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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龍虎鬥

玉翎雕 獨孤紅 28870 2023-02-05
  熱河,承德!   在那承德城裏的鼓樓大街,有一家店面很大的客棧,這家客棧掛的招牌是聚福兩個字。   大約午時,日頭老熱,雙騎並轡,從鼓樓大街的那一頭馳進,直抵聚福客棧門口。   這兩匹馬,清一色的蒙古健騎,全都黑得不帶一根雜毛,昂首踢蹄,神駿異常。   這兩匹馬上的兩個人,一個是俊美英挺,眉鎖煞氣的黑衣客,一個則是個中年大漢,四方臉,挺英武,隱隱逼人,那一雙眼神光足足。   兩個人在聚福客棧門口下了馬,停也沒停地便進了聚福客棧。   不,是那年輕黑衣客一個人進了聚福客棧,那中年大漢則扭頭順著大街走了。   沒多久,那中年大漢回來了,進了聚福客棧的一進後院上房,推開門,那年輕黑衣客正和衣躺在床上,這一會兒中年大漢進門,翻身坐了起來,道:怎麼樣,對麼?

  中年大漢微一點頭道:沒錯,是落在了這兒,只是怕他扎手。   年輕黑衣客道:怎麼?   中年大漢道:兩個都在行宮裏,您知道,那地方   年輕黑衣客道:禁衛森嚴,是不?   中年大漢道:據我所知,守衛行宮的那些人身手都不弱!   年輕黑衣客猛然一笑道:我還當是什麼扎手呢,原來你是說這,土雞瓦狗,哪堪一擊,我把他們這座行宮當成紙糊的一座棚子,看我進去把他們兩個揪出來。   此人很狂,很傲,也很自負。   中年大漢微一搖頭道:想那也不容易,固然您沒把那些人放在眼裏,可是咱們不知道那兩個在哪一個角落裏,行宮裏那麼大,您上哪兒去找!   年輕黑衣客眉皺一皺道:這倒是個麻煩陡一揚眉道:也不要緊,我找個人兒問,見一個問一個,只問遍了還愁找不著他們。

  中年大漢一搖頭道:以我看那不大好,您沒有驚動那麼多人的必要   年輕黑衣客道:怕什麼,我只是要弄他個天翻地覆,看誰能把我怎麼樣!   中年大漢道:怕倒是不怕什麼,我也巴不得弄他個天翻地覆,只是您知道,遼陽離承德沒多遠。   年輕黑衣客臉色一變,旋即皺了眉,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中年大漢道:您要聽我的就在這家客棧裏耐著性子住兩天   年輕黑衣客道:住兩天又怎麼,之後呢?   中年大漢道:他們不是帶著幾個麼,您還愁他們不往外跑,別人我不敢說,柳書玉我可清楚,此人別無他好,惟好那個調調兒,他頭一個熬不住   年輕黑衣客笑了:只要你瞧準了,那就聽你的等他。往後一仰,又躺在了床上。

     是第三天上燈的時候,中年大漢從外頭匆匆地進來了,一進門便道:走吧。   年輕黑衣客霍地站了起來:等著了?   中年大漢一咧嘴笑道:狗改不了吃便,只要有耐心,還怕等不著他。   年輕黑衣客道:在哪兒?   中年大漢道:您跟我來就是。   年輕黑衣客一句話沒說就走,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聚福客棧,左拐,順著大街往東走,那中年大漢前頭帶路,沒一會兒,拐進了一條胡同裏。   小胡同裏黑得伸手難見五指,那中年大漢說了聲:您留點兒神!   年輕黑衣客在後頭說道:放心,傷不到我的,這世上還沒有一處能夠傷我的地方。   走著走著,又拐了個彎兒,眼前突然一亮,一扇小窄門兒,門兒是紅的,一對黑門環烏黑發亮,雖不大,但瞧上去挺夠氣派。

  門口掛兩盞燈,在夜風裏晃,燈上兩個字,任誰都瞧得清楚,那是個趙字,小門兒緊緊地關閉著,門高寂靜空蕩,沒一個人影。   年輕黑衣客道:你沒認錯地方吧?   中年大漢回過頭來笑說道:您放心,錯不了的,這您就不懂了,那位胃口大,會往尋常地方跑?您瞧這兒掛的是羊頭是不,暗地裏頭的卻是狗肉。   年輕黑衣客笑了,道:你倒挺內行的!   中年大漢有點窘,然後說道:跑了這多年江湖,什麼不懂,多少總得沾點兒。   年輕黑衣客又笑了,道:咱們還等什麼?   中年大漢道:您等著,我敲門去。他走去砰砰地扣了門環。   轉眼工夫,小窄門兒開了一條縫兒,從裏頭探出了個腦袋,是個長相狼狽的中年漢子,兩眼骨碌一轉:找誰?

  中年大漢伸手塞過一物,道:慕名而來,看看趙三姑娘的!   那漢子笑了,哦地一聲道:原來二位是我們三姑娘的常客,請進,請進!   門開大了,那漢子讓出了進門路。   中年大漢回身一聲:爺,您請!   年輕黑衣客沉然一點頭,邁步進了小窄門兒。   那漢子等中年大漢也進去後,關上門前頭帶路。   進門長長一條走道,走完了走道眼前突然一亮,燈光也顯得耀眼,四合院兒,兩邊各一排三間,上房裏燈光外透,只不見一個人影。   那漢子扭頭往左邊廳房擺了手,道:我們三姑娘剛來位朋友,還沒走,請這兒坐坐。   中年大漢抬眼望向黑衣客,黑衣客一笑說道:等他,既然來了,總得讓人家聊夠了。   中年大漢笑了:三姑娘的那位朋友要是知道,一定很感激您。

  在那漢子的領導下,兩個人進了一排三間中的中間一間,這一間裏擺設不錯,一桌一椅都夠考究的,完全是大戶人家氣勢。   那漢子讓兩人坐下,又殷勤地獻上了茶,之後一聲:您二位坐坐,我失陪了,待會兒三姑娘那朋友一走,三姑娘自會派人來請二位的。   說完了話,他逕自出門走了。   望著那漢子出了門,年輕黑衣客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道:你沒說錯,這羊頭掛的還挺大,看來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這話一點不錯。   中年大漢道:您是從不到這種地方來的!   年輕黑衣客漠然一笑道:那可難說,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反正已掉進了污泥裏,還怕身上再多髒一分麼。   中年大漢目光一凝,道:我要直說一句,您不該這樣,也不該有這種想法,您雖然掉進了污泥裏,那是讓人弄的,身上也沒髒,就算身上髒了,也沒髒進心裏去!

  年輕黑衣客道:謝謝你,你這麼看,別人可不這麼看,這麼多日子到現在,我只有你這麼一個伴兒,舉目四周,真正的知心朋友也只有你一個,說說雖然夠可笑,可也未嘗不是個安慰。   中年大漢還待再說,上房間裏有了動靜,只聽一個嬌滴滴,軟綿綿的話聲道:您慢走,我不送了,有空常來坐   年輕黑衣客霍地站了起來!   牡丹花前死,做鬼也風流,迎那位神臺上摘牡丹的風流客去!   年輕黑衣客跟那大漢一前一後出了廂房,那大漢多跨一步到了院子當中,正好站在從堂屋直到伸影背後那條石板路上,口中說道:好朋友,請留一步!   他眼前,站著個衣著氣派,氣度不凡,還帶著點逼人威儀的中年漢子。   這漢子,長眉細目,白面無鬚,隆準鷹唇,一雙眼神森冷陰鷙,隱隱逼人!

