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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再謁斗姆閣

一劍破天驕 東方玉 19770 2023-02-05
  沈若華聽娘說過,爹叫歐一峰,是南海風雷門嫡傳十六代掌門人,二十年前,自己剛出世那年,爹中了仇人一記附骨釘,而且還有幾個仇家一路追殺,負傷逃走,隱姓埋名,絕跡江湖,音信久絕,直到最近,才由凌干青捎來一封家書,才知爹隱居茅山,自稱活死人。   那麼眼前這人自稱他就是活死人,又是南海歐一峰,該是爹不會錯了,但問題是娘今年已經四十七歲,爹比娘還大上十二年,如今該是五十九歲了,可是眼前這人,看去不過四十來歲,若論年歲,就足足相差了二十年。   是以沈若華只是拿眼望著白衣儒生,腳下逡巡,不敢上前相認,認錯了人,豈不是笑話?   歐一峰目光朝沈若華投來,炯炯雙目之中,忽然間起了一層霧水,臉色一黯,徐徐說道:凝兒,除了為父,天底下還有第二個歐一峰嗎?這也不能怪你,你一定認為父今年五十有九,應該是一個老人了,卻沒想到為父還是如此年輕,對麼?

  沈若華紅著臉,點了點頭。   歐一峰又道:為父昔年中了仇家一記附骨釘,這附骨釘乃是排教中最厲害的掌中釘,打中人身,直入骨骼,不但真氣全滅,不死也得終身殘廢,只有排教中人可以先服下特殊藥物,把人放入大蒸籠中,下面用烈火蒸上三天三晚,其釘自出,除了他們這種方法,天下無人能治   沈若華臉上不期流露出焦灼之色,顫聲說道:那我爹不是沒有救了麼?   凝兒,為父不是好好的活著?   歐一峰藹然一笑道:當時為父仗著本身功力,封閉住幾處重要穴道,想到普天之下,為父只認識一位方外道友,他昔年到過南海,此人一生所學,勝過為父十倍,當時就趕去想請他設法,這位道友,就是小兄弟的令師木道長!   他轉臉朝凌干青看了一眼,接道:那知為父趕上茅山,木道長恰好雲遊去了,為父失望之餘,只得走下山來,這句話,為父從負傷之時算起,已經趕到三天二晚急路,先前還有絲希望支持著,如今希望已成絕望,一隻氣就鬆懈下來,事實上以為父那時的內力,支持上三天二晚,已經是奇蹟了,在經過活死人壕之時,但覺兩眼一黑,倒了下去

  話聲甫落,突聽遠處傳來一聲嘿嘿冷笑,這笑聲就像箭射一般,來得好快,聲音入耳,但見兩道人影,像流星般瀉落,那是兩個身穿一式黑袍的老者。   這二人面目深沉,臉上枯瘦得只是皮包了骨,但深陷的雙眼卻炯炯發光,兩人四道目光,一眨一眨注視著歐一峰,一言不發,神情之間,有著說不出的詭異之感!   只要看這兩人的貌相,就可斷言是左道旁門之士了。   歐一峰驟觀兩人,不覺雙目冷芒閃動,發出一聲朗朗長笑,點頭道:會在這裏遇上二位巫兄,真是巧極了!   左首黑衣人冷冷地道:歐一峰,咱們兄弟已經找了你二十年,還算巧麼?   歐一峰含笑道:兄弟此次重出江湖,也正想找二位巫兄談談。   右首黑衣人陰惻惻道:咱們沒有什麼好談的了。姓歐的,你準備著吧!

  歐一峰道:二位巫兄且慢。   右道黑衣人道:你有什麼後事,就快點交代他們吧!   沈若華聽得怒聲道:你們有什麼了不起,說話如此托大!   右首黑衣人倏地回過頭來,冷聲道:小丫頭,你是歐一峰什麼人?   田玉燕道:瞧你們三分不像鬼,七分不像人,一定不是好人了。   右首黑衣人哼一聲道:該死的丫頭!右手朝田玉燕揮去。   歐一峰喝道:巫亨,你怎可對一個小女孩出手?   凌干青就站在田玉燕身邊,見他右手揮來,口中大喝一聲,右手連起乙木真氣,朝前迎擊出去。   那右首黑衣人這一揮原只不過用了三成力道,以他的功力,這三成力道,田王燕也已經承受不起了。   那知凌干青這一掌上,凝聚了乙木真氣,東方甲乙木,木能生火,乙木真氣之中,閃蘊道家真火,正是旁門陰功的剋星。

  右首黑衣人這一揮雖然只使了三成力道,但他積數十年勤修苦練之功,這三成力道和凌干青擊出的八九成力道,幾乎相等,但力道相等,右首黑衣人就吃虧了!   因為凌干青的木形掌,正是剋星制旁門陰功的功夫,譬如火勢強,可以把水燒乾,水勢強,可以把火撲滅,其理相同。   兩股力道相等,旁門陰功自然遭到乙木真氣的剋制了。   這一段話,說來慢,其實只是雙方手勢一揮一迎之事,但聽呼的一聲,右首黑衣人揮出的一記陰勁,竟然全被凌干青木形掌掌力擊散!   右首黑衣人這一瞬間也發覺不對,愕然道:木形掌,你是木劍道長門下?   凌干青傲然道:不錯,在下正是木劍門下凌干青。   歐一峰已經連連搖手道:小兄弟,這和你們無關,你們快些退後。

  左首黑衣人森冷地道:歐一峰,原來你有木劍道長給你撐腰。   笑話!歐一峰大笑道:這位小兄弟和四位姑娘,只是路上相逢,敘敘而已,兄弟何用什麼人撐腰?   右首黑衣人道:那好,咱們二十年的舊賬,就在這裏作個了斷。   他們對木劍道人心存顧忌,是以就沒有再向凌干青等人糾纏了。   了斷自然要了斷。   歐一峰朝兩人微微一笑道:不過兄弟認為咱們應該心平氣和的談談。   右首黑衣人道:咱們沒有什麼好談的了。   歐一峰道:二十年前,兄弟縱然殺了你們排教的一位長老,那是他恃仗排教之勢,在岳陽附近做出天神共憤之事,兄弟遇上了自然非管不可,後來兄弟把他本命神符送回貴教總壇,已蒙貴教總舵主諒解,不料賢昆仲邀約同門在半途中襲擊,兄弟身中貴教掌中釘,幸得不死,賢昆仲二十年後,還要向兄弟尋仇,豈不和貴教總舵主的諒解相悖了麼?

