忠厚待人,大概是怕我難堪,所以儘管沒有必要,還是先問取我的同意。常護花道:嫂嫂言重。易竹君道:未知要搜尋什麼?常護花道:崔兄的下落。易竹君一愕,道:你們懷疑他是在這裡?常護花道:莊院內外所有的地方,我們希望都能夠搜查一下。易竹君倏地問道:叔叔是今天才到的?常護花點頭。易竹君道:那是否知道,這兩天杜大人已經在這個莊院一再搜查?常護花道:我知道杜兄已經搜查得非常仔細,只漏了這個內院。易竹君道:內院有多大地方,人若是在內院,我怎會不知道?常護花道:杜兄也是這個意思,問題在他欲言又止。易竹君追問:在什麼?常護花一聲輕嘆,道:人也許已經不是一個活人。易竹君面色一變。常護花嘆息接道:死人絕不會弄出任何聲響。易竹君沉默了片刻,道:既然有這種懷疑,最好當然是搜查一下,我給你們引路。常護花道:豈敢勞煩嫂嫂。易竹君搖頭道:不要緊。   她緩緩走了出去,旁邊的兩個侍婢不必吩咐,上前陪奉在她的左右。易竹君隨即右手輕抬,搭著右邊那個侍婢的肩膀。她的手纖巧而美麗,白如雪,晶瑩如玉石,並沒有絲毫血色,簡直就不像是人手。她的腰堪握,風穿窗吹入,她的人仿佛便要被風吹走。常護花走在她後面,一切都看在眼中。好像這樣弱不禁風的一個女人,他實在難以相信竟然是一個蛾精,一個吸血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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