  他一見眼前站著那大漢,臉色倏然一變,腳下微退一步之後,他笑了:我說這兒有誰會稱呼我好朋友,原來是關總巡察玉飛老弟。   關玉飛淡然一笑道:總座客氣,這聲好朋友也許放肆了些,總座,會主在這兒!   那漢子道:我看見了!轉身就是一禮:柳書玉見過會主!   郭玉珠背著手站在那條石板路邊上,眼望著柳書玉淡然一笑,開口說道:柳書玉   柳書玉夠靈巧的,一躬身道:屬下在!   郭玉珠笑道:你太客氣了,太多禮了!   柳書玉道:應該的,您該聽說過這句話,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您是黑騎會的會主,柳書玉只做過您一天下屬,這輩子就有您這位上司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你很會說話   柳書玉道:屬下字字發自肺腑!

  郭玉珠道:我沒說不是,也信得過。   柳書玉道:謝謝會主!   郭玉珠話鋒忽轉,道:好久不見,你好麼?   柳書玉笑得勉強,道:託會主的福,屬下當稱粗健。   郭玉珠道:我看你日子過得挺愜意的,要不怎會往這種地方跑!   柳書玉似乎有點不好意思,笑了笑說道:老毛病了,屬下這毛病玉飛老弟知道他望了關玉飛一眼。   關玉飛接口道:跟總座共過事,怎麼說也算得多年的老朋友,我要摸不透總座的脾氣,怎麼會在這兒等著總座?   針鋒相對,一個也不弱,柳書玉算明是關玉飛出的要他命的主意,關玉飛也就毫不客氣地承認了。   柳書玉勉強笑笑,轉了話鋒:會主跟玉飛老弟也是來玩的麼,那真是找對了門兒,這位三姑娘可真不賴

  關玉飛笑道:總座還不知道麼,關玉飛大老粗一個,哪懂這風流情趣,我平生也見不得女人,一見女人就臉紅脖子粗   郭玉珠笑了,柳書玉也笑了,笑得更勉強:我知道,玉飛老弟是條硬錚錚的漢子,不喜歡這套!   郭玉珠接過了口:我那位師兄,跟我那位枕邊嬌妻好麼?   柳書玉笑容微斂的道:您問任爺跟夫人呀,不瞞您說,屬下如今是放了單,早就沒跟他二位了,連他二位如今在哪兒都不知道。   郭玉珠哦地一聲道:是麼?   柳書玉道:在您面前,屬下還敢玩假麼?   郭玉珠淡然笑道:那不要緊,玉飛會讓你知道的,你完事兒了,這就要回去是麼?   柳書玉遲疑著點了點頭道:是的。   郭玉珠道:我跟玉飛初到承德來,人生地不熟,難得碰上熟人老朋友,到你哪兒坐坐去,歡迎麼?   柳書玉臉色一變,旋即眼珠一轉,他笑道:您這是什麼話,屬下只怕是請不到,哪有不歡迎的道理,容屬下前頭帶路。他欠個身就要走。   慢點兒總座。關玉飛伸手攔住了他,道:總座還沒告訴會主住哪兒呢?   柳書玉道:就在北城,就在北城。他腳下移動,還打算往外走。   總座,關玉飛仍伸手攔住他道:會主不是現在就去。   柳書玉只得停了步,轉眼望向郭玉珠道:那麼會主是打算   郭玉珠漠然一笑道:柳書玉,別說這兒是窰子,就算這兒是他們那正大光明殿,只要我想殺人,也照樣得濺一地血,這話你可懂?   柳書玉強笑說道:會主,您是說   郭玉珠道:你告訴我,任家兄妹倆住在哪個角落裏?   柳書玉訝然說道:會主,您這話屬下剛才不是說了麼   總座,關玉飛微笑開口說道:會主難得好心情,你可別招會主不高興,老朋友見面嘻哈到底,別因為小家子氣壞了這和諧氣氛。   柳書玉強笑一聲道:沒想到,沒想到玉飛老弟是這麼個人,我算交對了朋友,也謝謝你玉飛老弟的指點   點字方出,突然雙肩一晃,拔身而起,就要直上夜空。   可惜他是在郭玉珠面前,他永遠快不到哪兒去。   郭玉珠背著手沒動,只望著柳書玉笑了笑!   他這裏一笑,那裏剛自騰起的柳書玉大叫一聲捂著臉栽了下來,砰然一聲摔個結實,手指縫裏直冒血!   關玉飛道:我為總座這對照子惋惜,今後再逛窰子恐怕得拄根棍兒了!他跨步上前,伸腳就要踩。   柳書玉豈是省油的燈,一聲厲笑,翻身而起:玉飛老弟,你真是好朋友,咱們親熱親熱,我既然瞎了眼,今後總得帶一個帶道兒的!   他滿臉是血,一雙眼成了既黑又圓的黑窟窿,拿開那滿是血的雙手,猛然向關玉飛撲去。   關玉飛一笑道:總座太熱情,兄弟我消受不起也當不起。上身從旁一閃,下頭一腿掃了出去。   柳書玉空有一身詭異毒辣的所學,眼珠子沒有了他吃了大虧,被關玉飛一腿掃個正著,身子一歪,又躺下了!   關玉飛一步跟上,伸腳踩在他胸口上,含笑說道:總座,會主問話呢!   柳書玉傲不上來了,厲聲說道:姓關的,我算認識了你   關玉飛笑道:總座這時候才認識我,不嫌太遲了麼?   柳書玉還待再說   關玉飛腳下一用勁兒,道:總座,咱們跟會主不少日子,都知道會主不是個好耐性的人。   柳書玉悶哼一聲說道:那好,一句話,我不知道。   關玉飛雙眉一揚,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總座不該是那不識抬舉,不知好歹的人,怎麼這麼個說話法,會主剛才說過,我會教總座知道!   彎腰揮手一扯,柳書玉一聲大叫,腮幫子後頭冒血,一隻左耳朵硬被關玉飛扯了去!   關玉飛揚了揚那隻鮮血淋漓的耳朵,含笑說道:總座,我給你留了一隻!   柳書玉咬牙說道:關玉飛,你好狠   關玉飛笑道:這算什麼,狠的還在後頭,你總座這麼個老江湖,什麼的狠事兒沒見過,總座自己手下也夠礁,是不?   柳書玉道:沒想到我姓柳的毀在你手裏   關玉飛道:總座,世間事由來是難以預料的,總座有的是朋友,說不定我哪一天會落到總座那些朋友手裏   郭玉珠道:玉飛!   聽聽,關玉飛笑說道:會主不耐煩了,總座,開開金口吧?   柳書玉道:姓關的,你要有種,你要夠狠,你要是條漢子,你就再給我一下狠的!   關玉飛笑道:怎麼說總座曾是我的上司,敢不遵命。   他彎腰探手,五指往下一抓,只聽柳書玉一聲慘叫:姓關的,你   話還沒說完,關玉飛一挺腰,手往起一帶,柳書玉胸前衣裳破了一塊,跟那塊衣裳同時應手而起,還有一塊鮮血淋漓的肉,也就是說,柳書玉的肉硬生生被他扯下了一塊。   柳書玉不愧是個漢子,也不愧是個狠慣了的人,他沒暈過去,可是卻痛得渾身發抖:姓關的,你何不給我個痛快   也行!關玉飛笑道:凡是總座的吩咐,我都樂意遵從,也不敢不遵從,只是總座還沒答應會主問話呢!   柳書玉哼了一聲,沒說話。