  左首黑衣人嘿嘿森冷道:你可知道咱們兄弟向你尋仇,是蒙總舵主允准的麼?本教可以諒解你姓歐的,但咱們兄弟非找到你不可。   歐一峰道:那是為了什麼?   左首黑衣人道:因為死在你天雷指下的那位長老,是咱們兄弟的親叔叔,排教可以不向你尋仇,咱們巫家卻非報此仇不可。   歐一峰道:兄弟中了你一記掌中釘,幾瀕於死,還不夠麼?   左首黑衣人道:但事實上,你並沒有死。   歐一峰雙目神光湛然,朗笑一聲道:二位那是非要把兄弟置之死地,才肯甘休了?   右首黑衣人道:不錯,一命抵一命,這是天公地道的事,所以你姓歐的非死不可。   歐一峰道:二人若是殺不死兄弟呢?   左首黑衣人道:湘西巫家的人,永遠不會放過你的,你若是死了,還有你子女,你子女若是死了,還有你的孫子,和巫家作對,就注定你要絕子絕孫,永無後代。

  歐一峰修眉一軒,沉笑道:巫元,歐某已經避了你們二十年,我不是怕了你們,而是不願如此冤冤相報,二位的令叔,當年做了什麼事,二位應該心裏明白,如此喪天害理的事,只要遇上武林人,誰都非管不可。   這巫家兄弟二人,左首的叫巫元,右首的叫巫亨。   巫亨道:長江上下流,排教所到之處,除了你歐一峰,誰會管咱們的閒事?   歐一峰怒聲道:剖腹取胎,喪天害理,死有應得,難道歐某殺的不對?   現在凌干青幾人,都聽清楚了,歐一峰殺的排教長老,是在岳陽附近,取孕婦的胎兒,這種只有邪門外道的人才做得出來的喪天害理之事,自然死有餘辜了。   巫元道:咱們不問你殺得對不對,你殺了巫家的人,巫家自然要找你討還這筆賬來了,咱們話已說完,你還是乖乖的納命來吧!

  管秋霜憤然道:原來排教都是些旁門妖孽,你們姓巫的做出這種喪天害理之事,還不覺得羞恥,還敢找人報仇!   巫亨雙目炯炯朝管秋霜射來,森笑道:小丫頭,你說什麼?   管秋霜道:你們給我趁早滾,還可饒你們不死,不然像你們這種窮兇極惡的妖徒,姑娘就饒不得你們。   歐一峰急道:這不關你們的事。   畢秋雲道:天下人管天下事,你們再要和歐老前輩糾纏不清,咱們說不得就要替江湖除害了。   田玉燕接口道:對啊!我早就看出他們兩個不是好東西了。   這幾個姑娘連大名鼎鼎的斗姆都較量過了,那會把兩個排教中人放在眼裏?   凌干青雖然看出這兩個姓巫的不好惹,但方才一掌把對方揮出的掌風震散,也不覺得輕估了對方。

  巫元眼看三位姑娘出言不遜,這要是換了平時,早就出手了,但因方才凌干青說出來是木劍門下,心中不無顧忌,冷冷的掃了五人一眼,陰惻惻說道:你們也是木劍門下麼?   管秋霜道:我們不是木劍門下,你待怎的?   歐一峰忙道:你們快退。   身形一晃,朝管秋霜等人身前攔來。   巫亨陰笑道:你自身難保,不用去管人家了。雙手化爪,閃電朝歐一峰當胸抓來。   歐一峰朗喝一聲:巫亨,你看看兄弟這是什要?右手緩緩橫胸,擋在前面。   那好!巫元好字出口,右手如爪,突然凌空朝管秋霜抓來。   凌干青嗆的一聲掣出了青藤劍來,一道青虹,照得附近山林,全都青濛濛的,森寒逼人。   管秋霜叫道:大哥,他衝著我來的,不用你插手。

  皓腕一楊,又是一道精虹,沖霄飛起!她是聽了方才他們說的話,覺得這些妖邪中人,不用和他們客氣,所以出手就祭起誅神劍。   巫元出手何等快速,但他右手堪堪抓出,就發覺不對,對方雖是一個小女孩,這長劍擲起,尚未下落,森寒劍氣,已經籠罩住自己周圍,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噤!   要知他敢向歐一峰尋仇,一身所學自非等閒,只是排教的武功,多半出之旁門,管秋霜祭出的誅神劍,卻是玄門正宗馭劍術,光是從劍身發出來的劍氣,已是所有旁門左道的剋星了,因此他發覺頭頂被劍氣籠罩,就會不自覺的打起寒噤來,其實若論功力,管秋霜比他還差得遠呢!   巫元這一發覺不對,心頭不由大駭,暗道:這小女孩居然會使馭劍術?一念及此,抓出的右手慌忙收了回來,雙手向天連劈了三掌,身形迅疾往後退去。   在他想來,他這三記掌力,足可把管秋霜祭起的長劍阻得一阻,那知他劈出的掌力,縱然功力深厚,宛如三團有形之物,但陰寒掌力,遇上了誅神劍散發出來的劍氣,竟然如湯沃雪,消失得無影無蹤!   拍出三掌,總究耽擱了一下,這一耽擱,誅神劍離他頭頂,已只有三尺光景,強力的氣,使他透心發涼,心頭一慌,趕緊吸氣後退,左手揮處,打出一個黑越越的圓形東西,那是他最拿手的鎖心錐,人已雙腳離地數寸,閃電往後倒飛出去!   但誅神劍乃是玄門的馭劍,管秋霜並不知道如何以氣馭劍術,可是擲起之時,卻是姜太公教她的法門,已經把真氣貫注在劍上了,因此你退得快,它落下之勢也快。   但聽嗒的一聲,排教最厲害的兩種暗器之一的鎖心錐(另一種就是掌中釘)已被誅神劍劈作兩半,巫元後退的人,口中也發出一聲沉哼,他揚手打出鎖心錐的那隻左手,同時被劍鋒劃過,齊肘削斷!   這一聲沉哼,他人已飛出一丈開外,鮮血也一路灑了出去。   管秋霜還不知道已經削斷了對方左腕,使了一記縱地金光法身形掠出,一探手接住了軟劍,雙足落地,還冷冷地道:你方才口氣托大,怎麼逃得這樣快法?   再說巫亨雙爪驟發,一雙手就像兩隻鳥爪,不用說被他抓中了,只要被它佔用上人身,十二個時辰,一樣會毒發身死,可說是旁門中最歹毒的爪功了。   但就在巫亨烏黑的雙爪快要抓到歐一峰胸前之際,歐一峰要他看看這是什麼?   歐一峰橫掌當胸,自然是要巫亨看看他的手掌了。   手掌有什麼好看的?既然他要看,那就一定有名堂了。   巫亨在江湖上混了數十年,江湖經驗自然極深,聽了他這句話,心中不禁一動,立時剎住了身形,舉目朝他右手看去。   