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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回 血淚酬知己

黑蜥蜴 黃鷹 5195 2023-02-05
  龍飛金環不停,身形亦展。   第九枚金環出手,他人已掠至紫竺的身旁。   蕭立即時又一槍刺來!   龍飛一聲暴喝,一劍架住了刺來的三槍!   蕭立冷笑道:一劍九飛環果然名不虛傳!   這句話才只十一個字,最後一個傳字出口,蕭立已經連刺了四十九槍。   槍槍致命。   龍飛連接四十九槍,臉寒如水。   蕭立槍勢不絕。嗤嗤嗤又三槍。   龍飛再接三槍。   哧一聲,三槍突然變四槍,飛刺向龍飛咽喉。   龍飛劍勢已老,眼看已是擋無可擋,可是那剎那之間,他的身形卻及時一偏,槍便從他的頸旁刺過!   槍尖即時叮的斷下,蕭立已老的槍勢又變成靈活,一沉一縮一探,插向龍飛心胸。

  此間槍尖雖然已斷下,但以蕭立的內功,這一探之下,亦足以開碑裂石,何況插的又是心胸的要害。   龍飛的劍又及時一挑,將槍勢卸開。   這一槍雖然詭異,但在義莊那裡,龍飛已經從蕭若愚手上竹竿領教過。   蕭立這一槍的威力比蕭若愚又何止厲害一倍。   但龍飛也是高手中的高手,有過一次經驗,又豈會化解不了蕭立這一槍。   蕭立暴喝:好!槍勢又一變,仍然插向龍飛的心胸。   龍飛再一劍架住。   哧一聲,一支鋒利的槍尖這剎那突然從那支槍的斷口中彈出來,射向龍飛的心胸!   斷口距離龍飛的心胸只七寸,那二支槍尖卻長足尺二。   心胸要害,三寸已足以致命,何況五寸。   這實在大出龍飛意料之外,這也就是蕭立追命三槍的第三槍。

  追命三槍槍槍追命,這一槍已足以追取龍飛性命!   那剎那龍飛已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黯然一嘆!   也就在那剎那,一道劍光斜裡飛來。   匹練也似的劍光,閃電也似的劍鋒。   劍鋒一穿一挑,叮的將槍挑了起來。   龍飛的胸前的衣服已經被彈出的那支槍尖劃破。   那支槍尖也只是劃破了龍飛胸前的衣服。   龍飛打了一個寒噤,人劍一退,護在紫竺之前。   蕭立同時引槍暴退。   劍光亦斂,一個人孤鶴一樣獨立在兩人之間。   丁鶴。   一劍勾魂丁鶴!      連接丁家莊書齋那條地道的暗門已經打開。   丁鶴正是從地道中出來,凌空飛身一劍,及時將蕭立那致命的一槍挑開。

  他一身白綾寢衣,一張臉比那身白衣還要白,一絲血色也沒有,神態顯得很疲倦。   可是他握劍的右手仍是那麼穩定,那麼有力。   劍已經垂下,他望著蕭立,眼瞳中充滿了悲哀,也充滿了慚愧。   蕭立一槍橫胸,也在望著丁鶴,眼瞳卻如火似燄,忽然道:來得好。   丁鶴啞聲道:蕭兄。   蕭立道:不敢當。   丁鶴道:你們說的話,方才我在地道之中全都聽到了。   蕭立道:好一條地道。   丁鶴垂下頭。   蕭立上下打量了丁鶴一眼,又道:看來華方那個老小子實在有幾下子。   丁鶴道:聽說華方為蕭兄請來。   蕭立答道:因為我還不想你那樣死去。   丁鶴說道:小弟再多謝蕭兄救命之恩。

  蕭立大笑道:這個我更不敢當。   丁鶴道:小弟也有幾句話要說。   蕭立道:請。   丁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不瞞蕭兄,小弟的確是很喜歡仙君。   蕭立道:我知道。   丁鶴道:仙君也喜歡小弟。   蕭立冷笑。   丁鶴道:在仙君未嫁與蕭兄之前,我們已私訂終生,也不時從地道往來,但都是交換一下琴棋畫畫方面的心得,始終未及於亂。   蕭立只是冷笑。   丁鶴道:每次相會我們都是以琴聲為號,曲乃仙君譜就,名曰君來。   蕭立道:好一曲君來。   丁鶴無言嘆息。   蕭立道:這件事在我對仙君試用攝心術之時,已從她口中得知。   丁鶴繼續道:白風獨喜蕭兄,卻是無可奈何,父命難違,況且仙君天性孝順,而蕭兄人中豪傑,武功俠名都在我之上,所以仙君下嫁與蕭兄,小弟在失望之餘,一面亦替仙君她高興。