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不錯,挺硬的,玉飛,我要看看他的脊梁骨是不是鐵打的?   一聽這話,柳書玉猛然身子一抖道:郭玉珠,你積點德吧,任家兄妹住在行宮裏!   郭玉珠笑了,道:行宮我沒進去過,可是聽說行宮裏亭臺樓閣不下數百間。   柳書玉道:郭玉珠,我姓柳的認了,他兄妹倆不在一個地方,男的在行宮神武營裏,女的在一個親王被窩裏。   郭玉珠雙眉一揚,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老毛病怎麼也改不了,哪個親王?   柳書玉道:行宮裏就那麼一個親王,你自己找吧!   郭玉珠一點頭道:好吧,我讓你給他兄妹留點兒。   他這裏話落,關玉飛那裏腳下同時用勁兒,一道血箭從柳書玉嘴裏標出老高,關玉飛一收腳,柳書玉像個洩了氣的皮球,嘴一閉,頭歪向一旁。   郭玉珠的目光落在柳書玉身上。   關玉飛俯身在柳書玉身上翻了一陣,最後翻出了一物,托在手上道:我沒弄錯,他進出行宮該有這個憑藉。   那是四角方方一塊木牌,上面雕刻著幾個字,黑夜隱隱不清楚。   郭玉珠伸手接過那塊木牌,道:別敲人家飯碗,壞人財路!轉身往外行去。   關玉飛笑道:這還用您交代?這點德不能不積!彎腰提起柳書玉的屍身跟了出去。   柳書玉是被帶走了,可是上房裏還躺著好幾個,沒別的,那些人幾曾見過這等陣仗,是嚇暈過去了!   離開了小窄門兒,郭玉珠跟關玉飛就沒再回客棧去,可是他們出胡同的時候,關玉飛手裏已沒了柳書玉的屍體,八成兒他把柳書玉的屍體塞進胡同陰溝裏了。   郭玉珠跟關玉飛出了這條小胡同,雙雙直奔北城。      承德行宮坐落在北城,承德,雖然處在塞外荒野之地,可是就因為清初在這兒建了這座規模壯大的避暑山莊,使得這坐落在漢朝荒野之村的承德身價為之陡然一高!   提起這座行宮,不得不先說說熱河的圍場,因為圍場跟行宮的關係十分密切,也就因為有了圍場,所以才蓋了這座行宮。   圍場的所在在老哈河上流,離承德西北三百多里,那地方叫錐子山。   圍場,顧名思義,當然是打獵的地方,而這片圍場不是什麼人都能在這裏頭馳馬拉弓的,而是清王室、皇族親貴的狩獵消遣之所。   圍場周圍環植柳條,聯以木柵,場周圍達七百多里,計橫三百里,縱二百里,內又分小圍場六十七所,從北京城起,凡四十二里設一站,築以行宮,以為清帝駐蹕之所。清初諸帝多重於武事,圍場時有遊獵盛事,到了清末各地習於文弱,這座圍場也就日漸荒廢了。   行宮坐落在北山丘之上,要進行宮,有一條穿越蔽天濃蔭,蜿蜒直上的石板路。   這條石板路既寬闊又乾淨,連片紙屑都看不見。   郭玉珠在前,關玉飛在後,兩個人剛踏上石板路,剛看見行宮那宏偉莊嚴的幾扇門,便被人擋了駕。   擋他兩個的,是兩個一臉精幹色,身穿褲褂,腰裏藏著傢伙的中年漢子。   這兩個壯漢子攔著郭玉珠、關玉飛之後,左邊一個用銳利的眼神上下一打量郭玉珠,開了口:你兩個是幹什麼的,亂闖行宮。   郭玉珠沒答話,翻腕遞過那塊木牌,左邊那漢子接過一看,當即哦地一聲道:原來是安親王府的   把牌子遞還郭玉珠,道:以前沒見過你!   郭玉珠笑笑說道:我剛來不久。   那左邊漢子道:沒進安親王府之前,你是   郭玉珠道:吃咱們這碗飯的人,還能離得開兩字江湖麼?   右邊漢子笑道:說得是,你老弟以前在哪條路上?   郭玉珠道:我就在遼東。   左邊漢子道:那倒沒出這塊地兒   轉眼望向關玉飛,道:你也是安親王府的?   關玉飛道:是不是現在不敢說。   左邊那漢子訝然說道:這話怎麼說?   關玉飛道:王爺讓我這位朋友給他多找個人,我這位朋友就把我找來了,我這就是見王爺去,人家要我我留下,人家要是不要我,我還得回去吃我那碗江湖飯去!   左邊那漢子笑了,道:原來如此,光棍兒眼裏揉不進砂子,我看得出你朋友是個好手,好手誰還能不要,以我看你準被留下,咱們也好交個朋友。   關玉飛笑道:我這個人平生無他好,就好交朋友,不管我會不會被留下,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左邊那漢子伸手抓住關玉飛的手:一句話!   關玉飛目光一凝,道:閣下好大的手勁兒!   左邊漢子臉一紅,笑道:我沒瞧錯,你老哥果然是個好手,咱們一言為定,就此訂交,明兒個神武營裏找我去,我姓鐵,到了神武營門口,你只說一聲找老鐵就行了,我要請你喝兩盅。   行,關玉飛一點頭道:這兩杯我一定叨擾,只是我還不知道這神武營怎麼個走法?   那姓鐵的壯漢子抬手往上一指,道:進宮門左拐,往西走沒幾十丈,那大門頭,旗桿高可摩天就是。   關玉飛點頭說道:我記下了,說不定我停會兒就找你去。   那姓鐵的壯漢子道:今兒晚上不行,今兒晚上我值班,就在這兒站一個時辰,明兒個我在營裏等你。   關玉飛道:明兒個就明兒個吧   郭玉珠開口說道:時候不早了,別讓王爺久等了,這個圈兒裏不比江湖事,什麼事兒都得看人臉色。   說得是,那姓鐵的漢子道:誰叫咱們吃人家的,拿人家的,二位請吧,別把正事耽誤了。   郭玉珠跟關玉飛含笑打了個招呼上去了,臨走,那姓鐵的漢子還左叮嚀右囑咐,明兒個別忘了營裏找他去,看來他是真心交這個朋友。   看看離遠了,關玉飛開口說道:敢情柳書玉也在那個王府裏窩著,這兔崽子,他沒告訴咱們。   郭玉珠道:他這不是等於告訴咱們了麼。   關玉飛道:可也夠巧的,您說咱們先找哪一個?   郭玉珠道:先找女的。   關玉飛應聲掠起,撲向安親王府。   郭玉珠一聲:玉飛,留神點兒,既然是王府所在,裏頭不會沒養狗。騰身跟了過去。   關玉飛在前頭笑道:您放心,別的不會,打狗我是能手,不信待會兒我耍兩手兒您瞧瞧!   關玉飛在黑騎會裏位列總巡察,一身所學自非等閒,說話間一個起落已掠上安親王府那丈高的圍牆。   這時候夜不太深,安親王府裏還亮著燈,借著燈光看,眼前、腳下該是安親王府的內院!   偌大一片內院,林木森森,到處是濃蔭,那濃蔭裏,亭,臺、樓、榭一應俱全。   關玉飛低低笑道:天上神仙府,人間王侯家,今兒晚上我是開了眼界了,您說,下一步   一陣輕快步履聲從那濃蔭深處傳了出來!   郭玉珠目光一凝,道:問問這一個!   那濃蔭深處,走出個丫頭打扮的大姑娘,旗裝,挺標緻,挺俏的。   關玉飛二話沒說,閃身掠了下去,直落大姑娘跟前。   大姑娘著實嚇了一跳,哎喲一聲:誰!