目光一注,才發覺歐一峰橫胸手掌,竟然色如朱砂,紅中透,鮮明無比!   巫亨心頭猛然一沉,暗暗叫了聲:好險,自己若是猛然抓去,這一身毒功就算完了!   一時不覺神色大變,雙手發顫,失聲道:朱砂掌!   朱砂掌專破各種毒功,練毒功的人,就怕毒功遇剋,反攻內腑,那就無藥可救!   歐一峰朝他微微一笑道:閣下現在應該知道你們排教巫門,永遠無法再向兄弟尋仇,兄弟也不為已甚,你們去吧!   這邊停手之際,也正是巫元左腕被削之時,兩人一語不發,掉首疾載而去,轉眼就已消失不見。   歐一峰目光如炬,看了地上遺留的半截斷臂,不禁搖搖頭道:管姑娘,是你祭起了誅神劍?   管秋霜道:這種妖邪,殺了他才是為世人除害,可惜只削斷他一條手腕,真是便宜了他呢!   歐一峰輕輕嘆了口氣道:排教有仇必報,姑娘何苦與他們結不解之仇呢?   管秋霜道:我才不怕他們!   歐一峰道:憑他們兩個,老朽要把他們除去,也不是難事,老朽是不願這樣冤冤相報下去,才一再勸說,本來是希望他們知難而退   沈若華到了此時,已經知道眼前就是她爹了,走到歐一峰面前,雙膝一屈,噗地跪了下去,哭道:爹,不孝女兒給你老人家叩頭。說著淚流滿面的拜了下去。   歐一峰也面有淒然之色,伸手把女兒拉了起來,說道:孩子,難為你娘,把你扶養成人了,為父真是慚愧得很!   話聲未落,兩行老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凌干青說:恭喜老前輩,父女重逢,這是天大的喜事。   畢秋雲、管秋霜、田玉燕三人也紛紛向歐一峰和大姐恭喜。   沈若華拭著淚,說道:爹,你老人家方才還沒說完呢,到了茅山活死人墓,後來怎樣了呢?   歐一峰道:為父醒來,發現躺在一處很小的屋中,四周黝暗如墨,便即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叫我不要動,為父才看到身邊蹲著一個長髮的怪老人,他自稱活死人,要為父繼承他活死人這一派,從那天起他就給了我一冊武功秘笈,但為父卻發現了一件奇事   沈若華問道:爹,發現了什麼奇事?   歐一峰打一了個哈哈問道:你猜猜看,那怪老人給為父的一冊武功秘笈,是那一派的武學?   沈若華道:這個女兒怎麼猜得出來?   田玉燕搶著道:老前輩是南海風雷門的人,難不成那怪老人給你的一冊武功,會是南海門的秘笈麼?   哈哈!小姑娘完全猜對了!   歐一峰接著道:當時老朽覺得秘笈上的內功心法和本門的武功十分相似,再翻下去,又發現天雷指的練功心法,老朽覺得大奇,但仔細看來,這冊武功秘笈的所載的武學,有許多連老朽都不知道,老朽轉過身去,想問問那怪老人,那知他已經玉柱下垂,人已死去多時   歐一峰道:這位老人家大概已經等了多年,一旦有傳人,自然可以放心的屍解了。   沈若華道:那怎麼會是南海門的武功呢?   歐一峰道:這也許是很多年前本門的那一位老人家,來到茅山因故死去,才把這冊武功秘笈留在活死人墓中,變成了活死人這一派,而我們南海風雷門在百年前,有一次巨大的變故,高深的武學均已失傳,而這活死人墓中,卻保存了本門失傳的武功。   沈若華道:爹就在活死人墓中住了二十年麼?   歐一峰含笑道:為父幸虧有這二十年墓居不出,才能把本門的武功練成,才不怕排教的人尋仇。   沈若華道:爹,那我們就回家看娘去吧!   歐一峰點點頭,說道:這些年,你娘如果不託庇在紫衣幫門下,排教的人早就找上你娘了。   沈若華道:那我們就快走咯!   歐一峰笑道:為父本來想把你們引開揚州,現在咱們又要回到揚州去了,揚州是仙女廟的勢力範圍,現在的仙女廟,除了斗姆,還來了不少黑道高手,力量不可輕估。   田玉燕道:難道我們怕他們不成?   歐一峰笑道:小姑娘,你還不知道仙女廟的厲害,方才如果不是斗姆對姜太公、木道長心存顧忌,你們想出得了仙女廟?   沈若華催道:爹,不用說了!我們快些走吧!   於是一行人,又從又路上趕了回去,不消一刻工夫,便已到沈大娘的茅屋前面。   沈若華搶先推門而入,口中叫道:娘,我們回來了,你快看看還有一個是誰?   屋中黑沉沉的沒人答應。   沈若華口中咦了一聲,說道:娘怎麼還沒有回來呢?   她點起桌上的油燈,大家進入屋中。   畢秋雲道:大娘到鎮江去,難道還沒有回來麼?   沈若華道:爹,你先坐下來,女兒去燒開水。說完,匆匆往屋裏跑去。   歐一峰就在一張木椅上坐下,突然目光一抬,哼道:外面是什麼人?   哈哈!屋外響起一聲嘹亮的長笑,接著說道:貧道聽說歐兄回來了,突來拜訪。   歐一峰一下站起身,舉步往屋外走出,說道:不知是那一位老哥,歐某失迎。   凌干青、畢秋雲等人,也一起跟著走出,目光一抬,只見月光之下站著一個鬚髮皆白的瘦小朱衣老道,那不是魔手天尊朱九通還有誰來?   歐一峰冷冷地道:朱道兄來作什麼?   朱九通個子瘦小,但笑起來卻聲若洪鐘,大笑道:歐兄應該知道這裏離仙女廟不遠,歐兄領著幾個年輕人不該到這裏來落腳。   凌干青嘿道:朱九通,你待怎的?   朱九通深沉一笑,說道:憑歐兄和幾個女娃兒能有什麼作為麼?貧道不妨明白的告訴你,紫衣幫聲勢並不大,今晚紫衣煞神和馮老大率同一干紫衣幫精銳,找上仙女廟,一個也沒有回去,貧道勸你歐兄離開這裏,那是最客氣的。   管秋霜叱道:姓朱的,你少賣狂,姑娘叫你來得去不得!   說話之時,正待祭起誅神劍!   沈若華從屋中奔了出來,叫道:三妹,你慢一點,我有話問他。   一面朝朱九通問道:你們把我娘怎樣了?   朱九通大笑道:姑娘就是絕戶指沈大娘的女兒了?姑娘要找你娘,不妨跟貧道到仙女廟去走一遭。   