  蕭立冷笑道:果真?   丁鶴嘆息道:小弟當時原打算離開鳳凰鎮,但不知如何始終下不了決心。   蕭立道:你果真不知?   丁鶴嘆了一口氣,道:也許就為了仙君。   蕭立冷笑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也許什麼?   丁鶴道:至於那一夜,其實是這樣的。   蕭立道:說!   丁鶴道:仙君在嫁與蕭兄之後,因為與蕭兄性情不相投,鬱鬱寡歡,那一夜無意回到舊時居住的這座小樓,恰逢我對月懷人,書齋中曲彈君來,她一聽之下,不由自主的從地道走過我書齋那兒。   蕭立道:說下去。   丁鶴接道:我與她對坐書齋,思前想後,無限感觸,於是借酒消愁,至於醉倒。   蕭立道:醉得好。   丁鶴臉上的羞愧之色更濃道:到我們先後醒來,發覺竟相擁竹榻之上,衣衫凌亂,仙君驚呼跳起身,驚羞交雜,珠淚迸流,外衣也不及穿上,一聲不發,飛快從地道奔回去,我當時亦不知道如何是好,呆住在那裡。

  蕭立目光一掃,嘶聲道:你們都聽到了。   龍飛無言長嘆,紫竺淚如雨下。   鐵虎與一眾手下冷然盯著丁鶴,一臉的鄙屑之色。   丁鶴啞聲接道:之後我也曾一再仔細檢查,記憶中彷彿亦未至於亂。   蕭立咬牙切齒道:那麼玉郎又何來呢?   丁鶴無言。   蕭立恨恨的盯著丁鶴,好一會,冷冷道:今夜難得你親口承認,看你還是一條漢子,我也不再與你女兒為難。   丁鶴道:謝蕭兄高抬貴手。   蕭立斷喝道:你可要還給我一個公道。   丁鶴黯然道:小弟也正有此意。   蕭立手中槍霍向地門外一指,說道:去!   丁鶴淒然一笑,搖頭道:不必!   蕭立怒道:畜牲!懦夫語聲陡斷,他整個人怔在那裡。

  丁鶴沒有回答他,也不能回答,他手中三尺青鋒,已嵌在他的咽喉之內。   沒有人來得及阻止。丁鶴出手快如閃電,只一劍就割斷了自己的咽喉。   只一劍!一劍勾魂不愧是一劍勾魂。   他殺人只用一劍,殺自己也是。   血尚未來得及流出,突然射出。   丁鶴在鮮血激射中倒下。   眾人這時候才如夢初覺,紫竺一聲爹,撲了過去。   蕭立瞪著丁鶴倒下,眼旁肌肉一陣顫動,道:好!好!   第二個好字才出口,痛哭聲突然從門外響了起來。是從門外。   蕭立應聲向外,見白三娘正哭倒在門外。白三娘一頭白髮亂顫,痛哭道:你們都錯了,都錯了。   蕭立一怔道:你胡說什麼?   白三娘仍然是那一句話:你們都錯了。

  蕭立怒叱道:錯什麼?   白三娘痛哭著道:玉郎少爺,不錯是丁鶴老爺的兒子。   蕭立道:你也說是了,還有什麼錯的?   白三娘接道:可是玉郎少爺並不是小姐所生。   什麼?蕭立一呆。   是表小姐生的。   蕭立怒道:胡說。   白三娘道:事實這樣。   仙君難道並沒有懷疑?挺的是假肚子?   不是。   那麼孩子呢?難道沒有生出來?   白三娘連連搖頭,道:玉郎是表小姐生的,紫竺才是小姐生的。   豈有此理。   這是事實。   還說是事實,紫竺誰都知道是丁鶴的女兒,怎會是我的女兒?   紫竺其實是老爺與小姐的女兒。   你這個老婆子莫不是瘋了?   事實是這樣的

  說!   這都是婢子不好,害死了玉郎若愚兩個少爺,害死了丁老爺她哭得很傷心,並不像說謊的樣子,在場所有人都聽出其中必然有蹊蹺,都呆在那裡。   紫竺也沒有例外。   蕭立實在忍不下去了,連聲催促道:說!快說呀!   白三娘痛哭失聲,啞聲道:在小姐臨盆之前一月,有一天,婢子無意中聽到老主人在跟老爺談話,當時老主人說蕭白兩家人丁都單薄,小姐無論如何都要生個男孩來繼承香燈,若是女的不要也罷。   蕭立道:我記得他好像這樣說過。   白三娘接道:老爺當然亦連聲稱是,老主人之後還說,小姐若真的生了一個女兒,是必要讓老爺娶個侍妾回來。   蕭立道:那與這件事又有什麼關係呢?   白三娘道:婢子一直將你們的說話記在心中。