這麼冒失   話聲還沒落,她已看清了來人,嚇得後退一步,張口就要叫,關玉飛探手抓住了大姑娘皓腕,帶笑說道:別叫,姑娘,不聽話就擰斷你的喉嚨。   大姑娘嚇白了臉,驚聲說道:你!你是誰,你要幹什麼   郭玉珠在後頭接口道:姑娘,你只答我一句話,我保證不難為你,有個姓任的女人,她在哪兒?   大姑娘抬眼望向郭玉珠,也許是郭玉珠人品俊逸,英挺不凡,她那怕似乎減少了些,圓睜著一雙眼問道:你!你們要找任姑娘   郭玉珠微一點頭道:是的,你告訴我她在哪兒,我絕不難為你。   大姑娘道:任姑娘住在後樓裏,可是她今兒晚上不在府裏。   郭玉珠道:怎麼?她不在府裏?   大姑娘點了點頭道:她出去了!   郭玉珠銳利目光凝注,道:真的麼,姑娘?   大姑娘畢竟不脫天真,道:我騙你幹什麼,不信你去找!   郭玉珠皺眉道:那可不巧,今兒晚上我來了,偏偏她出去了一頓,接問道:她上哪兒去了?   大姑娘道:我不知道,這你要問他們   郭玉珠道:他們是誰?   大姑娘道:她帶來的那些人!   郭玉珠哦地一聲道:她帶來的那些人也在這兒麼?   大姑娘道:帶個好幾個,都住在西跨院兒!   郭玉珠微一點頭道:那好,我就找他們去   關玉飛一聽這句話,翻手要點,郭玉珠從後頭抬手攔住了他,望著大姑娘問道:你們王爺在麼?   大姑娘點了點頭道:在,在書房裏!   郭玉珠道:書房在什麼地方?   大姑娘往前一呶嘴兒,道:就在哪兒。   郭玉珠回身一看,只見大姑娘小嘴兒呶處是一條長廊,長廊中間有間屋燈光透紗窗,他當即轉過臉來道:謝謝你,姑娘。   他鬆了關玉飛的手,關玉飛一指閉了大姑娘穴道,然後輕輕地把大姑娘放在道旁幾盆花後。   郭玉珠笑道:誰說你是個大老粗。   關玉飛臉一紅,笑道:您對她不也挺和氣的麼。   郭玉珠沒再多說笑,轉過臉去把他那銳利目光投向那間書房,然後緩緩說道:書房重地,周圍不會沒人,玉飛,你去給我清道去。   關玉飛道:怎麼,您要   郭玉珠臉色怕人,目射煞威,漠然一笑道:我要跟那位王爺聊聊去。   關玉飛何許人,立即明白了郭玉珠的用心,他道:您看,犯得著麼?   郭玉珠道:給我清道去!   關玉飛沒敢再多說,應了一聲,一閃身欺了過去,別看他那大個子,這時候動起來輕盈得像隻捕鼠的狸貓。   很快地,他消失在夜色裏,很快地,他又出現在那間書房門前,郭玉珠一見他出現在書房門前,這才放步走了過去,他背著手邁步,簡直就把這安親王府當成了自己的家。   轉眼間到了書房跟前,關玉飛低低說道:您沒說錯,兩個,全躺下了,這就是我的打狗本事,您瞧,不賴吧,連叫都沒叫一聲。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你在這兒等我,我馬上出來。   他仍然背著手邁步,灑脫異常地踏上了畫廊,到了書房門口,他一句話沒說,連個招呼都沒打便推門而入。   剎時,書房裏響起一聲驚喝:誰呀,你是   郭玉珠進去了,那聲驚喝立即趨於寂靜,轉眼工夫,郭玉珠又背著手走了出來,仍然是那麼灑脫,可是眉宇間那一煞威懍人。   關玉飛迎上去道:你把他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他一條命能值幾何,髒我的手!   關玉飛道:那麼您   郭玉珠道:走吧,咱們到西跨院去!他邁步下了畫廊。   關玉飛沒再問,兩眼之中突然閃起兩道奇光,臉色也陡然變了一變,旋即跟了下去,他明白了,這位安親王這輩子算完了。   郭玉珠走在前頭,他沒有掩蔽,也沒有躲躲藏藏,更沒有從房上走,仍是那麼負手邁步,大搖大擺,瀟瀟灑灑,從內院到西跨院去,必須要經過前院,郭玉珠跟關玉飛所以一直沒碰上幾個人,那是因為內院重地,下人不得隨便出入,王府的規矩大,不是禁衛站崗,不是內院有話,下人是不得擅進內院一步的。   再說內院住的都是內眷,這些人沒一個會武的,耳目本就是遲鈍,警覺性也不夠。當然不會發現有人侵入了內院,可是前院就不同了,前院是親隨、護衛這些下人們經常活動的地方,這時候夜也不算太深,還能碰不見人!   郭玉珠跟關玉飛剛從那內院門兒踏進前院,迎面便碰見了兩人,看打扮,看裝束,這兩個漢子該是安親王府的護衛。   郭玉珠跟關玉飛把安親王府當成了自己的家,大搖大擺,肆無忌憚,當然,那兩個護衛一眼就看見了他們。   也就因為他倆是這麼個走法,反倒使那兩個護衛摸不清來路,一時沒敢亂動,更何況他倆是從內院出來的。   更妙的是郭玉珠看也沒看那兩個護衛一眼,打從他身邊過去,行向了西跨院。   那兩個護衛四隻眼,詫異地衝他倆直瞧。當郭玉珠剛到西跨院門口時,背後響起了話聲:二位請等一等!   郭玉珠停了步,轉過身那兩個護衛已到了眼前,他看了那兩個護衛一眼,漠然開口說道:你兩個叫我?   就憑這鎮定,這語氣,那兩個護衛更不敢亂動了。   左邊那漢子只衝郭玉珠,賠上一臉不安的笑,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請教,二位是   郭玉珠冷然說道:來找事兒,來殺人的。   那兩個護衛聽了這話剛一怔,郭玉珠已抬起了手,沒吭一聲躺下了一對,眉心各有一個血洞。   這一手段稱得上狠辣,看得關玉飛眉頭一皺,可是他沒說話。   郭玉珠跟個沒事人兒似的,扭頭便進了西跨院。   這時候西跨院的院子裏瞧不見一個人影,可是左邊那一排三間屋中的那一大間裏,燈點得挺亮,而且人聲喧嚷,聽起來聒耳,聽:哈,皇上。   娘的,老子今幾個碰上了鬼,可是他媽的大點兒一個。   哈,小子,別瞪眼了,再瞪不出個九點兒來,瞧瞧,我是對虎頭,下家是地杠,賠吧。      敢情那兒賭著呢,正熱鬧,正起勁兒,正在興頭兒上。   郭玉珠站在西跨院門內,銳利目光來回一打量,邁步便走了過去。   那一大間屋,燈光是點得挺亮,可是門兒關著,是要關著,賭這玩意兒有幾個敞著門兒的!   到了門口,郭玉珠抬手拍了門,砰砰兩聲過後,屋裏那陣喧嚷靜了一靜,隨即有人問道:誰呀?   郭玉珠應了一聲:我。   屋裏那位不耐煩了,粗聲粗氣地道:我知道是你,你他媽的沒個姓兒,沒個名兒麼?   郭玉珠雙眉一揚,道:開門兒看看不就知道了。   廢話。屋裏那位道:你他媽的又不是情貼子,開了門兒我還瞧不見你,老子我手氣正興,你來搗什麼,夾著尾巴滾遠點兒!   