管秋霜道:大姐,大娘如果落在仙女廟的手裏,咱們正好拿下這姓朱的當作人質,還怕他們不和我們交換麼?   對!田玉燕道:我們把他擊下了再說。   邊說拿著的飯碗,當胸一豎,右手食、中二指一疊,屈指連彈,便聽一陣叮叮連響,碎碗片像雨點般,一片接一片激射而出。   朱九通大笑一聲,右衣大袖一展,就把接連飛去的碎瓷片一齊接了下來,口中沉聲答道:歐兄既然不肯離去,貧道只好請歐兄屈駕前往仙女廟一行了。   歐一峰大笑道:朱道兄這話,似有和歐某較量之意了?   朱九通道:難道憑貧道的面子,還請不動歐兄麼?   就在此時,歐一峰、凌干青、管秋霜等人,耳朵中都聽到了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你們退到門口去,不用理他們。   這人如果是施傳音入密,那麼傳音入密是出我之口,入彼之耳,只能和一個人對面說話,第三者是聽不到的,但這人說的傳音入密,卻同時有很多人都聽到了。   管秋霜聽得心頭一喜,那不是師父姜老夫子的聲音,還會是誰?不覺張了張口,正想叫出聲來。只聽那聲音又道:徒兒不許張聲,你要他們快退下來,然後祭起你的誅神劍,旁的事就不用管了。   歐一峰、凌干青等人聽到那一縷傳音入密的聲音,心頭方自一愣,管秋霜已出聲道:老前輩、凌大哥,你們快退下來吧!   歐一峰還沒開口,凌干青已經問道:你   管秋霜道:你不用多說,快要歐老前輩一起退下來就對了。   凌干青看她說得十分認真,一時雖然不知她為了什麼,但方才已經聽到了傳音入密,這就朝歐一峰道:老前輩就請退到門口再說吧!   歐一峰點點頭道:好!一手拉著沈若華,和凌干青、畢秋雲等人一起柱茅屋門口退下。   管秋霜聽到了師父的聲音,自然有恃無恐,右手一攔,把誅神劍凌空擲起,人已隨著大家一起退了下去。   魔手天尊朱九通眼看歐一峰、凌干青等人無故往後退去,同時也看到管秋霜擲起長劍,人卻跟著後退,心中不禁暗暗覺得奇怪。   當然,心裏奇怪的人很多,大概除了管秋霜之外,其餘的人,莫不暗暗納罕。但因管秋霜祭起了誅神劍,這使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向凌空射起的長劍投去。   這一看,在場之人,誰都明白過來了,今晚另有一位高人在暗中相助!(這是從方才那句傳音入密才想到的,如果沒有那句傳音入密,大家就誰也想不到了。)   原來管秋霜祭起的長劍,剛一到上空,就突然從劍身迸發出一片耀目銀光,宛如長虹經天,玉龍倒掛,朝朱九通頭上飛來。   朱九通是劍術名家,一看劍光有異,分明是有人以氣馭劍,心頭猛然一驚,趕忙吸氣後退,一個人離地數寸,往後平飛出去,同時鏘的一聲掣出一柄四尺長劍,直豎胸前,以備護身之用。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朱九通長劍堪堪掣出,陡覺眼前奇亮,一般森寒劍氣,直逼肌膚,使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噤。   他原是劍術名家,自然知道這眼前奇亮,和劍氣逼體,是對方長劍已經到了面前,心中剛叫了聲:要糟!   連長劍揮出都已不及,這時他人已退出去尋丈之外,那道奇亮的劍光,也早已閃電一般飛掠出去。   等到朱九通定過神來,才發覺自己頭上道冠已被削落!不,連鬚髮都被劍光削斷了,一頭長髮立時披散下來!再低頭一看,連豎立胸前的一柄百練精鋼長劍,也被齊中削斷,這下真教號稱魔手天尊的朱九通嚇出一身冷汗,忍不住伸手去摸摸脖子,腦袋瓜是不是還連在脖子上?   那道劍氣森寒,奇亮耀目的劍光,從朱九通頭上掠過,宛如虬龍盤空,呼的一聲,循著十數丈久的一片空地上,繞了一個大迴旋。   奇亮耀目的劍光,比現在的電炬還要亮上百倍,這一迴繞,自然可以把十丈外照耀得絲毫無遺。   本來,無星無月,四外一片黝黑,大家只看到茅屋前面三丈景站著朱九通一個人而已,此時經亮光掠過,才發現這十數丈以外的遠處,還有不少幢幢人影,現在連臉貌都照得清清楚楚。   那是排教巫氏兄弟巫元、巫亨,仙女廟的八大護法木龍如海、大頭鬼王冷倫、黃扇秀才韋三元、過天星汪照延、過關刀劉有綠、白虎煞王進士。   另外還有四五個面情冷漠的老者,不知是什麼人。   反正仙女廟的人手,大概已經全體出動了!   每個人經這道奇亮劍光劃過,不論你平日在武林有多大的名頭,多高的聲望,莫不人人面現驚奇之色,悚然後退!   但這道劍光,有如長虹經天,神龍掉尾,來勢之速,從你頭上一掠而過,快逾閃電,就算你把一顆頭縮入脖子裏去都來不及,何況只是後退而已。   因此劍光飛過,站在十數丈以外的每個人都感到森寒劍鋒從他頭頂掠過,一個人如遭電擊般,幾乎無法抗拒,等他們定過神來,才發覺頭頂上的頭髮,已被劍光削去了海碗大一塊,沒在劍下喪生,已是天大的運氣了!   等到劍光寒芒倏然斂去,誅神劍又恢復了一柄長劍,緩緩朝茅屋前面飛落,緩緩落在管秋霜面前,管秋霜皓腕一伸,握住了劍柄,返劍入匣。   這一瞬工夫,魔手天尊朱九通和他率同前來,在十數丈外包圍著茅屋的一干大小魔頭,全已走得一個不剩,蹤影全無。   這下直看得田玉燕大為高興,喜得一下跳了起來,叫道:三姐,你這一手真是高明極了,怎麼不把朱九通的首級取來呢?   管秋霜笑道:四妹當是我使的麼?告訴你,方才是我師父來了。   歐一峰吃驚地道:會是姜老前輩來了?   只聽茅屋中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歐老弟,你們都進來吧,現在已經沒事了。   管秋霜喜道:師父就在屋中,大家快進去吧!