  她涕淚交加,伏地道:到小姐臨盆,真的生下了一個女兒,那天剛值表小姐亦臨盆,卻生了一個男的,侍候表小姐的不是別人,也就是我姐姐,我們姊妹自幼被賣到白家來,與小姐一起長大的,小姐待我們就像親姊妹一樣,所以我們姊妹都希望她過好日子,不想她因為生個女孩受害,也不想老爺你另娶,難為小姐,所以就暗中商量,悄悄將兩個孩子換轉   什麼?蕭立雙眼暴睜。   白三娘又道:我們姊妹一心以為老爺與丁老爺生前既然情同手足,孩子是誰的也是一樣,怎知道   她痛哭叩頭道:婢子該死!   蕭立嘶聲道:我們只不過說笑,你怎麼當真。   像他與白風那種口不擇言的莽漢,還有什麼話說不出來?   他卻萬萬想不到竟然給白三娘聽去,而且還那麼認真。做夢也想不到。   白三娘一再叩頭道:婢子該死。   蕭立怒吼道:你實在該死,他媽的混帳婆娘!我打殺了你這個混帳東西!   他破口大罵,握槍雙手都起了顫抖,卻沒有刺出。   白三娘叩頭出血,突然躍起來,一頭撞在旁邊的一條柱子之上!蓬一聲,腦髓橫飛,白三娘爛泥一樣倒在柱下。   沒有人阻止,除了蕭立,其他人都已被這真相之中的真相驚呆。   蕭立可以阻止,但他沒有阻止,他瞪著白三娘倒下,突然狂笑起來,連聲道:死得好,死得好。   第二句死得好出口,一支鋒利的槍尖就從他背後穿了出來。   是他手中的鐵槍,他在狂笑聲中,反手一槍刺入了自己的胸膛。鮮血飛激,狂笑聲斷絕。龍飛一眼瞥見,嘶聲大叫:萬萬不可。撲了過去。   紫竺脫口一聲:爹!亦撲上前。   蕭立霍地轉身,一手扶住龍飛,一手將紫竺摟在懷中。眼中有淚,淚中有血!   他尚未氣絕,語聲微弱地說道:龍飛!   龍飛顫聲道:晚輩在。   蕭立血淚交流,道:好孩子,紫竺交給你。   龍飛哽咽,無語點頭。   蕭立又喚道:紫竺!   紫竺哭叫道:爹!   蕭立道:做一個好妻子。   語聲突斷,頭一仰,終於氣絕。   紫竺痛哭失聲,龍飛哽咽欲淚。   鐵虎與一眾捕快聽入耳裡,看在眼中,一個個呆若木雞。      冷風透窗,終於吹乾了蕭立眼角的淚珠。他性情剛烈,疑心又濃重,愛得深,恨得切。   為了要證實白仙君的清白,他費盡苦心,終年累月在痛苦之中,卻寧可忍受這種痛苦,自己去尋求答案,也不肯去問丁鶴,去問白仙君。   丁鶴的眼中也有淚,卻早已被風吹乾。這個人拿得起,放不下,痴情之極!卻也懦弱之極,雖然武功高強,在感情方面卻始終不敢面對現實。   白三娘又是一種人。那種喜歡擅自替別人作主張,自以為是的人。   白仙君呢?就是那種女人,溫柔孝順,縱然是心有所屬,又不敢爭取,但所嫁非人,鬱鬱寡歡之餘,又難忘舊愛,出了事,又後悔不已。   白風?   似乎沒有什麼錯,只不過以為自己喜歡的人女兒也會喜歡,以為自己的選擇一定就正確,絕對沒有錯誤,從來沒有考慮到,嫁人的是他的女兒,不是他!   這五種人觸目皆是。   這五種人無論那一種都能製造悲劇。   何況這五種人結合在一起,不產生悲劇才是奇怪。   這五種人結合在一起,產生的悲劇必然就是悲劇之中的悲劇。   正如現在這一個。      血淚已流乾了!   仇恨也應已結束!   龍飛緊擁著紫竺無言對窗望著夜空!   冷月西樓。   長夜經已將盡,黎明經已不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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