另一個開了口:老趙,你伸個手給他開開吧。   不許開!先前那個罵道:誰開門沒了我的財氣我跟誰沒完,叫他兔崽子先報個名兒!   郭玉珠冷然一笑道:我報了名你就更不會開了。   抬手一震,砰然一聲,兩扇門豁然大開,燈光為之一陣閃動。   只聽有人叫道:喲,你他娘的不會輕點兒,嚇人哪!   這一大間,一張大炕,滿屋子汗酸味兒,炕上圍靠著七八個,有的袒胸,有的露臂,有的捲著袖子,有的捲著褲腿,中間一盞大燈,一副牌九,周圍還散落著銀票。   霍地站起一個滿臉橫肉,殘眉凸睛的,他瞪眼罵道:你他媽的敢兩眼突然一直,臉色變了,話也沒了。   郭玉珠淡然說道:敢什麼,說呀?   他七八個全望了過來,剎時全直了眼,不知道是誰驚叫了這麼一聲:是會主   倏地,那另幾個散了,轉身就往炕裏摸。   關玉飛冷然說道:會主當面,我看看誰膽上長了毛?   就這一句話,震住了八個大漢,沒一個敢再動。   郭玉珠凝望著滿臉橫肉,殘眉凸睛的中年大漢道:你罵夠了吧!   那滿臉橫肉,殘眉凸睛的中年大漢白了臉,驚慌地囁嚅說道:屬下該死,屬下不知道是會主   郭玉珠道:要知道是我的話嘛,恐怕還得多罵上兩句,對不?   那滿臉橫肉,殘眉凸睛大漢臉又一變,道:會主開恩,屬下該死!   你是該死!郭玉珠淡然一笑道:今晚上你的手氣不壞,可是你的運氣怕頂糟,冒犯會主,這是犯上,你知道該當什麼罪?   那滿臉橫肉,殘眉凸睛大漢機伶暴顫,轉身撲向後窗戶。   郭玉珠笑道:你也不看看你眼前站的是誰?   跨一步探手,一把抓住了滿臉橫肉,殘眉凸睛大漢的腳脖子,往回一帶一抖,那大漢立即悶哼一聲,郭玉珠隨即又揚掌劈了下去,炕上黃白之物四濺,旋即郭玉珠手鬆了,那大漢砰然倒在炕上。   試問,誰還敢動,哪個不要命,一張臉青一張臉白。   趙大海!郭玉珠又叫了一聲。   一個白淨臉漢子機伶一顫,忙應道:屬下在!   郭玉珠道:你們怎麼會到這兒來?   那白淨臉漢子趙大海道:回會主,屬下等是二姑娘帶進來的!   郭玉珠道:我就是為了找她,她人呢?   趙大海道:回會主,二姑娘出去了,天沒黑就出去了。   郭玉珠道:這個我知道,她到哪兒去了?   趙大海簡直是有問必答,他哪敢不說:回會主,今天晚上神武營的統帶請任爺跟二姑娘吃飯,二姑娘天沒黑就去了!   郭玉珠道:這麼說她人現在神武營?   趙大海道:屬下只知道今兒個晚上神武營的統帶請他二位吃飯,是不是在神武營吃,屬下就不知道了!   郭玉珠道:神武營的那位統帶住哪兒?   趙大海道:這個屬下不知道   郭玉珠沉默了一下,兩眼猛地一睜,道:我走了之後,不許任何一個聲張,我能進來一回,就能進來二回,跑也沒用,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他。話落,轉身出了屋。   郭玉珠跟關玉飛沒了影兒,那幾個站著發怔,個個白著臉,沒一個敢動彈一下。      片刻之後,郭玉珠跟關玉飛到了神武營前,這神武營佔地挺大,那裏挑著燈的旗桿高可摩天,偌大一座神武營靜悄悄的,只有門口那兩個披掛齊全,挎刀的漢子在來回走動著。   郭玉珠近前亮出了那個安親王府的腰牌,道:我們兩個奉王爺之命來接任姑娘。   一個神武營的漢子道:任姑娘?哪個任姑娘?   郭玉珠道:今兒晚上統帶不是請任爺跟任姑娘吃飯麼?   那神武營漢子哦地一聲道:你是說二姑娘呀,不在營裏,真的,統帶請他二位吃飯會在營裏麼,菜順來樓訂的   郭玉珠道:吃飯的地兒在統帶府裏,對麼?   那神武營漢子笑道:行了,你老弟聰明了!   郭玉珠淡淡一笑道:統帶府我還不知道怎麼走法?   怎麼!神武營漢子瞪眼說道:你連我們統帶住在哪兒都不知道,真是,這承德山莊哪一個不知道我們統帶住哪兒   郭玉珠笑說道:不瞞你說,我到王府沒多久!   那神武營漢子哦了一聲點頭說道:那就難怪了   抬手往東一指,道:瞧見了麼,門口這條路,順著門口這條路主東走,到個十字路口往北拐,紅門,門口兩盞大燈,一雙石獅子,黃匾四個大字,九貝子府那就是。   郭玉珠道:怎麼是九貝子府?   那神武營漢子道:到底是剛來的,神武營是幹什麼的,吃的是什麼飯,隨便挑個人就能當統帶!真是,告訴你吧,老弟,統領行宮神武營,跟統帶營裏的侍衛營,還有九門提督一樣,非沾皇親邊點兒不行,明白了麼?   郭玉珠明白了,謝了一聲他帶著關玉飛走了。      順著神武營門口這條路往東走,到了十字路口北拐,果然,剛拐過彎兒就看見了,一點不錯,兩扇朱門,門頭兒既高又大,門口兩盞大燈,一對栩栩如生的石獅子,橫匾四個大字九貝子府。   郭玉珠跟關玉飛看得清楚,這九貝子府門口也站著兩個,瞧裝束,看打扮,當然是神武營的人。   按說,這位九貝子既是神武營的統帶,從神武營調人來給他站門,該是順理成章,理所當然的。   可是實際上哪個府裏都有親隨,都有護衛,神武營是公家的,是官家的,而府裏的親隨、護衛則是私人的,也就是說神武營吃的是公家的糧,拿的是公家的俸,除了行宮之外,是不能隨便給那個府站門的。   如今這位九貝子竟然把神武營的人調來站門,其亂來的程度可想而知,這也說明了這班皇族親貴是多麼的不像話。   其實,這也是因為在這承德山莊的關係,山高皇帝遠,宗人府又遠在京裏,皇上一年來不了幾回,誰管他,誰又能管得了他,誰會為這點小事得罪皇親?   看在眼裏,郭玉珠不舒服在心頭,他揚了揚眉道:玉飛,你說咱們怎麼辦?   關玉飛道:您剛才那一手不挺好麼。   郭玉珠道:你認為剛才那一手不錯?   可不是麼?關玉飛笑道:您不瞧那兩個傢伙讓您唬得一愣一愣的?   郭玉珠笑了,關玉飛接著又是一句:我們得快一點兒,安親王府裏那幾個已然被人發現,萬一一聲張,一鬧,消息傳到這兩個地兒來,事情多少要不好辦點兒。   郭玉珠微一點頭道:說得是   說話間已到九貝子府前,那兩個神武營的一見來了人,當即就走下一個,他還沒開口,郭玉珠就先說了話,老辦法,把那塊腰牌一亮,道:我們奉王爺之命,來接任二姑娘的。   怎麼?那神武營漢子道:你兩個路上沒碰著?   郭玉珠一怔,道:你的意思是說任二姑娘已回去了?   可不麼。那神武營漢子道:走了半天了,你不瞧瞧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吃飯哪有吃到這個時候的,我們統帶還派了兩個人護著車送任二姑娘回去的!   