說完,像一陣風般往茅屋中奔了進去,口中叫道:師父,老夫子   歐一峰、凌干青等人依言一起回入茅屋,只見堂屋中一把木椅上坐著一個頭戴瓜皮帽,身穿藍布長袍,外罩黑布大褂的矮小老者。   這老人生得紅光滿面,鬚眉皆白,臉上笑嘻嘻的朝大家望來。   歐一峰小時候也只聽說過武林福星姜太公竹坡的大名,但從未見過,現在見了此老,不覺肅然起敬,連忙作了個長揖,恭敬地道:南海風雷門晚輩歐一峰,今晚何幸,得瞻老輩芝宇   姜太公呵呵一笑道:歐老弟快不可多禮,老朽不過癡長幾歲而已!   這時凌干青、沈若華、畢秋雲、田玉燕等人也紛紛上前跟著向這位武林前輩行禮。   管秋霜笑道:凌大哥、大姐、二姐、四妹,你們還不知道老夫子的脾氣,我師父不喜人家多禮的呢!   禮多人不怪。   姜太公一手摸白鬚,含笑道:但禮多也近詐,所以老朽還是不喜歡人家多禮。   凌干青心中暗道:看這位老前輩還挺風趣的。   姜太公朝大家點點頭道:大家快坐下來好說。   沈若華、田玉燕去搬了兩條長凳,在下首放好,大家依次落座。   沈若華擔心娘的安危,忍不住問道:老前輩,不知朱九通說的家母落在他們手中,是不是真的?   姜太公頷首道:這話可能不假,仙女廟今晚來人之中,還有兩個厲害魔頭,並沒同來,霍天生一行人全被他們留下,也並不足奇。   畢秋雲道:晚輩義父真會失陷在仙女廟麼?   姜太公看了她一眼,說道:原來姑娘是霍天生的義女,咳,你們還不知道那兩個魔頭的厲害,光憑你義父等人,豈是他們的對手?   畢秋雲道:老前輩說的兩個魔頭會是誰呢?   姜太公道:烏蒙二怪。   在場之人,連歐一峰在內,都沒聽過烏蒙二怪之名,大家方待再問。   姜太公又道:烏蒙二怪,只是朱九通請來助拳之人,其中另有起因   管秋霜道:霍神君此次向仙女廟興問罪之師,就是為了弟子一門血案而起。   姜太公含笑道:你以為霍天生是為了查究紫煞掌傷人之事?   管秋霜眨眨眼睛,望著師父,問道:難道不是為這件事來的?   姜太公藹然一笑道:其實仙女廟和霍天生之間,早就存有了互相爭勝之意   管秋霜問道:那為什麼呢?   姜太公一指田玉燕,才道:你們總記得仙女廟和紫衣幫互爭他師父卓一絕之事吧?   田玉燕道:仙女廟不是經逢老大的和解,把家祖和家師都釋放了嗎?   姜太公笑了笑道:他們當時尚無把握勝得過紫衣幫,所以賣了個人情,把兩人釋放了,其實處心積慮已久,豈肯甘休,所以才把烏蒙二怪請了來,才會以紫煞無痕掌企圖移禍紫衣幫,讓凌老弟和秋霜去找紫衣幫算賬。   管秋霜道:那麼他們到底有什麼企圖呢?   姜太公道:你想想看,仙女廟、紫衣幫都要拉攏卓一絕,是為了什麼?   管秋霜道:卓前輩精於冶劍,他們都想請他煉鑄寶劍嘛!   你說對了!   姜太公含笑道:因為霍天生在秦嶺一處山澗中,得到了上百斤的寒鐵,非卓一絕無人能冶。   管秋霜問道:這和仙女廟又有什麼干係呢?   大有關係。   姜太公道:朱九通是個有野心的人,得到了上百斤寒鐵,可以鑄成近十把削鐵如泥的名劍來,他可以練成三個天魔劍陣,天下就無人能敵了,所以用盡心機,要把紫衣幫的高手,誘去仙女廟,也是為此了。   畢秋雲一呆道:這麼說義父真的失陷在仙女廟了?   田玉燕道:霍幫主和沈伯母失陷在仙女廟,我爺爺和師父也一定又落入朱九通的手裏了。她望望沈若華、畢秋雲,愁苦地道:大姐、二姐,這怎麼辦呢?   姜太公含笑道:你們莫急,老朽覺得霍天生也好,卓一絕也好,落到仙女廟手中,絕無危險可言,你們不妨去一兩個人,持老朽信物,前去找朱九通,要他放人,但這也只是試試而已,據老朽猜想,目前他們已可能要各走極端,絕不會放人的了,但這一次,卻非去不可因為他們縱然不肯放人,也要他們心有顧忌。   凌干青道:晚輩去。   管秋霜搶著道:弟子也去。   姜太公頷首道:好,等天亮之後,就你們兩個去一趟好了。   他伸手從馬褂裏面取出一塊五寸長色呈紫紅的竹簡遞給了凌干青,說道:你們把竹簡給朱九通一看,他應該會認識這是老朽之物。   凌干青恭敬地雙手接過,只見竹簡上刻著一行正楷,那是姜太公在此百無禁忌九字,當下就收入懷中。   姜太公回頭朝歐一峰道:目前江湖正是多事之秋,歐老弟的復出,也是時候,因為排教中的許多武功,陰狠歹毒,不是尋常門派的武功所能剋制,如今排教和仙女廟已經沆瀣一氣,如非你們風雷門武學,就沒有剋制的人了。   歐一峰道:這是老前輩過獎之詞。   沈若華在大家說話之時,已經沏好了名茶,和田玉燕兩人,分別端上。大家因有大名鼎鼎的姜太公作主,自然也就放寬了心。   天色漸漸黎明,凌干青站起身道:晚輩可以去了。   管秋霜也跟著站起身來,說道:師父,我們走啦!   姜太公點點頭道:你們看到朱九通,就把竹簡交給他看了,就要他放人,旁的不用和他多說。   凌干青躬身道:晚輩記住了。   管秋霜道:凌大哥,我們走。   兩人雙雙走出茅屋,一路奔行而去。   姜太公望著凌干青背影,一手捋髯,點著頭道:木吾這個徒弟,真是不錯。   歐一峰道:老前輩的令徒管姑娘也不錯!   姜太公目光一掃,拂髯大笑道:老弟的女公子、霍天生的義女、還有卓一絕的門人,這幾位姑娘那一個錯了?   沈若華道:但晚輩沒有好師父咯!   畢秋雲接口道:對啊,我們如果有一個像老前輩這樣的好師父,就真的會不錯了。   歐一峰本待笑道叱喝自己女兒不可對老前輩如此放肆,但畢秋雲跟著接口下去,就不好說了。   哈哈!姜太公瞇著雙目,呵呵大笑道:聽你們口氣,好像也想拜老朽為師了,人之患,在好為人師!   沈若華聽他口氣,似有允意,這樣會豈肯錯過?回頭望望父親,臉上也有了喜色,一時福至心靈,趕忙噗地跪了下去,說道:老前輩那是答應收晚輩做徒弟了?   