郭玉珠眉峰一皺道:那怎麼會路上沒碰著?   那神武營漢子道:你兩個走的是哪條路?   郭玉珠說不出名堂只得這麼說:我兩個先到神武營拐了一趟   這就是了!那神武營漢子立即說道:那難怪路上沒碰上任二姑娘,車走的是這條路,你兩個大調角,走的是那條路,那還有不錯過的?   可真巧。   郭玉珠眉峰皺深了三分,沉思了一下道:那麼,任爺呢,也走了麼?   那神武營漢子道:任爺走得更快,席一散就走了,統帶要派車送他,他說什麼都不要,聽他說還要到外頭辦點事兒去。   這可麻煩了,一個回了安親王府,趕是趕不上了,只一進門,還怕不發現出了事兒,還怕不馬上來個倉皇逃遁,遠走高飛?   一個又到外頭辦事去了,承德城地方不算小,一時半會兒又到哪兒找他去,從哪兒找起?   郭玉珠半天沒說話。   關玉飛在他身後開了口:既然任姑娘已經回去了,那麼咱們走吧,反正王爺等的是任姑娘,任姑娘已經回去了不就行了麼?   郭玉珠默默地點了點頭,轉身就要走。   這時候打門裏出來個人,是一個親隨打扮的中年漢子,他一見郭玉珠跟關玉飛一怔停了步,轉眼問那兩個神武營的漢子道:這兩個是幹什麼的?   一個神武營漢子答道:安親王府來接任二姑娘的。   那親隨打扮中年漢子咧嘴一笑道:正好,喂,二位慢走一步!   郭玉珠停步回身,望著那漢子道:有什麼事兒麼?   那親隨的中年漢子快步走了下來,近前先賠上一笑:貴姓?   郭玉珠道:我姓柳!   那親隨打扮中年漢子道:原來是柳老弟,柳老弟,我跟您商量件事兒   窘迫地笑了笑,接著說道:您兩位這就回去是否可幫個忙,請二位回去稟告王爺一聲,就說在門口碰見了九貝子府來人送信兒,任二姑娘跟任爺今兒晚上外頭有事兒,不回去了   郭玉珠一怔,道:怎麼,任二姑娘不是回去了麼?   那親隨打扮中年漢子往後一指,笑道:是他倆說的是不?他兩個不知道,貝子爺派我往安親王府送信兒去的,這還錯得了?   郭玉珠道:任姑娘究竟是   那親隨打扮中年漢子伸手拍了拍郭玉珠,笑笑說道:柳老弟,咱們瞞上不瞞下,任姑娘跟我們貝子爺談得挺熟絡,挺投機,今晚上不想回去了,要在我們九貝子府住一宿,柳老弟明白了吧。   郭玉珠明白了,他是最瞭解任梅君的,這還能不明白,雙眉陡地一揚,道:這麼說,任姑娘如今還在   那親隨打扮中年漢子咧嘴一笑道:後樓上又擺了一桌,這一桌只我們貝子爺跟任姑娘,約莫工夫也快該撤了   郭玉珠眉梢又揚高了一分,道:那麼,任爺呢?   那親隨打扮中年漢子道:任爺確實是先走了,席一散就走了,聽說還要到外頭辦點事兒去。   郭玉珠沉默了一下道:那麼,你為什麼不到   那親隨打扮中年漢子嘿嘿笑道:你老弟幫個忙,我外頭有點事兒待辦,你老弟要肯幫這個忙,我就把這一趟挪到外頭去了。   郭玉珠笑了,道:原來如此,行,這個忙我幫定了   那親隨打扮中年漢子樂了,一巴掌拍上郭玉珠肩頭,道:你老弟是個難得的熱心人,這個朋友我交定了,過兩天我去找你去,咱們順來樓上喝兩盅去,老弟,我的事急,失陪了,這兒謝了。   對著郭玉珠一抱拳,拔起腿匆匆而去。   郭玉珠望了那背影一眼,低低說道:我該謝謝你   轉眼望向關玉飛道:咱們走吧。   他當真邁步走了。關玉飛呆了一呆,忙跟了上去,他剛一聲:您   郭玉珠漠然笑道:你以為我捨得走麼,我要看看任梅君她跟那位九貝子是怎麼個熟絡,怎麼個投機法,咱們繞到後頭去!   關玉飛明白了,沒再說話。   順著九貝子府那丈高的圍牆走,沒一會兒已到了九貝子府後頭。   這九貝子府後頭沒房子,臨著一片松林,這一片松林每一棵都是上百年的老松,虯枝盤根,看上去雄偉異常,越過那丈高的圍牆看,九貝子府後院那林木枝葉中微露一角屋簷狼牙,也透著一點燈光。   郭玉珠道:這就是那座後樓了。   話落,身起,直射那林木枝葉中。   關玉飛不敢稍慢,忙騰身跟了進去。   郭玉珠停身在一株老松上,關玉飛就落在他身旁,關玉飛看得清楚,郭玉珠目光凝聚一點,眉宇間殺機深溢,臉色怕人。   郭玉珠目光凝聚處,是一座獨棟小樓的樓頭,那個小樓樓頭紗窗輕掩,燈光外透,窗上人影兒兩個,要不是一個雲髻高挽,一個拖著髮辮,準會讓人誤會那是一個人影,而且是一個胖子的人影。   因為,那兩個人影已經合成了一個,坐姿,人像兩塊橡皮糖,緊緊的扭在一起。   關玉飛皺了眉,他沒說話,他沒說什麼。   只聽郭玉珠一聲:跟我來。他身形一閃,脫弩之矢騰起往小樓投去。   關玉飛不敢稍慢,忙跟了過去。   郭玉珠的落腳處,是樓頭那一排朱欄畫廊,他落下沒一點聲息,關玉飛跟著射落的時候,卻聽眼前那兩扇緊閉的門裏傳出一聲輕喝:誰?   這就顯出修為深淺了,也顯出這位九貝子不等閒,並不是只靠那皇親兩個字統領神武營的。   郭玉珠立即冰冷道:我,安親王府的。   裏頭沒聲息,郭玉珠跨前一步震開了那兩扇門,門開處,他兩眼直欲噴火。   看情形,這兒是九貝子的臥室,其豪華,其講究自不在話下,但郭玉珠看的不是這些,而是   一張小檀木桌,桌上精美菜餚幾味,一壺酒,碗兒成雙,牙箸兩對。   桌後,兩個人,一個是身穿褲褂,身材頎長,挺俊,挺英武,嘴唇上還留著兩撇小鬍子的中年漢子。   另一個,則是郭玉珠的枕邊嬌妻任梅君,她,坐在那位爺腿上,整個人偎在那位爺懷裏,瞧模樣兒恨不得貼到人家肉裏去。   她寸縷沒穿,那雙桃花眼水汪汪的,那張嬌面,也許是小樓春暖,再不就是因為酒意,紅紅的。   就這麼一幕情景,看得郭玉珠兩眼直欲噴火,關玉飛眉峰一皺,忙把臉別向一旁。   那位爺一怔,任梅君霍地站起,一張春意盎然的嬌面煞時變得煞白,轉個身,伸手從床上抓起了衣裳掩住了身子。   郭玉珠笑了:怎麼,還怕人看麼,我看過的次數可不在少數!   那位爺霍地站了起來:你是誰?   郭玉珠淡然說道:讓她說。   任梅君道:九爺,他就是叛逆遼東郭燕翎的兒子!   郭玉珠笑道:你漏說了一句,我還是你的丈夫。   那位爺臉上變了色,喝道:大膽,你擅闖   郭玉珠道:這兩字不妥,我是來捉姦的。   那位拍了桌子:閉嘴,來人   郭玉珠淡然笑道:老實一句話,就是你麾下神武營的好手都來了,我也未必放在眼裏   那位爺怒哼一聲,伸手就要去掀桌子。   郭玉珠跨步進前,伸手按在了桌子上,那位爺沒能掀動,郭玉珠笑道:怎麼樣,閣下,我不比你這位神武營的統帶差吧。   那位爺臉色大變,轉身就要往床上摸。   郭玉珠臉色一沉,喝道:別動,我不是衝著你來的,你敢亂動我讓你血濺小樓。   那位爺沒理會,以他的身分豈吃這個,只聽錚然一聲,一把長劍已掣在手中,他轉身就要撲。   任梅君伸手攔住了他,嬌聲說道:九爺,別,沒聽他說麼,他不是衝著您來的,您何必呀,再說您不知道,他已盡得長眉門絕學神髓   那位爺冷冷一笑道:我不信鬥不過他,我早就想抓他了,只恨碰不上他,今兒晚上他來得正好   郭玉珠含笑截口,道:真的麼,貝子爺?   那位爺冷然說道:真不真你試試看!   只聽一陣衣袂飄風聲響自樓下,那位爺忙喝道:來人!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玉飛,別讓他們打擾我。   關玉飛應了一聲,轉身而去,郭玉珠話鋒微頓,望著那位爺又道:九貝子,話我已說過了,我只要任梅君,絕不動你這貝子府一草一木   那位爺喝道:大膽,住嘴!   樓梯口砰砰兩聲,有人叫,也有人叱喝,想必關玉飛那邊已交上了手。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九貝子,別盼他們了,有我那位兄弟一人站在樓梯口,你的從人一個也上不來,不信你可以看看   那位爺沒說話,長劍一抖,隔著桌子刺了過來!   郭玉珠順手抓起酒壺,往劍上一迎,錚地一聲,火光四濺,那柄長劍硬被格往一旁,那位爺的身形也為之一晃,郭玉珠笑了,道:怎麼樣,貝子爺?   那位爺紅了眼,冷哼一聲,抖手又是一劍。   任梅君嬌聲說道:九爺,您留神   郭玉珠抬手把長劍格向一旁,道:九貝子,事可不過三   那位爺持劍左腕一沉,劍尖上指,唰、唰、唰一連攻出三招,飛快,威力也比前二劍增了一倍。   郭玉珠揚了眉,酒壺往下一沉,一抖,劍尖一下飛上半空,然後他出左掌一點桌沿,那隻小檀木桌往那位爺腰間擋去。   那位爺臨危還要護花,伸手拉過任梅君,一腿踢向桌子,砰,一聲,一隻檀木桌粉碎,杯盤亂飛,酒漬、菜湯濺得哪兒都是。   只聽任梅君驚叫說道:九爺,我要落在他手裏準活不成,我看咱們還是   那位爺冷哼一聲道:看看誰落在誰手裏!一抖長劍又刺了過來。   適時,任梅君拿衣裳裹住嬌軀,閃身往後窗撲去。   郭玉珠看得冷笑一聲道:任梅君,捉姦成雙,走了你我這場官司就打不贏了。一手拍向長劍,閃身追了過去。   那位爺大喝一聲,遞劍便截郭玉珠。   郭玉珠真有點冒火了,右掌一抓一抖,那位爺悶哼一聲退後,長劍也脫手飛起,篤地一聲插在門框上,同時郭玉珠閃電探左掌,直向任梅君抓去。   那位爺的身手固然比郭玉珠差了很多,可是這一出手阻攔,多少畢竟礙點事兒,郭玉珠抓住了任梅君裹在身上的那件衣裳,嘶地一聲扯下一大幅。   任梅君可不在乎赤身露體,撞開窗戶衝出翻了下去。   郭玉珠冷冷一笑道:沒聽見麼,今兒晚上走了你,我這場官司就打不贏了!他就要跟著衝出去。   而,那位爺一柄匕首已遞到他後心,郭玉珠胸中火兒增三分,冷笑一聲:看來你是想為她而死。   那位爺的這一手攻的是郭玉珠在所必救,是故郭玉珠只得反手一掌拍向那柄匕首,當他那左掌就要拍上那柄匕首的剎那間,他倏覺左掌一陣劇痛,他立即明白,那位爺手裏不是普通的兵刃,而是一柄削鐵如泥,吹毛斷髮上古神兵,他一驚撤掌,左掌閃電掠出,只一翻,便劈手奪過那柄匕首。   再看右掌,橫掌心一道口子,皮開肉綻血滿手,幸虧躲得快,要不然他一隻右掌五根指頭非沒四根不可。   郭玉珠火上加火,匕首閃電一遞,那位爺臉上從左眉到上嘴唇添了一道血溝,那位大爺大叫一聲捂臉後退,郭玉珠轉身掠出後窗。   掠出後窗口,上樓再看時,夜色茫茫,空蕩寂靜,哪裏還有任梅君的身影。   這九貝子府後是一大片松林,黑黝黝的,濃蔭遮天,正是個藏身的絕佳處所,郭玉珠一咬牙,閃身投進樹林。   他身法如電,在松林裏來往三遍,沒有,就是沒有,找遍了每一棵樹,翻開了每一處枝葉,就是沒找著任梅君。   郭玉珠氣得臉發白,一跺腳衝出樹林,重上小樓。小樓裏一攤血,那位九貝子也沒了影兒,樓梯口關玉飛還在鬥那些鷹犬,郭玉珠他一怒撲出,掌中匕首化匹練,只見白光一閃,慘呼四起,五個鷹犬滾下兩對半,加上原躺在樓下的共是九個。   郭玉珠住身收勢,神色怕人,威煞若神,連關玉飛都看得一懍:怎麼樣,她   郭玉珠冷哼一聲道:那該死的虜狗糾纏不捨,我慢了一步,可曾看見那虜狗?   關五飛搖頭說道:沒看見!我只顧鬥這些個   郭玉珠冰冷說:要不是他那賤東西早已授首,走,跟我找他去,今兒晚上血洗他這九貝子府一個不留。   關玉飛臉色一變,剛要說話,只聽前院人聲大起,光亮燭天,他一怔忙道:八成是神武營   郭玉珠冷笑說道:就是他們傾巢而來又如何?   關五飛道:您忘了,火器   火器二字方出,轟地一聲一片鐵砂打在欄杆上,有幾粒濺在關玉飛胳膊上,熱辣辣的,生痛。   郭玉珠一咬牙道:便宜那虜狗了,走!   轉身繞進小樓,從後窗掠了出去。   一上老松,看清楚了,整個九貝子府都是燈,都是人,而且四下裏還有不少燈往這兒趕,有燈就有人,敢情已驚動整個承德山莊了。   關玉飛道:這兒不能待了   一語未了,只聽有人叫道:在哪兒,在哪兒,樹上!   四五條人影竄起,凌空拔了過來。   郭玉珠冷笑一聲就要出手,關王飛一把拉住了他道:爺,咱們不是鐵打金剛,鋼鑄羅漢。   郭玉珠冷哼一聲,騰空掠起,向外射去,關玉飛不敢稍慢,他不怕高手,可是火器難擋。   兩個人一前一後,流星趕月般,一路再無阻攔地出了承德山莊,燈看不見了,人聲也聽不見了,郭玉珠停了下來,臉發白,兩眼發紅。   關玉飛慰勸說道:您何必生這麼大氣,逃過這一遭她還能逃過下一遭,只要您有這心,天涯海角她也跑不了!   郭玉珠木然說道:你不知道,再想找她怕要直闖長眉門了!   關玉飛道:您是說她會   郭玉珠道:她沒別的地方好躲,她也不敢躲到別的地方去。   關玉飛情知這話不錯,他沒說話。   郭玉珠又道:我原想在搗長眉巢之前,先除去這個,誰知,誰知算他兩個命大   冷笑一聲,接道:不過他兩個也只有多活幾天而已!   關玉飛趁勢說道:這就是了,那您何必生這麼大氣?   郭玉珠道:都是那虜狗   驀地一個冰冷話聲傳了過來:你擾亂行宮,形同叛逆,好不容易逃出來,卻又在這兒罵人,郭玉珠,我看你是活膩了!   郭玉珠臉色陡然一變,目射逼人寒芒,霍地轉望話音傳來處,那又是一片松林,震聲喝問道:什麼人?   我,只聽松林內那人應道:老朋友。   