畢秋雲也立即跪了下去道:老前輩收了大姐,自然也要收晚輩了。   田玉燕也跟著跪下,說道:弟子已經有一個師父,不知前輩肯不肯收錄了?   歐一峰也聽出姜太公的口氣,坐在一旁,只是含笑不語。   哈哈!姜太公掀鬚大樂,說道:你們三個女娃兒,倒是機伶得很,既然想拜師,還叫我老前輩?   三人聽得大喜,立即改口道:師父在上,弟子給你老人家叩頭。   叩頭倒是少不得的,這是咱們的古禮。   姜太公含笑道:秋霜是我記名徒弟,你們也記個名好了,不過老朽不喜歡人家叫我師父,這話和秋霜不知說過多少次了,你們還是叫我老夫子好了,現在你們可以站起來了。   三女又改口叫了聲:老夫子。才盈盈站起。   姜太公又道:你們要想拜我為師,大概就是想我教你們一手了,從前孔老夫子因材施教,老朽既然收你們做記名弟子,自然也少不得教你們一手才成,好!老朽在這裏耽擱的時間不多,看你們各人的造化如何了。      且說凌干青、管秋霜一路奔行,趕到仙女廟,已經快近四鼓。   仙女廟前面一片廣大場地上,早已有了幢幢人影,和一簇簇的燈火,那是攤販們準備幹活了,有的在升火,有的在斬肉調餡,有的在趕著麵粉,各忙各的,而且都顯得十分忙碌。   他們看到從大路上並肩行來的凌干青和管秋霜,這一對珠聯璧合的少年男女,顯然是城裏大戶人家的少爺、小姐,憑地早趕到仙女廟來做什麼呢?   上仙女廟,不外乎求神許願,那麼很可能是他們令尊堂得病了,才巴巴的趕個清晨來許願的了。   因為兩人都生得俊美無倫,更引起了廣場上的注意,大家都不約而同目送著兩人進入仙女廟大門。   仙女廟是朱衣教主魔手天尊朱九通的根本重地,別說進入仙女廟大門了,只要你接近仙女廟廣場,裏面的人就已知道。   凌干青、管秋霜,在江湖上知道的人雖然不多,但在仙女廟,他們兩人的知名度可著實不低,可說沒有人不知道了。   兩人剛跨進大門,就有一個中年道人迎了上來,稽首著道:觀主特命小道恭迓凌施主二位俠駕,請到裏面雲房待茶。   凌干青連忙還禮道:道長好說,在下兩人前來,原來朱觀主早已知道。   中年道人含笑道:二位行蹤是向敝觀來的,觀主如何會不知道呢?二位請。   凌干青道:在下二人路徑不熟,還是道長請先。   中年道人又打了個稽首道:貧道有僭,二位那就請隨貧道來。   轉身引著兩人穿行長廊,來至一處月洞門前面,便自站住。   月洞門內,早已鵠立著一個身穿鵝黃道袍的小道童,看到凌、管二人,就迎了上來,打著稽首道:觀主請二位入內相見。   凌干青、管秋霜隨著他進入月洞門,越過一片芊芊如茵的草地,來至階前。   小道童躬身說道:啟稟觀主,凌大俠、管大俠來了。   只聽裏面響起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快請。   小道童回身兩人躬身一禮道:觀主有請。   凌干青、管秋霜也不客氣,相偕走入。   這是一間寬敞的客堂,朱九通身穿朱紅道袍,含笑站起,打著稽首道:凌少俠、管姑娘備夜重臨敝觀,恕貧道有失迎迓,快快請坐。   兩人也不客氣,各自落坐。   小道童送上兩盞香茗,放到几上,便自退出。   凌干青抱抱拳道:在下二人備夜來訪,有擾觀主清修,實在冒昧得很。   哈哈,凌少俠好說。   朱九通打著哈哈,抬手說道:二位請用茶,凌少俠、管姑娘遠來,必有見教,到了敝觀,二位即是貧道的客人,咱們且拋開敵對的立場,有話慢慢的說,這茶中貧道可以保證,絕無手腳,二位只管放心飲用。   觀主不用客氣。   凌干青道:在下二人遠來求見,確是有事跟觀主商量來的。   哦!朱九通口中輕哦一聲,含笑道:貧道那就洗耳恭聆。   凌干青道:方才觀主親自前去樸樹灣,曾說紫衣幫霍幫主、逢老大、沈大娘、卓一絕、田有甲等人,和貴觀發生誤會,悉被觀主留下了,不知是否確有其事?   朱九通臉上似笑非笑的點子下頭,一手捋鬚,說道:紫衣幫傾巢來犯,對敝觀採取敵對行動,雙方既已勢成水炭,貧道縱有和解之心,也無法善了,因此只好把他們一起拏下了。   管秋霜道:霍幫主此行,是因為先父和我管家二十八人悉遭紫煞手毒害,向貴觀查證來的。   朱九通道:敝觀沒有人使紫煞手,霍天生找上敝觀,豈不是無事生非?這和姑娘似乎無關。   凌干青道:在下二人是奉一位老人家之命,來見觀主,要觀主把霍幫主一干人立即釋放。   他把立即釋放四字,說得特別加重語氣。   朱九通是何等人,別說他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斗姆的大弟子,就以他魔手天尊的身分,在江湖上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連叱吒風雲的紫衣幫都不在他眼裏,有誰能以命令口氣,要他立即放人?   這話如果聽到另一個和朱九通有同樣身分的人的耳中,定然會被激怒,但朱九通是個城府極深的人,聞言不怒而笑,而且笑得很和平。   他自然知道能對自己說這樣的話,必然是大有來歷之人,他自非問問清楚不可。這就目注凌干青頷首道:二位不知是奉那一位高人之命而來?   管秋霜道:自然是我師父了。   凌干青這時從懷中取出那方竹簡,站起身,雙手捧著竹簡,神色恭敬地道:這位老人家把他昔年的信物,交在下帶來了,請觀主過目。舉步跨上兩步,把竹簡遞了過去。   朱九通看他神色莊重,不覺也隨著站起,伸出雙手,把竹簡接過,目光一注,他本來紅潤如玉的臉上,剎那間臉色大變,雙手捧著竹簡,失聲道:姜太公?會是姜老人家竹符令!   凌干青道:不錯,在下二人,正是姜老人家的差遣而來。   管秋霜道:朱觀主現在相信了吧?   朱九通呵呵一笑道:管姑娘原來是姜老人家的高足,無怪劍法通神,貧道不勝佩服之至。   管秋霜道:那麼朱觀主答應放人了?   這個朱九通沉吟了下,才道:二位且請寬坐,容貧道去跟大家商量一下,再作答如何?他不待兩人回答,一手拿著竹簡,正待離座而去。   管秋霜道:凌大哥,朱觀主既然看過,師傅的竹符令應該可以收起來了。   朱九通呵呵一笑道:管姑娘說的極是,只是貧道若不把令師的竹符令拿去作證,恐怕不易使大家深信不疑,所以貧道必須帶去讓大家看看,令師符令,自有貧道負責,管姑娘只管放心好了。   凌干青道:霜妹,朱觀主說得有理,還是由來觀主拿去讓大家看看的好。   朱九通頷首道:委屈二位稍待了。說完匆匆就走。   管秋霜等他去後,哼道:凌大哥,你猜猜看,他拿著師父的竹符令,是給誰去看看的呢?   凌干青微微一笑道:他沒想到我們會拿著姜老前輩的竹符令前來要他放人。茲事體大,他自然作不了主,自然要去向斗姆請示了。   管秋霜笑道:凌大哥你想的和我完全一樣。   她望望凌干青,問道:你看斗姆會答應放人麼?   這很難說。   凌干青道:如果我們今晚沒和斗姆鬧翻,她礙著姜老人家的面子,也許會放人,但今晚經我們在斗姆殿那一鬧,斗姆也是武林中盛名久著的人物,如果各走極端,那就不一定肯放人了。   管秋霜哼道:她敢不放人?   凌干青道:霜妹,不可意氣用事。   管秋霜道:大哥和我都有血海深仇,還怕結怨得罪人麼?   凌干青道:你說的當然也有理,但我們這次以禮求見,是奉姜老人家之命來的,不論朱觀主肯不肯放人,咱們只要把姜老人家的意思傳達到了,待回朱觀主答應放人最好,萬一不肯,我們也可以向老人家覆命,此行的任務就完成了。   說到這裏,一面以傳音入密說道:霜妹,不論如何,你要多忍耐些,以後的事,自有姜老人家作主,你不可在言語上和他衝突,反倒顯得我們小氣了。   兩人默默的坐了一回,只聽履聲橐橐,朱九通手捧姜太公的竹符令,緩步走了進來。   凌干青首先站起,說道:朱觀主和大家商量的結果,不知如何了?   管秋霜因凌干青站了起來,也只好跟著站起。   朱九通心中暗暗地忖道:這姓凌的年事雖輕,一身武學已得木道長真傳,最難得的還是氣度從容,為人謙和,二師妹真不該和他結下血海深仇,此子不出幾年,定可領袖群雄,該是黑道中人唯一的勁敵了!   他心念轉動,一面呵呵笑道:二位快請坐!   他回到上首一把椅子坐下,目光一掠兩人,臉色變得十分凝重,又以極誠懇的語氣說道:貧道身為敝觀主,照說本觀大小事情,貧道自可完全作主,但最近來了不少昔年舊友,在敝觀聚首,紫衣幫霍幫主率眾來犯,以貧道一人之力,自然不足與之抗衡,因此全仗諸位道友之力,才把霍幫主一行給留了下來,所以姜老人家要貧道放人,貧道一人就作不了主,必須和大家商量之後,才能決定   管秋霜道:朱觀主和大家商量的結果,是不是肯放人呢?   朱九通道:姜老人家望重武林,大家尊為福星,有他老人家的符令,武林中人自該一體遵照了,只是   管秋霜道:只是什麼?她言詞咄咄逼人。   朱九通依然含笑道:只是諸位道友之中,和霍幫主另有樑子的,也頗不乏人,尤其他目光朝兩人看了一眼,又道:二位今晚也見過家師了,諸位道友見到姜老人家的竹符令,不好明言反對,就託辭家師即在仙女廟,不如請示家師,去作最後決定,於是貧道趕去後殿,謁見家師請示。   凌干青心中暗道:果然去向斗姆請示,看來放人之事,只怕沒有希望了!   管秋霜道:斗姆的意思呢?   她當著朱九通,直呼斗姆,朱九通卻依然含笑道:家師看了姜老人家的竹符令,要二位回去轉陳姜老人家,他已有數十年不問塵事,如今竹符令,重現武林,既有姜老人家出面,那是最好不過,近幾十年,江湖上已經積下不少恩怨是非,也該有個了結,因此家師之意,紫衣幫霍幫主等人,暫且留在敝觀,三個月後,正好是重陽佳節,請姜老人家親臨五老峰主持此一盛會。   管秋霜道:這麼說是不肯放人了?   朱九通道:不過家師交代貧道,霍幫主等人,仙女廟在這三月當中,待以貴賓之禮,當在五老峰當著姜老人家釋放。說完,站起身,把竹符令雙手交給凌干青,說道:凌少俠請代向姜老人家多多致意了。   凌干青雙手接過,然後收入懷中,朝朱九通抱抱拳道:在下自當把斗姆前輩和朱道長的話,轉稟姜老人家,在下二人,那就告退了。   朱九通連忙稽首道:二位請。   凌干青、管秋霜舉步走出。   朱九通一直送到階前,才道:凌少俠、管姑娘恕貧道不遠送了。   兩人出了月洞門,一路退出仙女廟,始終不見一個道士。   這時天色早已大亮,兩人不好再施展輕功,只得腳下加緊,趕到樸樹灣,已經日高三竿。   茅屋門前,一片空地上,這時正有三位姑娘,聚精會神,指手劃腳的在練著功夫,對兩人的走近過來,她們都似乎一無所覺。   這三人,正是沈若華、畢秋雲和田玉燕。   管秋霜正待出聲叫她們,凌干青急忙伸手一攔,說道:霜妹不可造次,她們練的好像是一種極為深奧的武功。   管秋霜偏頭問道:何以見得呢?   凌干青含笑道:第一,如果不是深奧武功,精奇難練,必須在練習之時,苦苦思索,她們不會專心一志,心無二用,連我們走近了都會不無所覺。   管秋霜道:還有第二呢?   凌干青微微一笑道:第二,你已經看到了。   管秋霜奇道:我看到到什麼了?   凌干青道:她們練的招式步功,你不是都看到了嗎?老實說,以我們目前的武功,連大名鼎鼎的斗姆都鬥過了,總不能說我們不濟吧?   管秋霜嗤地笑道:你少自吹自擂了。   不!凌干青道:你聽我說下去呢,我只是拿我們作個比喻罷了,以我們目前的身手,任何武功,只要看上一眼,應該可以看得出一點端倪來,現在你已經看了一回了,你看得懂所練的手法麼?   