關玉飛閃身就要撲過去!   郭玉珠伸手一攔道:等他出來。一頓,冷然說道:滾出來!   松林內那人道:郭家就是這麼教子弟的麼,我不會,你滾一個我看看。   郭玉珠雙眉陡揚,閃身就要撲過去,而他身形才動松林內已然走出一人,頎長身材,雪白衣衫,丰神秀絕,俊美絕倫,手裏還拿著一柄摺扇。   郭玉珠一怔,脫口叫道:是你   那白衣客淡然說道:怎麼,你認得我?   郭玉珠吸了一口氣道:李克威   那白衣客正是李克威,他淡然一笑道:你再看看我是誰?   手往臉上一抹,此時又是一張臉。   郭玉珠兩眼一睜,叫道:玉翎雕一閃身就要撲。   玉翎雕抬手拿下人皮面具,道:郭玉珠,你急什麼?我找你,你也找我,這等於不見不散的死約會,說幾句之後再動手也不遲。   郭玉珠硬生生剎住身形,道:你說得不錯,你找我,我也找你,今兒晚上既然碰上了,不倒下一個人是不會散的。   玉翎雕微一點頭道:我正是這個意思。   郭玉珠兩眼一瞇,冷笑說道:原來李克威就是玉翎雕,玉翎雕就是李克威,讓你瞞得好苦,我要早知道   玉翎雕道:早知道又如何,那時候你能在第幾招上勝過我!   郭玉珠道:如今你試試!   玉翎雕搖頭說:你的身手剛才我見過了,較諸當日的確不可同日而語,想必是已盡得長眉絕學,可是我說句話你也許不信,你最好也別動火,你還不行。   郭玉珠冷笑說道:你我別耍嘴皮   玉翎雕截口說道:又急了,我都不急你急什麼,就憑你這動輒拔劍的衝動性子就差我一大截,別的還用再說麼?   郭玉珠冷哼一聲硬沒動。   玉翎雕淡然一笑道:對了,學學鎮定,要做不到泰山崩於前而顏色不變,那算不得上乘,懂麼?   郭玉珠氣得臉上變色,剛要說話,玉翎雕那裏又開了口:你知道,我找你只為一件事   郭玉珠冷然說道:我知道,可是我要告訴你,她已經回去了。   玉翎雕一怔,道:怎麼說,她已經回去了?   郭玉珠道:是的,我不願意多說,信不信由你!   玉翎雕目光一凝,道:這麼說,是你救了她   郭玉珠道:沒聽見麼,我不願意多說。   玉翎雕微一點頭道:我聽見了,這麼說我要問你為什麼放她,怎麼肯放她,她是否安好,想必你也不願說了?   郭玉珠道:你說對了,我只有一句話,她根本就不在我手裏。   玉翎雕又一怔道:她根本就不在你手裏,那麼她   郭玉珠道:你不會上遼東找她,問她麼?   玉翎雕沒說話,目光凝注,半天突然一點頭道:郭玉珠,你算得上個人物,在當世之中也可以稱得上英雄二字,我相信你。話落,他轉身要走。   郭玉珠倏揚沉喝:站住。   玉翎雕轉回了身,望著他沒說話。   郭玉珠道:你要幹什麼?   玉翎雕道:我找你只為這件事,如今這件事既然已經了了,我就不再找你了   郭玉珠雙眉一揚,仰天大笑。   玉翎雕目射驚異,望著玉珠道:什麼意思?   郭玉珠笑聲倏斂道:郭玉珠豈是人願意找便找,不願意找便一走了之的人   玉翎雕兩眼一睜道:那麼你的意思   郭玉珠道:沒聽剛才我說麼?咱們兩個不倒下一個是散不了的   玉翎雕微一搖頭道:不行,你不是我的對手,而且你帶傷,我不願跟一個帶著傷的人動手,如果你要找我,等你手上傷勢好了之後再說。   關玉飛這才發現郭玉珠左手滿手是血,忙道:爺,您什麼時候   郭玉珠淡然說道:一點皮肉傷,不礙事   目光一凝,望著玉翎雕道:我說一句話,你最好別再囉嗦,無論怎麼說,今兒晚上我絕不會放過你,除非日出西山,乾坤倒轉。   五翎雕道:你我之間有這麼大的仇恨麼?   郭玉珠道:當然,不是你,我郭玉珠不會有今天   玉翎雕道:這麼說你是不殺我絕不甘休了。   郭玉珠冷然點頭道:當然,除非你殺了我!   玉翎雕沉默了一下,微一點頭道:好吧,一山難容二虎,我就借這片松林之前跟你放手一搏拼拼吧   郭玉珠雙眉一揚,左手緊了緊兩柄匕首。   玉翎雕話鋒忽一轉道:不過,在沒動手之前我希望你能容我一問   郭玉珠道:你還有什麼好囉嗦的?   玉翎雕道:我記得你是黑騎會的會主,曾經統率黑騎會高手為官家效力,立過不少功勞,怎麼今夜一反常態,不但擾亂行宮,而且還要追殺自己的枕旁嬌妻?   郭玉珠臉色一變道:那是我的事。   玉翎雕道:這麼說你是不願意告訴我?   郭玉珠道:你說著了。   好吧。玉翎雕微一點頭道:既然你不願意告訴我,我也不便勉強,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你那枕邊嬌妻跟她那位兄長已然離開承德雙雙投奔長眉門去了!   郭玉珠微微一愕道:怎麼,你見著他倆了?   玉翎雕道:我看見他倆了,也聽見他倆的話,可是他們沒看見我,你那枕邊嬌妻好像很狼狽   郭玉珠道:逃命的人還有不狼狽的麼?   說得是。玉翎雕道:漏網之魚,驚弓之鳥,掌下亡魂,哪有不狼狽的   郭玉珠冷然說道:你說完了麼?   玉翎雕道:怎麼,又著急,又不耐煩了?   郭玉珠沒說話,緩緩舉起掌中匕首。   玉翎雕道:郭玉珠,咱們非拼個你死我活不成麼?   郭玉珠道:你準備好了麼?   玉翎雕一搖頭道:看來你的心意很堅決,既然你認定你我不能並立,既然你那麼仇恨我,這個結不解開也是不行的   說話之間,郭玉珠掌中匕首平舉至胸。   關玉飛突然說道:爺,我在這兒呢。   郭玉珠道:這是我的私事,我不許你插手。   玉翎雕目光一轉,道:郭大少,這位是   郭玉珠道:我的朋友,前黑騎會總巡察,八臂哪吒關玉飛。   玉翎雕道:失敬了,黑騎會人不下百數,只有這位是條漢子。   關玉飛道:誇獎了,對你,我也久仰,以前只恨福薄緣淺   玉翎雕道:今夜畢竟見面了。   關玉飛道:奈何郭爺不許我插手。   玉翎雕淡然笑道:閣下還怕沒事兒幹麼?   關玉飛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玉翎雕道:總有一具屍體讓你收的,說不定是兩具。   關玉飛道:我不會給你收屍的!   玉翎雕微微一笑道:你是郭大少的朋友,怎麼還沒我瞭解他,只要躺下的是我,我相信他不會讓我曝屍荒野的。   郭玉珠冷然說道:你沒說錯,我會給你收屍!   玉翎雕望著關玉飛笑道:閣下聽見了麼?   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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