管秋霜經他一說,不禁呆得一呆,說道:大哥說得對極了,大姐她們練的是什麼武功呢?   凌干青道:我們不可驚動她們,快些進去了。   兩人走近茅屋,只見大門土垣上貼著一張長形的紅紙條,上面黑酣勢勁的寫著一行大字,那是:姜太公在此,百無禁忌。   管秋霜看得咭咭的笑出聲來,說道:這又是師父的大筆了,他老人家就喜歡給人家門上貼這幾字兒。隨著話聲,跨進屋去。   只見歐一峰獨自一人坐在客堂上喝茶,聞言笑道:管姑娘可別小覷了這九個字,姜老人家被武林中人尊為福星,就是只要貼上這九個字,當真是諸邪不侵。這裏密過仙女廟,貼上這字兒,就沒人敢到這裏來正眼看上一眼了。   管秋霜問道:歐前輩,我師父呢?   歐一峰笑道:姜老人家在裏面睡覺。   管秋霜又問道:大姐她們在門口練的是什麼武功呢?   歐一峰含笑道:若華她們都拜在姜老人家門下,作了記名弟子,姜老人家要她們到門口去個別傳授武功,她們從你們走後,一直練到現在了。   管秋霜道:你老不是說師父在睡覺麼?   是啊!歐一峰笑了笑道:姜老人家在裏面睡覺,也就是個別傳她們武功呀!   凌干青聽得暗暗哦了一聲,忖道:是了,難怪自己兩人來時,沈若華她們全神貫注,沒有發覺自己兩人,原來是姜老人家以傳音入密個別教她們練功,她們每一個人一面仔細聆聽,一面比劃手腳,就心無二用了。   歐一峰含笑道:你們先坐下來再說,見到朱九通了,是不是他肯放人?   凌干青在下首一張椅子坐下,點頭道:是的,他自己作不了主,還去請示了斗姆,斗姆約下了日期。把此行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歐一峰道:果然不出姜老人家所料,斗姆安靜了幾十年,居然久蟄思動,還敢跟姜老人家訂約,當真是膽大妄為已極。   只聽姜太公的聲音笑道:這一點也不稀奇,她知道老朽絕不肯自己出面,幾十年來,老朽也從沒出過面,當今武林中,除了老朽,她只有對一個人,還有五分忌憚,那就是茅山的木吾道長,但她也料想得到,木吾道長更不會下山,她還懼怕誰來?   歐一峰道:但她約了老人家。   姜太公道:她約她的,老朽不用理會她。   管秋霜道:但斗姆要你老人家去主持重九之會呢,你老人家不去,只怕她到時不肯釋放霍幫主等人呢!   姜太公道:老朽的竹牌令,不是交給了凌干青老弟了麼?到時就由凌老弟代表,這還會有假的?   凌干青道:晚輩武林末學,如何能代表你老人家呢?   有甚麼不能的?姜太公道:老朽要你代表,你就是老朽的代表,這還會有假?   凌干青還是不敢應承,說道:只是晚輩   姜太公笑道:老弟不用多說了,老朽要你代表我去自然不會叫你把事情辦砸,老朽不是有四個記名弟子麼?此刻老朽不是正在加緊訓練她們嗎?到時由歐老弟和你們同去,包管錯不了。   歐一峰聽得心頭大急,忙道:老人家,晚輩這點能耐   咄!姜太公口中咄了一聲,截著他話頭,說道:你老弟是南海風雷門的掌門人,如今已學得你門中失傳已久的武功,還怕什麼?老朽是因他們五個年輕人年事太輕了,總要有領頭的人,要你去領個頭罷了,這有什麼要緊?難道憑木吾的傳人,和老夫四個記名弟子,還不夠打發斗姆?   歐一峰道:你老人家不是說斗姆還有幾個厲害幫手嗎?   不錯!姜太公道:她敢對老朽訂下約會,自然早有打算,那幾個老不死,大概已經答應捧她的場了。   歐一峰道:那   姜太公笑道:老朽已有幾十年不管武林中雞毛蒜皮的事了,這回自然不好為了斗姆,就親自出面,但她可以約人助拳,咱們難道就不能約幾個幫手來麼?   歐一峰心中暗道:當今武林,除了你姜太公,和茅山木道長,還有誰能和斗姆一較長短?何況聽你口氣,斗姆還有幾個紮硬後臺,那有什麼人能制得住他們?   他們心中想著,還沒開口,管秋霜忍不住問道:師父,我們去找那些幫手呢?   姜太公道:叫你叫我老夫子,你偏要叫我師父,師父這兩個字,比老夫子難聽了不知有多少倍,你想想看,大成至聖先師,天下人都尊稱他孔夫子,孔老夫子,幾時有人叫他孔師父的?你再叫我師父,我就不要你這徒弟了。   好嘛!管秋霜道:弟子以後就叫你老人家老夫子好了。   姜太公笑道:必也正名乎,為師這是非爭不可的。   管秋霜道:老夫子現在可以說了,我們到那裏去找幫手呢?   呵呵!姜太公笑著道:為師總得想上一想,當今之世,能制得住斗姆的人,已經不多,要制得住斗姆勾搭的那幾個老魔頭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但辦法總是有的,讓為師仔細想想,找兩個不痛不癢的人來。   管秋霜道:老夫子,你說什麼呢?   姜太公道:你不用多問,讓為師且去夢見周公,商量商量再說。   管秋霜小嘴一噘,說道:你老人家就是這樣,說話喜歡賣關子,你老人家說的話,人家聽不懂。   姜太公不再作聲,大概真的夢周公去了。   歐一峰自然聽出來了,姜老人家語含玄機,可能早已胸有成竹,因此臉含微笑,說道:管姑娘,姜老人家可能已經有了安排,你不用多問,到時自知。   管秋霜道:歐前輩,你知不知道斗姆約的那些魔頭,會是什麼人呢?   歐一峰微微搖頭道:聽姜老人家的口氣,這幾個魔頭,似乎比斗姆還要厲害,這點自然可以想像得到,斗姆有把握請出這幾個魔頭來,才敢和姜老人家訂下重陽之約,由此可見她心目中,這幾個魔頭足可對付得了姜老人家了,像這種人,定是已有數十年不曾出山之人,我對中原武林並不太熟悉,一時之間,可真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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